1-2

  「主人、請饒了我……」濃濃的哭音混雜著喘息,床上的人猛搖頭,雙手發白地抓住床單,試圖減輕半點痛苦。

  這種事,無論做幾次都不能適應。

  「我?只是一個奴才,憑什麽用『我』。」與承受的人成反比,施暴的男子一派閒息,只有額角滲著幾滴汗水。連衣服也一絲不苟整齊穿在身上,下擺卻撩起來構成煽情的畫面。

  「抱、抱歉……奴才該死!」男子平靜的話,令身下的人慌亂,這種淡然的語氣往往是暴風雨的前夕。

  「既然知道自己是奴才,就別要這麽多話!」用力一個挺進,毫不留情地進攻。男子的辭彙中並沒憐香惜玉,尤其在情欲之中。

  空氣回歸靜默,床上的人不敢再多說什麽。只餘下床鋪搖晃聲、肉體衝撞聲、喘息聲、嗚咽聲、風雨交加之聲……

  欲望宣洩完了,男子略為整理一下白色素衣,毫無留戀地離去。

  奴才、就是作泄欲之用,連這也做不好的,留下又有何用?

  

  素衣男子回到大廳,閉著雙眼拿起桌上的茶喝上兩口,悠閒的樣子,完全不像才剛發洩情欲的人。

  「雲瀟、你懷中的人是誰?」從腳步聲分辨出自家弟弟,男子淡淡開口詢問。

  「大哥、你的觸覺還是一樣的好。」從門外慢慢步進的黑衣男子溫和地微笑,有禮地回應。

  「多了外人的氣息,沒可能不發現吧。」理當所然的語氣,他對自己一向有自信,除了『某件事』剛發生後那段行屍走肉的時期。

  「我是指、你怎知道他讓我抱在懷中?」停在兄長的臉前,讓他看清楚懷中的人。

  男子伸出手放在陌生的臉上,順著指尖摸索。一張很漂亮的臉,五官嬌小細緻,皮膚軟滑無暇……
  「沒有腳步聲。」手還依依不捨地留戀在柔嫩的肌膚上,男子這才回應方才的問題「他是誰?」

  「陌生的路人。」雲瀟輕鬆地回答,彷佛帶回一個路人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

  「他很冷,先帶他到廂房休息吧。」沒有多說什麽,他拍手呼喚下僕,好一會穿著灰黑衣服的嬌小男僕跑過來,臉上一片不自然的緋紅。

  就是剛剛躺在床上任由發洩的男奴,他是男子專屬的僕人。

  「你跟我們一道走。」冷冷的地下達命令,男子率先前往北廂的『竹然居』。身後跟著還冒著冷汗的下僕,及微笑讓他決定一切的雲瀟。

  任誰都知道,司徒家的長男司徒曇天,是一個高傲、自信、不由得別人說『不』的人。
  
  雲瀟把陌生男子安置在床上,曇天命令下僕留著照顧。

  「找霜兒來照顧就好了。」身旁的雲瀟不安地阻止,男孩的情況看上去並不好。

  「沒關係,我相信他會做得很好。」揚起嘴角,這句話分明是向男僕說。

  「是的、主人。」輕輕喘息著,男孩說出令人滿意的答案。曇天點點頭,一發不言地離開房間。

  「哥、你就對翼兒好一點吧。」這麽小的一個孩子,看著就心痛。

  他很清楚曇天對男人的特殊性僻,這也不是什麽見不得光的。但曇天暴烈的性格令人不敢恭維,至今已嚇怕不少僕下──玩壞了、逃走了、折磨死了。

  「沒辦法、誰叫他姓柳。」比平常高仰的聲音,是他暴怒前夕的預兆。

  雲瀟不敢再說什麽。曇天、的確有恨的權力……

  男子悠悠醒來,熟悉的竹葉清香令他感到安心。睜大眼晴,看到陌生的房間擺設卻不禁皺眉,不知身在何處。用力支撐起身體,想下床才發現渾身乏力……好像曾發生過什麽事、在昏睡之前……

  「公子、你醒……小心!」陌生的客人差點從床上摔下來,翼兒急急跑過去想扶著他,沒想到對方按住床緣穩定了身體,他自己卻因為走太快而跌倒「哎……」

  「你沒事吧?」男子吃驚地望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小男孩,迷糊摔在自己面前的他並不討人厭,反而讓人覺得楚楚可憐。

  「沒、沒事!我習慣了。」毫不在意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揚起可愛的微笑回應道「啊!我去準備冷水為你梳洗!」

  看著說完又急急跑走的翼兒,男子露出無奈的苦笑……比起梳洗,他比較希望快點弄清楚發生什麽事。

  「你醒了?」門再次被打開,來了兩個陌生的男子,他警戒地打量他們。

  白色素衣的那位,臉上一副狂傲、唯我獨尊的樣子,緊抿薄唇看上去就是不愛說話的類型,可身上的淩厲氣質卻又令人心慌,好個激烈的男子;黑色衣衫的,反而散發著溫和的感覺,臉上掛著的微笑並不虛偽,好……溫柔的人。

  感覺兩人都沒有敵意,男子放鬆下來主動開口「請問、這兒是……?」

  『曇雲軒』。白衣男子簡單直接地回答,深明沒人可能沒聽過這兒的名號。

  「原來是司徒公子……」司徒家在江湖中無人不知曉,問題是自己為什麽出現在這。

  「你記得發生什麽事嗎?」旁邊黑色衣服的男子詢問,聲音輕輕地很能平靜人心,他老實地搖搖頭。

  隨著男子溫和的聲音,回憶浮現眼前。
  「快追!別讓他逃了!」十數個男人在身後狂追不舍,開玩笑、好不容易逃出來,再讓他們抓回去豈不是自找罪受。

  抱著必死的決心,男子拼命奔跑想要甩開身後的人。

  天無絕人之路……這話一定是騙人的,體力即將耗盡之際,竟然發現前面是茫茫大海。難怪他們並沒有出盡全力追捕,就像玩弄老鼠的貓……

  「嘿嘿、這下你無路可逃了吧。」露出醜惡的微笑,份外惹人討厭的男人走出來,逐步迫近無路可逃的他。

  前門有虎、後門有狼……橫豎也沒好日子過,男子閉上眼咬牙準備往身後的懸崖一跳。

  「是誰敢在『曇雲軒』的範圍鬧事!」陌生的聲音介入,他看到穿著黑色衣服的男子走近,意識就陷入昏迷。

  失去意識前,他唯一記得的是,自己拔下了插在手臂的暗器。

  沈中奇那個混蛋……是想一拍兩散嗎、我死了……他也不好過。
  「看你昏迷不醒,沈家的人又離去了,我只好把你帶回來。」男子做個總結,這就是事情的因果。

  「這麽說、是司徒公子救了在下……若青在此謝過。」原來在逃走的時候跑到司徒家的勢力範圍,可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甭客氣,你就好好休養吧。」男子意有所指地望著他的手臂,看來有發現他被暗器所傷。

  「這樣好嗎,把我留下。沈家難保不會找麻煩……」想到追捕自己的物件,若青不禁皺眉。

  「哼。」一直沒出聲的男人,逸出不屑的笑聲「難道我們『曇雲軒』,還怕一個小小的沈家不成?」

  「叫你留下、就留著。」又再加了一句,男子示意離開「記著,你欠我們司徒家一命。雲瀟、走了。」

  真是一個霸道的男人。默默看著兩人退出的身影,暫時自己還是安全的吧……

  「公子?」男孩的聲音把若青從沉思中拉回來,嬌小的男孩不知什麽時候又回來了「公子累了嗎?是不是睡不好?」

  「不會,這房間有著淡淡的竹香、我很喜歡。」童稚的聲音讓若青聽著不覺高興,他但覺自己有點喜歡這可愛的傢伙「我是若青,你叫什麽?」

  「奴才叫柳翼,若青公子喚我翼兒就好了。」若青從鏡子看著為自己整理長髮的翼兒,還這麽小卻叫自己做『奴才』……好可憐的孩子。

  不禁想到那個霸道的白衣男人,他不像會善待下僕的類型。

  「翼兒。」梳洗之後,他喚住正在收拾的翼兒「你可知道、你家少爺現在身在何方?」

  「公子要找少爺?」偏過頭,翼兒沉思一會「曇天少爺應該在房間中、雲瀟少爺也許外出了吧、不然可能在書房。公子想找哪位少爺,讓奴才帶你去吧?」

  黑色衣服的人是雲瀟,那曇天就是那個狂傲的傢伙羅?

  「不用了,我只是問問罷。」若青揚手,開始打量房間四周,與其去找那兇惡的男人,倒不如呆在房間發呆還比較好。

  視線略過一堆字畫書藉,大部份他都看過了,全都是好作品、但卻非出自名家之手。這房間的主人有眼光,懂得欣賞尚未開發的美好。

  眼光一直順延下去,對上牆壁掛著的竹制笛子,修長的笛身刻著幾片竹葉,淡然平實。

  「翼兒,這可以拿下來嗎?」指著竹笛子,若青詢問。翼兒點頭,主動為他取下笛子「公子喜歡的話,房間中的東西都可以自由使用、這是少爺吩咐的。」

  好一個司徒雲瀟,對陌生、甚至可能會為自己帶來災難的人這麽好,實在……令人奇怪。

  雙手慎重地拿起笛子,橫放在臉前把嘴唇貼上,輕吸一口氣就緩緩吹奏起來。空氣進入竹笛再化成音韻逸出,聲音清澈淨靈得像透明的泉水,洗滌安定心神。

  感受到笛子之美好,若青深吸一口氣,開始一首接一首地吹奏,曲音一直在房間回盪,時間經過也不自覺。

  「好!彷如天賴。」一曲既終,若青陶醉又滿足地歎口氣,緩和一下氣息。冷不防聽到陌生的聲音,他張開眼看到雲瀟就在面前。

  「司徒公子過獎了。」淡淡點頭示意,若青拿出隨身手拍撫上竹笛,把殘留於上的汗水抹去。

  「你就甭客氣,咱們家兩個姓司徒的,乾脆直呼名字如何?」溫和的聲音透著淡淡期待,令人拒絕不了「你不肯的話,在下就沒藉口稱呼你為若青了。」

  俏皮的一句,終於逗笑了若青,他半掩嘴點頭「好的,就讓小弟尊稱一聲雲瀟大哥。」

  「好、好!我喜歡爽快的人。」雲瀟也露出高興的笑容「那若青、跟咱們兄弟倆吃頓午飯可好?」

  沒有答腔,以行動為表示,若青推開門,做出一個『請行吧』的手勢。

  看來在這『曇雲軒』的生活會過得很寫意,但往後又該何去何從……總不能在此躲藏一輩子。

  3-4

  兩人到達大廳,曇天早已安坐在滿桌佳餚之前。閉目養神的他發現兩人到來,眼也不張開只是點頭問好。

  家裏就他們幾個人,兩人上座後就齊集了。除了身邊一個陌生的少年站著等著侍候,若青發現司徒家的傭人並不多。

  「咦……翼兒呢?」看到陌生的少年,若青想起自己在房間對笛子入迷時,翼兒不知到哪忙了。

  「哥派他去做點事了,他是哥的專屬傭人。」回答的人卻是雲瀟,他有點不自在的想轉移話題「那邊的少年是霜兒,負責照顧我的。」

  無言地打量曇天,沒想到那可愛的孩子竟然是曇天的……不、其實應該早看出來,要這麽小的孩子自稱為『奴才』,根本不像雲瀟的做法。

  曇天一直默默地吃飯,雙眼不必張開卻準確無誤地找到自己想要的飯菜。若青懷疑地看著這一幕,這可是新的練功方式?

  「若青,你別發呆,來吃點東坡肉,咱家廚房最擅長的。」看著雲瀟為自己所夾的肉塊,若青不禁感動,從來沒有人會這樣對他……

  「謝謝你,雲瀟大哥。」真心地露出笑靨,但願自己可以一直留下就好了。

  「哥、你也吃一點。」細心的雲瀟也想為曇天盛點菜,卻被冷冷地拒絕「不用。我還分得清那些碗碗碟碟放在哪。」

  「嗯……這個當然。」苦笑把手收回來,雲瀟並不是很在意,像習慣了這種相處方式。

    待曇天吃飽先離席後,若青主動詢問「曇天……公子,他一直都是這麽……」

  「嗯?」驚惶地放下碗筷,雲瀟看上去並不是很想討論曇天的事。

  「我是指……他好像都閉著眼?但卻從不出錯……」把原本想問的『他的脾氣一直都這般差』打住,怎麽說這樣詢問也太不客氣了。

  「因為、瞎子的觸感特別靈敏呀!」戲謔的聲音傳來,把他們嚇了一跳。

  兩人這才看到,桌面上放著曇天不離手的扇子,他大概是發現忘記而折返。

  「曇天……公子,你別誤會,若青沒特別意思。」瞎子……這麽優秀的人竟然看不見。不知怎地,若青心裏泛起濃濃的悲傷、為這個前一刻他還沒有好感的人。

  脾氣不好也是情有可原吧。

  「公子?雲瀟是大哥、我則是公子。」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嘲弄地諷刺若青所用的稱呼。

  「不、曇天大哥……如果你願意讓若青這樣稱呼的話。」也許是他自作多情,但當他發現曇天語氣中好像有那麽一絲失望,他竟然有點心痛。

  天殺的,他可會再離不開司徒家,為著這兒的兄弟倆。

  對若青的爽快感到不可思義的曇天挑高了眉,過了好一會才像醒悟到什麽地沉下臉。

  「不用你同情我!」氣憤地留下這句話,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小心翼翼地在整理床鋪的柳翼,看到曇天黑著臉回來,以為自己又闖禍惹他生氣「少爺、你回來了……抱歉,奴才馬上就收拾好。」

  「怎了?急著離開、怕我吃了你不成?」聽到『柳姓』的翼兒的聲音,曇天更難控制內心的怒火。

  雖然明知道翼兒跟『柳家』沒任何關係,但只要一想到他的姓氏是柳……屈辱的回憶彷佛重現眼前,他不會原諒!

  「不、我……我還要去侍候若青公子。」看著主子更為可怕的臉色,柳翼害怕地向後退,一不小心就跌坐在床上。

  「哼嘿、才一天就已經『侍候』過若青了?你還不是普通的淫蕩……」步步走近床鋪,柳翼害怕的抽氣聲清晰可聞。

  「不、不是的……我並沒有、沒有跟……」話沒說完,就被狠狠落在臉上的巴掌中斷,火辣辣的感覺在臉上漫延。

  「誰准許你說『我』了?」一把撕開灰黑的衣服,曇天毫無憐惜地哽咬鎖骨的位置,直至留下紅腫青紫的印記。

  「不、奴才……饒了奴才……」情欲侵蝕理智,翼兒帶淚求饒,但聲聲『奴才』卻更激起曇天的虐待意欲。

  抓著瘦弱的雙腿撐開彎曲,曇天撥開衣擺扯下褲子就直接進入乾涸的禁地。刺痛撕裂著身體,翼兒卻只能任由他無限度地索取。

    跌跌撞撞地離開曇天的廂房,翼兒回到他跟霜兒兩人的傭人房。以強忍著痛苦拿著木桶打回來的水,輕輕清洗下體的傷口。冷水觸碰到傷口,還是不禁倒抽一口氣,忍住的淚也汨汨滴下。

  就因為自己是奴才,就非得要受到這種待遇不可嗎?他也好想、有個人好好疼他。

  不經意望到霜兒的床鋪,為什麽自己的主子不是雲瀟……他好羡慕霜兒。

  搖搖頭,叫自己別想了,塗了一些便宜膏藥在傷處,他整理好衣服前往『竹然局』,待慢了少爺的客人,可能又有一頓毒打要受。
  
  
  「若青公子,翼兒前來侍候。」站在門外有禮地詢問,這是曇天的習慣,以前他老是忘記、因此被『懲罰』了好多次。

  「翼兒……你、」門『吱呀』一聲打開,帶著微笑的若青推開門,看到搖搖欲墜的翼兒時不禁嚇一跳,才一個下午的時候,他怎麽虛弱許多「你先進來。」

  手臂突然被抓住,翼兒下意識就縮緊身子,以為又要被打。可他感到若青只是輕輕牽著他的手,引領他到椅子坐上,才安心呼一口氣,怯生生地問「若青公子……請問……」

  翼兒的反應當然完全看在若青眼內,早上還開朗地向自己打招呼的孩子,幾刻鐘後卻像受驚的白兔般,發生了什麽事嗎。

  「噓、別說話。」手指放在翼兒的脈搏上,虛弱淩亂得讓若青皺眉,這孩子的底子很差、差得只需一場大病就足以取其性命。

  從身上拿出一顆隨身帶備的補身藥丹,若青把它喂進翼兒口中,再倒杯水讓他和著吞下。看到臉色緩和不少的翼兒,拿出手帕為他抹去額上的冷汗,若青露出溫柔的微笑「好像有點發熱,你回房間休息一下吧,我會告訴曇天大哥。」

  「公子……」無力任由若青為自己做了這一切,翼兒感動得不知所措「翼兒只是奴才……公子不需對奴才這麽好……」

  從來都沒人對他好……奴才是不需要別人愛護的。

  「別叫自己做奴才了,我不喜歡。」輕柔地撫著翼兒的發,要是他有弟弟的話、大概也會像他般可愛「叫我若青哥哥好嗎?別老是公子、公子地叫。」

  「若……若青哥?」眼眶盛滿淚水,心頭一陣溫柔,即使是雲瀟這麽溫柔的主子,也不曾對霜兒如此厚待。現在這位公子、卻說奴才可稱呼他為『兄長』……

  要有多麽善良的心,才可像他般憐恤別人。
  
  看著翼兒伏在桌面安睡,若青又拿起竹笛子,吹奏出天賴之聲。

  輕輕柔柔清清脆脆的音樂,活像他現在的心情。他也是首次、能夠這麽安穩地過活,生活原來可以很輕鬆。

  只是這種生活又能維持到何時呢?

  別說沈中奇,江湖上還有多少人想要得到他……要是被人發現他留在『曇雲軒』,一定會為他們帶來麻煩。

  縱然只是第一天,他已覺得司徒家的人有多好,好得令人不忍有害他們受傷的可能。

  笛聲不知不覺變得憂鬱,連他自己也沒發現。
 
  「好幽怨的樂曲。」樂聲盡了,又傳來一把男聲,司徒兄弟的習慣真不要得,老是在別人分心之際嚇人一驚。

  「曇天大哥、有事嗎?」撫著被驚嚇的胸口,真奇怪、明明剛才雲瀟亦曾突然出現,但自己卻只會在看到曇天時有悸動的感覺。

  「翼兒是否在你這邊。」扇尖一指桌子的方向,曇天顯然多此一問。

  「翼兒有點發熱,我讓他休息一下。」也不隱瞞翼兒睡熟,反正他應該早聽出來了。

  微微含首,留下一句就轉身而去「就讓他睡吧。」

  「等一下、曇天大哥!」話方出口若青就後悔了,自然反應地叫停了他,卻找不到藉口。看到曇天停下腳步等待下文,若青硬著頭皮邀請「大哥可願意跟若青閒聊一下?」
  
  5-6

  靜默了好一陣子,曇天終於轉過身,走到桌子旁邊把翼兒抱起,安置在若青的床上,再折返回來坐下。

  若青默默看著這一切,暗自佩服曇天的好觸感,不禁脫口而出「曇天大哥你真的很利害。」

  曇天沒有答話只是皺起眉頭,若青深感自己又說錯話,急急地接下去「我是說、我的確是指大哥雖然看不到,但卻能輕易分辨出所有東西。但我並非同情大哥、更沒有貶低的意思,我是真心覺得大哥很利害……像我、即使看得到,還不老是碰壁。」

  胡言亂語說了一大堆,若青也不清楚自己想說的到底是什麽,偷偷打量曇天的表情,本以為對方一定會生氣、卻出奇地看到曇天臉上掛著笑容。

  「你、是一個很有趣的傢伙。」臉上的笑意一直擴大,甚至逸出些許笑聲。

  「曇天大哥……你是在嘲笑我愚笨麽?」左思右想,若青只想到這個可能性。不然他大概是被自己氣瘋了。

  「不、我覺得你很有趣。」再次強調這個說法,他終於收起笑意「別人不都會刻意回避這種話題嗎?你倒大刺刺在本人面前再三提起。你認為我不介意、自己曾受過的苦難?」

  「怎、怎可能!」雖然不知道曇天曾經歷過什麽,想必不是好的回憶。

  「那、你是認為我不會生氣?」淡淡的語氣又再次問到,雖然知道對方看不見,若青還是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小聲回應「事實上……我以為你一定會氣過半死。」

  「那你是刻意想惹我生氣了?」驚訝於若青的回應,曇天提出另一個可能性。

  「不是。只是……我認為、不把話說清楚,會造成更大的誤會罷。」理直氣助的回應,又讓曇天笑開了來。

  「所以說、你真是一個有趣的傢伙。」曇天自顧自地站起來「對了、在這房間你還睡得好嗎?」

  「啊?很好、我很喜歡。」因為奇怪的問題而愕了一下,若青老實地回答。

  「那就好。」帶著笑聲,離開了房間「我去看晚飯準備得如何。」待男人完全離開自己的視線,若青低下頭撫著臉,有點燥熱……

  若我是有趣的傢伙,那司徒曇天一定是奇怪的傢伙!

  聽到床上被子移動的聲音,若青坐到床邊看著蘇醒過來的柳翼「翼兒、你還好嗎?」

  「啊、公……若青哥,抱歉,奴……翼兒睡著了。」記著若青的吩咐,又因長年習慣而改不了口,翼兒說得結結巴巴。

  「不要緊、慢慢來……我不會怪你的。」溫柔地看著床上的孩子,異常的緋紅已經散去,若青伸手為翼兒把脈,總算穩定多了。

  「若青哥哥,剛剛是不是有人來過?」睡夢中他好像聽到一把笑聲、很熟悉的聲音,卻是從沒聽過的笑聲。

  「嗯,曇天大哥剛來過了。」一邊重新為翼兒蓋好被子,卻發現他顫抖著「少爺、來了?」

  「別怕、別怕。曇天大哥說讓你好好休息,而且是他把你抱到床上來的。」輕輕安撫著恐懼的孩子,翼兒怎麽會這麽怕曇天。

  少爺、笑了?……還把自己抱到床上,好好休息?

  翼兒看著偏過臉微笑的若青,如果是若青哥的話,他的善良一定可以幫助少爺……
  
  
  數天後,翼兒拿了數件衣裳給若青挑選「少爺說這些衣服很適合若青哥,特意命人製作的。」

  他隨手挑了一件,軟滑的質感暗示了衣料的上乘,衣服的圖案並不複雜,以燕子作暗花的墨綠衣料,清幽得跟若青一樣。堆了滿床的衣服,簡直就像為他度身而做似的,而且還有一個共通點,全都是綠色的。

  深的淺的靛青深綠婉如浮浮沉沉的綠色海洋、又像青翠草地般清爽。

  看著這堆衣服,若青心裏不無感動,只是無奈的感覺更甚。他已在讓司徒家無條件收留,何必再給他這麽多不必要的恩惠。

  皺著眉地找到雲瀟,若青直接推卻好意「雲瀟大哥,你的好意若青心領了、真的不必要再為我做這麽多。」

  「好意、什麽好意?」雲瀟卻不明不白地反問道。

  身後的翼兒追上來,喘著氣說「若青哥……那些衣服、是大少爺命我送來的。」

  什麽……是曇天?!

  「怎了?不喜歡我送的衣服嗎?」剛好路過的曇天,對話一字不漏地傳入耳朵。

  「不、曇天大哥不要誤會。那些衣服都很好,但太好了……若青受不起。」沒想到曇天會為自己訂作衣服,若青不自覺地羞紅了臉。

  「受不起?為什麽?」曇天輕笑出來,若青困惑的聲音令他感到高興,就像愛欺負人的小孩子。

  「大哥對若青太好……若青無以為報。」討厭、聰明如他怎可能猜不到自己的回答,卻偏要詢問。

  「你別弄錯了。」突然沉下聲音,曇天以扇托起若青的臉「我並不是為了討好你而這麽做。我只是單純地覺得那些衣服很適合你。」

  吃驚地抬起頭,帶著複雜的感情看著曇天。如此、如此獨特的一個男子……

  「不喜歡的話,就別收好了。」收回手,對話告一段落,只是若青聽到一句很細的聲音說道「但你願意穿的話,我會很高興。」

  感到心中彷佛有什麽崩塌,他害怕別人對自己太好,還不起……更怕自己淪陷到他的溫柔之中。
  
  曇天的舉動當然也落入雲瀟眼內。帶點安慰及失落,他對若青笑了笑「哥很喜歡你。」

  很直接的述說,甚至沒半分疑惑。

  「大哥他……喜歡男人。」遲疑一下,他還是說了出來,若青會否是能救贖曇天的人「要是你不討厭他的話,不妨考慮一下。」

  自從『那件事』發生後,本來自信又自傲的曇天一下子像失去所有,好不容易重新振作,卻像變了個人似地。脾氣暴躁、沉默寡言、甚至虐待下僕……在某方面。

  但這樣子的曇天,卻對若青打開了心扉……

  「大哥他很久沒露出笑容了……很感謝你、真心的感謝。」

  雲瀟的話沖激著若青。喜歡、那個男人喜歡自己?自己的存在可以令他高興……這不是對司徒家最好的償還嗎?

  而且、而且自己也不討厭他啊!為了他心痛、悸動、感動……這是不是愛,他不知道。但如果是司徒曇天的話,自己是絕對不可能拒絕的。
  
  「不、不行!」就在若青想點頭當下,身旁的翼兒卻顫抖著聲音反對「即、即使公子打死翼兒,奴才也要說……若青哥不能喜歡少爺。」

  被殘酷對待的回憶在翼兒腦海重現,他好怕若青也會受到同樣的痛苦。當然,他知道自己不能跟若青比較,但即使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也不願意若青受到任何傷害。

  柳翼已經把對他極好的若青的安危,置於自己之上。

  「為什麽……?」奇怪地偏過頭,翼兒一直很害怕曇天,難不成……曇天對他做了些什麽嗎?

  「翼兒、翼兒不能說……」羞恥得說不出口的事,怎可能告訴敬重的若青大哥,翼兒只是一直重覆著……

  「若青大哥……不可以跟少爺在一起。」

  明白事情來龍去脈的雲瀟也頓時無語,對啊他怎麽能夠忘了,自家哥哥在某方面的僻好。差點就害了善良的若青……
  
  『若青、就當我未曾說過吧,忘了它。』儘管雲瀟這麽說……但怎可能忘得了。翼兒的話的確令他很疑惑,但、但雲瀟說曇天喜歡自己啊!從來沒有人,因為『他本身』而喜歡他……

  看著放滿衣櫥的素綠衣服,他選了件穿上。

  『若你願意穿的話,我會很高興。』那微細又帶點不好意思的聲線,又再在耳邊響起。若青好期待,他知道自己穿上衣服後會有什麽反應。
  
  
  中午,當若青穿著新衣服出現在大廳的時候,除了曇天外的兩人都沉下了臉。若青假裝看不到,直接走到曇天的旁邊去。

  若青牽起曇天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粗糙的手指感受到燕子的紋路,曇天露出愉快的笑容「你穿了……我最喜歡就是這個布料,老闆告訴我是深墨綠的吧?」

  「嗯……很漂亮。」不禁有點慶倖曇天雙眼不好,看不見自己羞紅的臉。但他是太天真了。

  「你……」笑容的弧度又更上揚,曇天的手停在若青胸口「很緊張?心跳好快……」

  半生氣又帶點不忿地推開曇天,若青想移到別的位置去。手卻被一把抓住,腳下一滑就掉進曇天的懷抱「去哪?你的座位在這。」

  「你、你!」也不管別人笑話……不捨得掙扎的若青,半推半就地被抱在懷裏,只是一直不敢跟雲瀟視線接觸。

  就由它淪陷罷……反正若青什麽也沒有,除了這顆心。
  
  「吃吧。」冒著熱氣的魚塊就在面前,若青卻怎樣也張不了口吃下。

  這男人竟然單手抱著他,右手還輕鬆自如的為他夾菜。不、這不是重點……他好歹也是個成年男子,被人餵食成何體統!

  「不喜歡嗎?」看若青沒反應,曇天把魚肉吃下,又夾了個雞塊。

  「不、不是喇!我自己吃就好。」避開曇天的筷子,若青終於掙扎要站起來,邊向翼兒求救「翼兒、幫我……」

  「啊……若青哥……」真的需要幫忙嗎?看上去若青哥明明很快樂……其實、他們也許很相配也說不定。

  「若青、我想服侍你吃飯,不可以嗎?」裝可憐的聲音從曇天口中傳來,若青不禁心頭一冷。

  老天……這霸道又暴躁的男人,真不適合以楚楚可憐的聲音說話、真的!在心裏這樣罵到,但若青還是心軟地停止掙扎,乖乖張口開吃下食物。

  「噗。」逸出輕微的笑聲,雲瀟咳嗽兩聲掩飾。如帝王般的哥哥竟然說……『服侍』?

  司徒家,難得一頓很和諧的午飯。
  
  7-8
  「若青。」午飯過後,雲瀟趁曇天不在時,叫住若青。
  「呃……雲瀟哥。」紅著臉的若青,又想到剛剛午飯的情境「對不起……若青沒有聽你們的勸告。」
  「不、我……真的很感謝你。」也許,是他跟翼兒想太多也說不定「我想哥會好好待你……是我們多慮了。」
  「若青哥,你一定要幸福喔。」不知何時出現的翼兒,也伸出手抱著若青的腰,真的好想好想他的若青哥可以幸福。
  因為,他是一個這麽好的人。
  「沒錯……曇天會對我很好的。」心頭一陣甜蜜,若青露出有生以來最甜美的笑容。
  他們都如此相信著,縱然……也許是自欺欺人。
  
  「咳哼……」帶著不滿而故意發出的咳嗽聲在身後響起,眾人都嚇好大一跳,翼兒更害怕得立即鬆開了手。
  雖然明知曇天眼晴看不到,但總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看得透徹。
  「你們在談論我嗎?」伸出來準確無誤地拉過若青,納入自己懷裏。這下連若青也不得不懷疑,這男人是否有異常能力。
  他就不害怕會抓錯人,把雲瀟抱個滿懷嗎?
  「沒錯。」雲瀟竟然老實承認,若青先是擔心地望著他,但接下來的話卻令擔心轉化成生氣及害羞「因為我們害怕小若青會被你欺負。」
  他……果然成了大家調侃的物件了!
  「嗯……雲瀟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口中說出責怪的話,卻沒半點怒意「我怎麽捨得會欺負若青呢?」
  狠狠地提起右腳,用力地向曇天踢下去「笨蛋。」真不害臊……
  「別氣。」狠下心不理曇天步回房間,由得他一直追在後頭,反正他也不可能會在『曇雲軒』迷路。
  
  看著在『竹然居』四處走動,卻完全不會撞碰到物品的曇天,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沒錯。
  「你真利害……連東西放在哪兒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倒是你比較像是住在這兒的人。」有趣地說著,這男人還要給予他多麽意料之外才會甘心?
  「我的確是。」坐到若青旁邊的位置,抓起一束秀髮把玩「沒人告訴你,『竹然居』本是我的書房?」
  「這……難道說、」腦袋突然一片空白,那位對自己很好、幫自己打點一切的司徒公子竟然是……「一切都是你決定的?」
  「嗯、沒錯。」聽到若青驚訝的聲音,曇天有點失落地苦笑「你一直以為是雲瀟吧,誰會料到『霸道又兇惡的男人』會做這種事。」
  心裏的想法被一語道破,若青本是慌了、而後卻又撒嬌道「誰叫你,一開始就說要我記著,欠了司徒家一命。」
  看來自己也學懂任性的方法,真不要得啊。
  「你是、你是欠了。」把若青整個抱入懷中,呼吸他身上淡淡的竹香「所以你要做我的人,整輩子的。」
  「你……」若青想說什麽,卻被曇天以指掩著嘴「我不迫你,慢慢來。」
  「一開始遇到你,我就覺得這房間很適合你。」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曇天的細心令若青鬆口氣,略為放鬆混亂的心。
  「為什麽?」悶悶地問道,內心還是激動不已。
  「因為你身上、有一種淡淡的竹香。」發、肌膚、手腳……都散發著淡香,連衣服也沾上了、若青的味道。
  「你很喜歡?」曇天陶醉的樣子,令人不禁脫口而出,可若青又急忙加一句「我是指竹香。」
  「喜歡、都喜歡。」壞心的回答,他正逐步攻陷若青的心。只是輕輕一句話,就令若青彷如於雲端慢步,輕飄又不真實、感覺卻美好。

  「你……那你把房間讓給我,不會不習慣嗎?」急著為自己解困,若青又提個問題。

  「很久沒在用了……」略為沈下臉,曇天以不帶感情的聲音回答「用不著了。」

  書本、字畫……再也用不著,縱然感覺多麽靈敏,但還是有不能夠觸摸感受的事物。曾經是最愛流連的地方,卻成了不好回憶之處。

  『竹然居』,的確一再令他明白地知道,自己是一個瞎子的事實。

  「曇天哥……」撫著綾角分明的臉,若青為自己的粗心感到自責,不想看到這個人悲傷。

  「不用傷心,我習慣了。」抓住纖細的指,放在嘴邊親吻,他們不需要這麽嚴肅的氣氛。

  「我心痛、不是因為你看不見……而是不想看到你難過的樣子。」抱著曇天的脖子,若青為他落淚,你不能痛的、由我來代你痛;你不屑流淚的話,我來為你流盡眼淚。

  「若青……」不能自已的感動,從心底升起。不但是自己喜歡的人……他有預感,若青會成為自己獨特的存在。

  「啊,曇天哥。」抹去眼淚,若青有個想法「我讀書給你聽,好嗎?」

  愕住了的曇天,幾秒後高興地大笑,沒錯、事物本有很多感受方法……

  「好、我喜歡你的聲音,我們來讀吧。」

  清澈的嗓音、翻弄書頁之聲、穩重的呼吸聲,陪兩人渡過平靜的下午……在曖昧的氣氛之下。
    
  不經不覺,一個月過去了。現在的曇天,溫柔得彷似天性如此……連雲瀟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他。
  雲瀟看過『三種』曇天,他以為已經夠多了,沒人能比他更瞭解曇天。
  
  很久以前的他,自信又高傲、彷如帝王般的優秀,為天之驕子,字典中並沒有『不可能』這個字彙,且待人厚道公正,自父母過去後,不作任何抱怨地擔起整個家、及家族事業。武功高強、樣貌出眾、天質聰慧……他本以為這就是曇天最高峰的時期,應當一直順利下去才對。

  五年前卻發生那如惡夢般的事,接下來的兩年都如行屍走肉般生活、他也不確定那是否為『活著』,那只是一個失去一切的人的苟延殘喘。事業落在雲瀟身上,邊照顧曇天、邊拼命,還擔心曇天尋短……如地獄般的生活,

  直至二年後,曇天才又慢慢回復過來,只是性情大變,除了沉默少言外,脾氣更是暴躁,甚至開始虐待家裏的下人。為此雲瀟只好辭退家中所有下人,只留下自己的貼身男僕照顧兩人,還有像廚子、管家等老一輩的、曇天不願意欺負的人。

  沒想到……曇天還有這麽一面:溫柔、悠閒、還會撒嬌……在若青面前,竟然會出現一個全新的曇天,這是雲瀟始料未及的。
  「這樣……也好。」至少哥他活得很快樂,雖然把快樂帶給他的人並不是自己。

  輕歎一口氣,雲瀟看著自己的雙手。曾經他以為,自己可以抓住幸福,卻原來從沒有在指間停留過,就這樣流逝了。

  「至少你一定要幸福。」算了,別想罷。從一開始自己就知道,他需要的人不是自己、永遠不會是自己。

  縱然、自己也愛了他好久好久。
  
  「雲瀟哥?」帶著擔心的熟悉聲音響起,司徒家上下只有一個人會這樣叫他,哥哥的若青「你怎麽在歎氣、有心事嗎?」

  無論對誰,若青都這麽真心地付出關心,不論是他、翼兒或是霜兒。如此美好的一個人愛上了哥,不也是種福氣嗎?

  「我沒事,可能有點累罷了。」露出微笑,他發現曇天沒在身邊「哥呢?沒在一起?」

  「若青……又不是非得要跟他纏在一起。」臉頰立即緋紅,好老實的人呵「我明天煲些藥湯給你補補身。」

  「藥湯?我又喝。」掛著大大笑顏的曇天突然出現,壞壞地把若青抱入懷裏「還有、不跟我纏在一起,那你要跟誰?」

  「放、放手喇,也不怕別人看笑話。」輕微掙扎一下,就放棄地任曇天抱著,只是嘴巴不禁抱怨兩句。

  「怕什麽……『曇雲軒』又沒有外人。」兩人打打鬥鬥,沒有發現雲瀟的寂寞「雲瀟,晚飯好了,你也快點來。」

  看著走遠的兩人,可謂百感交雜。如果、如果能令他露出笑靨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也好,至少這麽善良的人,不會傷害你。再也不想經歷那差一點就失去你的痛苦……

  或者曇天永遠不會知道,五年前他混身是血倒在地上,陷入瘋狂不吃不喝那幾天,有個人不眠不休地陪伴了他同樣的時間。還希望……自己可以代替他承受一切的痛苦。

  這些,全都被雲瀟收在心底,就像那永遠說不出口的愛。

  『只要你幸福就好……』
  藉著夜色,若青靠著樹幹半躺在草地上,拿出隨身的竹笛,輕輕吹奏。月光灑了一地、夜風微微吹送、一切都這麽美好……幸福不就是這麽簡單嗎?

  聽到笛聲而至的曇天,默默把若青擁入懷,靜靜聽地美妙的樂曲流轉,從不知道音樂也能如此感動人心……抑或是、令他感動的是懷中的人?

  「若青、你不乖,又留下我獨自一個。」待一曲終止,曇天把頭埋進若青的發中,撒嬌中帶著軟弱「別丟下我。」

  「曇天……」被語氣中的脆弱所震動,從沒猜到曇天竟然會有這種想法,若青不禁轉身反抱著他「笨……笨死了,我怎可能丟下你,就怕你不要我了。」

  「若青、若青……」溫暖的雙手捧起纖細的臉,還有發還有淚癡纏著指尖,他探索著吻去若青的淚,再下滑到濕潤的唇「可以嗎?可以親你嗎……?」

  從來不管別人感受的自己,竟然哀求一個吻。就因為、就因為愛上了一個人。

  「吻吧。都給你。」主動傾前一點,若青微啟雙唇,他要什麽全都給他吧。

  不需再多的言語,只有難分難解的甜蜜接觸,雙唇交纏著深入對方的,想要瞭解、更想要把自己都奉獻給心愛的人。

  「若青只有一顆心,現在送給你罷。」一吻既終,若青認定了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終此一生想要給予他幸福的。

  「若青、我收到了。」讓若青把手貼在左胸前,急速跳動的心跳隨著手心感受「它在我的這裏、跳動。」

  含淚把頭埋進曇天懷中,若青露出甜美的笑容,要是這幸福的日子可以永遠持續下去的話……就好了。
  「若青、再吹一曲。」伸手摸過綠竹笛,曇天要求。

  一曲《比翼雙飛》緩緩流瀉,如透徹的清泉洗滌身心。沒錯,他救贖了自己、由一開始撫上那冷冰的臉,就知道自己會愛上他。

  「很好的曲子。」親吻若青的發際,又是一抹清香「你怎麽這樣完美。」

  「好的不是我的曲、而是這笛子。」一直隨身帶備笛子,已如自己的私有物,卻醒悟到曇天才是『竹然居』本來的主人,那他一定知道「曇天……這笛子是誰製造的?如此巧奪天工……」

  「你在我面前贊許別人,原本我應該暴怒……」在耳邊輕輕低喃,呼出的空氣令若青一陣不自在地扭動身軀「但幸好,我還不至於對自己吃醋。」

  「是你?」驚奇的答案,令若青停止動作,只是不可置信地望著曇天「這笛子是你做的……」

  「聽說你每天都把它帶在身上?」惡意地調侃若青,曇天露出頑童般的笑容「這麽想跟我隨時在一起……我充分感受到你的愛意。」

  「貧嘴!」不忿地回應,自己老是被他欺負,一個生氣便掙扎著起來。

  「別……別亂動。」呼吸聲開始淩亂,四下寧靜、而佳人在懷……他可不是柳下惠「不然,我會對你做壞事的。」

  「你、你可以對我做壞事。」帶著笑意的聲音,卻沒半分情欲。

  「很想我這麽說吧?」趁著曇天因自己的回答呆住之際,若青飛快站起「你、想得美。」

  站也不回地飛奔回房間後,若青才掩著胸口喘氣。鏡子中反映出來的他,像女兒家緋紅了臉,卻是一副幸福至極的表情。

  「若青哥?」被關門聲引來的翼兒,看到若青痛苦地喘氣,趕緊到他身邊去,以為出了什麽事。

  「翼兒……翼兒……」抱著柳翼胡亂喊一遍,若青快樂得淚也流下「我好幸福……怎麽辦。」

  被抱著的翼兒先是睜大雙眼,呆了半晌後終於聽明白若青的話,不由得打從心底為他感到高興。

  「若青哥……別哭、應該快樂才對嘛。」拉開一段距離,翼兒為若青抹淚,但自己卻忍不住、也笑著滑下淚。

  「噗、要我別哭,那你哭什麽。」帶淚卻又微笑,若青好笑地拉起衣袖,在翼兒臉上亂抹一把。

  「若青哥幸福、我高興呀!」聲音被蓋著而有點含糊,但若青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感動地再次抱著翼兒,兩人又哭又笑吵鬧了整個晚上,直至累極才睡倒在床上。

    9-10

  「噯、兩隻小白兔來了。」第二天,當若青及翼兒發現睡過頭,急急趕到大廳去。兩人一出現就被雲瀟作弄,害他們紅著臉更不好意思。

  連在旁邊盛飯的霜兒也忍不住露出笑意,翼兒跑到霜兒身邊去,接過他手上的碗「抱歉,讓翼兒來吧。」

  「不要緊。」帶著微笑輕輕地說著,霜兒一直都這麽柔順可人。

  「你們也拿過碗,跟咱們一起吃。」曇天突然飛來一句,害正在喝湯的雲瀟嗆到,翼兒也差點拿不穩手上的碗「怎了?你們兩個在司徒家這麽久……早就與家人無異。」

  「大……大少爺。」淚直直地掉下,從沒想過會在曇天口中聽到這種話。翼兒用力擦著臉,哭得喘不過氣。若青輕輕牽起他的手,帶到自己身旁坐下「傻孩子,哭什麽,要高興才對。霜兒、你也到雲瀟身旁坐吧。」

  「是的,謝謝若青公子。」霜兒有禮地回應,沒有太激動、但臉上的笑容是更燦爛了。

  「還有……你們也跟若青一樣,叫咱們大哥好了。」沉著聲音繼續說,曇天的臉上竟也露著紅暈。

  「咳、那你們還不快點叫?」強忍住想大笑的衝動,雲瀟輕咳一聲。想不到,有血有肉的曇天……好可愛!

  「是的!曇天哥、雲瀟哥……」一致的聲音充滿精神地響起,『曇天軒』竟也會有這麽溫馨的一天……這是以前從沒奢想過的事。

    「昨天發生什麽好事了嗎?」在曇天的耳邊輕輕問道,雲瀟不想放過調侃兄長的任何機會。

  「唔。」默默咽下口中的飯,露出似有若無的一聲悶哼當作回應。雖然臉上還是無表情,天知道他剛剛差點因為這句話噎死。

  司徒曇天在吃飯時被弟弟嘲笑而被白飯噎死,相信江湖上的人會很高興聽到這消息。

  看著自家哥哥有趣的反應,雲瀟露出笑容。

  「對了,雲瀟。」像想起什麽似的,曇天主動開口「一會我跟你一起到布坊去。」

  呆住了的雲瀟,突然有種感覺。其實、現在的曇天才是真正的振作……之前的三年,以為曇天已經回復過來,只是自己的片面推測。原來、原來自己努力這麽多,都不曾對曇天有過幫助,反之若青只是出現在哥面前,就能令他重生。
  被濃厚失落感包圍的雲瀟,卻聽到曇天接著說著「這些年來……辛苦你了。」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不、不辛苦。」輕微顫抖的聲音,雲瀟但覺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所有人都幸福、就好。

  「哥,我愛你。永遠也愛你。」終於把心底的話說出來,卻已化成兄弟的愛。

  「說什麽傻話。」輕拍弟弟的頭,曇天揚起溫暖如旭日的笑容「我們是兄弟呀。」

  回來了、他最愛的哥哥……

    這幾天曇天都為布坊的事繁忙,若青無所事事便在『曇雲軒』附近四處閒逛,想不到卻在後山找到個種滿草藥的小山坡,附近還建有一間木屋。

  「翼兒,這兒可有人居住?」指著木屋詢問,怎麽從沒聽曇天提起這小屋之事?

  「沒有……若青哥我們快走吧,曇天哥說過、這兒是禁地。」有點驚慌地拉著若青的手,彷佛曇天會突然出現大吼一頓。

  雖然現在曇天脾氣是好多了,但生氣時還是很可怕……

  「喔……好的。」若青也沒把小屋放在心中,倒是這兒的藥草,煮湯時來看看有沒有可用的吧。

  中午為司徒家準備各式藥湯成為若青最喜歡的工作,看著他們慢慢健康,尤其是翼兒現在總是帶著健康的緋紅臉頰,一點也不像初認識時的虛弱身體。

  只是若青自己卻從來不喝,據本人的說法是身體受不了。

    「你們回來了?」準備好午飯,司徒兄弟也剛從外面回來,若青迎上去,順便遞過藥湯。

  「好香。」接過湯,卻壞心地往若青身上嗅去。

  「是是是、那下次我把竹葉的精華煮出來給你喝可好?」輕點曇天的鼻子,若青笑著避開他的親吻,心底加一句『還要加白糖10斤、辣酒一瓶。』

  其他人對於每日上演的戲早已見怪不怪,早已安坐桌邊吃起午飯,食欲絲毫不被影響。

  「對了,曇天。後山那山坡的藥草能用嗎?我想去采一些。」邊夾菜邊隨心問道,若青想起那滿山草藥,嗯……今後藥湯一定能更多變化。

  曇天聽到他的話卻沉下臉,手裏的碗應聲而落,碎片散了滿地。

  「不、若青,別到那兒。」默默地交待這一句,曇天離開大廳。不管呆住了的眾人,若青也急忙追上去。

    「曇天……」兩人回到曇天的廂房,關上門後若青才怯生生地叫著。

  苦澀地微笑,曇天坐在椅子上向若青伸出手,待若青走上前後抱著他,把頭埋在腰的位置。

  「那個地方……有著不美好的回憶,我不想再接觸。」脆弱得像在孩子般低喃的曇天,以臉磨擦若青的腰尋求慰藉。

  不要再回想那段非人生活……現在,他已經有若青、已有幸福了不是嗎?

  「抱歉,我什麽都不知道。」雙手圍抱著曇天,若青心痛又自責「害你想起來……我真的很抱歉。」

  那段不能觸及的過去,阻隔在他們中間,每次觸碰到都會令關係產生傷痕……總有一天他們的關係會因此破裂的。

  除非,他們不再去關心對方。

    「若青。」像下定決心似的深吸口氣,曇天緩緩說道「你想聽嗎?我的往事……」

  驚訝地望著曇天,想不到他終於會願意說出口。若青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氣承受曇天的過往,他曾經受過的苦、到底有多痛。

  但這是必需面對的問題,無論是他或是曇天。

  「是的,我很樂意聽。」把曇天抱得更緊,身體輕微顫抖著,若青要自己做好心理準備。

  「這不是一個好的故事……希望你別嚇倒。」
  五年前,可謂司徒曇天的黃金時期。

  自二十歲起因父母辭世,獨自擔下布坊的生意,二年之間就令事業比原本的更出色,名號很快傳開了。

  『司徒布坊』在曇天領導下,以品質好、速度高而聞名,曇天對布料的眼光獨到,無論圖樣、色澤都獨有一套見解,加上收費公道,越來越多人慕名前來。

  這一切看上去都這麽完美,可惜世界上有句話為『樹大招風』,即使你不招惹別人,也難保別人不找麻煩。

  曇天引以為傲的武藝也為導火線之一。
  
  楚家是擁有百年基業的老布坊,雖然跟『司徒布坊』於事業上互相抵觸,但由於兩家老一輩一直有往來,雙方也沒什麽磨擦發生。直至曇天接手布坊後沒有刻意聯絡,而楚家亦由大兒子楚喬為當家。

  不知怎地,楚喬對曇天百般阻攔,除了刻意壓低價格以搶奪司徒家的客人外,還不斷放出不利他們的流言。雖然這些影響對『司徒布坊』不大,但曇天因他不成熟的表現而感到無般厭倦。

  「楚兄,明人不說暗語。」某天楚喬又藉故到布劫鬧事,曇天沉住氣請他到偏廂一聚,開門見山地問道「要是在下曾有什麽得罪,楚兄大可直說,不需耍小機心。」

  「好、好。」楚喬聞言哈哈大笑,似是想不到曇天會這麽直接「我、看你不順眼!司徒曇天!」

  憑什麽,才二十二歲的他竟能獨當一面,比我們百年老店鋪做得更好……而且司徒曇天的存在就已經很礙眼。憑什麽只有他得天獨厚!

  「這……」聽到這種不成理由的理由,曇天當下動氣,但還是以修養忍下「那楚兄要怎樣、才可認同在下的努力?」

  「這簡單!」一直在等待這句話的楚喬,露出猙獰的笑容「只要『司徒布坊』能在三天內製作出百匹布料,那麽楚喬自然打心底佩服。」

  即使你是神人,也不可能在三日內趕出百匹布吧,無論你接受與否,都難逃被嘲笑的命運。

  「好,在下接受楚兄的委託!」心明對方打算的曇天,也不多作考慮接受下來,接了還有努力的餘地,不然白白被嘲笑為膽小鬼,名譽同樣掃地。

  「很好!那三日後楚喬再來驗貨。」心滿意足地揚長而去,心底暗加一句『三天後看你還是不是天下第一布坊!』

  千算萬算,楚喬也沒料到曇天真的這麽得人歡心。先是把所有訂單的交貨日期推遲三天,布坊仝人日夜為這百匹布料動工,曇天亦親自幫助,士氣大漲的工人們,上下一心為布坊賣力。

  不知不覺已經到第二晚夜深,如無意外明天就能趕起百匹布料,這消息當然也傳到楚喬耳內。

  「曇天老闆,接下來的我們來就好了,你先回家休息,明天才有體力應付那討人厭的傢伙。」楚喬找司徒家麻煩並不是這兩天的事,所有人都討厭這不速之客。

  「那就辛苦你了。」不再推辭的曇天,拖著疲倦的身體打道回府,想不到卻在路上遭暗算。

  夜色中曇天感到銀針刺進手臂,麻痹的感覺快速於體內漫延,他聽到楚喬帶著笑意的聲音「司徙曇天,要是你這樣還大難不死,那麽楚某就真心甘拜下風。」

  「你!卑鄙小人……」勉強點住穴道,曇天咬牙回應。

  「任你怎樣說,我總不能讓楚家敗於我這一輩。要怪、就怪你命中該絕吧。」最後楚喬像良心發現似的,留下最後一句「我下的毒是邪巫調製的,你就死心罷……至少你不算死得不明不白。」

  邪巫……好毒的楚喬,竟然有辦法在他手上得到毒藥,我司徙曇天真的把楚家害慘了嗎,令他如此恨我?

  藥力並不重、加上自己的內力,一時半刻還死不了人,但邪巫的毒……要是解不了也只有一死。

  發現支撐身體回到『曇雲軒』後倒在家門的曇天,下人立即通報雲瀟,並把曇天移至大廳。

  「大哥!你怎麽了!」急急趕至的雲瀟,只見曇天靠在椅上,臉上直冒冷汗,嘴唇卻發白,手用力的緊捏手臂。

  「楚……毒……邪巫……」勉強說出這幾個字後,終於昏倒過去。

  『邪巫』以心狠手辣見稱,用毒之熟練湛稱天下第一,往往殺人於無形,絕不救助被自己毒害的人;能跟他媲美的就只有『藥王』、雖美名為藥王,但他也不以救人為樂,絕對會收取高仰的代價。

  兩人的唯一共通點,就是都性喜男色,他們只幫助看得順眼的人,並且代價是其身體。

  暗歎一口氣,身體重要或是性命重要?不作多想,雲瀟帶著病重的曇天到『藥居』求醫。
  
  「若青……之前我曾說過,藥王的特殊性僻是吧?他看上的並不是我、而是帶我前去就醫的雲瀟。」用力收緊放在桌上的手,曇天痛苦地說。

  若青不禁為接下來的故事倒抽一口氣……

  「藥王的確如承諾般醫好我了,但當他要求雲瀟付代價時,我卻不願答應。我怎樣也不可能……要雲瀟因為我而接受這種事。

  自以為武功高強的我,連夜帶著雲瀟逃離『藥居』,當然很快就被發現。生氣的藥王想要施毒置我們於死地,我下跪說自己什麽都願意做,只希望他放了雲瀟。

  我永遠不會忘記當日他的笑容,這是地獄的開始……」
  
  11-12

  「我什麽都答應你,只求你放了雲瀟,他是無辜的!」首次向人下跪,但已無餘力感受是否屈辱,只求不要連累雲瀟!

  「哥……我、藥王……求你,你要我的身體,要幾次都可以。請你放過我們,雲瀟今生侍候你也不會有怨言……」身旁的雲瀟也跪下,緊抓著曇天的衣袖。哥他為家裏付出的已經夠多了……就讓他也幫上忙……可以的話。

  「雲瀟……你……」不待曇天說完,藥王打斷他們的對話。

  「你們倒是兄弟情深!」不屑地以鼻子哼笑一聲,藥王鄙夷地望著地上跪著的兩人「很好,我答應你。司徒曇天,你在『藥居』留一星期,畢竟救回來的命、沒玩過就殺掉也太可惜了。」

  藥王轉頭看著雲瀟「而你、可以走了。」

  「哥……不要、請讓我留下,你想怎樣也可以……」驚惶的雲瀟被下人強行帶離,只聽到他越來越遠的聲音在呐喊「請你放過我大哥吧……」

  曇天閉上眼,即將要面臨的事不用多想,也明白是什麽。至少、雲瀟他安全了,不要害到親愛的弟弟就好。自己怎麽樣、也算了罷。
  
  「原本我以為,頂多是被他要幾次,到他滿足了就會放我離開。沒想到我是太天真了,那根本就是地獄……藥王柳振堂,那傢伙是惡魔、他一定是惡魔的化身。

  你還記得楚喬嗎……他也是主角之一啊……把屈辱加諸我身上的、惡魔……你猜猜看、他恨我的原因是什麽?」

  輕微顫抖的身體,當日的情景彷佛又再一次在眼前上演。若青抱著他,纖細的身體也是顫抖不已。

  沒可能想像不到,他曾經遭受過的折磨。

  他的曇天……為什麽偏偏如此……這可是命運弄人。
  
  「身體早已經麻木、不知道被要了幾次……若青,我是個骯髒的人……被無數不知名的男人佔有過……」身體的痛、到今天還留在腦海裏……若青會因此看不起我嗎?

  一點都不單純的過往。

  永遠都忘不了,身體被強行分開進入的痛苦……以羞恥的方式被綁著、沒日沒夜不知連續被虐待了幾天,不論是腦袋或是身體都分不清時間的流逝。只能感受到不斷被貫穿的感覺、不同男人的觸感……

  「不、你不骯髒……一點也不……」帶淚親吻曇天的臉,為什麽這些苦難……偏偏是由那個男人加諸他身上。

  「若青,你知道為什麽我會分不清是誰在佔有我嗎?」感受到若青的愛,但內心的苦卻還是滿滿的,太難承受……「藥王以布條封住我的眼,上面佔有毒液,一開始如火燒,灼燙的感覺一直燃燒;接下來是寒冰般的刺骨……最後一次,如無數的螻蟻於上爬行、不斷哽咬著……」

  摸索著撫上失明的雙眼「到第七天,布條解開後,我連眼睛都睜不開……」
  
  「我很清楚記得,屈辱是誰加在身上的……藥王柳振堂!沒錯、出爾反爾的確是我不對,但你知道邪巫幫助楚喬的原因嗎!」生氣地槌打桌面,彷佛痛恨的人就在面前。

  「邪巫為了得到雲瀟,所以跟藥王、楚喬設計陷害我……楚喬他進入我的身體後,邊抽動邊嘲笑我,這種恥辱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被男人佔有過的身體,這下還會有姑娘愛上你嗎?』

  『你自己還不是為了毒藥而被邪巫要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他的僻好!』

  『哈哈哈……告訴你、我只是為邪巫辦事。大概你不知道,藥王和邪巫是好朋友吧,邪巫大人看上了你的弟弟啊!原本計畫很順利,但想不到你竟然會為了弟弟而……嘻嘻、幸好你的身體也不錯,真的夠有淫亂。是跟姑娘做太多了嗎?』

  「楚喬……他恨我的原因竟然是、被他拒絕的姑娘說了一句。她不要比不上司徒曇天的男人!就因為一個女人、而令我的一生就這樣……」

  「不過,雲瀟也為我報復了……楚家在一年內就被打跨,楚家的人也相繼病逝……可是那又如何?我身上的傷害永遠不會改變……」

  七天過後,藥王命人把失去意識的自己送回『曇雲軒』,只是……我從沒有這麽希望過,寧願不存在於世上。要是那時中毒死去,會不會反而比較好……什麽都沒有了、是柳振堂把我的一切都奪走!

  我恨他……一輩子都恨……還有所有柳家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曇天……」默默抱著最愛的人,若青的心情好複雜,最後他還是決定問出口「你想再看得見嗎?」

  「沒可能的!只有藥王和邪巫有可能醫治我眼睛的毒……只是藥王已經死了,邪巫行跡飄忽不定,再說也不可能救我……」苦笑一下,自己早已認命……雖然可以的話,他願意用一切來換取重見光明。

  「藥王不是有個……」話說到一半,門突然被打開,雲瀟氣急敗壞地闖進來。

  「哥、有人來找麻煩!」喘著氣指著大廳的方向,雲瀟示意曇天快去解決。待曇天離開房間後,雲瀟立即站直身體,像沒事人一樣。

  「若青,你立即跟我來。」他對若青命令道。

  「雲瀟哥?」不等若青反應過來,雲瀟就拉著他往後門走去「快點、不然來不及了!」

  看著若青一臉疑惑的樣子,雲瀟急得聲也變了「你還不明白嗎?那些人是沖著你而來的!」

  「這……你知道了……?」但覺血液瞬間冰冷,他的幸福即將要完結了……

  「剛剛才知道……」強拉著若青的手前進,他恐怕大哥下一刻就會出現在面前,卻發現若青不願意動「快走,哥不會放過你的!」

  「不……不!」用力掙扎要甩開雲瀟的手「若青……若青不走……我要幫助他、即使他恨我……」

  「若青,求你!走吧……我不想再看一次他失心瘋似的模樣!」為什麽這人勸不聽,曇天絕對會殺了他的!

  「我、也、求、你!」『呯』的雙膝跪在地上,淚水早已缺堤,若青悲傷地扯著雲瀟的衣尾哀求「反正他一定會知道……留著我還可以讓他有發洩怒氣的物件……而且我可以救他,讓他的雙眼重見天日!」

  不要、不要把我丟到看不到他的地方,讓他獨自承受痛苦……所有的傷害就由我一個人擔起,為他背負一切……

  「若青,你這又是何苦……」歎一口氣,如此癡情的心,最終只會落得心傷。

  但若青的話卻令他動搖了,沒錯……若青說的都是事實,而且有機會醫好曇天雙眼的,也非他莫屬。

  只是,真的好嗎……註定的悲劇,何必要這善良的人承受。

  

  趁著雲瀟不在意,若青站起來直往大廳沖去。看到曇天的話,自己就沒機會離開了,他不可能會放自己走的!

  「識時務者為俊傑,司徒公子,你還是快點把人還給我吧!」沈中奇帶著十來個壯漢站於大廳,來勢凶凶地叫囂。

  「在下聽不明白,倒是你以如此方式拜訪『曇雲軒』,未免太不尊重。」曇天還是一派淡然,他早已聽聞沈中奇就是追捕若青的傢伙,敢傷害若青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上次你們明明在我面前帶走了人!」沈中奇倒也爽快,一開口就要人「家父的病治到一半,他就逃了,你說要我怎麽辦!」

  「治病?」雖然知道若青懂醫,但治醫倒是第一次聽說。

  「別說你不知道!你留著他,也是想他幫你吧,瞎子!」不屑地望著曇天,嘴臉彷佛在說『你在打什麽主意我一清二楚』,他繼續接下去「他是藥王唯一的兒子,『若王柳青』。」

  終於被知道了……躲在一旁偷看的若青掩著嘴巴,但覺世界天旋地轉,『碰』的一聲倒在地上。

  昏迷前他看到曇天轉身的表情,那是暴怒而又氣憤的……想把人置諸死地的表情。
  
  曾經有過的幸福、在指間化成碎片……迎接他的會是什麽?不敢再去想……只希望至少可以陪在他身邊,縱然身份早已改變。

  愛情、是否也會隨著恨而消失?不能改變……

  『你不能痛的、由我來代你痛;你不屑流淚的話,我來為你流盡眼淚。』
  
  「啊……」迷茫地睜開眼,好像很多人影在眼前晃動,好不容易看清楚,發現司徒家上下都聚在自己床邊。

  「若青哥、你醒了!」翼兒第一個哭著撲上來,擔心地緊抱著若青「你突然倒下去,嚇死我們了。」

  為什麽……曇天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了嗎?我怎可能還會好好的躺在床上……難不成一切都是夢?

  「我、怎麽……沈中奇不是……」想撐起身體,卻發現頭痛欲裂,曇天越過眾人坐到床邊,把若青擁入懷。

  「別動、別害怕……」輕輕安撫若青,曇天還是溫柔得如往昔「我把他趕走了,你不用害怕,沒人會傷害你的。」

  什麽……曇天他不在意嗎?我是他最恨的人……的兒子啊!

  懷疑地望著雲瀟,希望他可以告訴自己事情的來龍去脈。

  「好了,哥。你先讓若青休息吧……他才剛受驚嚇,身體很虛弱。」感受到若青的無助,雲瀟先把曇天打發離去。

  「到底是怎麽回事?」待曇天一離去,若青急急詢問雲瀟。

  「若青,哥他並沒有聽到沈中奇的話……他聽到你暈倒的聲音後就什麽都不顧,直接命人趕走沈中奇後,就一直陪著昏迷的你……」老實說,曇天沒有發現令他松一口氣,雖然說紙包不住火,但暪得一時也好。

  「這……」沒聽見……他還不知道、難怪還對自己這麽好。心底那希望愛可以包容恨的想法、又隨著雲瀟的話消失了。

  「你準備如何?要趁他不知道之前離開嗎?這樣對你或是他都好。」提出這種建議真的好嗎?他們看來都離不開彼此……但與其留著互相傷害,長短倒不如短痛,早早解脫好了。

  然若青又怎可能接受雲瀟的建議。

  「若青不走,死也不走!」捏緊蓋在身上的被子,若青激動地叫道「要是真的要趕我走,倒不如現在先殺了我,即使成鬼我也要留下伴著他!」

  「你、你!」氣也不是,無奈也不是……「那你說,你要怎麽辦,一直暪下去嗎?」

  「不。」閉上眼,父親的錯誤就由他來補償,即使失去一切……也不過是品嚐曇天當日受過的苦「我說了,我要醫好他的雙眼。」

  「若青,你別這麽傻!」雲瀟急得抓緊衣服又放開,一身黑衣都被弄得起皺「你不明白嗎?曇天很恨、很恨柳家的人!以前翼兒被虐待,也只是因為姓柳,何況你真的是藥王的兒子!」

  「我知道……」咬緊牙,什麽苦他沒吃過,反正大不了一死。

  曇天啊曇天,原來若青不止一顆心,還有一條命可以送給你。
  
  13-16
  「我不准許,要是曇天知道這件事後再次消沉怎麽辦,你能負責嗎?」軟的不成便來硬的,總不相信若青甘願看到曇天痛苦。

  「曇天的願望是再次看得見,為了達成他的心願,我什麽也不會理!」但若青就是硬了心,說什麽也不為所動。

  只有這件事能夠為他完成……誰也不能阻止我「你放心,要是曇天真的受不了,我會陪他一起下地獄的。」

  「若青、若青……」哥、你到底是幸還是不幸。遇上這麽愛你的,卻偏偏命運弄人……

  「雲瀟,算我求你……別阻止我。」掙扎地下床,連著被子一起直摔著地,若青顧不得痛苦,跪著就猛叩響頭。

  「你何苦……算了、我不管了。」重重歎一口氣,雲瀟頭也不回地離開『竹然居』,留下若青抱著被子捲曲坐在地上。

  時而流淚、時而微笑,只有額角瘀黑了一片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若青蒼白著臉出現在大廳時,翼兒差點沒大叫,幸好他身後的雲瀟適時掩著他的嘴巴,並搖搖頭指示『別吵』。

  「起來了?」聽到若青的腳步聲,曇天關心地迎上去,若青首次完全不反抗地任由曇天在眾人面前抱起自己,安坐在他的雙腿上「這麽乖,還覺得不舒服嗎?」

  「不、我很好。」把臉埋在熟悉的胸膛上,若青貪婪地吸取曇天身上獨有的氣味,只怕以後再沒這種機會。鼻子一酸,眼淚又再滴下……討厭,遇上曇天之後就好喜歡掉淚。

  以後、可不能再這樣羅。因為即使哭泣……也沒有人會為自己抹去淚水。

  「若青,怎麽哭了?有哪里痛嗎?」感到懷中的他顫抖著,還有暖暖的液體,曇天緊張地詢問,生怕若青難過。

  ……我真的很愛你。好想說出口,但他再也沒有這個資格。

  「曇天,我永遠、永遠也會在你身旁、不會背叛你。你只要記得這一點。」深呼吸一口氣,若青離開溫暖的懷抱。

  「若青、你怎麽了?別嚇我……」若青的反常令曇天失了主意,急著起來亂摸索若青的位置,一個不小心竟摔倒,若青慌忙彎腰扶著他。

  「你、別這樣……」哽咽著迫自己說出來,幸好曇天看不見,不知若青已經把唇咬破一次又一次。

  「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用力抓緊若青的手臂不放,他好怕、好像有什麽事改變了似的。

  「你聽清楚。若青……」又再咬一下唇,口中的腥甜令他想起曇天的痛「若青姓柳……」
  
  「你……你說什麽……」驚駭地愕住,不能消化若青到底說了些什麽。他姓柳……柳?
  「我就是『若王柳青』!」哭著幾乎吼叫出來,別迫我、別迫我一而再地說出這個身份。恨我吧、是我的父親奪走你的一切。

  一旁的雲瀟早已閉上眼不忍看下去,翼兒則驚訝地掩著嘴巴流淚。

  「不、這是假的……」茫然地搖頭,曇天用力捏緊若青的手臂甩動、嘶叫「這是假的!告訴我,你在開我的玩笑!」

  「是真的、是真的。」被搖得七零八落,也及不上自己把幸福粉碎的心痛,若青抱著最後一點希望反抓住曇天的衣服「我幫你、讓我醫治你的眼睛。」

  「你……」突然平靜的曇天,把手疊上若青的,重重抓住、甩開「你別碰我!」

  若青被重重摔在地下,愛始終敵不過恨……這不是早料到的嗎?沒什麽好傷心的、別哭!

  「你給我滾,立即!」狂怒地指著大門的方向,世界彷佛崩塌。我最愛的人、竟然是我最恨的……剛把自己的往事告訴他,得到的回應卻是『我就是你的仇人』。

  這是什麽玩笑、在開什麽玩笑!老天!

  「我不走!」倔強地站起來,若青不死心地再次上前「我要醫治你的雙眼!」

  感覺到若青的手,曇天氣極握著若青的肩膀撞到柱上,雙手緊捏他的脖子「不走、不走你就得死。」

  背部硬被撞擊,加上不能呼吸,意識快速地飄離身體「即……使是死……我……也……不走……」

  微弱的呼吸、虛弱的脈搏終於讓曇天放開了手,但是表情卻冰冷如寒霜、沒有絲毫感情。

  「好、你寧願留在這做『奴才』,也不肯離開做個『人』,那我就如你所願!」
  
  拖著若青一直走,也不管地上的阻礙物是否會在他身上留下傷痕,不、或者他是刻意找高低起伏不平的路行走。

  兩人來到後山,曇天把木屋的門打開,一陣陰涼濕潤迎面而來。

  把若青狠狠摔進去,滿是損傷的身體又新增許些傷痕。曾經如此珍愛的身體,原來狠下心來可以一點不在意地傷害。

  「你不是對這兒很有興趣嗎?以後它就是你新的家!」帶著濃濃的諷刺,想不到自己還會踏入這間『屋』,而且帶著成為自己的奴隸、仇人的兒子!

  若青默默喘著氣,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只能痛苦地按著心臟的位置。

  「怎麽了,主人說話時奴才不用回應,你們柳家是這麽教育的嗎?」看若青沒回應,心頭火一起,提起腿往若青伏著的位置踢去。

  腹部承受這一擊,鮮血滑下嘴角,若青勉強咬牙說出「若……青……知道……」

  「若青?!你忘了你是什麽身份……」若青、若青,自己最愛叫喚的名字,偏偏全名是柳若青。

  曇天又再提起腿,幸好被急急趕到的雲瀟阻止「哥!住手!」
  
  「哼!」收回腿,曇天冷冷地交待「以後你只准稱呼自己為奴才,對全家上下都要尊稱為主人,要是被我發現你敢不從……」

  用力捏住若青的臉,卻撫上黏稠的液體,一陣淡淡竹香混和著藥味「我絕對會對付你、及放縱你的共犯。」

  這句話,除了說給若青聽,也是暗示雲瀟和翼兒。

  說完曇天站起來,卻又想到什麽地扯起若青。他用力撕開若青身上的衣服,墨綠帶著燕子暗花的布料在面前散成碎片。

  「你不配穿。」寧願把它破壞,也沒必要留給你。

  若青任由他的所作所為,卻突然想起懷中的綠竹笛,別連它也要奪走!緊張地伸手按著小腹,幸好曇天已經站起來面向翼兒「把你們用舊了的衣服給他穿,破的爛的也不要緊。」

  「別以為一個布坊老闆分不清衣料。」言下之意,別想反抗我任何命令。
  
  待曇天離開後,雲瀟及翼兒立即沖上前。

  竟然把這麽單薄的人,折磨成這種樣子……虛弱蒼白伏在破碎衣料上的若青,單是臉及手就有好幾處擦傷,鮮血因曇天的手而化成一片印在臉上。

  「若青、你有哪里受傷嗎?」雲瀟看若青一直按著腹部,以為他痛得起不來。

  「主人、奴才沒事……」若青卻微笑著拿出懷中的竹笛,如獲至寶地貼在臉上「幸好它沒事。」

  「這……他這樣對你,還對他好幹麽!」雲瀟生氣看著這一幕,你犯賤是不是!

  「不要緊……奴才不介意……」才剛說完,又再吐出一口鮮血,略懂醫術的雲瀟為若青把脈,發現比初相識的他要虛弱大半。

  「你、你立即給我走。」強硬地想抱起若青,雲瀟但覺讓若青將事相告訴曇天,是他這輩子最後悔的第二件事「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不、不會的……」輕輕地回應道,強撐著即將飄離的意識「奴才還要治病、在這之前不死……不會死的……」

  哥、我看你不止眼瞎,連心也瞎了!對你這麽好的一個人,卻偏要把他當仇人看待……要是你能看得見他的虛弱,會否為這個被你如此虐待的人心痛!
  
  穿著破爛寬大灰黑色衣服的若青,拿著竹籃子在藥草前研究,雖然比不起『藥居』,但這兒的草藥數量真的不少,大部份常用的都能找到。

  幾天下來,虛弱的身體略為好轉,雖然有些蒼白,但比起那天搖搖欲墜的模樣,可算是好多了。

  『若青,你也多喝點藥湯,看你虛弱得……』雲瀟每天來看他,總是這麽交待著。

  補湯、草藥接觸了二十多年,要是能補的話、身體就不會如此虛弱……若青不禁露出苦笑。

  聽說……除了自己之外,他也過得並不好。不願吃飯、晚上也睡不好、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才幾天的時間罷,怎麽會這樣。

  自己這樣做,真的對嗎?但繼續隱瞞下去、他們也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無聲地歎口氣,繼續手上的工作,至少要想過辦法,讓他喝下藥湯……不然身體會受不了吧。
  
  「雲瀟主子,拜訪你一定要令他喝下。」拿著精心烹製的藥湯,若青苦苦哀求,無奈雲瀟也拿他固執的哥哥沒辦法。

  「哥連飯也不肯吃,要他喝下真的比登天更難……」全家上下只有你懂草藥,即使想說是別個所制也不可能,要他肯喝的話,除非太陽打西邊升起。

  「可是……我很擔心。」他不是不懂,自己在強人所難……但看著他日益消瘦,卻什麽都幫不上忙。

  「比起你,他一時三刻還死不了的!」雲瀟倒覺得曇天沒什麽可憐,那個混蛋應該吃點苦「我不是要你好好注意身體?你真的有在好好吃飯嗎?」

  「有、有吃。」心虛地別過頭,吃得不多就是了。若青早被下令不能跟他們同桌吃飯,只能吃餘菜和冷飯,幸好大家有默契地留下大量飯菜,曇天也沒心思理會,若青才不至餓肚子。

  「反正、你還是多休息一下。」雲瀟拿起藥湯,吩咐道「這碗嘛,我會盡力勸說他喝下的。」

  唉……即使是自己最愛的哥哥,還是覺得不能饒恕。怎麽可能為另一個人做到如此地方,雲瀟自問,連他也不一定會為曇天如此心痛。

  這就是愛嗎?真折騰人……

    「哥,喝了它吧。」門也不敲就直接闖進曇天的房間,把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這種戲碼,幾天來不知出現幾次了。

  曇天卻只是坐在窗邊動也不動,對雲瀟的話也彷如未聞。

  「哥!你別再這樣……」走到他的身邊去,握起冰冷的手,雲瀟嘗試動之以情「既然痛苦,又何必如此。」

  幸福明明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又何必令彼此如此痛苦……

  「你不會明白的。」低沉的聲音,自幾天來首次開口,聲音乾燥沙啞「五年來我一直活在地獄,難得在生命中出現了一絲光芒,卻跟奪去我光明的兇手是同夥的……沒有比這更可怕的背叛。」

  「你分清楚!若青他不是藥王,他來幫助你不是害你的!」用力捏緊曇天的雙肩,恨不得搖醒他,看清楚!眼晴看不到,心總分得清吧「若青是怎樣的人,難道你不知道嗎!你真的要他用命,來換取你的雙眼?」

  「夠了、不准再說。」用力地甩開雲瀟的手,他不想再聽。這是他自找的,曇天如此說服自己「我不是沒有給他機會,是他自願留下的。」

  「很好、很好!」動氣的雲瀟轉身離開房間,卻又不甘心地加一句「我但願,你不會有後悔的一天!」

  門『呯』地關上,代表了雲瀟的怒氣。曇天煩躁地站起來,鼻子飄過一陣藥香,他探索到桌上的碗,伸手把它掃下。

  

  『你真的要他用命,來換取你的雙眼?』雲瀟的話沒可能不帶給他震撼,只是他一直在內心說服自己。

  這是柳家欠他的,自己只是拿回被奪走的一切,要他也嘗嘗自己當天受過的苦難罷!

  他沒有錯……錯的絕對不是他!
  
  門外傳來兩聲敲門聲,曇天煩躁地回應『進來』。只聽到門被打開,接下來是清理地板的聲音。

  「是翼兒嗎?」歎一口氣,內心的煩悶已讓他分不清任何人的腳步聲,疲倦地以手托著額。灼熱的感覺突然移近指尖,曇天感到冒著熱氣的陶瓷碗碰到自己的手。

  「喝掉。」淡淡的一句話,不是命令也不是哀求,就只是這樣陳述著。這把曇天沒可能分不清的聲音。

  「敢命令我?你是什麽身份。」生氣地用手一掃,卻發現陶碗不為所動,只是輕微地搖動一下。就知道曇天一定會有這種舉動,若青早以手按住碗子。

  「想治病的話就喝掉。」還是一直重覆著,不管用什麽方法也好,只要肯喝掉就好「難不成你怕我下毒?」

  「我諒你也沒這個膽子!」不知是因為內心的動搖,或是不願意被看輕,曇天真的把藥接過喝下。可惜他看不到,若青因為他願意喝而展露的燦爛笑靨。
  
  「湯、我喝完了。」放下還冒著煙的碗,藥湯早已被若青先放置到適當的溫度,不會灼口也不會涼。

  「嗯。」收起碗,若青打算離開,卻被曇天抓住。

  「誰說你可以離開了?」邪惡地露出笑容,竟然敢要脅他……好大的膽子「看來你不太懂得當奴才應有的禮貌,讓我來教育一下你吧。」

  心底暗歎一口氣,若青早在決定這麽做前,就已經預想過會出現這種情況。但自己還是做了、真笨……

  「感謝主子。」低下頭回應,但願自己的身體還受得了,那未知的虐待。

  「哼,倒是學得很快。」不屑地以鼻子哼一聲,看樣子很精神嘛,雲瀟的說法真誇張。一個人要是真有這麽容易死,自己理應早就死了。

  「跪下。」冷冷地下命令後,曇天聽到清脆的雙膝著地聲「倒是挺合作的,你就一直跪著等我回來吧。」

  故意忽略心中的不忍,曇天大步離開房間,就這樣任由若青跪在地上。

  待曇天離開房間後,若青默默打量他的房間。上次踏進來自己坐在他的懷中,聽他訴說往事,還能成為他的安慰。

  如今卻……算了罷,別再想。

  倒不如趁著現在好好想清楚曇天的傷……『一開始如火燒,灼燙的感覺一直燃燒;接下來是寒冰般的刺骨……最後一次,如無數的螻蟻於上爬行、不斷哽咬著……』

  想不到父親這麽狠,所用的皆是至毒之選……看樣子醫治的過程可有得受了,明天、就去後山採集材料……很快曇天就會看得見了。

  到時候,自己就再沒有留下的理由……他是會殺了我、或是趕我離開?會不會有可能,終於原諒了一切,他們可以得到幸福?

  不禁為到現在還抱著期望的自己搖頭歎息,柳若青啊、你還真是學不乖。

  移動一下開始麻痹的雙腿,曇天怎麽還不回來。

  把自己留在充滿他氣息的房間裏,人卻不知所縱……即使只能看著也好呀!

  這是否也是懲罰之一,害他心亂如麻。

  

  好累……到底跪多久了……看著外面的天色漸漸入夜,至完全夜深,曇天卻還是沒回來。雙腿已經麻痹沒有感覺,入夜後單薄的衣服根本抵不住寒意,但若青沒有多注意自己的情況,一顆心都掛在曇天身上。

  為什麽他還不回來……該不會是發生意外了?都怪自己、喝什麽藥湯……又把他氣走了。伸出手抹掉額角的汗,輕微地吐一口氣,雙眼還是緊盯著大門不放。

  談話聲漸漸接近房間,曇天跟雲瀟推門而進,若青看到曇天出現終於松一口氣。

  「若、若青!」看到臉如土色跪在地上的若青,雲瀟急急上前想扶起他,但若青卻搖搖頭,雲瀟只好轉頭詢問曇天「哥,怎麽回事!」

  「還乖乖的跪著喔?」心中亂成一團,卻不肯表現在臉上,要他跪就真的一直跪著……雖然心裏難受,但說出口的卻是另一回事「我只是教導一下奴才,你不用這麽緊張吧。」

  「是的,主子也是一番苦心。」不忍雲瀟再責駡曇天,若青輕輕開口,卻沒發現自己的聲音氣若浮絲「是奴才太不受教,惹主子生氣。」

  聽到若青的聲音,才驚覺他的虛弱,沒來由地,為他口中聲聲『主子』、『奴才』而生氣,明明是自己命令的不是嗎「好了!你走吧,今次就這樣算了。」

  「是的,奴才知道……」整天空著餓子,別說飯連水也沒喝過半滴,才剛站起來的若青突然眼前一黑再次僕倒在地,麻木了的雙腿『呯』一聲撞在地上發出響巨。

  「怎麽了?」聽起響聲的曇天緊張地跪下,雙手摸索若青的位置,當他撫上冰冷的手時,終於不得不承認……他很心痛。

  把昏迷不醒的若青抱到自己床上,顫抖的手撫上不斷冒冷汗的額角,曇天痛苦地咬著牙,還是自己最鍾愛的人、卻偏偏有著他不能接受的身份。
  
  「心痛了嗎?」懶懶地開口,把曇天一舉一動都收在眼底的雲瀟,發現事情並沒有想像中這麽絕望。

  「很痛……」老實承認感受後,終於明白自己是愛慘了若青……這幾天他想了很多,冷靜下來後,他發現若青受的所有苦難,都彷佛在自己身上再施一次。

  打在你身、痛在我心……儘管不願承認,卻再也不能欺騙自己,我是恨你的。恨、當然還有,但我只是恨老天,為什麽要讓我遇上你,偏偏又愛上你。

  不能爽快地恨,也不可以徹底的愛,兩者也摒棄不了……就如放棄不了你。

  「若青、若青……」抓著他的指尖放在嘴角親吻,為什麽愛得這麽痛苦……這樣的、到底還算不算是愛。
  
  17-20

  悠悠轉醒,竟看到自己睡在曇天的床上,而他的手正跟自己相牽「我……我是在做夢嗎?」

  的確,他剛才做了一個夢、好美好美的。甜蜜的靠在曇天的懷中,任由他寵愛,若青不再是若青,曇天也不是曇天,只是兩個相愛的人相依在一起。

  「老天,這個世界真的有奇跡嗎……」感受到手的溫度,眼眶不知不覺已盛滿了淚,滑下了臉頰也不自知。

  「嗯……」感受到水滴在臉上,曇天在睡夢中迷迷糊糊地伸過手為若青抹掉「……別哭……我會心痛……」

  自然反應的舉動令若青更哭得不能自已,卻抑壓著不敢發出半點聲音,他好怕曇天一醒來就是夢醒之時,告訴他現在的幸福只是假像。

  ……真的好愛好愛他,若青恨不得告訴全世界人,為了曇天幸福他什麽都願意做。

  就這樣一直看著伏在自己身上睡覺的曇天,怎麽他在睡夢中還是緊皺著眉、夢見了什麽嗎?忍不住以指輕撫他雙眉間的苦惱,但願若青不會成為你的煩惱……

  雖然,這是不可能的奢想。

  從眉間滑至眼皮,控制不了雙手的顫抖,父親奪走的就是這雙眼睛……還有男人的幸福。

  溫暖的感覺突然覆上指尖,曇天不知什麽時候醒來,他把放在自己雙眼的手移開,露出帶點無奈的笑容「睡得還好嗎?」

  傷口縱早已結疤,但強行觸摸還是會痛的……在心中。不想再介意你的身份,卻無時無刻想起。至少、別再做一些會令我憶起的事情……

  「嗯……」沙啞的聲音逸出,淚水又再次想滑下,意想不到的溫柔令若青既快樂又不安。

  「別哭、別哭。」坐直了身子把若青抱入懷,他每滴淚都灼燙著曇天的心「若青、抱歉……我害你受苦了。」

  「不苦、不苦!」哭著在懷中猛搖頭,只要能留在這個懷抱,吃再多苦也不怕。

  「你這麽好、我卻竟然這般對你……我真混帳……」用力地把若青又抱緊些,曇天自責地說,卻被若青掙扎著推開。

  「若青不准你罵自己!」纖纖玉指蓋在微啟的嘴巴上,若青阻止他再說任何話語,輕輕把手移開,主動覆蓋上自己的唇。

  曇天……你比誰都有資格恨,善待是對我的恩賜,所以不需內疚。

  

  依依不捨地分開,一絲唾沫從嘴角牽扯、藕斷絲連。

  「餓了吧?」想起若青一天未曾進食,曇天讓他再次躺著,自己去吩咐翼兒準備早飯。

  呆呆地瞪著床頂的花紋,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有點分不清到底是夢或是現實,曇天真的重新接受了他嗎?吸一口氣往臉頰送上火辣的巴掌,清晰的痛楚終於讓他相信這一切都是事實。

  「怎麽了!」聽到『啪』的一聲,以為若青摔下床的曇天急忙趕至,卻發現若青還好端端地躺在床上。

  把頭枕在坐在床緣的曇天的大腿上,若青撒嬌似地抱著結實的腰「沒事,我只是想確認一些東西。」

  露出真正幸福的笑容,是真的、曇天沒有推開他。
  
  「曇天哥,翼兒送早飯來了。」知道曇天已經醒了的翼兒,在外面通知後就直接推門而進。

  當他看到若青躺在床上,臉上卻帶有鮮明的掌印時,以為若天又被欺負,終於忍不住帶淚跪下「曇天哥……曇天少爺,翼兒求你了,別再虐待若青哥好不好!」

  「翼兒,不是的、曇天並沒有……」若青急急起來,想下床扶起翼兒,卻忘了自己有多虛弱「哎!」

  抱著差點摔下床的若青,曇天歎一口氣「別嚇我……」真是會找麻煩的小東西,幸好自己早料到他想下床,不然這樣摔十條命也不夠。

  翼兒呆呆地看著面前的畫面,曇天跟若青和好了?不禁露出笑容,卻還是忍不住內心的疑問「但若青哥臉上明明留著鮮紅的掌印,曇天哥為什麽要打他喇!」

  聽到翼兒的說話,曇天明白剛才的巨響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為什麽要傷害自己?」

  「若青只是想確定……這一切不是做夢。」心虛地低下頭,又惹他生氣了……怎麽做還是錯。

  曇天卻只是托起他的臉孔,落下羽毛般輕柔的吻「下次你要確定,我讓你打……我會告訴你,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嗯、咳……」被遺忘的翼兒在一旁都看得不好意思,輕輕咳嗽兩聲打斷兩人的甜蜜「早飯、我放在這。」

  站起來把早飯放在桌子,翼兒紅著臉離開房間,還好心地為他們關好門。嗯……是不是加個『請勿打擾』的牌子會比較好?

  不過、實在太好了。恭喜你羅,若青哥……微笑著,翼兒以輕快的步伐離開。
  
  「來,張開嘴。」想到若青許久沒能進食,勉強吃太多會受不了,只命翼兒準備清粥。曇天淘了點粥吹涼,把它送到若青嘴邊。

  默默把粥吞下,明明是淡而無味的白粥,若青卻覺得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好乖。」一下子就把粥吃完,曇天輕撫若青的發,讓他躺著繼續休息,但若青卻搖搖頭「我睡不著。」

  怕、自己睡著的時候曇天又會不知所縱;更擔心醒來時發現一切都是夢。

  「不用擔心,我會在這陪著你。」彷佛知道若青的想法,曇天左手跟若青相握,右手則輕撫他瘦削的臉龐「你要吃多點,看、瘦成這種樣子……」

  隨著曇天的動作,若青漸漸迷迷糊糊地睡去,在睡夢中偶爾會傳來兩聲痛苦的呻吟。

  「若青……」看著他受苦自己卻什麽都做不了,曇天無奈地歎口氣。
  
  「翼兒。」喚住進來收拾的翼兒「你到『竹然居』為若青拿點衣服,還有請雲瀟過來一趟。」

  「但雲瀟哥到布坊去了。」這種時候雲瀟一般都不在家,到布坊去打理生意。

  「我不管,派人叫他回來。」煩躁地揮揮手,曇天任性地說。翼兒點點頭退下「翼兒這就去辦。」

  「急急叫我回來,還以為發生什麽事!」當留在布坊幫忙的霜兒報告,翼兒著急地說曇天找他時,以為若青又發生意外的雲瀟,急急趕回來後卻是這種原因。

  「這麽多話幹嗎。快幫我看看他!」讓過床邊的位置,曇天把雲瀟找回來的原因,就是要他幫若青把脈。

  「晚上再看也行吧……也不理布坊有多少工作……」嘀嘀咕咕地抱怨,雲瀟還是抓起若青的手「沒什麽大礙呀……就是身體虛弱了點。」

  「但他邊睡邊呻吟、很痛苦的樣子。」不禁在心底後悔為何當日沒有好好學醫,自能在心底逕自著急。

  「若青身體不健康,又沒好好調理,當然睡不好了!」沒好氣地回應,要擔心的話,一開始就別欺負他。

  「他老是煮藥湯給我們,他自己都不喝嗎?」太陽穴隱隱發痛,他真的有把若青傷成這個樣子嗎?這件事發生前,若青明明還是健健康康的……「你跟翼兒煮些什麽為若青補補身,快去。」

  在心底暗歎一口氣,雲瀟離開房間,什麽時候連自己都成了他的奴才了。
  
  「若青、來,喝點藥。」藥湯煮好後,曇天喚醒還在昏睡中的若青,由中午一直睡到黃昏,若青昏昏沉沉地睜開眼。

  「藥?我不要喝。」藥香迎面而來,一陣不適的嘔吐感湧上,若青急急把曇天的手推開。

  「乖,不苦的,別任性。」以為若青像孩子撒嬌的曇天,輕輕地安撫他,再次把藥遞過。

  「不、我的身體受不了。」暈眩的感覺開始侵襲若青,平時煮的時候倒不覺,這麽多年自己對藥的排斥還是沒有好轉「何況,即使吃下去也沒用……」

  「但你的身體……」放下碗,曇天也不敢勉強,只是若青的狀況實在令人擔心。

  「不要緊的。過幾天就會好轉了。」無奈地歎口氣,身體還是自己最清楚。

  「怎麽可能。」不相信地輕捏若青的臉頰,曇天不喜歡他敷衍自己。

  「我是說真的……若青的體質特殊、不然也不會老是被人抓去治病……」曇天皺眉的表情令若青慌了心,急急解釋,卻觸到了兩人也不敢面對的話題。

  臉頰上的手倏地僵住,空氣一陣靜默。他的確接受了自己的愛人是若青,但不代表能接受若青是藥王兒子這重身份。

  兩人相對無言,正巧翼兒此時推門而進,為他們化解了難受的沉默「曇天哥、若青哥,晚飯好了。」

  「好的,我們現在就去。」抱起若青步向大廳,表情還是很僵硬。

  感受到曇天的沉默與溫柔,若青溫暖又心酸,他也不是不知道,曇天內心的矛盾。難過地低下來,只有半個自己值得被愛,而另外則是被怨恨的。

  畢竟他們還未能成熟到,能夠用愛包容一切的恨。
  
  晚飯過後,若青找雲瀟商量治病的事。

  「雲瀟哥,你覺得……現在就為曇天治療好嗎?」指尖在杯邊轉動,若青也覺得現在不算好時機。

  「以前的話我會說越快越好……但現在……」兩人有點轉機,再來刺激這段關係實在很不明智「你們的關係曖昧不清,而且若青你的身體狀態也不是很好……」

  「為什麽越快越好?」聽到第一句話,後面的再也聽不進去,若青急急詢問。

  「當然是因為曇天很希望能看得見呀!」這不是廢話嗎?但反正都五年了,也不差這些時候……

  「謝謝你,雲瀟哥,我知道該怎麽辦了!」露出大大的笑容,若青揮揮手就離開,也不理雲瀟一直叫喚「等……若青……唉!」

  但願不要發生什麽事才好。
  
  沒錯,既然阻隔著我們的是曇天雙眼的問題,只要把它治好,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為這個發現感到高興的若青,有著美麗的幻想。

  「曇天!」一下沖進房間,撲進曇天懷裏後卻因為跑太快而喘氣,曇天緊張地擁著若青「怎麽了?跑這麽急,發生什麽事?」

  「我們現在就來……」激動得抓緊曇天的衣領,顧不得自己呼吸不順「醫治你的雙眼!」

  正視我的身份,若青最大目的是為你治療,我們不能逃避!

  「太、太早了吧。」不自然地推開若青,這句話實在太突然了「我需要時間。」

  「曇天,別逃避、好嗎?」重新撲上去,他不要再欺騙自己,隨時都會消失的幸福太可怕了「雖然我是藥王的兒子,但我們是兩個不同的人!」

  「我明白!」但、忍受跟接受是兩回事……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若青傷心地哭喊著「你愛的只是若青、不是柳若青……但無論是你的愛人、或是藥王的兒子,都同樣是若青呀……都是同一個人。」

  好痛苦……虛構的溫柔好可怕,總有一天會夢醒。

  「若青……給我時間、好嗎?」我不明白?你也不明白……你根本不知道我是用什麽樣的心情對面對你。

  要是可以輕易原諒的話,一開始就沒有恨的必要。
  
  「好吧,我明白了。」苦笑歎口氣,太急進了吧。回復冷靜後的若青,覺得自己好像要求太多,現在的幸福已經得來不易,自己卻更貪心地想要更多「抱歉……」

  「不、不用抱歉。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是我不能面對……」不能面對那難堪的往事。

  「若青先去睡了。」在再次陷入沉默之前先告辭,只是才剛關上門就忍不住蹲下嗚咽。

  好恨、我也好恨……是否前輩子做錯了什麽,非要這麽折騰我不可。

  「別哭、若青。」門被再次打開,曇天跪下抱著若青,把他整個包在懷裏「就醫冶吧……明天開始、可好?」

  要是這雙眼能重見光明,也許他們真的能有轉機。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不是嗎?

  「真的?你別要勉強自己……」不可置信地轉過看,若青忍不住雙手撫上曇天的臉。顫抖了一下,曇天只是把若青抱得更緊,並沒有推開他的手。

  給彼此時間吧,也許總有重見光明的一天……包括他們的關係。
  
  檢查雙眼的方法很簡單,就是用若青的一雙手及眼睛。天下沒有不能解的毒,問題傷口是否全因毒所致。

  感覺到若青的氣息離自己很近,曇天額上不斷冒出冷汗,雙手緊握成拳狀,在在顯示出他有多不自然。

  「放輕鬆。」邊說話邊更靠近,緊合的雙眼從外觀看上去跟常人並無異,但曇天卻說無論用什麽方法也睜不開。

  手指緊壓著太陽穴,姆指貼上眼皮,若青想以觸感來確定眼睛的情況。

  也許毒並不是傷及眼睛,問題只是出在皮膚上。真是這樣的話,復原機會就大多了。
  
  感覺到手指撫上眼睛,曇天但覺血液在瞬間凍結。

  『這七天我保證讓你永遠難忘,這只是對你的一點小回報。』

  呼吸聲開始沉重,心臟彷佛被捏緊透不過氣來,他張大嘴要說話,卻乾著嘴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真的這麽享受,把我緊含著不放,你們兄弟倆在家是否也常這樣玩嗎?』

  身體被撕裂的痛苦,男人們的笑聲與侮辱,想掙扎卻動彈不得,完全沒有希望與光明。

  『被仇人上了的滋味如何?你還有未來可言嗎?被男人、一群男人佔有了,若被別人知道了的話……』

  麻木了的下體,漸漸沒有任何感覺,只知道男人們進進出出抽動停頓,一切都像靜止了,像他的心。

  『你、以後只有男人可以滿足你那淫蕩的身體。』

  從那天起,世界就只有黑暗。自身體及心及未來及光明皆被奪去的那一天起。
  
  「啊!」用力推開若青,掩著臉埋進被單內,身體痛苦地不停翻滾,以全身氣力叫喊「不要、不要碰我!畜生!」

  嚇一跳的若青只能看著曇天痛苦地把被褥、枕頭、床廉撕裂,曇天的反應是他始料未及的,完全不能作出反應。

  直至雲瀟聽到聲音趕至,一開門就看到曇天失控地破壞房間,及驚愕呆住的若青,就知道若青的治療有反效果。

  熟練地緊抱住曇天,任由他在自己身上留下抓痕與齒印,不斷以輕微柔和的語調在他耳邊細訴「冷靜點、我是雲瀟喔,哥。聽、認得我的聲音嗎?哥、抱抱,我要抱抱……痛痛、飛走……乖乖不哭喔……」

  像哼著小調的嗓音終於令曇天冷靜下來,在雲瀟懷中放鬆後,慢慢換回平穩的氣息,安詳地陷入夢鄉。

  把曇天好好安置在床上後,雲瀟走到若青旁邊,用力地甩了他一巴掌。

  「你!」用盡全身氣力般的雲瀟喘息著說不出話,他也明白不應該怪若青,只是看到曇天失控實在不能自已。痛苦地低下頭,雲瀟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問他、怪他?

  臉上的痛令若青如夢初醒,他跪到床前凝視曇天的臉,直至此刻才明白到底發生什麽事。忍住即將沁出的淚,把唇咬得發白,是他不好……不應該強迫曇天的。

  令他痛苦的人是自己,這比臉上的一巴掌更痛。

  「若青……」不忍地看著若青,雲瀟歎口氣「五年前,哥也試過像剛剛一樣失控。」
  
  七天之期已到,雲瀟急躁地於家裏渡步,哥真的能夠安全回來嗎?聽到門外傳來馬車聲,雲瀟急急趕出來,一名清秀的男子正從馬車下來。

  「你好,小人奉『藥王』之命把曇天公子送回來了。」頓了一下,男孩不忍心地繼續說「公子可以多找幾個人來幫忙嗎?曇天公子的情況不是很樂觀。」

  「啊!」轉身回房子喚來兩個下僕,重新回到馬車旁,男子已把車門打開,正在為曇天抹汗。

  雙眼緊閉的曇天臉色蒼白,臉上佈滿汗水,不斷痛苦地呻吟。

  「快!把哥扶進去。」在男子的幫助下,兩名壯丁把曇天抱進房間,小心地放在床上。誰知才剛接觸到床鋪,曇天就立即難受地掙扎,嘴裏還含糊說著『不、不要……』

  急得著慌的雲瀟只好命下僕再次抱起曇天,情況才略為好轉,此時身旁的男子突然開口「或者是在『藥居』的記憶令曇天公子恐懼,嘗試放在沒有被鋪的床上,看可會好一點?」

  「這……有、有了,後山有間小木屋。」什麽也顧不得,雲瀟帶頭立即往木屋衝去,無論是什麽方法,只有能讓曇天舒服一點他都會嘗試。
  
  木屋雖然沒人居住,但下僕還是習慣性地打理,所以雖然細小,倒是很整潔。把曇天放在木床後,竟真的沒有絲毫抗拒,反而眉間的痛苦因此而消失,能夠安詳地躺著。

  看到曇天情況好轉,雲瀟終於比較放心,這才記起把曇天送來的男子。

  「辛苦你了……」始終是『藥王』的人,雲瀟難以有好臉色,默默看著曇天,卻是在跟男子說話「哥已送回來,你可以走了。」

  「這……小人有一個不情之請。」唯唯諾諾地說道,男子突然跪在地上「我、我不想再回那可怕的地方,請公子收留我吧!而且、曇天公子身上的傷,有機會用得著小人……」

  「傷?你說什麽!哥他受傷了?」聽到話後倒抽一口氣,雲瀟命令身旁待命的大漢請大夫,男子卻阻止他「曇天公子的『傷』,不太適合請大夫看……」

  突然醒悟到曇天是由什麽地方回來,雲瀟沉默地考慮了一會「你們全部給我退下去。」
  
  「公子要在這看嗎?」邊為曇天解開身上的衣服,男子問身後的雲瀟,接下來可不是什麽美好的畫面。

  「嗯……或者我可以幫得上忙。」絕對不能把哥一個人丟下,原本應該由自己承受的,哥卻代替他受苦了……

  「那可以請公子打點水來嗎?小人要為公子抹身。」已經解開兩層衣衫,曇天又再次痛苦地呻吟,男子提起衣袖印在他的額角,嘴裏還安慰說『沒事、已經好了』。

  不忍地別過頭,雲瀟急急離開房間,兩行清淚滑下。到底哥在那受了什麽苦。

  提著水重回小屋,男子已經為曇天脫光衣物,看到曇天的赤裸身體,雲瀟不禁發出悲嗚,再也忍不住掩著嘴痛哭。

  哥、可以的話讓我代替你受罪,讓我來承受……
  
  21-22

  躺在床上的身體佈滿痕跡:傷痕、咬痕、情欲的痕跡……暗紅的印記大大小小分佈在鎖骨、胸口、小腹上,手腳則因被困綁而磨損。

  「公子,你別看……比較好。」聽到雲瀟回來的聲音,男子接過水建議。扭乾毛巾上的水,男子輕輕把曇天的雙腿分開,慘不忍睹的下體令雲瀟無力跌坐在地上。

  男子冷靜地以濕毛巾輕壓至傷處,輕輕以指掰開臀部,曇天因他的動作而逸出呻吟,液體隨著他痛苦地扭動身體而緩緩流出,形成一小灘水跡。

  「公子,請你別看了!」男子頭也不回地再強調一次,雙指輕巧地儘量以最小的力度深入體內,清理餘下的污蔑物。

  「不、不要……」無意識地痛苦掙扎著,曇天以手抵擋外來的入侵,男子溫柔地安撫著「乖、很快就沒事了。」

  終於理乾淨,男子在腰巾塗出一顆藥丹,塞進傷處。放下帶著腥膩液體的毛巾「請問可以換一盤水、還有毛巾嗎?」

  吃力地站起來,接過男子遞來的水盤,雲瀟命人把沾滿血的毛巾燒掉,自己去換一盤清水。男子以毛巾為曇天清理身體,由脖子開始在身體抹了一遍又一遍。

  「你……看上去很習慣這種事。」雲瀟但覺不再說些什麽,自己就會撐不下去。男子頓了一下,輕微點頭,又繼續手上的工作。

  「也被這樣對待過嗎?你……」望著男子清秀的臉孔,成熟卻不多話的性格,雲瀟懷疑男子的生活過得並不好。

  沒有回答雲瀟的話,只是背部明顯僵住,拿著毛巾的手有點顫抖。

  「好了,你不用說,我明白了。」沉重地歎一口氣,難怪他想要離開那種地方……看著男子的背面,心底泛起一種憐惜的感情「以後你就留下來,幫助我吧。你叫什麽?」

  「霜兒……」聲音帶點哽咽,男子邊用手擦臉,邊繼續為曇天抹身體,只是不斷有水點滴落。

  把毛巾放回水盤,霜兒站起來轉身,紅了眼咬著唇跪下「謝謝公子……不、主子。」

  「別叫我主子,叫我雲瀟少爺就好。」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人,卻不知忍多少苦,也許比哥還要痛苦許多……

  藥王呵、你好狠……
  
  在曇天的傷處塗抹傷藥,霜兒一直偷瞄身旁的雲瀟,臉上掛起一抹微笑。

  待所有工作告一段落後,霜兒提出由自己留在木屋照顧曇天「接下來曇天少爺可能會有點不適,有人隨時待在身邊會比較安全。」

  「嗯……也好。」考慮了一會,好像除了霜兒也沒有別人懂得照顧……受了『那種』傷害的曇天。

  為曇天穿回衣服,又讓他服下一顆藥丹,藥效的關係曇天睡得很沉「對了,我能夠在外面種些草藥嗎?我隨身帶備的藥丹並不多,恐怕吃光了少爺的身體還未能好轉。」

  雲瀟伸手為曇天把脈,的確不算健康「好,過幾天我們一起去選,我也懂得一點醫術。」微笑地說著,突然感到頭昏昏沉沉的,人放鬆了倦意立即湧上。

  「少爺先去休息一下吧,我看曇天少爺一時半刻也不會醒過來。」察覺到雲瀟感到疲憊,霜兒細心地建議。

  雲瀟點點頭,雖然相處時間不多,但不知怎地他覺得霜兒可以信任「我就住在南廂,要是有什麽事你要立即通知我。」

  交待後,雲瀟依依不捨地再看了曇天一眼,才回到自己的廂房休息。臨行時突然想起什麽「你有什麽需要,到附近的傭人房去,我會要他們幫助你的。你自己也別忘了休息。」

  「好的,謝謝少爺。」果然是很好的人……

  

  兩天過去,曇天還是一直半夢半醒,並沒有真正蘇醒過來。霜兒一直留在身邊照顧他,雲瀟亦在所有空閒時間都到小屋來。

  「霜兒,你去拿午飯來吧,咱們在這兒吃。」雲瀟吩咐到,剛開始他並沒有跟霜兒一同吃飯,但後來覺得獨自留在小屋的霜兒,連吃飯也沒人陪伴未必太寂寞,所以才作出這個決定。

  「是的。」點點頭離開房間,到廚房去拿午飯。霜兒學得快,才兩天就記下了所有房間及人。

  目送霜兒離開,雲瀟把視線再新移到曇天身上,睡沉了的曇天突然有了動靜,像在掙扎著起來。

  「哥、你醒了嗎?我是雲瀟!」興奮得抓起曇天的手,卻被對方一把甩開,曇天痛苦地在床上滾動。

  「不!不要碰我!」雙手抓緊身上的衣服,衣料很快被他撕裂,但曇天動作還沒沒停下,指甲深陷肉中,劃出一道血痕。

  「抱著他!快!」拿著午飯回來的霜兒,急急教導雲瀟,聽到霜兒的聲音,雲瀟毫不猶疑地伸出手,把曇天抱緊。

  失去自由的曇天掙扎得更利害,但也因此所以不能再傷害自己,他轉移抓向雲瀟,痛楚地雲瀟不自覺放開手,霜兒立即沖上去代替雲瀟的位置。

  不管曇天在自己身上又抓又咬,霜兒輕聲地安撫曇天「乖、沒事了,沒人會傷害你的。」邊說還像對孩子般,拂著曇天的發。

  慢慢平靜下來的曇天,終於在霜兒的懷裏睡著,霜兒細心為他換衣服,並抹去身上的汗。

  「雲瀟少爺,可以吃飯了。」當霜兒這樣笑著對雲瀟說時,他才發現自己看呆了。
  
  「剛開始我完全幫不上忙,都是霜兒的功勞,後來我才慢慢習慣照顧那傢伙的方式。他這樣子瘋了兩年、兩年!這是多長的時間,你知道嗎?

  完全沒有自己的意識,只要受到驚嚇就如驚弓之鳥,這段時間也嚇走不少傭人。

  這一切也辛苦霜兒,我總不能丟下布坊的工作,平常的日子只能靠霜兒照顧他。我們儘量在後山多種不同的藥草,植物的氣味可以令他平靜一點,也方便煮一切簡單的藥湯給哥。

  但那段時間,哥除了會吃飯和睡覺之外,其餘跟一個死人根本沒分別。」

  沉重地低下頭,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三年前曇天會突然好轉,只知道自己再也不想再次看到他失控的樣子。

  「若青,算我求你了。別再做什麽治療,好嗎?哥他根本承受不了……」

  「不行。」堅決地拒絕雲瀟的要求,好不容易才知道曇天的眼真的由毒物所致,怎可能現在才放棄。

  「你!」抽起手又想再給若青一巴,可是看他眼也不眨地準備接受的樣子,又無奈地放下手「為什麽!你不是愛他的嗎,為什麽要讓他受苦。」

  「三次。只需給我三次接觸他雙眼的機會,就可以成功。」

  就是因為愛他,才想他好呀。有機會換回永遠的光明,為什麽不試試看?

  「你不明白嗎?」把若青帶離曇天的房間,恐怕曇天會突然醒來「他原本已經好了,但為什麽被你觸碰會這麽激動?」

  就因為你那不可改變的身份!

  「那、只要讓他心甘情願要我治病就好了吧?」露出深不可測的笑容,心底有個計畫慢慢成形。

  把你當日所受的痛苦,全都加諸在我身上吧。那你就不用再痛苦了,是不?
  
  「醒了嗎?」不舒適地動了動身體,聽到熟悉的聲線就在旁邊。但、怎麽好像怪怪的,聲音沒有平時的感情。

  「嗯……」像呻吟又像回應,表示自己醒過來了。

  「你的雙眼的確是被毒所傷,最近的月圓之夜,我為你作第一次的治療。」完全沒有感情起伏,卻的確出自若青的口,曇天覺得有點奇怪。

  也許、也許是自己想太多也說不定。

  「這麽快……不能再等一會嗎?」呻吟著又翻過身,頭還隱隱作痛,別在這時候跟他說些有的沒的,煩死了。

  「不快了,我說了就算。」語氣也有點煩厭地回應,木著一張臉。

  「你這是什麽態度!」竟然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難道忘了他是因為什麽而昏倒「別以為你是唯一能醫治我的人就這麽囂張!」

  頭好痛、快痛死了……夢魘般的片段又飛快地略過,曇天緊抓被單滴汗。

  「隨便你,不喜歡就別醫!」狠狠留下這句話,若青離開房間,響亮的關門聲以示憤怒。

  「翼兒,你快進去……陪著他。」再次開口說話,語氣卻全然不同,氣憤煩躁全都消失,只餘下哽咽無力的聲音。

  這樣就好、你狠不下心的,我來説明你。

  要把不堪的回憶忘記,最好的方式就是轉移視線。以新的回憶取代舊有的回憶,以新的目標取代舊有的目標。

  你不用再掙扎、不必再痛苦,可以全心全意的恨我,不需留有半點愛。

  連同我父親的份,回報給我。在你面前若青不再是藥王的兒子,只是一個卑賤奴才的話,你就不必再感到羞恥。

  因為,我沒可能有能力把屈辱加諸於你。

  盡情淩辱曾經傷害你的人的兒子,可以安慰你受傷的心吧。為了你的幸福,若青已是不顧一切了。
  
  「雲瀟哥……今晚就拜託你了。」早已計畫商量好,就差在實行。

  「知道了、但我並不贊成。」實在太瘋狂了,他明知自己應該拒絕,說什麽也要阻止,但最後竟決定助他一臂之力。

  與其擔心哥再一次瘋狂,倒不如……自私又污穢的想法,但若青在雲瀟的心目中,根本不可能與曇天相比。要有取捨的話,有需要考慮嗎?

  「雲瀟哥,你不用內疚,無論結果如何,都是若青選擇的。」不後悔。只要曇天能夠得到幸福,這一切就不算白費心機。
 
  23-24
     
  「曇天哥,你感覺如何了?」戰戰兢兢地看著曇天,翼兒也被交待了應有的戲份。

  「翼兒,告訴我。昏迷不醒的這幾天,是否發生了什麽事?」若青的態度實在令人疑惑,雖然他的語氣也不好,但總歸是有原因的。

  若青卻、像是用盡一切耐性似的。

  「沒有呀……就是若青哥及雲瀟哥好像總在討論,但他們都會把我支開,翼兒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大概是……研究你的病情吧?」

  外面突然傳出吵架聲,打斷兩人的對話,從聲音中可以分辨出就是話題中的主角。

  「翼兒,扶我出去。」默默地吩咐,一陣不好的預感從心底升起。
  
  「……還要我忍多久、你說……」藏在假山背後,若青對著雲瀟大吼。急急地掩著若青的嘴巴,雲瀟皺眉地要求「小聲點兒,被人聽到就糟糕了。」

  兩人都沒發現,越來越接近的腳步聲。

  「那你總該給我一個交待。」放軟了的聲線,有撒嬌的味道,若青的嗓子有著從未出現的甜膩。

  「我知、再等一下嘛,你也知道哥他……」為難地回答,再歎口氣,雲瀟以指纏著若青的發把玩。

  「我已跟他說了,月圓之夜就開始治療,很快就可以了結這件事。」提到『他』時若青有點不屑,語氣是更濃的不耐「真麻煩……」

  「若青,你別這樣說,他總歸是我哥!」帶點氣憤,雲瀟可不喜歡有人在自己面前說曇天的壞話。

  「我知道了。」委屈地吸吸鼻子,又變成溫馴的小貓「要不是為了你,若青才不願留下,你卻還這麽凶……」

  「若青、別哭,是我不好。」向前踏一步,把若青抱進懷裏安慰。

  「雲瀟,答應我,待他的病好了,我們就離開……」話還沒說完,卻被人一把推開,跌坐於地。

  「賤人,別碰我!」雲瀟驚慌地把若青推離身邊「哥、你別誤會……是他、是他勾引我……」

  「胡說!你明明是愛我的!」淚如雨下,若青不可置信地吼道,他竟然出賣自己!

  「你們……在玩什麽把戲。」冷得沒一絲感情的話,曇天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他最愛的兩個人,竟然……

  「不是的、哥,你聽我解釋。」急得抓住曇天的衣服,卻被他甩開「我沒話跟你說。」

  「你、跟我來。」抓起若青的手臀,強行拖回自己的房間,因動氣而運了內力而不自覺。

  被丟在地上的若青,痛得臉色發白,勉強咬住唇不讓自己傳出呻吟。

  「我只給你一次機會,告訴我、那是假的。」快說,那是玩笑……你不會背叛我、不會的!

  「是假的……沒錯、」輕輕吐出這句,若青以微弱但挑釁的語氣回答「都是假的,我對你所做的一切……」

  建立一段關係很困難,但摧毀卻只是瞬間的事,一切都在快速崩潰……

  「為什麽……」是問話,但倒更像是喃喃自語。是否我還在夢中、一切都是幻像。

  「這是我欠你的……」終於用盡力氣的若青,昏倒前最後一句話。

  總該可以死心了吧。
  
  刺骨的冷驚醒了昏睡中的若青,意料之中的,他再次被丟回木屋。光裸的身體只披著一件單薄的灰黑襯衣,若青拉緊身上的衣服,卻忍不住身體的顫抖。

  「若青哥……?」翼兒細聲地在外面叫喚,若青急急穿上衣服,打開一道門縫。

  「還好嗎?」放下手上的託盤,翼兒捧起一碗肉湯,輕輕地吹涼,喂到若青口中。

  「我沒事……咳、咳……」露出安撫的微笑,一連串的咳嗽卻出賣了他的虛弱「翼兒,幫我取些藥草來。」

  指指角落的竹簍,若青接過後在裏面挑了幾種放進口中,如被火燒的灼熱立即漫延全身「呀、呀……」

  汗水如雨般灑下,若青按著胸口半個字都發不出來,身體不斷隨呼吸起伏。

  「若青哥、你怎麽了!」重新拿起碗,卻聽見若青錐心的呻吟,手上的碗應聲而落,翼兒撲到若青床邊去。

  「沒……別擔……」若青睜開眼想微笑,卻痛得再次昏過去。
  
  醒來後已經天亮。

  整理一下身體的衣服,翼兒離開了,床邊放著另一碗變冷了的肉湯。若青把湯拿起來一口氣喝掉,乾渴的喉嚨得到滋潤舒適了不少。取過昨天的藥草,又拿了幾種吃種,血液彷佛在體內沸騰似的,但比昨天已好上許多。

  捧著水盤的翼兒進來,看到若青醒來後立即走到他身邊,順便把水放在桌子。

  「若青哥,你嚇死我了。」握著若青冷冰的手,昨天他突然昏倒,把翼兒嚇了個半死。

  「我沒事,抱歉害你擔心。」感受到翼兒傳來的暖意,若青有種想哭的衝動,還不算一無所有,至少還有翼兒這麽關心他。

  看到翼兒身上跟自己相同款式的衣服,若青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對了、翼兒……你可有見到我的竹笛?」抱著微小的希望,但願是雲瀟或翼兒幫他收起來,而不是被曇天摧毀了。

  「那、你的衣服被曇天少爺撕破後,竹笛滾出來了……他只是冷笑一聲收起,我想應該沒被打壞吧。」支支吾吾地說出來,翼兒沒敢把當天的事告訴若青。
  
  昏迷在地上的若青動也不動,曇天沒半點憐惜之意地扯起他的發,動內力打下兩個巴掌還是沒有反應。

  「你倒很會裝。」冷笑,雙手移到若青襟前,把衣服一件件地扯落撕毀。當最後的裏襯衣破裂後,若青隨身的竹笛滾至地上,曇天憑著聲音撫到地上的竹笛,抓起它就想以內力震壞。可他卻想到什麽似的,揚起冷魅的笑容,喚來翼兒。

  看到衣不蔽體的若青昏倒在地上,翼兒不作一聲,內心卻哭了千百回。若青哥你好傻,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把他帶到木屋去。隨便丟件什麽的為他蓋蓋身體。」淡淡地吩咐,嘴角還含著笑容,一直轉動手中的竹笛子「好了回來我這邊。」

  你別指望可以留在身邊照顧他。

  「是的。」扶起若青,把他帶到小屋後,翼兒立即跑到傭人廂房取了件衣服,披在若青身上。無奈何下,歎口氣把若青獨自留在小屋,自己回到曇天的房間。
  
  「若青哥,這樣欺騙曇天少爺真的好嗎?」明明深愛對方,卻非要被怨恨不可,實在太悲慘了。

  真的好嗎?若青也不禁在心底問自己,幸福由自己親手破壞的感覺……但、沒辦法,曇天是他最重要的人,甚至比自己更重要。

  「沒事的,翼兒。待曇天的眼睛醫好後,再向他解釋一切,他會瞭解的。」像在安慰翼兒,其實是自欺欺人。

  沒可能的,他們沒可能像從前一樣,回不去了……

  在他表露身份之後,一切都已變了調。決裂遲早都會到來,他只是讓它加速進行罷了。

  不能得到愛、恨也好……至少讓我在你心中占一席位,死而無憾矣。
  
  「若青……」傳來兩聲敲門聲,雲瀟偷偷地打開門「你還好吧?」

  「我沒事。」搖搖頭,雲瀟跟自己一樣不好過,勉強他合演這樣的戲,傷害了曇天「對不起、雲瀟哥……」

  「你真傻……」竟然還在體諒別人,若青、你可否別要這般善良。雲瀟在他面前無地自容,自己也是把若青推進地獄的兇手之一。

  「若青、哥命你去見他……」交待曇天的吩咐,跟告訴死囚即將上刑場沒有分別。

  點點頭,雙腳著地,若青就這樣推開門,每一步都帶著堅定。

  「還來得及的!若青,你走吧!」於心不忍,若青他沒錯、更沒罪,為何非要承受這種結果!

  翩然轉身,一把烏絲被陽光照射得泛著光芒,再沒有比他更聖潔美麗的。堅強地搖頭拒絕,換上燦爛的笑容,再次跨出腳步。

  曇天,我來了。即使你是地獄的閻王,我也絕不會逃。
  
  「雲瀟哥、我好怕……若青哥會死的……他會死的、不要……不要……」眼看他越走越遠,若青哥、為什麽你不逃……翼兒坐在地上失聲痛哭,為若青即將遭受的感到寒心。

  他太清楚,曇天會怎樣折磨他怨狠的人。

  「翼兒……」雲瀟何嘗不痛苦呢,明知道若青待他們多好,卻不作阻止也不勸解。司徒雲瀟,你不是人、甚至比曇天更狠,說為了曇天好?其實是為了自己吧……

  打從心底裏,羡慕若青能夠得到哥哥的愛。

  「若青哥的身體、有好多好多傷痕……他的身體這麽虛弱,怎麽受得了呢。」抹一把哭得紅腫的臉,回想起若青光裸身體的模樣,背部及手臂都留有深深淺淺的傷狠……

  「傷?你說什麽?」抓緊翼兒的手臂,雲瀟為自己所聽到的驚訝,若青從來都沒說過、受傷的事……

  「之前若青哥在少爺的房間、昏過去的時候,我看到他身上佈滿傷痕……雖然都是舊傷,但看上去還是好痛……」是誰這麽狠心,這麽欺負他的若青哥。怎麽忍心、怎麽忍心……

  他們都只看到曇天所受過的苦難,卻沒人去瞭解若青是怎樣活過來的。

  「怎會、他不是藥王的兒子嗎?」掩著嘴不可置信地低喃,無數的問號在腦海盤旋,快要猜到了什麽時、又消失得無影無縱。

  「不、不行,我要去救他……」越想就越擔心,雲瀟按捺不住沖出木屋,直往曇天的廂房沖去。

  沒人?來到曇天的房間,卻發現裏面空無一人。

  「啊──」淒慘的叫聲從大廳傳來,雲瀟想也不想就往大廳沖去。才剛踏進去,就被眼前的畫面震住。

  地上一大灘鮮紅的血液,若青就倒在這片血泊上,右手無力地向前伸,頭枕在上面,左手緊壓著胸口。動也不動地躺著,那瞬間雲瀟以為若青就這樣永遠離開了。

  曇天抓到若青的頭髮,把他扯起來後,又再運勁想多補上一掌。

  「哥!停手!」不顧一切地跑上前,雲瀟把若青搶過抱進自己懷中,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生存,雲瀟不禁鬆口氣「我們欺騙你的、不要再傷害若青了!」

  「沒錯。我知道你們一直在欺騙我。」慢慢收回手,怒火卻沒有半絲減弱的跡象。

  「昨天晚上的事才是欺騙,那是我跟若青合演的一部戲!」抱著若青慢慢向後退,曇天的表情令他害怕,比起剛回復過來時更瘋狂,彷佛是來自地獄的牛頭馬面。

  哥聽不進去,再這樣下去、只有帶著若青逃走……

  「不用裝,那賤人都招了!」拿起隨身扇子往雲瀟的方向一丟,準確無誤地劃過若青的臉再深陷柱中,可想而言力度之大。曇天的內力好像進步了,這對若青而言更是危險,這種虛弱的身體怎可能承受他的粗暴。

  「沒錯、我都招了。」痛楚令若青醒來,無力地對雲瀟笑了笑,示意他低下頭來。無預警的,若青親上了雲瀟的唇,雖然幾秒後若青就累極喘息,但離開時故意發出親吻的聲音,成功地曇天的臉色更加發白。

  「所以,放我下來吧、親愛的。」甜美得虛偽的嗓音,不斷從若青的嘴巴傳出。

  別再加深哥的恨意了!若青、你到底在想什麽。

  「你可以觸碰我的雙眼一次。」氣得發抖的曇天,不再想聽下去,拔出柱子上的扇子就轉身離去。
  
  25-30
  待曇天完全離開,若青才在雲瀟懷中放鬆身體,大口大口地吐出鮮血,半乾的衣服又再次被鮮血染濕。

  「若青!」指尖探索到若青的脈搏,五臟六腑像被翻騰似的,跳動得亂七八糟。

  「我跟他約定了……每接他一掌,就可以為他醫治一次……」露出滿足的微笑,終於讓他自願接受治療了。一定、一定要撐過三掌,那麽曇天就得以重見天日了。

  無話可說的雲瀟,抱著若青漸漸發冷的身軀,什麽也不能做。接曇天三掌,別說若青,就是他這種有武功底子的,要是硬吃曇天盡全力的三掌,即使不死也活不長。

  雲瀟輕輕掃著若青的發,一次又一次地歎氣,沒有留意有個人一直躲在暗處觀看這一切。
  
  捏緊手中的扇子,曇天努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卻控制不了地瘋狂想著若青。竟然還會心痛,司徒曇天、他是背叛你的人,死了也活該,用不著對這種人心軟!

  沒錯、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既然想報恩、既然想贖罪,那就如他所願!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告訴我,這一切是真、或是假?」聽到若青的腳步聲,坐在椅子上的曇天忍住激動,要自己冷靜地面對。

  「是真的。」陌生人般的語調,毫無起伏地說著。

  「為什麽?」彼此共有的快樂回憶都是假的?明明如此依戀自己懷抱的人,卻告訴他己這都是虛構的,笑聲愛意都不是真心贈與。

  「因為司徒家對我有恩、因為我爹欠了你、因為我同情你……因為、你是我所愛的人的兄長!」每說一個原因、曇天的心就多冷一分,半分愛也沒有嗎?對我……

  「你愛雲瀟?他罵你賤人,這樣你也愛他嗎?」你就這麽愛他,非要為他放棄一切?

  「是!我愛他!」堅決的語氣把曇天最後的希望粉碎,原來、他對自己好,只是雲瀟的要求「即使他不要我了、我還是愛他!」

  「你還真是……下賤。」死心了、反而露出解脫的笑容。既然你不需要我的愛,那麽就送你、我的恨。

  柳家的人、都下地獄吧!我要把所受的苦,千萬倍地還給你們!柳若青、好一個柳若青……柳振堂把我害不夠,你還要多加幾腳……我一定、要你後悔……
  
  下賤……沒錯。扭曲地微笑著,若青沒想過這個辭彙由曇天親口說出來,原來會這麽痛。

  「你想幫我醫治……」彷佛想到了什麽,曇天露出陰霾的笑容「既然是想贖罪,那麽你總該嘗試一下我當天的痛……」

  若青倒抽一口氣,腦海立即憶起曇天曾說過的待遇。

  「放心、我沒興趣找一堆男人玩弄你、畢竟你是我『重要的』弟媳嘛。」輕笑出聲,猜到若青在想些什麽「我只是想找人、試試我最近所練的掌功。」

  藥王是武功高手,想必他的兒子也習得一身好武藝,反正連醫術也傳承予他,沒道理不教他武功──尤其明知自己敵人眾多。

  「好,我答應你的要求。」爽快地答應,曇天卻不知道若青抱著必死的決心。

  若青的爽快令曇天對自己的想法更深信不疑,原本只打算使出五成功力,最終加重變八成。

  強勁掌風打在胸口上,原本站著的若青像木偶般被飛彈開半尺遠,大口鮮血噴出染紅地面,身體也順勢跌在地上。

  五臟六腑彷似被移位似的,血氣一直從內湧上,又吐出幾口鮮血,若青掙扎著想站起來,意識卻反越飄越遠。

  以為若青又在演戲,曇天藉著若青的呼吸聲找到他的位置,抓起他想再送出一掌,幸好雲瀟及時趕到。

  不然、一切都終將完結,若青是絕對沒有機會再蘇醒過來。

  或許這樣子死去對他來說還比較幸福吧。但若青絕對不能接受這個結局,至少在醫治好曇天之前……
  
  若青又再昏迷,除了偶爾被翼兒喚醒吃點清粥外,大部份時間都是昏昏沉沉的。奇怪的是,三天後情況自動好轉,雲瀟為若青把脈,發現他的經脈竟調息好了,雖還有點急促,但已沒有那種要人命的淩亂。

  「我睡多久了?」蘇醒過來後,若青第一句就這麽問道,翼兒告訴他已經三天了,才露出安心的微笑『才三天……還好』。

  「若青哥,還有兩天就是圓月之夜。」憂心地提醒若青,他曾說過月圓之夜是第一次治療之日,天知道若青會用什麽方法來治病,曇天又會怎樣欺負他。

  「嗯……只餘兩天……」考慮一下,若青還是要翼兒把竹籃拿給自己「啊?但若青哥、你每次吃了都好痛苦,還要吃嗎?」

  「別擔心,只是看上去痛苦罷了,對我有幫助的。」為了讓翼兒安心,若青撒了個小謊,怎麽可能不痛。

  「是嗎……」翼兒半信半疑地遞過竹籃,看著若青拿出比平常多一倍份量的草藥放到口中,不好的預感倏地浮現。

  果然若青又吐出鮮血,而且今次不是鮮紅色、而是帶有瘀黑的暗紅,翼兒一把搶過竹籃「若青哥、你不能再吃了!」

  任由翼兒把籃子拿走,沒關係,反正已經足夠。

  

  月圓之夜當天。

  白天時雲瀟又到小屋來,勸若青離開。

  「都做了這麽多了,現在才要若青離開,豈不是強人所難?」淡淡地說著,若青阻止雲瀟繼續說下去。

  「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死的!」頑固的傢伙,即使愛曇天也不用把命也送給他吧!再這樣下去,總會有人後悔……

  到哪天你再付出不了,你會恨曇天;某日曇天發現一切後,他會恨自己……

  「你還不明白嗎。」嘴角向上揚,露出甜甜的笑容,若青真摰地望著雲瀟「我早把你們當成家人了……從來沒有人像你們對我這般好。那段日子,真的好幸福、是若青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日子。

  且不論我對曇天的愛,報恩及贖罪……的確是我想要的。何況,即使我離開了,結局也不見得會比較好,若青是沒有家的人、一開始就沒有了。

  所以、讓我留下來,好嗎?無論結果如何,若青也不會恨的。讓我為我所愛的人,做一點事……」

  怎會有、這麽死心眼的人。雲瀟不再說什麽,放開手、讓他去吧。

  如果這是你們註定的,大概天也阻不了。

  懷著緊張的心情,若青慢慢走向曇天的廂房。五天沒見過面了,他還過得好嗎?有沒有想過我?

  一定有的,即使他是想著怎樣致我於死地,我也會笑著接受。曇天我真的好愛你,無論你給予我什麽,我都會以愛回應。

  因為,只有你曾經給予過我、愛。

  深吸一口氣,若青揚起最美麗的笑容,揚起聲音在門外喊道。

  「曇天主子,奴才來了。」

  世界上有種生命,叫種蛾。

  縱而明知終會令自己傷痕累累,甚至失去生命,還是不斷飛向光明的那方……

  因為、那兒是唯一會令他感受到生存意義的地方。
  
  「進來。」清晰而冷漠的回應傳來,就像他命令任何一個下僕,高高在上沒有感情。

  若青推開門,看到曇天舒舒服服地坐在床上,看樣子、他過得還好。安心地微笑,走到桌前放下一個碗,裏面盛著流動的液體,一陣帶著竹味的藥香飄散。

  覺得這種氣味似曾相識,曇天又說不出來在什麽地方嗅過,大約是若青常煮的藥湯吧。用這種東西,真的能醫好他的雙眼嗎?曇天打從心底冷笑。

  拿過一條布帶,把它放入藥湯裏面,讓藥滲透。若青走到曇天旁邊,先以緩和人心的嗓音輕輕安撫「放鬆點,可能會有點刺痛,那是正常的反應,不要緊張。」

  雙手撫上眼皮,一開始曇天緊繃身體,察覺到曇天的僵硬,若青以語言刺激他「害怕了?司徒家的少爺這麽膽小?」手卻跟說話成反比,輕柔地不斷摸著受傷的雙眼。

  不想被看輕的曇天默默不語地接受醫治,慢慢在若青的撫慰中穩定了心情,察覺到曇天的放鬆,若青更溫柔地為他按摩臉部「就是這樣……好孩子,來、開始綁上布條羅。」

  把沾滿藥的布條輕輕翻上曇天的眼,涼沁的感覺慢慢滲入肌膚,曇天舒服地歎口氣。

  輕輕按著曇天的肩,讓放鬆了精神的他躺到床上,不一會就傳來平穩的呼吸氣。看著熟睡中的曇天,若青這才敢放鬆身體,手指滑過淩角分明的臉。

  「讓你受苦了……好好地睡吧,很快你就可以得到幸福。」指尖留戀肌膚的質感,直至忍不住身體的疲憊感覺,才依依不捨地移開。

  偷偷地把唇印上曇天的,就讓他貪心一下……
  
  回到房間,若青倒在床上又沉沉睡去。一會兒、只要睡一下就好……若青如此想著,這一覺卻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中午。

  「若青哥、少爺要你到飯桌服待他用午飯。」輕力搖著酣睡的若青,翼兒細聲地說道。

  「嗯……?」眨動一下雙眼,看到門外才發現早已日上三竿,才倏忽清醒「老天,我又睡這麽久了!」

  「等我一下……」走到外面打點井水,若青隨便梳洗一下,跟就翼兒一同到大廳去。渾身都軟弱無力,每次治療後總是怎樣睡都不飽。

  「奴才見過曇天主子。」剛走進大廳,就立即向座上的人打招呼,深怕惹怒了曇天,連不相關的人也一同責罰。

  「嗯、睡得很舒服吧。沒看過哪個奴才會睡到中午才起來。」不屑地冷笑一聲,帶著濃濃的諷刺語氣。若青乖乖地道歉,他也不想睡這麽久「是奴才不對,很抱歉。」

  「知道自己不對還不跪下?」若青的乖巧令他更怒火中燒,還真會裝可憐的賤奴!

  聽到雙膝下跪的聲音,曇天才滿意地繼續吃飯,任何食物都細細品嚐、延長虐待若青的時間。

  一個時辰後,漫長的午飯終於完結,曇天再次下命令「把碗筷收進去清洗。」
  
  抹去額上的汗,若青嘗試站起來,卻又再跌跪下去。曇天懶懶地說「使用同樣的手法是無效的,你就乾脆點別裝了。」

  又嘗試了幾次,還是以失敗告終,眼看若青冷汗越冒越多,翼兒忍不住脫口而出「還是讓我來洗吧,若青哥跪這麽久,應該很累了。」

  「若、青、哥?」冷酷地揚開嘴角微笑,翼兒看得心裏一陣寒顫,他太清楚曇天這笑容背後所代表的意思「我不是說過他是奴才嗎?你怎麽叫他哥?」

  「我、不……我不是有意的……」害怕得口齒不清,翼兒可以預想曇天接下來會說的話。

  「看來我是太久沒教導你了,你跟我到房間來。」不情願地翼兒硬被曇天拖走,若青不好受地看著這一幕,覺得自己害了翼兒。

  到底是什麽事……翼兒會這麽害怕……越想越擔心的若青,在勉強站起來後,決定偷偷到曇天的廂房弄個明白。
  
  「不、救我……」隔著門聽到翼兒的嗚咽聲音,若青又走近幾步,痛苦求饒的聲音傳入耳中「啊、不要……好痛……」

  聽清楚翼兒所說的話,若青忍不住推開門「翼兒還是個小孩子,你怎麽能忍心打他!」

  房間內的畫面令若青動彈不得,他從沒想過,曇天會殘酷到如此地步……

  雙手被綁在床頭的位置,衣服破爛地散了滿床,翼兒雙腳大開地顫抖,被一絲不掛的曇天壓著。

  再未經人事的、也知道這代表了什麽。

  本來在哽咬翼兒鎖骨的曇天,聽到聲音抬起頭「誰准許你進來了?」

  沒有回答曇天的問題,若青生氣得咬牙切齒,難怪翼兒這麽害怕他,禽獸不如!

  「放了他……」吼叫著說了一聲,若青大步走到曇天面前,緊抓住他的肩膀「放了他!!司徒曇天你是不是人!對個孩子做些什麽……」

  「孩子?他也很享受呢。」不理會肩膀的手,曇天抓著翼兒的欲望上下套弄「你說是不是喔?翼兒……」

  因情欲而滿臉通紅的翼兒,不斷流著淚搖頭,紅嫩的唇早已被咬得發白,卻不敢說任何的話。這種羞恥的畫面,竟然被若青哥看到了……

  看翼兒不說話,曇天壞心地加重力度及速度,翼兒忍不住張開口喘息,淚卻流得更凶了。

  「夠了!」伸手按著曇天的腿,若青順勢跪下「放了他、求你……」鼻子酸酸的差點沁出淚,翼兒就是一直過著這種生活?

  為什麽、曇天你明明嘗試過這種痛苦,為何要把它加諸在別人身上!

  「放了他……那誰來幫我發洩欲望?」放開手,曇天話裏的暗示很明顯,他迫若青把自尊親自踐踏在腳底。

  猜到若青將會回答什麽的翼兒,想要開口阻止,無奈還是若青快了一步。

  「我來!讓我代替他……」什麽都顧不得,若青只有這個選擇。抬頭看到曇天不滿意的臉,知道他嫌自己不夠下賤「讓我來、讓奴才來服待你吧、主子……」

  乾脆地撕開翼兒手上的布條「聽到了吧?有人自願服待我,你走吧。」

  「少爺、我……」想為若青求饒,但看到若對著自己搖搖頭,翼兒閉上嘴爬下床,默默地走到門外……

  轉身時,翼兒看到若青的長髮被曇天狠狠扯著……關門後,翼兒靠著門坐下,把頭埋到腿中暗自流淚。

  

  「藥王兒子的身體、嘖嘖……到底會是純潔還是淫蕩?你爹有玩過你嗎?」拉著若青的發,讓他的臉對著自己的欲望,明白他意思的若青乖順地張開嘴,把曇天的欲望含進去。

  有技巧的舌功令曇天的情欲急速上升,妒意卻令他更加惡意羞辱若青「看來你很習慣服待男人嘛,說!我是你第幾個男人。」

  吐出口中的火熱,若青主動脫去衣服爬到床上,直接讓曇天的欲望深入自己體內「忘了、數不清……太多了。」

  雖然能夠容納曇天的巨大,但沒潤濕的後穴還是緊繃得令若青皺眉。沒給時間自己調息,瘋狂地搖擺身體,要是身體撕裂的痛苦、可以減低心痛的感覺……那麽就讓它支離破碎吧!

  若青的主動及說話令曇天更加生氣,轉身把若青壓在身下,曇天把若青雙腿以最大角度分開,用盡氣力地抽插,每次都將要抽離洞口,再一下子插到最深處。

  腦袋裏一片混亂,回憶及現實零碎地交雜著,分不清物件是誰,只知道自己又淪為發洩及治病之用的道具。

  呵……柳若青啊,就這是你的宿命,誰叫你是藥王的兒子,永遠都不可能改變的事實。

  分不清時間到底過了多久,身體早已麻痹沒感覺,好像過了很久、也好像只是瞬間的事……怎樣也好,反正他們滿足了就會停止,沒關係的。

  耳邊好像傳來聲音、爭執聲……誰人在吵架、好吵。好想睡……別吵、別……爹爹,若青會乖乖的,別懲罰我好不好……

  鞭子劃過身體火辣辣的痛、男人們的淫穢笑語、沒日沒夜伴隨的鐵鍊、喝不完的藥湯……好痛、好熱……爹爹、若青好痛……我想回家……
  
  「你竟然對他做這種事!」把若青沾了滿臉的血抹去,翼兒結果還是忍不住請雲瀟回來,只有他能夠救若青。

  「對啊、我忘了他是我『弟媳』,但你的人被很多人玩過了,你還要嗎?」懶懶地說著,空氣中飄散著的竹香令人心煩意亂「翼兒、幫我準備熱水淨身。」

  曇天的話令雲瀟渾身一顫,他早想過若青的日子過得並不單純,但卻沒想過到底有多悲慘。甚至……可能比曇天慘上百倍。

  「我再說一次,不論你信不信,若青真正愛的人是你!上次我們是在演戲,只為了你的雙眼,你不要再虐待若青了!」

  哥、你知道嗎?咬著牙把一切都忍受下來的若青,比你堅強多了……

  表面上默不作聲,但事實因雲瀟的話激動不已的曇天,思考著此話的可信性,可惜就在曇天將要動搖的時候,若青迷迷糊糊地說著夢話「爹爹、你來接我了嗎……」

  熱情瞬間熄滅的曇天,寒著臉回道「但他始終是柳振堂的寶貝兒子。」

  「冥頑不靈!」生氣地拋下這句話,雲瀟抱著若青離開「翼兒,別理他,跟我走!」
  
  爹爹、好可怕……為什麽要這樣對待若青。

  「若青,有沒有乖乖喝完啊?」男人推門而進,看到桌子上已經變冷的藥湯,不禁黑了臉。伸手拿起藥湯,捏著孩子的嘴巴給他灌下去。

  「咳、咳……好苦……」搖頭抗拒著,大半的藥湯都順著嘴角流下,男人生氣地拋掉碗,把孩子帶到一個房間去,把他扔給房間裏的人「幫我好好教導他一下。」

  「不……不要、爹爹,我會乖的、若青會乖乖的……別……」害羞的顫抖著,看著房間的男人一步步迫近,弱小的身體只能不斷往後退,直至背部碰到牆壁,才抬起頭正視男人猙獰的笑容。

  「小傢伙,乖乖聽話、我會溫柔點對待你……」

  流不盡的淚、沒完沒了的痛、無窮無盡的藥湯……這就是小時候的生活……
  
  「爹爹、原諒我……放過我……」睡夢中一直喃喃低語的若青,足足昏迷了五天五夜還沒蘇醒過來,翼兒一直努力把稀粥慢慢喂給若青,雖然大部份都流出來,但只要有吃到就好。

  撕心的夢囈並沒停止,聽著兩人也不禁心酸,到底若青以前遭遇過什麽事?藥王看來待他並不好……

  「啊啊──不要!」淒厲的慘叫聲傳來,若青驚慌地睜開雙眼,一時不知自己身在何方「這是哪?我是誰……」

  「若青、若青?」靠上前輕輕扶著若青的肩,雲瀟聽到他的話緊張地呼喚。

  「若青……?對、我是若青……」彈起坐在床上的若青,流滿汗急急喘息,按著心臟勉強笑笑「雲瀟哥?抱歉、害你擔心了……」

  不用怕,自己是在司徒家,已經遠離那些可怕的事了、不用擔心……但為什麽還是忍不住渾身顫抖……

  即使怎樣殘忍,曇天也不會讓自己遭遇到像從前那些可怖的經歷,他還可以這樣相信嗎?躺在床上不再說話,若青在心底暗自詢問,這沒有答案的問題。

  「若青,你告訴我,你從前是否曾遭受過什麽……」一直聽著若青睡夢中痛苦的求饒聲,雲瀟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是怎樣活過來的……」

  是啊,我到底是怎樣活過來的呢?

  修長的睫毛垂下,若青不經意撫上左手的手腕,其實一直很懷疑……

  自己、真的算是活著嗎?
  
  「怎樣?願意為我家主人治病了嗎?」手拿鞭子的大漢,往牆上滴著血的男子揮去,話中一副目中無人。

  雙手被鐵鍊鎖在牆上,雙腳懸空吊著,男子奄奄一息地低垂著頭,火辣的刺痛隨著鞭子在身體各處漫延,男子卻只能無力地顫動。

  「想……也別……想……」喘息著以僅有的力氣反擊,這就是沈家的代客之道?

  把人折磨過半死,還要我幫他醫治,想得真美。

  大漢生氣地提起手,又想往虛弱的身體上送鞭子,地窖門外適時傳來阻止聲音「等一下!再打就出人命了。」

  沈家少爺悠閒地出現,帶著別有所圖的笑容看著男子衣不蔽體的身軀「怎了、柳公子,還是不願意答應我們的小小要求嗎?」

  「你們……就打……死我……呀……」忍不住想冷笑,卻吐出一口鮮血,斷斷續續地嘲諷著「你家……老爺的……病……看找……誰……來醫……」

  沈少爺聽了竟不怒反笑,走上前托起男子的臉,不忿的表情掛在男子絕美的臉龐上。

  「若青呵、你以為除了鞭打你以外,我就沒別的方法對待你嗎?」

  輕擊雙掌,沈少爺命人把男子放下,帶到客房清理身體。毫無反抗能力的男人,只能任著下僕們把自己帶走。

  沈少爺踏入客房後,男子早已躺在床上、以屈辱的姿態。

  雙手被布條分開綁在床的兩角,大腿跟小腿曲著綁在一起,再把雙腿分開,以更長的布條同樣綁在床角。

  整個身軀暴露在別人的視線下,嘴巴因被塞著,男子只能狠狠地瞪著沈家少爺,邊抗拒地扭動身子掙扎。

  雖佈滿傷痕卻還是充滿吸引力的胴體不斷在眼前扭動,沈少爺毫不掩飾自己的欲望,快速地脫光衣服爬上床,直接讓自己進入男子的體內。

  突如其來的痛苦讓男子拉緊身體,無奈四肢都被控制,徒勞無功的掙扎反而讓布條更深陷肉中束縛得更緊。

  托著男子的臀,沈少爺快速地抽動身體,火熱又緊繃的甬道令人瘋狂,加上腦海裏想征服男子的欲望、及淩辱男子的快感,更是令他毫不留情地進攻。

  只感受到痛楚的男子,緊皺著紋忍受著,終於感受到灼熱的液體充滿了體內。

  抽離男子的身體,順道把他口中的布條拿出來,沈少爺難得溫柔地撫上男子的臉「怎樣?乖乖跟著我,為我爹治病,我保證不會虧待你。」

  「別用你的髒手碰我!」偏過頭,男子不屑地回應。

  沈家少爺反手給他一巴掌,再用力捏住他的臉頰「髒?我又哪及得上你呢,若王柳青,從小就服待男人的賤奴。」
  
  放開手,沈少爺轉身走到梳粧檯,從抽屜裏拿出一點絲線還有一個小盒。

  幼細而強韌的絲線纏上了欲望,男子痛得咬著唇卻硬是不作一聲,沈少爺鄙笑一聲,打開小盒子,裏面是淡粉紅色的膏藥。

  左手食指及中指挖出一大塊的膏藥,右手撐大男子的秘蕾,一下子就把膏藥送進男子的體內。

  「我倒看你的骨氣能撐到什麽時候。」

  緋紅漸漸爬上身體,男子只能痛苦地喘息,汗水如雨般不斷滴落。沈家少爺坐到椅子上,滿意地欣賞男子的反應。

  理智漸漸敵不過欲望,呻吟轉成抽泣,四肢不斷扭動掙扎,皮膚磨損了在布條留下血痕。男子的發在枕上散開,披在裸露微紅的胸膛上,秘蕾急速地收縮,渴望被充滿身體……

  早已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比起身體的欲望不能宣洩,男子更為自己想被貫穿的想法感到羞恥……

  但沒辦法啊,身體早已被訓練成這種模樣,由小時候開始,爹就找來一堆男人,讓自己服侍他們,就只是招待客人的其中一個專案……這根本不是什麽秘密,跟爹認識的、都知道他有一個人盡可夫的兒子……

  因此像沈家這樣的『邀請』,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習慣了、早就習慣了……不是嗎?

  沈少爺走到床邊,壞心地撫上男子敏感的肌膚,輕輕的挑逗著,立即引來男子痛苦的喘息。

  「怎樣,若青、考慮得如何?」用力捏緊男子胸前的敏感,嘴裏像問話,實際上卻是要脅。

  勉強睜開被淚水迷糊的雙眼,男子咬牙切齒擠出幾字「沈中奇……你……好卑鄙……」屈辱的淚水滑下,終於屈服在欲望之下「給我……」

  帶著勝利的笑容,重新進入火熱的體內不斷抽插,卻壞心地不解開欲望上的絲線。更為狂亂地甩頭,男子淒慘的叫聲響徹房間,沈中奇滿意地發洩,把男子要了一次又一次。

  筋疲力竭,才解開絲線讓男子發洩,看著無力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男子,沈中奇毫無憐惜地抓緊男子剛發洩的欲望「記得好好為家父治病,不然絕對有你好受。」

  

  回憶倏地中斷,問我是怎樣活過來的,我也回答不了你。這樣的生活真的為人所過的嗎?我不知道……

  直至來到司徒家,才感到一點家的味道,以及被愛的感覺……雖然現在也讓自己一手打破。

  不要緊,不是早習慣了嗎?呵。

  苦澀的微笑,若青搖搖頭「沒有,若青一直過得很好。」很好、很好……要是不這樣催眠自己,若青又怎能繼續撐下去呢?

  不想再說什麽,若青重新閉上眼躺回床上。

  不幸讓他一個人來承擔就好了,這是若青的命。曇天,你要幸福,只要你幸福就好……
  
  轉眼間又到晚飯,本已經還在昏睡的若青竟然出現在大廳,正跪在曇天旁邊「賤奴,五天不見,過得很快樂吧。」

  「主子,奴才來接你的第二掌。」沒有多餘的言語,第一句就直入話題中心,在身體還撐得下去,為曇天做最後一件事。

  「嘖嘖,這麽急喔,但我想先吃飯、你也來吃吧。」溫柔的語調配上冷嘲的笑容,曇天拿起一碗白飯,夾了一堆菜在裏面,遞給若青。

  懷疑著不知是否該接過,曇天一反手,飯菜直直倒在地上「給我舔乾淨它們。」

  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瞪視著地上的『晚飯』,露出比哭泣還更難看的笑靨,低下頭蔔伏在地,一口一口把飯菜吃下去,淚水無聲地混雜在內。

  是嗎,連你也不把若青當成是一個人來看待。好吧,既然如此……

  若青就放棄成為一個『人』吧。
  
  麻木地把飯送進口裏,無意識地吞下,直至舌頭感覺到地面的質感,才驚覺自己已經吃完了。到底吃了什麽進肚子裏呢,他也不知道……

  抬起頭看到曇天已吃飽,若青茫然地望著他,隨後露出笑容「主子,我吃飽了,謝謝你……」

  「好吃嗎?」轉過身往若青的方向送了一腳,正正踢在若青的胸口上。伏在地上心一緊,若青還是撐著身子回應「很好吃……」

  扯著若青的發,把他從身上拉起上,曇天露出殘忍的微笑「坐上來。」不待若青做反應,又拉他一把讓若青跌坐在自己身上,強行分開他的雙腿,讓若青跨坐著。

  感受到曇天隔著褲子的巨大,若青終於明白曇天想幹什麽,他想、在別人面前要了自己嗎……

  「你乾脆做我的性奴如何?反正你這麽賤,總比受一掌好吧。」捏緊若青的臀,讓他緊貼著自己,用盡一切方法打擊他,讓他覺得自己連畜生也不如。

  「奴才寧願接你一掌。」若青卻不如他所願,至少讓他保有最後的自尊吧……

  生氣地把若青甩回地上,曇天運足勁就想打下去,心底卻突然想到剛才懷裏那彷如沒有重量的軀體,不自覺把內力全收回,只以不大不小的力度向若青的臉頰摑去。

  「你也算有些自知自明,再怎樣我也不會看上你。」輕拍雙手,霜兒出現在大廳,身上竟穿著從前曇天送給若青的衣服,霜兒乖順地迎上來,讓曇天抱在懷中。

  轉身對著弟弟,曇天露出輕挑的笑容「雲瀟,翼兒讓你占去這麽久,用霜兒來交換也不為過吧?」

  看到這一幕的三個人全都呆住了,連霜兒也遭毒手了?雲瀟激動地站起來「霜兒是人,說什麽讓不讓的,我不允許!」

  「那要是霜兒自願的話,你就沒話說了吧?」懶懶地回道,睡意開始湧上,玩樂過後總有一夜安眠。

  暗地捏霜兒一下,曇天催促他回話,霜兒羞紅著臉點頭「我、我也很想待在曇天哥身邊……」

  看到兩人的親膩,若青心碎地咬著唇,原來不是自己、也沒關係……誰也可以、任誰也可以代替自己的地位……

  若青啊若青,這下你總該知道什麽叫自作多情了。沒錯,誰會愛你,別做夢了……

  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拒絕了雲瀟及翼兒的幫助,獨自回到後山的小屋。沒有進入房間,在外面摘了一大把藥草,若青想也不想就把它們全放進口裏。

  寒意貫徹全身,若青冷得直發顫,嘴唇瞬間失去血色。剛剛吃下的飯菜和著鮮血全數吐出,若青跪在地上失控地大笑,淒然又悲哀的笑聲不斷回盪……
  
  為什麽要這樣做?若青也曾經這麽問過自己……結論是,與其讓他痛苦,倒不如怨恨來得輕鬆。

  當然、恨也是需要氣力的,只是不如又愛又恨來得筋疲力竭,害怕傷害對方卻又控制不了,倒不如給他找個藉口,光明正大地怨恨自己。

  ──若青,你真傻。

  沒錯,若青從來都是個傻孩子,活著的確有更輕鬆的方法,只要放棄某些東西……但、就是傻得緊抓住不放。

  每個人、都總有不能放棄的。

  但、原來自己可以輕易被放棄……我的心、我的命……從來都不值得珍惜……
  
  31-34

  待兩人發現昏迷的若青,已經是早上的事。

  晚上整理完畢後,翼兒原有到小屋來,無奈天色太暗,若青又倒在角落,翼兒看小屋沒聲音,以為若青睡了就不打擾。

  誰料早上送早飯來,卻看到若青臉色發白混身顫抖倒臥在地,翼兒急得手上的盤子也打翻了,跑到若青身邊一撫,體溫已與死人無異。

  把若青抬進房間後,翼兒把房間裏所有可以用的被子也都蓋上,幸好兩人知道若青身體不好,從雲瀟房間拿來很多棉被,總算派上用場。

  儘管身上堆滿棉被,體溫卻絲毫沒有上升,連呻吟或喘息都沒有,只有微弱的呼吸聲。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翼兒,抹抹淚推門而去,急急跑到雲瀟的房間拍門「少爺、少爺!你在嗎?」

  還穿著裏衣的雲瀟披散著發打開門,翼兒一看到他就撲上去大哭「若青哥快死了,你看看他、你快看看他啊……」

  「什麽?!」衣衫不整就跟翼兒跑到後山,有個人一直躲在暗處以冷然的眼光看著一切,嘴角還掛著高深莫測的笑容。
  
  兩人重回木屋,卻發現若青竟已清醒,坐在桌邊挑草藥,看到著急的兩人,沒有表示什麽,茫然得像他們並不存在似的。

  「雲瀟哥你快看看若青哥,他好像怪怪的……」平時他都會微笑跟自己打招呼,為什麽現在卻連話都不說……

  雲瀟也察覺到不對勁,不好的預感升起,慢慢走近若青,試探性地伸出手在若青臉上搖晃。

  完全沒反應。

  自顧自地挑出一大堆草藥後,若青露出奇異的笑容,把它們全數吃下,身體不正常地顫抖幾下,又大口吐出瘀血,看得一旁的雲瀟嚇呆了,第一次看到若青吃藥後的模樣……

  眼看若青的身體向後倒,雲瀟想也不想就想扶著他,手臂接觸到若青的背部,若青傳來一聲撕心的尖叫,眼晴大睜瞳孔收縮,雙手毫無章法地往自己及雲瀟身上亂抓。

  自然地把若青抱住,任由他發洩,這樣的情況雲瀟太熟悉了……地獄般的兩年,失心瘋的曇天。

  曾怪責若青害曇天舊病復發,現在瘋癲的人竟變成若青!

  折騰一會若青終於睡去,雲瀟心力交瘁地歎口氣,他們司徒家作了什麽孽……

  「若青啊,即使你上輩子虧欠了我們什麽,都總歸還光了……何必如此折磨自己……」撫上若青冷冰的臉,雲瀟不敢再為若青打量經脈,害怕一次比一次令人心酸的結果。
  
  時而昏迷時而好轉,迷迷糊糊地過了幾天。偶爾清醒的時候,若青不是呆坐著就是傻傻地笑,對外界完全沒有反應,完全無視別人。

  但他卻從沒忘記每天吃草藥,在內心的深處,還是只有曇天的事值得他惦記。

  雲瀟沒敢阻止他吃草藥,雖然事後若青的反應令人看著痛苦,但總比讓他受驚嚇來得要好。若青的情況還不算太差,只要沒人刺激他,還算能好好生活,比起從前曇天只要一清醒就傷害自己,已算比較好。

  只是往後該怎麽辦,難不成一直讓若青瘋癲下去?

  曇天的憂慮卻可算多餘的,兩天後若青竟自動自覺出現在大廳,告訴曇天月圓之夜是治病之日。但除了這一句話,若青還是一點表情都沒有,曇天也沒理他,只是跟霜兒嬉笑。

  奇異的氣氛下晚飯繼續進行,突然一個男子沖進來,拿著刀就直往曇天刺去。沒心理準備,曇天硬生生接下這一刀,麻痹的感覺從傷處傳來。

  「司徒曇天,你活該,害我家破人亡!今次看還有誰能夠救你!」男子仰天長笑,竟是大家都以為已死去的楚喬,曇天運勁以扇擊向他,楚喬口吐鮮血卻還在笑「哈哈哈,即使我死了,黃泉路上還是有人陪葬,那毒是邪巫配的,哈哈哈哈……」

  笑聲之中,楚喬倒在血汨中斷了氣,曇天亦漸漸因毒而失去意識……
  
  呆站著的若青,倏然激動地把曇天身邊的人推開,扯開曇天身上的衣服,打量他的傷口,嘴裏邊喃喃自語。

  從腰帶拿出一顆丹藥,把它塞進曇天的嘴裏讓他吞下,若青交代句好好看著他,自己往後山跑去。

  待若青離開後,雲瀟跟翼兒對望一下,一直沒反應的若青,終歸都為了曇天而清醒。曇天啊曇天,有個人如此癡心地對著你,為什麽你竟不知道,還忍心把他傷得遍體鱗傷。

  抓著一大把草藥回來,若青想也沒想地吃掉,邊嘴嚼邊在飯桌拿了把小刀,捲曲左手袖子露出傷痕累累的手臂,快速地往手腕劃出一道血痕。

  鮮血像小水流般滴落,若青把手移到曇天胸前,讓血液滲進傷口。赤紅的血流入傷口,帶瘀黑的血滲出,這交替間曇天的臉色漸漸緩和,待曇天終於不再滲出黑血,若青才解下發上的布條束緊手臂止血。

  才放鬆下來,就感到一陣心悸,按著胸口吐出一口又一口的血,踐了自己及曇天一身。而吐出的那口血,竟是深黑色的。

  支撐著即將失去意識的身體,若青乾脆解下臂上的布帶,又往手腕劃下更深的一刀,血急速滲滿了布條後,把它蓋在曇天的眼上「幫我……結上……」

  說出微弱得差點聽不到的話後,若青終於無力昏倒,衣服被鮮紅瘀黑的血染濕。

  霜兒走上前為曇天結好布條,隨後詢問翼兒「可以幫我一下嗎?我要帶少爺回房間……」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翼兒拉一下雲瀟的衣袖,示意他送若青回房,自己跟著霜兒走了。

  抱起奄奄一息痛苦呻吟著的若青,那一瞬間雲瀟有乾脆捏死他的欲望,至少不用再痛苦下去了。

  收起放在若青脖子上的手,雲瀟搖搖頭把他帶到自己的廂房去,不敢再把若青帶到冰冷的木屋。

  脫下被血濕透的衣服,看著骨瘦如柴的身軀,雲瀟拿出膏藥塗上左手的傷處,沒想到若青所用的藥,就是他自己的血……那他一直吃的草藥,大概就是毒物吧……

  以毒攻毒,好狠毒的治療方法。難怪若青不輕易為人醫治,根本是以自己的生命去延續別人的……

  手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撫若青的發,要是當天沒有救你回來,讓你縱身一跳粉身碎骨,可能還更幸福。

  總好過現在生不如死……
  
  待若青醒來後,連精神也完全清醒,他們不敢告訴若青,他已睡了十日十夜,更不及跟他提及曇天……

  「呵、我又活過來了……」不慶倖也不是諷刺,若青默默地陳述,淩亂的經脈讓他知道自己來日無多,身體已經不能自己調息……

  這就是太放縱的下場,一次吃了太多不同的毒物,身體積存的毒素已經不能中和……沒想到他若王柳青也有這樣的一天。

  「若青……待哥的眼睛回復光明後,我帶著你遠走高飛可好?乾脆讓它弄假成真如何……」雖知道這不是愛,但若青再留下又如何?傷害已經太多,還能夠面對彼此嗎?

  「這……」輕笑一聲「雲瀟哥你的好意,若青心領。」怕只怕若青再沒有醒過來的機會了。

  自己的身體只有自己才最清楚,此話真的不假啊……

  門外傳來敲門聲,霜兒推門而進「若青,曇天哥找你。」語氣冷淡得像陌路人,呵為什麽,連霜兒也看不起自己?

  「回絕他,若青要休息。」雲瀟鄙視地回應,十日來每天都派霜兒來要人,好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不打緊,我這就去。」若青卻比他快一步下了床,跟霜兒兩人到大廳去。

  兩人走到曇天身邊,沒想到他二話不說就摑向若青「賤人,你還不給我跪下。」掩著臉反應不過來,曇天又往若青小腿踢去,若青吃痛跌跪在地上「果真越來越不受教,要你跪竟敢不跪。」

  為什麽?疑慮地望著曇天,不明白自己又做錯了什麽……還不夠嗎?自己盡心盡力對他好,他卻越加厭惡自己……
  
  「幹嗎不說話?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覺得不應該由你來下跪,我跪拜你才對?」茫然地聽著曇天的話,意識又開始飄離,看若青沒反應,曇天更生氣地確信若青不把自己放在眼裏「怎樣?自覺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用再侍奉我了嗎?別忘了,你是我的奴隸,永遠都是!」

  扯著若青的發拉回房間,曇天原本為若青救自己一事受到感動,認為即使柳家欠了自己什麽,也總算還光了。霜兒卻告訴自己,那賤人因為喂他吃了顆小小的丹藥,就自覺是他的救命恩人,還揚言司徒曇天欠他一輩子。

  倏地想起從前若青也說過,要不是為了雲瀟才不會醫治自己,沒錯……除了他父親的罪,柳若青欠他的更多!

  該死的賤人……聽到霜兒的話,原本的好心情立即消失,而且接連十天找不到人,更令曇天深信霜兒的話不假。

  無力對抗的若青只能一路任他拖著走,身體的傷拖出一道血痕,卻不及心中的痛。
  
  像破布被丟在床上,若青任由曇天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撕裂,不反抗也不作任何反應。曇天冷笑「以為不反抗我就會放過你嗎?我就要你主動哀求!」

  聽到這句話,若青害怕的彈一下身體,屈辱的記憶鮮明地浮起,最後的希望在看到曇天拿出的小盒子後徹底破滅。

  太清楚那盒裝著什麽,及它會帶來的恥辱,若青開始害怕的掙扎,不要讓我在你面前毫無尊嚴地哀求!

  解下若青的發帶,用它纏緊若青的手綁在床頭,死命地反抗著,若青發出撕心的尖叫「饒了我,是我錯……放過我、不要!不要……」

  強行分開纖弱的雙腿,曇天挖出一大片膏藥「會怕了嗎?太遲了……」露出肆虐的笑容,把手指插入秘蕾,讓媚藥送到體內深處。

  被藥力控制,若青快速地迷亂,感受到曇天的手指退出,立即瘋狂地收緊肌肉「別走……我要……」惡意地轉動一下手指,聽著若青甜美的呻吟聲,曇天毫不留戀地拔出手指,餘下若青空虛地哭號……

  「給我、我要……嗚、我要……主人、給我……」毫無自尊地哀求,若青早分不出自己在說什麽,身體灼熱得像要把他燒盡。

  「想要嗎?下賤!」惡意撫上若青的敏感,又捏又拉的,引來若青更急促的呼吸聲,帶著哭音「我賤、我賤!給我……求求你……」

  聽著若青的哀求,曇天不可自控地大笑,笑得淚都流出來了。別怪我、也別怨我,這是你自找的……誰叫你要背叛我、背叛我的愛……
  
  感覺到後穴冷冰的質感,若青清醒不少,看著漸漸沒入身體的東西,但覺痛得不能呼吸卻又沒有絲毫感覺。

  曇天送入若青體內的,正是若青最心愛的綠竹笛。

  把笛子插到體內最深處,直至要頂到內臟才停住,狠狠轉動著竹笛子,惡意地上下甩動,讓笛子在若青體內胡亂抽插「想要滿足嗎?靠自己吧……」說著他放開手,任由若青在床上自生自滅,自己坐到桌邊悠閒地喝茶。

  為什麽你捨得這樣對我……真的半點愛也沒有嗎?

  原本勉強控制住身體,但始終敵不過欲望,若青麻木地晃動身體,讓竹笛子在體內施虐。每搖動一下身體,笛子就敲在床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若青但覺內心最後一絲痛楚,也漸漸隨著聲音而消逝……

  我給你……什麽都還給你……心、身體、生命……都不要了。放過我、好不好……

  任由雙眼漸漸緊閉,若青只求不用再醒來……
  
  老天爺從來不如他願,儘管多渴望從此一睡不起,天剛泛白若青還是睜開無神的眼睛。身體已經清理好,換上雲瀟的衣服,躺在軟褥蓋著被子,說只是作了一場惡夢也不為過吧……

  但下體的痛楚卻又那麽鮮明,竹笛子的質感還存留在腦海裏……

  他知道身邊有兩個人很擔心地守在自己身邊,但最愛的人卻對他不屑不顧。甚至不得不懷疑,雲瀟和翼兒也是心甘情願對自己好的嗎?

  或也只因為內疚,才可憐可憐他吧……不想要自怨自艾,卻控制不了腦袋的想法……他還餘下什麽,到底還有什麽可以失去……呢?

  若青是人、可以這樣想嗎?然而他是不是人,有沒有尊嚴,又有誰會在意。

  直視著前方,若青唇微啟,語氣平靜得令人心驚。與其說他在訴說什麽,倒不如說在自說自話。

  「你知道嗎?小時候我爹老是迫我喝不同的藥湯,為他試藥。我老是痛苦過老半天,或是病過半死,誰知道喝著喝著,我的身體竟能自行分解毒素,也許毒物吃太多了,有了免疫能力……後來更發現我的血可以醫病,只要把毒物分解吸收,就能成為聖藥,能醫百毒……

  我本不懂任何醫術,只因太常吃了才分得清毒物的分別,呵、知道為什麽我叫若王而不是藥王嗎?若……『彷如』,我彷佛君臨天下,生命都掌握手裏,但卻只是被人玩弄於掌裏的棋子,連自己的生命也控制不了……

  原以為爹失縱後,我終於可以解脫,誰知竟成為富戶門的追逐對象,我不肯醫治他們就打我、或是玩弄我的身體……我是人呀!為什麽非得受這種對待不可……

  遇上你們我以為終可以得到幸福,誰知……還是不被當人看待,是的、這都是若青咎由自取,但我竟連放棄自己也做不到……曇天、我什麽都還給你了,縱然我欠了他什麽,都總該完了吧……那麽……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把我的愛……還給我……」

  世界上最痛苦的,不是得不到愛,而是得到了卻又失去;不是不能去愛,而是非要愛著不能愛的人。

  雲瀟哥你說對了,我後悔了我恨了,我恨自己為什麽、非要死心塌地愛著他,明知道他已不愛自己。

  若青是醫者,除了治病外不應該有七情六欲,多餘的。但一切早已太遲,既然已經沒有可以失去的,就讓它撤底一點……

  本以為最後可以大哭一頓,卻還只是平靜、甚至是微笑地要求「雲瀟哥,若青可否拜託你最後一件事……」

  「若青,你說、你說!」想抱著他,不敢;想安慰他,不配;想阻止他,不可能;想幫助他,不需要「但別說最後……可好?」

  不說不說、又如何?難道就不是永別了嗎?若青輕笑,笑得豔麗。

  「若青需要蜘蛛三隻、百足二條及留齒的百步蛇……毒性要夠。」
  
  愛太沈重了,若青受不起,要是死亡能夠成為彼此的解脫,那麽就讓它發生吧。

  其實早在半年前,若青就該是已死之人,雲瀟的陰錯陽差,把這條賤命留下。借回來的,總歸要還,若青還你、都還你……

  唯一愛過我,我也愛過的人,這樣的結果是我對你的懲罰,要是你願意為我流半滴淚的話。

  秘密讓我把它帶到去地府,你永遠也沒必要知道……
  
  昆蟲爬行的聲音及撕叫聲不斷傳來,若青吩咐的毒物已經找到,分別裝在三個籠子裏面,正不安狂亂地蠕動著。

  「若青哥……你真的要這樣做嗎?」翼兒哭著死緊抱若青的腰,他不要、他不要從此就見不到若青……

  「翼兒,別傷心,謝謝你喔。」掛著淡淡的微笑,若青轉頭望著雲瀟「血要裝兩碗滿的,再準備多些也沒關係,把它們滲滿布條後,敷在眼睛就行,應該會看到有黑色毒液倒流染汙布條,要敷至毒液全數清除。剛解開布條時,要把房間的陽光都掩蓋著,只留一支蠟燭,不然突然其來的強光會害曇天吃痛……還有……治療的時候要先安撫他一下,曇天會怕……」

  聲音漸漸轉細,蒼白的臉流滿汗,若青不知何時已把手放至蜘蛛的籠子裏,讓它們咬一下快速地拿出手,被百足咬後,若青身體的移動速度明顯放慢,右手臂已變成紫色。

  右手無力地垂在盛了百步蛇的竹籠中,感到蛇快速地纏上來,尖銳的毒牙刺入右手腕中,心臟的劇痛令若青露出苦澀又解脫的笑容,輕輕晃動一下左手,示意雲瀟可以了。他知道自己可以把右手拿出來,卻已無能為力,只能感受毒蛇身體纏在手臂上爬行的感覺。

  提起刀用力往若青的右手刺去,殺了竹籠裏的百步蛇。牙齒還插在皮膚,身體還纏著手臂,百步蛇倏地僵硬的身體令若青感到一陣嘔心,待會兒自己僵硬了一定很難看。

  深口氣,雲瀟戰戰兢兢地在若青左腕割了一道傷痕,淺淺的滲不出血,若青看著苦笑,都這種時候還怕什麽,這種速度到他死了血還沒流出來。

  趁雲瀟再次把刀貼近,若青盡力氣讓手腕擦過刀峰,一時血流如注,快速地染了滿床,有氣無力地呼喚嚇得失神的雲瀟「快盛呀……別浪費了……」

  顫抖著手把碗子放在若青的手腕下,雲瀟控制不了失聲痛哭,只怕自己回來,這具身軀再也不能睜開雙眼。

  好不容易盛了兩碗血,雲瀟立即把若青的血止了,吩咐翼兒把能用的膏藥都塗上去,自己拿著血找曇天。
  
  到達廂房,曇天舒服地躺在床上跟霜兒聊天,渾然不知這家屋子裏有生命正悄悄消逝……

  什麽話都沒說,雲瀟以眼神支開霜兒走到一旁,自己坐到床邊就直接把布條覆上曇天的眼。突然的冰冷感覺讓曇天一顫,腦子裏的記憶還鮮活,然雲瀟看著曇天害怕卻已無絲毫感情。

  即使痛苦,也比不上若青的十分之一,他都要死了卻還不忘要我安撫你、怕你受驚,我倒想知道,你會不會為他傷心。

  看著汙血漸漸滲滿布條,雲瀟把它拿下來又把新的纏上去,一直重覆直接再也沒有汙血滲出。這下連雲瀟也開始緊張,曇天真的能重見光明了嗎?

  雲瀟記起若青說要把陽光蓋上,一陣子後房間終於只餘下燭光的火光,雲瀟默默解下曇天的布條,為他抹去上面的汙跡示意他開張眼睛。

  五年來沒辦法張開的眼皮,此刻竟不可思議地分開,清晰地望著面前晃動的微弱燈火,他立即抬起頭,想看清楚若青是否跟他想像中一樣。

  卻只看到自家弟弟沒半點感覺的臉,跟曇天的興奮成了對比。

  「恭喜你喔哥,看樣子你是看得見了。」放下蠟燭,雲瀟開始收拾桌面上的布條,不想面對曇天興奮的表情。

  若青都死了,為什麽你還會這麽高興。

  「若青呢?為什麽會是你……」現實地瞬間放下愛恨情仇,只單純地想看看他的模樣,是否跟自己想像中一樣。

  「怎了?你還想對他做什麽?要恨要怨總歸完了吧,你還想對他做什麽!」把還沾著血的碗掃到地上,不可自控地激動。

  「我只是想見見他。」明明是他們先背叛自己,曇天漸漸動怒。

  「不用見了,他死了。」掛上諷刺的笑容,冷冷看著自己曾經深愛的哥哥,為什麽他能這麽無情無義「若青終於以命換回你的雙眼,還滿意這個結果嗎?」
  
  35-37

  空氣瞬間停頓,死了?他在說什麽。笑得顫抖身體,曇天的嘴角上揚「你在說什麽、你以為說這種話我就信嗎?」

  「不信?好,就讓你『親眼所見』!」緊拉著曇天的手,兩人往雲瀟的廂房走去,一路上雲瀟淚早灑了滿臉,空氣只有沉氣的吸氣聲。

  碰地打開門,只見翼兒雙眼空洞地望著床鋪,聽到巨響也沒回過頭,霜兒則在為若青拭擦身體。

  望著隆起的被褥,一陣慌亂躍上心頭,曇天突然失去一探究竟的勇氣。雲瀟卻不由得他,一拉一扯地把他牽到床前。

  床上躺著瘦骨嶙峋、卻還是秀麗的男子,皮膚、甚至嘴唇也泛著紫黑色,連呼吸起伏也沒有地躺著。輕輕撫上瘦削的臉,指尖所接觸的冰冷根本不是人所擁有的,手指滑過眼角,總覺得彷佛還帶著淚痕。
  
  「哈……他、他在做什麽啊?就說這奴才特別懶散,就愛睡。」帶著異樣的微笑,曇天分不清自己是高興或是心痛,惡毒的言語卻已先一步說出口。

  「奴才……我不准許你再叫他奴才!」扯著曇天的衣襟,雲瀟氣得紅了眼。

  「不准?我可愛的弟弟,什麽時候學會命令你哥。就為了……這個骯髒的賤人?」雲瀟的關懷令曇天更是怒火中燒「這賤人就愛勾男人,翼兒、雲瀟……霜兒你也跟他有一腿嗎?」

  床邊的霜兒頓了一下,低著臉讓人看不清表情「霜兒不敢。」

  「你回應他幹什麽!不、你根本就是跟他一夥的……」氣瘋了雲瀟轉而向霜兒吼叫「滾開!你不配碰若青!」

  「是嗎?待會兒恐怕你得懇求我碰他呢!」語氣突然改變,霜兒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轉過身,直直望著雲瀟「還有喔,容我提醒你一句,再一刻鐘蛇毒必將攻心,到時候、若青跟多少人睡過也沒關係吧?」

  霜兒的話令兩人驚愕著,除了那種不協調的感覺之外,還想起……若青已是將死之人。

  邊默默打量兩人的反應,霜兒抓起若青的左手,以小刀割開傷口,邊運勁把毒液迫出,瘀黑濃稠的液體源手腕滑下,凝於指尖終滴落地面,形成一灘漆黑不見底的血潭。

  「怎樣?救、不救。」玩味著打量面前的兩個男人,自己帶來的驚嚇有這麽大嗎?只不過、是開了一個小玩笑來著……沒這麽恐怖吧。

  「你在玩什麽把戲?」勉強回過神來,雲瀟懷疑地望著面前的人,他真的是跟自己朝夕相對了五年的人嗎?

  「救人呀!」待黑血流到一定程度,霜兒拿出銀針刺在穴道上,為若青止住血。看到這一幕,雲瀟緊繃了神經,警戒地望著霜兒「你到底是誰?」

  「天下能解百毒者,除了藥王外,還有誰?」

  『邪巫』以心狠手辣見稱,用毒之熟練湛稱天下第一,往往殺人於無形,絕不救助被自己毒害的人;能跟他媲美的就只有『藥王』、雖美名為藥王,但他也不以救人為樂,絕對會收取高仰的代價。

  藥王已死……那末、有這種能耐的……雲瀟及曇天同時望向霜兒,眼底滿是不可信,尤其曇天更彷如晴天霹靂,一切痛苦的始作俑者……

  竟然一直在自己身邊?
  
  「沒可能,要是你真的是『邪巫』,沒可能會救若青……」若青救了被邪巫及藥王所傷的曇天,而邪巫從不救助由自己毒害的人,若青間接被邪巫毒害,他豈會救自己所害之人!

  「救他只有一個代價,我要你。」點點頭,為雲瀟對自己的瞭解感到高興「不枉我刻意進入『曇雲軒』陪伴你五年之久。」

  好大的一個玩笑,五年來跟自己共同生活的人,竟然就是令他們陷於水深火熱之中者。

  「為了我?」倏地想起,五年前曇天被害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因為邪巫想要得到自己,寒冷的感覺突然貫徹全身,雲瀟懼怕地看著面前的人,知道他所言不假。但異樣的氣憤感覺,卻又令他反抗「但你卻跟我哥有過關係,甚至被他要了?」

  「被他要了?」擊掌哈哈大笑,霜兒……不、邪巫笑得眼角滲出淚,彷佛聽到天下笑話「你認為他有這種能耐嗎?除了每晚必定能有一夜安眠外,他難以在我身上得到任何好處。」

  沒什麽大不了,只不過每夜少量迷暈香,保證一夜好夢到天明。

  「理由嘛……」輕挑地對著雲瀟拋個媚眼,一點兒也不正經「因為你對若青太好了,害我忍不住作一些惡作劇。」

  惡作劇……令若青痛苦得失心瘋,他卻竟說是小惡作劇。雲瀟氣結,瞪著面前的男人,果然是邪惡的妖巫!

  「你真的愛上了若青嗎?」話題倏地一轉,邪巫深深望著雲瀟,像把他的靈魂也要吸入。雲瀟呆住,連忙回答「當然不是,你應該明知道,我跟若青只是一場戲,為了讓我哥醫治眼睛。」

  一直默默聆聽不能作反應的曇天,聽到這兒突然愕住了,為什麽到這時候雲瀟還要堅持這種謊話,還是說……

  由此至終,這才是事實的真相?
  
  聽畢,邪巫滿意地點點頭,又露出高深的微笑,偷瞄曇天一眼「我想也是,會令他痛苦到連性命都不要了,不是愛又是什麽呢?」

  撫著若青左手上的疤,單是為曇天就痛苦了4、5次,這毒可是他跟藥王配的耶,這單薄的身子,想不到竟撐下來了,那痛不欲生的毒。像想到什麽,邪巫看著雲瀟卻是跟曇天說「原本最後的治療,並不會致死,只要把昆蟲磨碎成粉,並喝下蛇毒則可。若青沒可能不知道呀,你說、他是不是真心想尋死?」

  換上複雜的心情望著邪巫,雲瀟開始明白他在讓曇天明白事情真相,只是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對了,你還沒回答、到底要不要救,時間可不多了。」換上認真的語氣,話鋒又轉一個方向。露出苦笑,無奈地看著這個男人「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但心中的厭惡卻減少了許多,由聽到男人說『為了自己』那刻開始……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邪巫也不敢再浪費時間,支撐起若青的身體,雙手緊貼其背,全身的氣都運至掌心,以內力為若青迫出體內堆積過多的毒素。整個人彈一下,黑血從嘴巴滲出來,沾滿了身上的衣物及被單,隨著布料上的血跡逐漸加大,若青臉上的瘀黑漸漸消退,呼吸也開始明顯。

  雙手突然收回又再一掌打去,若青噴出一口鮮紅的血液,邪巫這才收回手,運勁調息使用過多的內力。擦去額上的汗,伸手為若青打量脈搏,皺緊眉搖搖頭,從腰間拿出一顆似曾相識的藥丹。

  「你的人情可欠大了。」略顯虛弱地微笑,把藥喂進若青口中,蒼白的臉立即重現血色,呼吸也調和多了「這顆藥可是家傳之寶,雖然若青是那種身份,但也有一顆保身,可惜喂了給頭豬,浪費。」

  「曇天哥,你真的好笨喔!哈哈哈!」嘲笑地拍拍曇天臉無血色的臉,暗示當日若青對他的救命之恩。

  「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藥王根本沒有妻子,若青只是他用以試藥的玩物。」

  沒有人為意,一道清淚於床上那人的眼角滑下……
  
  邪巫走到翼兒旁邊,輕拍一下解開他的穴道「抱歉,為了不讓你揭穿我的身份……」話沒說完,翼兒一把推開他,撲到若青身上。

  只有翼兒知道,若青一直是醒著的,由曇天罵他是賤人那刻開始,眼淚就沒停過,只是都凝住在眼角,晶瑩剔透卻沒滑落。

  床上的人只是默默流淚,既沒說話也沒睜開眼睛,對外間所有聲音都彷如未聞,只任由淚水滴落滴落滴落滲滿了枕頭和進發內。

  「若青哥,你醒了吧?求你睜開眼呀!」翼兒緊扯著若青的衣袖,身上的血污像在嘲笑著即使救回來了又如何,身體的傷你縱是可以修補,然而心靈的傷又該怎麽樣平復?

  曇天想走上前,叫喚若青的名字,雙腿卻生了根似的,站在地上移動不了半分,一連串的事情早已讓他不能夠思考,連詢問自己到底把什麽摧毀得體無完膚也做不到,縱而被害者就躺在面前。

  倒是雲瀟上前輕輕呼喚,說也奇怪,聽到雲瀟的聲音若青竟真的緩緩張大雙眼,只是空洞茫然得令人心驚……多想從此不再睜開雙眼,不用去思考也不必活著。但、不行。他的命是雲瀟為自己換回來的……

  連死亡也不能由自己決定,他又要怎樣活著呢?

  「若青哥……」看到若青毫無感情的臉頰,心裏一驚,翼兒伸出手想放於若青之上,卻被巧秒地避過,若青淡淡地垂下視線,不願與任何人接觸「別碰我。」

  「好、好……我不碰……」把手收回來,翼兒強裝精神地笑著「若青哥你該餓了吧,我去做飯給你吃,你想吃什麽?」

  「我不餓。」出於直覺地回應,卻又突然想到什麽「算了,吃什麽都好,我無所謂……」要生存下去始終要吃東西,只是為了延續生命。翼兒點點頭,肯吃就好「那麽我去做了,若青哥你休息一下。」忍住傷心,翼兒離開房間,心中的不安不斷擴大……

  待翼兒離去後,房間其餘幾人還是繼續望著若青,但他卻彷如無物似的,自顧自閉上眼,完全沒任何表情感覺動作。

  做了一堆的菜,翼兒興高采烈地捧著回房間,這麽多總有若青喜歡的吧。勉強下了床,若青坐在椅上拿起飯,就一直往嘴巴扒,也不管有沒有嘴嚼就咽下去了。快速吃光一碗白飯,若青默默放下碗說聲吃飽了,又躺回床上別過身,看都不看翼兒一眼。

  無聲歎氣,翼兒收拾好滿桌的菜,若青竟然連一吃都不願意吃,視若無睹。幾人互相對望一下,臉上儘是無可奈何。

  比瘋癲時更令人擔心,若青有意識地拒絕一切,斷絕了七情六欲,活著就只是活著。
  
  一個月過去,生活日復一日,翼兒看著若青日漸消瘦的身體,難過又擔心,不斷嘗試做各式的食膳供若青進食。但若青還是吃得不多,甚至連話也不想說,整天病厭厭地躺在床上,苟延殘喘地活著。

  簡直……就只是會呼吸心跳的死人。

  翼兒和雲瀟用盡一切方法,勸也勸過了,罵也罵過了,甚至哭著哀求若青還是不為所動。就像跟外間一切隔絕了似的,封閉了自己的內心,活在自己的世界。

  虛弱的身體還沒調理好,又急速消瘦,原本已經夠纖細的身體,瘦得只有皮包著骨頭,再下去,不出數月就會因營養失調而一睡不起吧。

  曇天每天都跟著來看若青,看到翼兒及雲瀟一次又一次地勸說失敗,內心也急得煩躁。終於在翼兒宣告失敗後,曇天接過碗走上前,親自遞到若青面前柔聲道「噯,若青乖,多少吃一點。」

  就連曇天的聲音也沒有作用,若青明明睜大雙眼,卻沒有任何境物讓他收進眼底。

  「吃!快吃啊你!」看若青毫無反應,曇天急得用力捏住他的頰,強迫他張開口,把菜給塞進去,一口又一口「你幹嗎!」驚訝地拿回飯,翼兒不敢相信地看著曇天「你怎可以這麽粗暴地對待若青哥!」

  「難不成要看著他餓死嗎!」顫抖著身體,他絕對不讓若青離開自己身邊。伸出手又想搶過碗,卻被一陣咳嗽聲打斷。

  口中塞著飯卻沒咽下,就這樣卡在喉嚨中,若青因呼吸不順而痛苦地咳嗽,整塊臉都脹紅了。

  「若青哥,你怎了!」急急為若青拍背,讓他把飯菜吐出來,誰知卻連剛才吃下的也吐得乾乾淨淨。折騰一番後若青累極入睡,翼兒這才惡狠狠地瞪著曇天「你滾!沒良心的人,若青哥還不夠慘嗎,你是否非要害死他不可!」

  曇天生氣地提起手「你膽子越來越大了!」翼兒卻毫不恐懼地直視著曇天「你就打死我呀!反正你也害得若青哥半死不活,再多我一個也不差什麽!」

  手還揚在半空,氣焰卻早全消,曇天跪下望著若青「那你教我、要怎麽辦才對……我不想、不想失去若青……」

  要是知道,我就不用這麽苦惱……忍住心酸,還是勸著「你、至少好好愛著他吧,若青哥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或許……

  

  自那天起,若青的情況沒什麽好轉,但也沒有再惡化,偶爾會吃點菜、肉,但更多時間卻只是待在床上動也不動。

  蒼白的睡顏沒半點血色,曇天撫著他,就像撫著屍體般冷「若青,要怎樣你才會好起來?告訴我……」

  柔和卻心碎的聲音傳入耳裏,若青但覺心裏好像暖了些,揚起了笑容。首次看到若青的微笑,曇天竟感動得想掉淚「若青,你笑了……是做了美夢嗎?你的夢裏可有我……」

  沒錯,你的溫柔大約只有夢中可尋……就讓我一直待在夢裏,至少這兒是高興的,再沒有人能傷害我。嘴角上揚得更高,卻分不清是夢境抑或現實。不敢相信那個男人會真的對自己好,與其再一次受傷害,不如不再相信。

  一覺醒來,若青但覺自己睡了好久,今天精神竟是異常的好,若青突然掛念著滿山的青草藥。

  沒有人知道,從小時候自己就愛跟它們共處,因為無論跟它們說些什麽、做些什麽,雖然得不到回應也絕不會受傷害。某程度上藥草是害慘了自己,但卻也一直支撐著自己……要是沒有它們,自己就更加一無是處了,是不?

  默默下了床,拿了件衣服披上,既然身邊沒有人,那就去探望一下老朋友們。或者,會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披著黑色襯衣的立於風中,整理著滿山的草藥。
  
  38-40

  「小時候,我真的很恨你們……」雙手輕撫著一片綠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父親老是要我喝藥湯,明明我沒有病,為什麽要喝藥?好苦好苦、又好痛好痛……現在我終於知道為什麽,原來、我只是他用來試藥的玩物,這麽多年,更愚蠢的人也該知道,他對我一點愛也沒有,卻一直暗自在心底期待,其實父親是愛我的……

  但原來、沒有……一點也沒有……就像是那個男人,明明說是愛我,卻因為不必要的仇恨而拒絕我,結果我又得到了什麽?愛情、自尊、身體、什麽都沒了……為什麽我會笨得以為愛情比一切都更大,他卻可以不在乎地把別人抱進懷中……

  也許,我真的是犯賤……所以活該沒人愛……」
  
  發現若青不在床上時,翼兒發瘋了四處尋找,深怕他輕生。找遍整個家,沒找到他的身影,沒想到卻竟在若青應是最厭惡的地方,找到帶笑的他。

  輕柔地撫著片片綠葉,若青嘴巴開開合合,溫柔的笑著,彷佛在跟草藥訴說著喜怒哀樂。遠遠看著這一幕,翼兒不明解卻也不敢上前,縱而在風中的若青看上去搖搖欲墜,表情卻是快樂的……

  抓緊著肩膀的衣服,若青有點冷的縮緊身體,翼兒見狀立即沖上前,想把手上的衣服拿去給若青披著,卻意外聽到若青的話,翼兒顫抖著抱著若青,沒想到他竟一直這樣想……

  「不!若青哥你不賤、一點都不賤……怎會沒有人愛你,我愛你、我們都愛你呀……不要說這麽悲傷的話,不要放棄自己、可好?」

  頓了一頓,換上有點複雜的表情,若青低著看著翼兒滿淚的臉,開口像想說什麽,結果還是推開他,默默不語地走過翼兒的身邊,步回房間。

  跪在地上,雙手握成拳頭,淚一直往下掉「你們真好,若青哥還會對你們微笑……對我卻置若罔聞……是不是在他心目中,我也是害苦了他的人……」

  背後一陣溫暖,軟綿綿的衣料包裹著翼兒,若青蹲下抱住翼兒「對不起……」

  「對不起、翼兒……『我回來了』……」忍受到胸口濕了一片,若青更抱緊懷中的孩子,翼兒沒錯、他一直都支持自己,怎麽忍心……連他也懲罰了呢「對不起、對不起……把你捲進了我們的恩怨當中……」

  並不是所有人都傷害自己,也不是只有藥草才一直支持自己,身邊就有個人,一直默默地付出,甚至不求回報……

  「若、若青哥──」哇的一聲哭起來,緊抱著若青纖細的腰,翼兒把頭深深埋進去,把這個月來的委屈心痛一下子哭出來「人家好怕、不要連你也離開我……你不要放棄自己……」

  是啊,他怎麽這麽傻,竟然想到放棄自己……好不容易活下來的,他捱了這麽多苦、吃了這麽多虧、被這麽多人折磨踐踏,而現在、他終於可以自由了!真真正正自由了……

  好好地活下去,不可以認輸,就是再慘的時候也沒想過要死,現在……只不過是愛情被糟蹋罷了,人生還有很多其他,別為了這種事而傷心。

  「翼兒,跟我一起離開這兒、可好?」抱住翼兒下了決定,既然不想再心痛,也不敢再嘗試,倒不如把它捨棄,再也不去想……

  呆呆看著若青,翼兒張口,卻說不出話。

  ──若青哥你真的要走嗎?你捨得嗎?曾經是多麽深愛著曇天的你、離開了後真的會幸福嗎?

  ──可少爺害若青哥傷心欲絕,離開又未嘗不是一個好結果呢?何況少爺根本不懂得怎樣去愛一個人,他會害苦了若青哥……

  「若青哥,只要你幸福,無論是天涯或是海角我都追隨。」
  
  本決定了晚上就跟曇天說,明天一早就走。可若青卻因受了風寒高燒不退,整晚喘息掙扎,能到後山走一趟的身體彷佛只是迴光返照,他早虛弱得連下床的氣力都沒有。

  整晚翼兒都守在身邊,曇天卻來告知,大廳有人指名找他。「少爺,你別開我的玩笑。」邊為若青抹汗,可不想再跟曇天玩什麽幼稚的把戲,這夜有什麽差錯,若青隨時危在旦夕。

  「信不信由你……」無奈地歎口氣,早知自己被徹底厭惡,曇天也不想為自己辯解什麽「要是你擔心若青,我會留著照顧他。」

  「照顧?你又想怎樣『照顧』他!」厲聲地吼道,他還嫌害若青哥不夠嗎?

  「不論你怎麽說,我對若青的愛不會比你少……」淡淡的說道,語氣輕柔話卻千斤重「我知道我待若青並不好,但、這刻……我深愛著他……」

  床上若青突然傳來一聲呻吟,曇天大手一撫發現熱度又上升幾分,汗水早把襯衣沾染,若青痛苦地喘息,大口地呼氣吸入的卻極少,恐怕撐不過今晚。

  曇天強撐起若青的身體,運勁把內力輸給他以保護心脈,兩具火熱的軀體同時冒汗,床鋪都被汗水濕透,曇天首次傳運內力,也不知這方法是否可行,只好不斷透支內力。直至體力以不足以支持,再撐下去未免弄巧反拙,曇天才收回內力,小心翼翼地讓若青躺好。

  蒼白的臉現已現在紅暈,呼吸也已平順多了,曇天順一口氣,覺得一切都值得,輕輕撫上若青的臉,絲毫不為自己多年內力頓失大半而婉惜。

  「若青、你要撐下去,你好起來後,你要什麽我都依你。」這一刻,曇天終於有點明白,昔日若青以什麽心情愛著自己。奉獻自己一切,只想對方幸福,即使自己會心痛也不在意……

  這到底是一份怎麽樣的感情。

  無語看著這一幕,曇天的反覆早已令人看不清他是真情或是假意,而翼兒卻還是被震撼住。付出……少爺真的能學懂這一點嗎?

  要是、要是他能夠給若青哥幸福的話……

  「翼兒,你真的不到大廳去嗎?那人大概已等得不耐煩。」再回神發現曇天已為若青換過衣服,看了看安穩睡著的若青,翼兒點點頭「我這就去。」要是真的有客人,待慢了也不好,何況房間跟大廳只是幾步路程。

  邁著不急不緩的腳步走到大廳,果真有個男子背著手站著等待,看到熟悉的背影時,翼兒不禁驚呼「怎麽會是你!」
  
  半夢半醒,喉嚨火灼的感覺迫得若青睜開眼「翼兒、水……」冷冰冰的茶杯靠到嘴邊,卻怎樣也喝不下去。

  微乎其微的歎息,杯子移開,換成溫熱的唇。意識飄離並沒作多想,若青張開嘴讓水滑進喉嚨,總算舒緩了不適,一口水一下子就喝光,若青渴求地再張開嘴,等候唇再次靠上。

  好不容易喝光一杯水,若青滿足地歎口氣,又想昏昏沈沈再睡去,不安份的唇卻又印上,一下一下地逃逗,受不住攻擊,若青乖乖接受對方的入侵,小臉染上更多的緋紅……

  怎麽吻也不能夠心滿意足,唇不捨得地離開,卻不敢更進一步,只能啞著聲音道「若青,我好愛你……」

  睜開眼看到曇天的臉,清淚滑過了臉頰,痛苦複雜地望著自己。

  「曇天……你終於願意為我流淚,沒錯……這是……懲罰……你不再愛我的……」喃喃自語,是在夢中吧。不然曇天怎會為自己流淚,怎會說愛自己……

  「是的、你懲罰我吧,我罪有應得,只要你別要懲罰自己……」提起衣袖一下一下印在被汗濕透的臉,從前沒有為你抹去淚水……

  「你知嗎?我真的以為、我會死……」微弱地笑道,既然是夢,那麽他不會介意自己說些什麽才對,這是我的夢嘛「真的……好傷心啊……你知道、那個笛子把什麽敲碎了嗎……是我的心啊……若青、若青只有一顆心……把它送給你了……為什麽你不珍惜……心、好痛呵……你真的愛我……又怎麽捨得用我心愛的東西來傷害我……怎麽用我的愛來傷我……」

  哭喊著,若青胡亂揮舞雙手,狠狠打在曇天胸口臂膀,哭得淒慘、哭得絕望……就是小時候被丟到那服侍男人的房間,也沒有過張開口號啕大哭……

  總是咬咬牙,默默承受,無論是多大的痛苦也沒關係。至少還有自尊支撐著自己、還可以套上不在乎的面具、只是若王柳青而不是若青…

  「我賤、我應有此報……但為什麽不讓我痛痛快快地死……為什麽給了我愛後又要取回去……為什麽、我為什麽這麽笨……明明是自己選擇的,卻不能原諒……我不能原諒我自己啊!!」

  「曇天我好愛你、真的好愛好愛你……即使你不要我,我還是愛著你……為什麽你不相信我,若青不會害你……我只會、害我自己……」

  傳來一陣呻吟聲,若青又清醒過來,夢裏的情境還彷佛瀝瀝在目,卻一下子就返回現實,要面對那個不愛惜自己的男人……最後一次,司徒曇天、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你掉眼淚。
  
  「若青,你醒了?是不是?」撲到床上,曇天抹去若青臉頰的淚,可若青只是動也不動,淚還是一直滲著「你說話啊?你說話……不管是什麽我都會答應的。」

  倏地張開眼,不是空洞卻也沒有感情地望著曇天,只是一種陌然。朱唇微啟,卻是晴天霹靂「那、讓我離開。」

  「若青你別說笑,我知道害苦了你,但一切早已雨過天晴,我們可以……」強硬地抓緊虛弱的身體,彷佛他就真的會突然消失。打斷曇天的話,若青還是以沒高低起伏的聲線回道「我們可以?你憑什麽用『我們』?柳青何得何能,跟司徒少爺平起平坐,我們!」

  「你別這樣、我知你氣在頭上,我讓你罵呀……」像逗孩子般的,柔聲安慰。彷佛若青只是被他罵過兩句的孩子,拿個糖蓮子就會心滿意足。

  「我不恨、也不愛,無論是怎麽樣的感情,都還你了。」淡然地微笑,看得曇天微愕,明明是笑容,卻冷漠得比目無表情更可怕。

  「你說謊……你不可能不愛我、不可能……」抓緊肩膀的手施力,曇天容不得若青拒絕,他怎麽可能說不愛自己……怎麽可以……

  哈、哈哈……一聲聲的,笑聲逸了出來,若青不可抑制地狂笑,笑得雙手掩上了臉。過了半晌,終於停止,鄙夷地望著面前的男人「司徒曇天呵……你以為你是誰,把人踩在腳底,狠狠踐踏一番後,你卻來……卻來要求我的愛?」

  這男人從來就只知道索求自己的愛,又怎曉得付出是什麽……再癡心下去,連自己也會看不過去吧。

  大笑過後,是一連串的咳嗽,若青邊劇情顫著身體,卻還是說下去「沒錯……若青是曾經很愛你,但他死了、早就死了,你不知道嗎?在你面前的不是若青,而是『若王柳青』,看清楚!他欠司徒家的,早該還完了吧,連生命都給你了,總歸完了吧!柳青只幫人治病,既然治好了,也該走了。那我離去,又有何不對?司徒少爺倒請給個理由。」

  一夕話令曇天啞口無言,心裏千言萬語,卻只能化成一個字彙──

  不要走!!

  「別走……這就是你的家呀!」

  「家?柳青從來沒有『家』。就是在藥居,我也只是藥王的玩物,專門供他們樂子。」就因為這樣,自己才從沒被當成人般看待,下賤的玩物……僅此而已「我就是寧願回去沈家,也不願意留在這!」字字清楚地道出,就是再多一秒也不願意留下。

  「你、你不是逃那逃出來?為什麽還要去找沈中奇那個混蛋!」妒意襲上心頭,他怎可以在自己面前、說要去別的男人!

  「你所做的、跟沈中奇又有何分別呢?」曇天聞言彷如五雷灌頂,明白事情沒有改變的餘地,終於不再堅持「那至少,你先養好身體再離開、可好?到時縱使是天涯海角,我都送你去……」

  如若相遇相知是錯誤,要是分離是幸福的開端,那麽就讓我送你去,無論是天涯抑或海角……只是為什麽我能擁有你的時間這麽短,回憶都由傷害堆砌而成……

  當回憶中只有傷害,我們還餘下什麽?
  
  終歸是暫時留下來,以柳青的身分。細想過這也沒什麽不好,反正已是自由身,離開後也不見得有地方去,何況仇敵滿天下,這裏有『曇雲軒』的勢力保護,衝量利害之後,決定待著直至另有作為。

  或者是解決心頭煩憂,一覺醒來,發現身體竟無比輕鬆,眼睛對上鏡子時,更被鏡中的人嚇一跳。有多久沒看到自己臉色紅潤的模樣、臉頰甚至還漾著紅暈,精神飽滿。

  縱而不可思議,若青卻喜歡這改變,連身體都仿似全新的,看來老天也支持他的決定。若青露出笑容,故意忽略內心的失落,梳理好頭髮想找條發帶束起,手指卻在觸碰布條那刻倏然收回,改抓起一支木發朁把青絲盤起。

  望著鏡中的自己笑笑,打起精神吧!決定了就不能後悔,既然這個男人不能給予你幸福,就親自去尋找,生命的路還有很長。

  早飯的時候,發現餐桌只有翼兒一人,從他口中得知,雲瀟被邪巫『脅持』走了,就今天一大早。擔心表現於臉上,翼兒卻露出笑容說,不要緊、他們是吵吵鬧鬧出去的。

  是嗎?高興地離開?雲瀟可以原諒他嗎、畢竟當中有欺騙,甚至還有威迫,雲瀟卻這麽輕易接受他了嗎?但或許,他們是找到愛了吧……邪巫做了這一切,也是因為愛上雲瀟,我愛上一個人,為他做盡了一切,卻只是……

  哎,別想,過去了。

  微皺的眉叫翼兒操心「若青哥你別擔心,雲瀟哥不會有事的。」笑笑,若青回應「我沒事,只是想起忘了向雲瀟哥道個謝。」

  「哎、翼兒,還有,以後叫我青哥就好,別加若了。」我再也不要像誰,柳青就是柳青,生命掌握於自己手上。吃了飯,決定繼續住在雲瀟的房間裏,反正也睡這麽久了,連身上衣服也是雲瀟從前的,他應該不會介意吧。

  心縱這麽想,腳卻控制不了往北廂走去,再一眼、就再看一眼,至少留個回憶。停在熟悉的房間門外,雙手一推,一陣清香吹送,雙腳踏入房間。

  裝飾擺設依舊,卻已沒有昔日的親膩笑語,甜蜜的境象還歷歷在目,卻早已支離破碎……若青望著牆壁的空白位置,房間已再不會有歌聲回盪,笛子染上赤紅是不能改變的事實,縱而是自己一手做成,卻控制不了心酸……

  當日一曲《比翼雙飛》仍猶在耳,卻已散亂得聽不出原貌。

  『昔君空中伴翔萬里晴空 誓約此生無雲 奈何羽落散盡滿江 比翼雙雙 分飛』
  
  41-43

  『昔君空中伴翔萬里晴空 誓約此生無雲 奈何羽落散盡滿江 比翼雙雙 分飛』
  
  清秀的字於碧綠上勾劃,一櫃子的衣物未曾有機會見天日,卻已註定暗無天日獨自終老。黑色的墨刻在布料上,淡淡數字道盡故事,怪只怪咱們緣份太淺,水一沖就沒了影。手撫著未乾透的字跡,墨黑漸漸化開,碧綠上印上一個又一個水跡。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然我們又哪步走錯了。怪只怪我未能有一個配得起你的身分、你未能有包容我的胸襟、我們未能有至死不渝的愛情。

  要是可以遺忘、要是可以重來、我們的身分是否可以不一樣……

  又再看一眼,都完了,若青就永遠收於心底。放下筆,衣服也懶得收起來,反正這房間再也不會有誰來,除非曇天又再找到哪個奴才,把他的心困於此。

  「……青哥,來一下好嗎?」門外翼兒探頭,若青點點頭,毫無留戀的離開,沒有回頭。未關緊的門,吹進幾陣清風,拂在衣服上那還沒乾透的字跡及淚痕上。
  
  晚上曇天從外面回來,看到若青坐在大廳,身邊還有個陌生男人。原來揚起的笑容立即往下沈,臉容因妒意扭曲,可他還是壓著內心的醋意,強擠出笑容「若青你身體好點沒?」

  「司徒公子又忘了,在下是柳青、若青早已死了。」曇天的表情當然盡收在若青眼底,然他沒有絲毫心軟的,給他碰了個軟釘子,皮笑肉不笑地強調。

  頓了一下,面帶痛苦地看著若青,就這麽討厭他嗎,為什麽明明就在自己面前,卻要不斷強調『若青』已死……曇天緊握著拳,臉上還是有禮地笑容「抱歉、在下忘了,柳公子請勿見怪。」

  飯也不吃,曇天返回房間,不想看到若青跟別的男人調笑。那男子他認得,就是當日來找翼兒的,想不到、直正的目標卻是若青;那一天他記得,若青哭喊著訴說對自己的愛,好想補償他,但他卻說要離開,再也不想看到自己。

  沒人為意,曇天剛待過的地方,留了一小灘血跡,那滴滴的血一直順著路,停在曇天房間外。

  張開滲血的掌心,明明內力盡失,怎麽還是控制不了力道,曇天苦笑搖頭,隨便扯過布條包裹傷口,拿出懷裏已乾硬的饅頭,和著水吃下。

  大廳裏若青還是跟男子閒聊著,心思卻早不在那兒。為什麽剛剛曇天會露出受傷害的表情,因為失去了愛他的人嗎?一定是這樣……只是愛他的人,並不是他愛的人,曇天對自己並沒有愛,無論多大的愛都早已損耗盡了,更何況他的愛細小得連沙子也容不下……

  說服自己,卻食不下嚥,在翼兒擔心的注視下勉強多爬兩口,終告放棄,翼兒明白若青心思,也不多作強迫,反正他不再自我放棄就是最大恩賜。拿來幾塊冰的甜糕點,放在桌上,若青看了不禁笑了「這個糕餅兒,」夾了一塊放進口中,甜滋滋的融了滿嘴「從前我爹為人看病,我偶爾跟在一旁看,當中不乏有些孩子,總要求父母親說,喝了那個苦湯兒後,給人家買糕點喇。」

  再吃一塊,甜進了心「我總是想,為什麽爹從來沒給我買過糕點,到底是什麽呢,青兒好想吃。某天,有個老傭人偷拿了一塊給我。」笑容漸漸變得苦澀,像口中的糕點也不那麽甜「說是老爺給我的,我好高興地咬了口,甜甜的。但後來,那個老傭人卻再沒出現……」

  「從來,在我身邊出現的,就只有虛假。縱而是這樣,我還是認真地以為自己總會得到幸福。是不是過於奢求?」

  翼兒不語,眼晴瞄向後方,不知何時出現的曇天,把對話一字不漏地收進耳裏。其實翼兒也是矛盾的,他想跟若青一走了之,卻明知道若青心放不下,只能旁敲側擊,試探若青偏向那邊。

  最重要的,是要確定曇天真的懂得愛他的若青哥了,自己才捨得一走了知。對於自己對若青所懷有的複雜情愫,翼兒早已不敢細想,早在那天他微笑著說『翼兒,你喚我若青哥吧』開始,就但覺沒人能讓自己如此愛著,然而比起愛情,感動又再多占一些……

  因此,願意為他豁出一切,卻不讓自己存有一絲獨佔欲望。只要求、若青哥永遠幸福就好。那自己也可以得到幸福的吧、大概……

  望瞭望若青身邊的那個男人,時間已經不多了。
  
  月夜下,曇天看到若青跟不熟悉的男人漫步,表情複雜。你何以對他微笑,卻對我彷如陌路人?

  不經意的,翼兒走近他的身邊,輕喚了一句「少爺。」曇天望著他,良久才道「翼兒,怎麽又喚我為少爺,若青不理我,連你也這麽生疏。」

  快樂的時光好像一下子就逝去,怎麽追也追不回。

  翼兒沒回答,曇天又說,像自言自語「若青,他現在好像很快樂,從前他有笑過不?有嗎?」

  「有。」堅定地點點頭,翼兒想起最初認識的若青。堅強的、美麗的、耀眼的,抱著自己因快樂而流淚,說著:翼兒,我好幸福,怎麽辦。

  曇天再問「那麽,翼兒,他苦嗎?若青有沒有吃苦了。」翼兒用力地點頭,苦,很苦。

  「若青哥很苦,他想恨你,卻不得不愛你,所以他只能恨自己。」

  聞言,靜了半晌,才歎口氣。

  「翼兒,你說他恨我,卻不得不愛我。而我,又何嘗不是?」或許,現在說什麽都像藉口,為自己洗脫罪名。

  「翼兒,一個人能承受多少背叛?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懦弱的男人。當我知道他是藥王兒子那瞬間,真的很恨、但也只是恨老天,為什麽命運要如此捉弄人。我迷茫了,一直以來復仇都是我的信念,我愛上的卻是仇人的兒子,我還能靠什麽支撐下去?翼兒,要是你的話,又會怎樣做?」

  走前兩步,當日藥王所加諸的,除了傷害,還有屈辱。

  「我很恨,但我卻更愛他。若青昏迷的那瞬間,我真的慌了心,用他的命來換我的雙眼,你認為,我真的忍心嗎?」

  真的看不到嗎,我對他的愛,我真的不愛他嗎?

  「沒錯,我是錯了,錯在不該接受他的治療。或者我就這樣一輩子看不見,反而能得到他,現在看見了,他卻離我好遠。」
  
  「若青,他說我不信任他,他又何嘗相信過我呢?連同著雲瀟做這麽一場戲,迫著我去相信,愛人及哥哥同時背叛了。我也是人,我也會痛,這何嘗不是一種傷害。我試著去恨他,但每一次的傷害,都一樣在我的心裏烙下了傷痕。你以為,我不會為他心痛嗎?」

  月亮,好美,多少年沒看見了?可獨自一人寂寞地欣賞,又有什麽樂趣可言。

  「翼兒,你說若青好苦,那麽你說,我苦嗎?」轉過頭,曇天直視著翼兒,眼中竟是滿滿的痛「你說,司徒曇天,苦嗎?」

  男兒流血不流淚,只是未到傷心處。苦嗎?若青傷了,苦嗎;若青哭了,苦嗎,若青死了,苦嗎?

  你贏了,要是你以自己來懲罰我的話,你贏了。

  我輸得一敗塗地,只因為我未夠愛你,沒有愛得讓你相信,即使是現在我還是愛著你,未能夠讓你明白,即使我深深的怨恨你,也只是因為太過愛你。

  報復夠了,真的夠了,現在連他也不得不嘲笑自己的愚蠢,要是再能多愛一點,今天他們就不會走到這種地步。

  「我知道,你們就要走了。要是這就是若青要的結果,我願意承受。這就是司徒曇天的下場,所有的人都離開了他,而他也……」

  所有人都離開了,那司徒曇天要怎辦?誰能夠給他一個答案。
  
  翼兒不懂反應,從來沒有想過,曇天的心情。要是他的話,能接受這種背叛嗎?第一次明白,若青哥所做的,也是一種『背叛』。

  背叛了曇天的愛及信任。

  曇天所做的,當然不能原諒,實質地傷害了若青,是不可能改變的事實。可原來他的內心,也是傷痕累累。

  最重要的是,他,還愛著若青哥。相信若青也是愛著曇天的。自己真的能看著這兩個人分開嗎?

  已經錯了一次,又何必一錯再錯。

  「曇天哥。」翼兒終於叫了,回復到這個稱呼,他相信真正的曇天回來了「你記不記得,曾對若青哥說過一句話:『你寧願留在這做「奴才」,也不肯離開做個「人」。』?」

  苦笑「記得,你不必提醒我,曾如何傷害過若青,我銘記在心。」

  「我的意思是,作為奴才的若青哥已經『死了』。」高深地一笑,裏面有很多苦澀,要是估計錯了,也沒辦法「我也只是猜測罷了,『竹然居』有件衣服,你可以看看,或許裏面有轉機也說不定。」

  曇天一愕,倏地記得若青三番四次強調『若青已死』,難不成,這不止是諷刺?

  「我也不希望你們緣盡於此,反正也不會更差,再嘗試一次又何妨?」雖然私心地,也只是為了他的若青哥,要是能夠幸福就好了。

  重重擁抱翼兒一下,曇天輕輕在耳邊說了,謝謝你,還有……對不起。對翼兒,真的有太多太多抱歉,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受害人。

  翼兒一笑,轉頭望著月夜下的兩人,說什麽抱歉。其實他也獲益良多,至少堅強了,現在的他,也有資格爭取自己的幸福吧!

  一個勁地闖進『竹然居』去,第一眼就看到桌子上放著的衣服,翼兒說的就是它?一件衣服。走前兩步,看到上面的字跡,總算明白了。

  『分飛』是嗎……若青你去意已決,那我……

  我真的只有放走你一途,是吧?

  指尖輕撫著布料,刻劃著一字一句,想像若青當時的心情。在劃過被淚痕化開了的字跡,心裏終於有了決定。
  
  翌日,曇天一大清早就不見了影,若青也是坐立難安。翼兒告訴他,一切已準備好了,只要若青一聲,就可以立即起行。原本趁著這時離開自是最好的,曇天到布坊去了,沒有人會阻欄。若青卻老是下不定決心,拖拉半天才道「至少跟他道別一聲。」

  曇天回到家中,看到三人就在大廳等待自己。

  「司徒公子,柳青身體已無恙,就此拜別。」心情複雜地望著曇天,要是今天真的別過,他日定必無期相會。

  「我明白了。」冷靜地點點頭,讓人看不清他的思緒「那今晚就讓在下宴一席客,算是為幾位送別。」

  擊掌,外面走來幾名大漢,抬了一桌酒菜,原來曇天一早就去打點。若青望著,心裏倒卻是氣憤居多,他早就打算今晚為自己『送別』?好個司徒曇天……

  忍住心酸,表面還是不動聲色,率先坐下,拿過酒杯先飲為敬。

  「柳青謝過公子的招待。」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又倒滿一杯仰頭傾盡,連接三杯,臉上已泛起微紅「這是柳青敬公子的。」

  最後讓我們喝過痛快吧,今天之後就真的重新做人,忘了一切,忘了司徒曇天,記著,明天一離開家門,就已是全新的人,以前的不必記起!

  曇天也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把酒直往肚裏送,就著嘴邊就大口大口喝下去「我也敬你!」

  命令拿出秘傳特級女兒紅,兩人一來一往喝盡兩壺佳釀,喝了個半醉,迷迷糊糊癡笑。

  「我恨你、司徒曇天我真的好恨你……」口齒不清地道,若青緋紅了臉,彷佛十數臉龐在眼前旋轉。

  「我知道。」曇天倒卻是平靜得多,臉雖染上了紅,卻依舊意識清醒地望著若青,這總是因他而失控的人。

  「但若青……若青卻好愛你……他愛你,我卻不會原諒你,把若青的心踐踏於地,連最後的自尊也不留給他,讓他心碎地離去……」伏在桌面上打著酒嗝,顫三倒四地說著「你有把他當成人嗎?你才不是人……你不懂、你根本不懂什麽是愛……更不懂得如何愛人……你不是人……」

  說話聲漸漸朦朧,若青閉上雙眼傳來穩定的呼吸聲,曇天把他抱起,往北廂走去,坐在床邊看著若青一整晚,直至太陽升起才離去。

  輕輕抹去若青眼角的淚,落下一吻。沒有了,再也沒有了,今天之後,你再也不必傷心。在耳邊輕輕留下一句「我愛你。」

  所以,想你幸福。
  
  像早知道似的,翼兒清早到北廂為若青打點。整理好後,若青終於說「我們也起行罷。」

  強迫自己不再留戀,若青快步走著,坐上門外早起守候的馬車,此時翼兒突然塞給他一個小包袱,說「這是少爺要我交給你的。」

  曇天竟沒出現,馬車『喀噠喀噠』的響著,不知過了多久,若青打開包袱,就一件靛青衣裳,清秀字旁刻畫上剛毅的『再聚』二字。

  『昔君空中伴翔萬里晴空 誓約此生無雲 奈何羽落散盡滿江 比翼雙雙 分飛再聚』

  忍不住,若青緩緩往『曇雲軒』的方向一望,已經快看不見了吧。這一望,卻令他心驚,一陣黑煙在『曇雲軒』上方升起,還有點點火花。

  「回頭、回頭!」失聲慘叫,翼兒察覺異樣也轉身一看,倏地想到……

  『我知道,你們就要走了。要是這就是若青要的結果,我願意承受。這就是司徒曇天的下場,所有的人都離開了他,而他也……』

  該不會、該不會……

  就在兩人驚慌不已之際,後方竟傳來一陣馬蹄聲,伴隨著熟悉的叫喊「柳公子!我忘了把一件很重要的東西交給你!」

  戰戰兢兢的,撥開窗簾,往後方一看,曇天坐著快馬飛奔追上,漸漸接近。

  馬車不知什麽時候停下,若青望著曇天,心驚又高興,他追來了,卻害自己因他的死活白驚慌一場。

  下了馬車,瞪視著曇天「司徒公子,請問還有什麽事嗎?」
  
  從馬上一躍而下,曇天停在若青面前「柳公子、若青曾把一樣東西交予我保管……」說著把若青的手牽起,貼於左胸口之前「可是這東西已跟我的血肉連成一體,你可否讓我跟隨在你身邊左右,不然……」

  邊抽出腰間利劍,往心臟方向指去「不然我只好剖開胸膛,把心還給你。」

  又驚愕又生氣地望著曇天,世上怎會有這麽霸道的男人「你這是要脅嗎?」

  「不、是乞求,乞求你讓我成為你的。」慢慢跪下,雙手牽著若青的手「我就是這麽無理的一個男人,這輩子也不能改變,柳公子可願意接受。」

  「我恨你、討厭你、一點也不愛你……這樣你還要跟在我身邊嗎?」居高臨下地望著曇天,眼眶漸漸泛紅。

  「要,我要把若青給我的愛還給你,但他的愛太多,恐怕一輩子並不足夠……讓我永遠侍候著你。」

  淚滴落,若青抱著曇天的頭,顫抖著聲音「你贏了。」

  這是最後的賭注,他願意放若青走,要是回憶太沉重的話。但不代表,他要靜靜地孤獨守候,這一次,他決定要主動爭取幸福。

  幸好,在他看到若青擔心的淚光時,才知道,自己不是一點勝算都沒有。
  
  「柳青,『曇雲軒』已經沒了,司徒家也沒了。」曇天厚臉皮地坐上馬車,跟著他們上路。

  「那又如何?」邊掙扎想逃離曇天的懷抱,無奈他力氣大,抓得緊,任他怎地也掙不開,終於放棄。而且曇天壞心地在耳邊說『任你逃到哪去,我最終也會把你抓回來』。

  「在你面前的人,也不再是司徒曇天了,你可願意為他再改一個名字?」抱著若青,撒嬌,美人在懷的感覺真好。

  沉默了半晌,有點不懂反應,明白曇天所指的。

  讓我們忘掉過去,讓我們重新開始。再也沒有主子或是奴才,只有兩個相愛的人。

  緋紅了臉,有些感動,若青主動捧起曇天的臉,親吻「……其實我挺喜歡曇天這名字的……而且也不是很討厭若青……」

  害苦他們的,只是姓氏罷了。

  讓我們以曇天及若青這兩個名字,重新開始新的人生吧……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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