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想他歸魚洋半年前遭逢意外,雖記憶全失卻大難不死,如今五子登科,正是人生最得意之時──如果沒爬錯山、敲錯門,認識那美豔書生的話……

好個歸魚洋!臨走前甜言蜜語說會回來與他廝守,現在竟帶回嬌妻招搖遊街,他沒當街殺過去算帳已是給足面子,那傢伙反而找上門來,一會兒對他這舊情人裝不熟、假客氣,一會兒又趁他病得迷迷糊糊,偷偷從後門摸上來「重溫舊情」,要不是被他這苦主當場抓包,搞不好還想擦擦嘴就落跑,哼哼!看這縣官大老爺怎麼給他個交代?

他承認自己意志薄弱,受不了馮笙寒的美色誘惑,才會在那夜做出糊塗事,從此越陷越深,不僅亂吃飛醋,還為他公私不分。紅顏果真會傾國,他還是趁早收收心為妙……
 

【第一章】

「回來了,回來了,歸大人今天終於回來了……」
  
歡天喜地的叫嚷在街巷裏流傳,大人們紛紛探出頭來,小孩子在街上奔跑,彷佛歸魚洋回到城鎮,是多麼令人喜悅的一件事。
  
一個月前,馬前探子已經先行傳回消息,說歸魚洋大半個月後就會回來,只不過半個月過去了,歸魚洋並未如馬前探子所說的真的回來,教大夥兒空歡喜了一場。
  
再過了半個月,直到今日,地方父母官歸魚洋終於回來了。
  
他為了將爹娘骨灰葬到上任的地方來,請了公假,卻遲遲未回,過了整整的一年才真的回來。
  
所幸官衙裏有他一手提拔的師爺掌理著,所以不曾出過什麼亂子,他一回來,連身材矮小的師爺都在前頭迎接他。
  
軟轎前有僕役開路,歸魚洋掀開轎簾,與地方的長者說話。
  
千等萬盼終於盼到歸魚洋,怎麼不教城裏、鎮裏一向擁戴歸魚洋這個視民如子的地方官的百姓們歡聲雷動。
  
夾道歡迎的人群人山人海,還有婦女在他經過的轎子前撒上花瓣,一名白衣書生擠在人群之中,遠遠就望見歸魚洋從轎子裏探出的俊臉。
  
「魚洋……魚洋……」
  
再也顧不得書生禮節,馮笙寒想要擠出人群,奈何夾道歡迎的人潮實在太多,他根本就無法擠上前,只能拼命的揮手,昭示著他所在的位置。
  
歸魚洋一雙朗目淡淡的掃視過他所在的位置,讓馮笙寒的心宛如要跳出來,他用力的再度揮手。
  
歸魚洋卻視而不見的輕掃過他,看向轎子裏同坐的人兒。
  
「歸大人雙喜臨門,可喜可賀……」
  
歸魚洋牽下同坐一轎的嬌妻,向幾個宿老介紹她的身分。

女子大腹便便,一看就知有孕五、六個月,等介紹完後,他溫柔體貼的扶著她進入府內。
  
歸夫人有身孕了,今年一定會生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娃……」
  
是啊,瞧她肚子是尖的,一定是個男孩子沒錯,我看鐵定五、六個月了……」
  
「想不到歸大人是回鄉去娶親,一回來我們這裏,不但夫人有了,就連孩子都有了。」
 
「原來是歸夫人有身孕,怪不得歸大人行路這麼慢,多半是為了照顧歸夫人,歸大人真是體貼。」
  
聽著旁邊的人七嘴八舌,馮笙寒放下因為剛才過度揮舞還有些酸疼的手臂,他揉了揉手往回走,腳步不穩而蹣跚,還差點撞倒一個不太會走路的孩子。
  
牽著孩子的大娘罵道:「你是怎麼搞的,怎麼走路不看路?」
 
「對……對不住。」
  
他連連道歉,腦筋卻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踉蹌著腳步疾行離去,臉色蒼白的宛如撞鬼一般。
  
好不容易跌跌撞撞的回到家中,卻失神的坐在席上,久久都無法回神。

●     ●     ●

豔陽高照,才初晨而已,金亮的陽光已經照得大地一片光明,隨行的僕役連連拭汗。
  
但是歸魚洋最近則是家有喜事,就連滿頭大汗,也感受到一股欣喜。
  
回來統轄地方已經二個月之久,卻像新來乍到一般,覺得事事新奇,平日公牘無事之際,就四處走走。
  
城鎮的父老兄弟每每捉雞宰羊的送上,說要讓他和夫人補身,他全都退回,卻只讓他們不高興,只好無奈收下。
  
最近愛妻大腹便便,不斷有人詢問生產日期,又有人自告奮勇的告之生男生女秘方、方位、咒法,搞得他啼笑皆非,一律謝謝他們的熱心。
  
他不信那些,是男是女皆好,都是他歸魚洋的兒女,只要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當上爹親,臉上就露出微笑。
  
「大人,前方山路路徑變小了,還要再上去嗎?」
  
歸魚洋看這裏青草茵茵,遠山縹緲,景致十分優美,縱然他汗流滿身,卻一點也不覺得累。
  
「再上去看看。」
  
僕役稱是,他又往山上攀爬了一盞茶的時間,踏上這座小山的山腰,上面的小路似已久無人跡,雜草叢生,但是山腰處一片平坦,竟有人在此築屋而居。
  
「風雅,竟有人每日眼攬美景,這一定是個世外高人。」
  
隨行的僕役滿臉都是汗水,口中焦渴地道:「大人,我們到這處人家討個水喝,要不然等會兒下山,又要走上一段路。」
  
「有理,那就敲門吧。」
  
輕敲了幾次門,雖沒人來開門,那扇門扉卻是一推就開,僕役先行進入,朗聲問道:「此處有人嗎?」
  
好一會兒才聽到後房傳來細微聲響,只是語音微小模糊,分不出是男是女,「是什麼人?」
  
「我們是到此登山的遊客,想要討一杯水喝。」
  
「水在我房裏,進來拿取吧。」
  
歸魚洋則好奇不已的看著這破舊的木屋,木屋內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卻三三兩兩放置著書籍,書整理過了,屋內的東西也像整理過了,好象主人要出遠門,或者是要離開這裏。
  
「大人,我先進入拿取。」
  
僕役步入後房,歸魚洋則在門口朝裏面望了一下。
  
九月天依然是酷暑難當,門內的床上卻還是掛著紗帳。
  
坐在裏頭的屋主人被密不通風的紗帳所圍,他指著旁邊道:「那裏有我前天取用的山泉水,自行取用吧!」
  
說沒幾句他就輕咳了起來,看來是夏日著寒,所以為了養病,並且防風,房間內才掛上紗帳。
  
「謝謝這位大哥。」僕役客氣的道謝,看見坐在帳裏的人點頭,才取過水壺倒了一杯水,先行走到房門口,恭敬道:「大人,請用……」
  
歸魚洋才接過那一杯水,紗帳裏的人聽到了僕役叫喚歸魚洋的聲音,忽然沉聲問道:「敢問這位大人是哪一位?」
  
僕役驕傲回答:「是咱們的父母官,歸魚洋大人。」
  
紗帳立刻打開,裏面是位面如白玉、氣質清雅的書生,但他此時卻是滿臉怒意的跳下床,三步並作兩步地奪過歸手裏的那一杯水。
  
「我這裏沒有水給這位歸大人用,立刻給我離開。」
  
僕役大吃一驚,從來沒有見過對歸大人這麼無禮的人,他也怒道:「你知道在你面前的人是誰嗎?就是歸魚洋大人啊,你怎麼敢這麼無禮……」
  
歸魚洋則愣了一下,他自從回到這裏,就深感自己受鄉民愛戴,也從未見過對他無禮的人,但這人對他不假顏色,連杯水都不肯施捨,看來心結頗深,不知自己曾經哪兒得罪過他。
  
「這位公子是哪一位,我認得你,或是得罪過你嗎?」
  
歸魚洋處事謹慎,未明白前因後果前不會發怒,他伸出一手,讓怒火上升的僕役先安靜下來,才好好的詢問。
  
馮笙寒聞言,氣得捧水的手直發抖,他漲紅臉,隨即又咬牙,漲紅的臉色變成如雪般的蒼白。
  
他冷冰冰的道:「你當然不認得我,我也不認得你,請趕快離開,我不想在我的屋子見到你。」
  
「這位公子?」
  
歸魚洋驚詫的看著怒下逐客令的書生。
  
這書生說的明明是氣話,這只讓他更確定自己曾與這個書生相識,只不過不知是不是冤案,否則怎麼對他如此的不客氣?
  
馮笙寒抬起目光,黑幽幽的眼瞳宛如烈火燃燒,整張臉卻如春日嬌豔花兒一般俊麗無雙。
  
歸魚洋目瞪口呆他的人才之俊,更察覺出他若再不離開,這烈性子的書生,就要將那杯水往他的臉上潑了。
  
一股同情油然而生,他可不想見到這位書生因為辱駡縣官而被收監在牢裏,看來他纖瘦的身子不太健實,才會在夏日著寒,若在那又臭又髒的牢裏過上幾夜,豈不是要了這個白面書生的命。
  
「好,我們離開吧。」
  
他對這個人才俊秀的書生起了惜才之意,因為不願計較,他輕輕的下了命令,僕役卻仍有氣,卻礙於他的命令,只好作罷。
  
兩人出了門,那書生也跟著出了屋子,彷佛在看他到底有沒有真的離開他的房子,或是還敢厚顏無恥的賴在他的屋簷下不走。
  
「這書生究竟是誰,我又是哪里得罪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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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魚洋百思不解,回官衙裏翻了在此上任後的卷宗,也未發現有什麼與那書生有關的冤案。
  
最後他叫來師爺林宗仰詢問,講明今天發生的事情,問他是否認得那位住在半山的書生。
  
林宗仰身材矮小,辦事卻極機伶,也因為受歸魚洋所提拔,所以對歸魚洋十分忠心耿耿。
  
歸魚洋離開此地,回鄉去迎接爹娘骨灰來此下葬,更是把官邸內的事情都交給他辦,可見歸魚洋對他的看重程度。
  
聽完了歸魚洋敍述,林宗仰也同樣不解的搖頭。
  
「大人,我也不知那位書生是誰,也從未收過有關於他的狀紙,料想有些民間書生狂狷自大、批評世事,不把當任的官爺看在眼裏,請大人莫要放在心上,想必這人對任何人都是如此無禮。」
  
他這樣說也沒錯,世上也有這樣好發議論的書生。

歸魚洋點了點頭,料想連林宗仰都不知道,這官邸裏恐怕也沒人知曉了,可能真是如林宗仰所說吧,可是看那樣子,又像他跟自己有深仇大恨一般,不太像是那種喜愛議論世事的狂狷書生。
  
歸魚洋怎麼想都沒答案,只好放寬心懷,不再細思這一件事。
  
「那我回府去了。」
  
「是,恭送大人。」林宗仰彎腰一禮。
  
歸魚洋轉身離去,卻沒見到林宗仰矮小的身子更加低垂下來,他的臉上帶著猶豫,透露出內心的煎熬,忍不住低聲喃念著歉語。
  
「大人,這一件事就請您原諒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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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裏,剛才那書生的面貌在自己的腦海裏繞了幾繞,明明不合乎常理,怎能放下心懷?

「相公,你今日早回了。」
  
愛妻梁婉玉遞上一碗綠豆湯,他感激的接過,卻又不由得嘮叨幾句:「妳已經身懷六甲,行動不便,又何必進廚做這些東西呢?萬一太過操勞動了胎氣,豈不是糟糕。」
  
「做給相公吃的,怎麼會談得上操勞呢?快些喝吧。」
  
梁婉玉聲音溫柔,擁有小家碧玉的氣質,臉蛋雖然稱不上美麗,卻是一派的溫婉,讓人瞭解她的性情原本就極為溫和善良。
  
「晚了,這裏白日熱晚上就冷,妳出門也不多加一件衣衫。」
  
歸魚洋有些嘮叨,將外衣脫下披在她的身上。
  
梁婉玉感動的低下頭。
  
「相公,你對我真好。」
  
「說這什麼話,好象我們之間是陌生人一樣,妳是我的進門妻子,不對妳好,我要對誰好呢?」
 
「怎麼不戴著我娘的玉環,她生前一直說那趨凶避吉,妳戴著,若是有什麼事,我娘在天之靈也會保佑妳的,要知道生產不是容易的事。」
  
見她白裸著藕臂,他又叨念起來,再過幾個月她就要生產了,生產是一件難事,他著實忐忑不安。
  
梁婉玉點頭,小聲道:「相公,我下次就記得了。」
  
歸魚洋點頭,這才喝下那碗綠豆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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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直記掛著那位書生的怒顏,歸魚洋連想了幾日,但就算想破了頭,也沒有辦法厘清自己究竟何時得罪他。
  
翻閱無數的卷宗,也不知那書生的姓名為何,趁著今日天空多雲,走起路來沒那麼熱,他又上山去了。
  
木屋外一片空寂,輕敲門,門內沒人回應,於是他推門,這次門沒像上次那樣一推就開啟,竟是鎖著的。
  
「請問有人在嗎?」
  
歸魚洋連連喊了幾聲,才在屋後聽到聲音,他轉向屋後,見到那書生,他有禮一揖──
  
那書生提著水直接見他時,一張臉漲得通紅,咬牙切齒的怒道。
  
「你來這裏幹什麼?不是說過了我這裏不歡迎你。」
  
他說得這麼不客氣,讓歸魚洋也一股氣往上沖。
  
他明明是有禮而來,怎知這個書生每次說話嘴巴都不饒人,倒像他倆是一輩子的仇家似的。
  
「你不歡迎我,你以為我就愛來這破爛地方嗎?」
  
因為氣一上來,所以歸魚洋說話也極為刻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會說出這麼傷人的話。

馮笙寒提起桶裏的水直接往他身上潑。
  
「既然你不愛來,就快點滾吧。」
  
歸魚洋被淋得滿身濕,那水是山水,冰涼徹骨,但他氣得完全不覺得冷,直想要殺人。
  
歸魚洋怒火上升,他好久、好久不曾這麼生過氣了,眼前這人簡直是無理取鬧,哪里像個知書達禮的書生,真是欺人太甚,害他一股火也往外冒,竟跟他一般見識起來。
  
老虎不發威,當他是病貓嗎?
【第二章】

歸魚洋踏前幾步,抓住那書生的手,也毫不客氣的拿起另一桶水往他身上潑,以牙還牙的讓他滿身濕。
馮笙寒驚叫一聲,跌倒在地,他濕淋淋的,全身狼狽,風一吹來,肌膚一陣寒冷,不禁咳了幾聲。

「你、你……竟敢潑我水……」

歸魚洋哪管他咳嗽,他氣得直想揍他一頓,他蹲下身子,將臉朝著馮笙寒靠近。

馮笙寒雙手抵在歸魚洋的胸前,被冷水給凍得發白的雙唇,執拗的大罵著,但是雙睫卻因為歸魚洋的接近,而不安的羞顫著。

歸魚洋沒有發現他兩身軀幾乎貼近時,那書生一閃而逝的不安表情,他一肚子火,只想給這書生一個教訓。

「你給我聽著,我不曉得我是哪里得罪過你,因為我根本就不認得你,回官衙、府邸,我也查過卷宗,我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你為什麼一見到我就像見到仇人一般,我跟你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

馮笙寒本來羞於跟他相對,一聽他說得顛倒是非,忍不住用力朝歸魚洋的胸口擊去,氣得咻咻喘氣,含怒帶怨的眸子直直的跟他對上。

只不過他眼裏快要流出淚水,若不是強撐著一口氣,不願被歸魚洋笑話,只怕早已失聲大哭。

「你竟敢說你不認得我,歸魚洋你這人面獸心的禽獸,忘恩負義的雙面人!你無情無義、欺人太甚……」

聽他越罵越不象話,哪像個斯文的讀書人,歸魚洋拉下臉,強握住馮笙寒擊打他胸口的手,聲音沉重得像鐵一般。

「那你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我根本就不記得二年前到此接任縣太爺的任何事情。」

馮笙寒用力扳著他禁錮住他的雙手,這種瞎扯的事他也趕拿來騙他,當他是三歲小孩嗎?

「你休想胡說騙我!」

歸魚洋撇嘴,簡直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他將他抵在地上,在他耳朵旁吼著自己今年在家鄉才發生的事。

「這種事情有需要騙人嗎?我去年回到家鄉,為了將爹娘的骨灰移到這裏安葬,發生了一點意外,我撞到後腦,休息了三個月才醒過來,來此上任兩年內的事情全都忘記,我現在還在適應這裏的生活。」

馮笙寒怔怔的望著他無可奈何的目光。

歸魚洋低歎一聲,他不想背負別人莫名其妙的怨恨,這讓他有如芒刺在背,很不舒服。

他將手勁放鬆,隨即站了起來。

「若是兩年前我有得罪你的地方,恐怕你要說出來我才曉得,要不然我根本就不知道我何時得罪過你。」

馮笙寒大受打擊,臉色蒼白,看著歸魚洋一臉坦然的表情讓他心亂如麻,原來他並不是故意……故意這樣對他的。

歸魚洋說得清楚明白,一雙黑眸更是毫無愧意的望著他,顯現他說的確是真話。

「說吧,我究竟有什麼地方得罪你,若是我真的有錯,我就道歉,若是可以彌補就讓我彌補,我不願意背負陌生人莫名的怨恨。」

時間彷佛凍結,馮笙寒無語地怔看歸魚洋,幾次啟唇,卻根本就不知到該從何處啟口,原來他並沒有對他負心輕薄、始亂終棄,只是老天爺開了一個惡劣的玩笑而已。

不耐他無言的靜默,歸魚洋出口催促,這書生如此仇視他、怨恨他,總要有個理由吧,他正等著聽他的理由。

「快說啊,就算要恨我,也得讓我理解我究竟做過什麼事,讓你這麼恨我。」

忽然,從山路傳來僕役的大聲呼喚:「大人,大人,您在這裏嗎?」

「什麼事?」

認出是自家僕役的聲音,歸魚洋出門前有向他交代自己要過來這裏,現在他這麼急匆匆的上山找自己不知發生何事。

歸魚洋走出屋外,僕役氣喘需需的跑上前稟報。

「夫人好象動了胎氣,大夫已經到了家裏,師爺叫我上山來找大人,請您快些回家……」

一聽事態如此緊急,歸魚洋再也顧不得那白面書生的事情,急急忙忙就跟隨仆一下山,連道別都忘了。

馮笙寒從屋後慢慢走向屋前,看到歸魚洋心系自己懷孕的妻子,著急離去的背影。

他淒涼孤獨地扶著柱子慢慢坐下,身體再怎麼寒冷,也比不上剛才歸魚洋無意之間的一句話帶給他的打擊大。

他們兩個現在只是「陌生人」而已。

馮笙寒忍不住流下滾滾的淚珠,眼面嗚咽,原本以為這兩個月已經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想不到見到歸魚洋依然情絲萬縷,放心不下。

「你要我說什麼?你已經有妻有子了,還要我說什麼?」

馮笙寒一腔衷情,只有苦澀自嘗,他哭得幾乎斷腸,卻只能淚眼無雨,任是世間任何言語,也無法到出他內心此刻的悲傷跟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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粱婉玉並未動到胎氣,師爺林宗仰也滿頭大汗的說是自己誤會了。

大夫笑著點頭打圓場。

「沒事最好,夫人脈向強健,料想生育應該不是難事,要不然我開幾帖安胎的藥方給夫人煎藥喝下,讓大家都安心。」

歸魚洋點頭。

「那就多謝大夫了。」

才處理完這些事情,他勸慰粱婉玉幾句就又要出門。

林宗仰在他身邊道:「大人,您今日怎麼上山去呢?我聽衙役說,那書生對大人無理得很,要不要我將他找來,對他訓誡一番?」

歸魚洋聽他說得如此嚴重,連忙搖頭,不想把事情鬧大。

「不必,沒那麼嚴重,我只是過去他家裏一趟,詢問他為何對我像有什麼身仇大恨一般,才說到一半就聽說婉玉動了胎氣,因此趕著下山來了,現在我還要上去,再把這件事問得清清楚楚,以免心裏總有一塊疙瘩。」

林宗仰不願他再到那裏去,因此多說了幾句想打消他的去意。

「大人,聽說那書生脾氣極拗,大人還是不要跟他硬碰硬,我見大人回來時衣衫濕了,該不是那書生再次對大人無禮吧?」

歸魚洋不想讓師爺大驚小怪,更不想讓人擾了那書生的清靜,故輕描淡寫的帶過。

「沒得事,是我覺得天氣熱,到山泉邊,一不小心跌進去,所幸水淺,才濕了一點。」

「那我陪大人去吧!」林宗仰一臉不豫。

「不用了,你在官衙忙你自己的吧。」
歸魚洋也不明白自己為何不讓林宗仰跟隨,去見那書生又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師爺一再詢問,不禁讓他不耐。

總之,他不喜歡人家說那書生的壞話,縱使書生對他無禮,但是其中一定有些情由,看他不像對他執有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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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言兩語打發了林宗仰,歸魚洋再次上山。

他這次一敲門,馮笙寒就來開門,他換了一件幹的衣衫,雙眼微微紅腫,好象才剛哭過,但是見著歸魚洋,已不像剛開始罵得那麼難聽,只淡淡稱呼一句,跟往常相比已經禮貌至極。

「歸大人。」

他進入屋內,奉上一杯山泉冰水。

歸魚洋才要詢問自己适才問到一半的話,想不到馮笙寒就自行先對他說明他自己無禮的緣由。

「請大人原諒草民,因為之前草民與大人有幾面之緣,但大人卻總是一副不認得草民的樣子,所以草民書呆子脾氣一來,認為大人輕茂我這個人,才對大人如此無禮,請大人原諒。」
他語音輕脆,一直低著頭說話,說話的語氣平平淡淡,倒像這些話事他在心裏排練無數次、套好的說辭。

歸魚子搔了搔頭,他之前對自己恨之入骨的態度、口出惡言的咒駡,就只因為自己沒主動向他打招呼嗎?

「就因為這樣嗎?」

馮笙寒慢慢抬起頭來,十分鎮定的說:「是,大人,確實是如此。」他隨即比著屋內散亂的狀況。

「我這些日子就要搬走,因此屋內雜亂,大人,我一個人住此,光要搬動這些書籍就耗費不少精力,大熱天裏清理這些教人火氣容易上揚,因此才會亂發脾氣,請大人務必原諒我的無禮。」

總覺得他說的理由太過牽強,但是看他執拗的目光,就算想從他嘴巴裏套出不同的答案,看起來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歸魚洋只好苦笑的接受他的理由。

不過看來這書生知曉他受傷忘記往事,因此現在說話倒好生好氣起來。

「你何時要搬走?」

「一個月內吧,草民不想在住在這個地方。」

歸魚洋好奇問道:「這裏風光明媚、人民淳樸,你為何不想住在這裏?」

馮笙寒眼光移往遠處,沒有與他相對,對誰都無法說出實話,更何況是對歸魚洋,他怎能說自己是因為他,再也無法住在這個傷心地。

「不瞞大人說,草民身世坎坷,娘親雖為爹親名媒正娶,但爹親當時是迫於無奈才迎娶我娘,他自幼有個青梅竹馬,我爹親只愛她一人,總之,鬧出了許多事之後,我娘死後,我才一人孤身住在此地,不知是否該回家一趟。」

歸魚洋瞭解的點頭,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是啊,莫要等到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仰而親不待……」

「大人請坐,我還有書要整哩,若要看這山上風光,盡可搬出椅子,在屋前乘涼坐著。」

「多謝……」

後頭就要加上個名子,歸魚洋卻不知他的名字為何,馮笙寒好象也知道他想要說什麼,他平靜的介紹自己。

「草民姓馮,叫笙寒,大人可隨意喚我。」

他口口聲聲大人、草民的,像是在拉開兩人的距離,讓歸魚洋不太習慣的笑道:「我叫你寒弟,你也可以喚我魚洋哥,老是大人、草民的,好象我官做得多大似的。」

馮笙寒沒有一般人受寵若驚的歡喜,反倒一派冷淡的搬出大道理。

「大人,古賢有曰:君臣之禮不可廢,更何況大人就是大人,草民就是草民,草民不想失了禮數。」

「你……」
他這麼不識好歹,應該會讓人拍案大怒,但是歸魚洋卻對他怎麼都生不起氣來,只好隨他去,忍受他的怪拗脾氣。

「都好,那我就叫你寒弟了。」

馮笙寒轉過臉去,沒再應聲,開始收拾地上的東西。

歸魚洋很想跟他結交,因此坐沒一刻鍾又忍不住說話。

「寒弟,你婚配了嗎?要不要愚兄幫你介紹,寒弟,你人才這麼英俊,應該是人人心裏的乘龍快婿。

聞言,馮笙寒肩膀僵硬道:「不用了,多謝大人,草民已經有婚盟之人,他因為有事出門在外,等他回來,我門就要成親了。」

「是這裏的姑娘嗎?」

馮笙寒像是想起意中人,臉上的表情變得溫柔,連聲音都放柔了,像他心中的意中人讓他時時刻刻掛念懸心,片刻也無法放下。

「他非本地人,是個外地人,要來這裏定居,我們已經私下許下終身,他非常愛我,我也非常愛他。」
馮笙寒對他說話時,語音雖然輕脆,卻都帶著冷然,哪像現在說得極有感情,讓歸魚洋心中一動,感覺他與情人之間愛得極深,任何人都無法介入似的。

「她何時回來?你若搬走,她豈不是不知道你搬到何處嗎?」歸魚洋總覺得這段話有點奇怪,他又要等人,又要搬走,這兩樣矛盾至極。

馮笙寒身軀竄過一絲輕顫,壓抑心情的小聲道:「他很快就會回來了,在我搬走前他就會回來的。」

歸魚洋想再問,卻覺得氣氛忽然間變得極度怪異,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問什麼才好,只好說些客氣話。

「那就恭喜你了,等你們成親那日,我一定和家人連袂赴宴。」

馮笙寒忽然站了起來,他站在暗處,歸魚洋看不清他表情為何,但是他胸口急促的鼓動,嗓音有些尖銳的指著外頭即將落下的太陽。

「大人,天快暗了,你若不趁著此刻天還亮著下山,等一會兒天黑了,只怕不熟山路的你會無法下山。」
其實天色還很亮,馮笙寒明顯的有趕人的意思,他既已逐客,歸魚洋再怎麼傻,也知曉他要自己離開。

他站起來,極其無奈,看來馮笙寒並不想跟他結交。

「好吧,那我先離開了。」

「送大人。」

馮笙寒替他開了門,傍晚一陣涼風吹來,他又咳了幾聲,看來風寒未愈。

兩個人站得極近,歸魚洋聞到他身上一陣馥馨體香,那體香味道有些惑人,他不禁抬頭望向馮笙寒嬌豔的臉蛋。

馮笙寒直勾勾的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帶了些說不出的哀傷跟痛楚,讓歸魚洋霎時熱血僨張,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但是他忽然不喜歡他露出這種表情,像他這樣人才英俊的人,應該要天天開心快樂,怎能如此憂心度日。

歸魚洋厲聲道:「不准你露出這種表情!」

他說得既嚴厲又像在咆哮,連歸魚洋自己都嚇了一大跳,他從沒聽過自己用這種語氣說過話。

「大、大人……」

感覺自己好象一個瘋子一樣,竟然隨口咆哮,歸魚洋有些尷尬的咳了兩聲,努力掩飾自己剛才的失態。

「你要保重身體,不可露出那種心像是要碎了一樣的表情,只要兩人相愛,我相信那姑娘一定很快就會回到你身邊的,你不要太憂慮,這樣反倒會傷了自己的身子。」

馮笙寒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淺淺的笑容,那笑容美得讓歸魚洋心口一緊,竟覺比他所見過的任何美景還要美上三分。

甚至他腦海裏見過的奇山異水,在這美麗的笑容相襯之下都變得索然無味,沉浸在這美麗無雙的笑容,讓他宛如醇酒裏微醺迷醉。

但馮笙寒才剛微微一笑,由隨即收起笑容,那笑容一閃而逝,讓歸魚洋惆悵茫然。

馮笙寒點頭道謝。

「多謝大人金口跟關心,我會好好保重身體的。」

見到他的笑容,歸魚洋一方面覺得剛才咆哮的自己十分尷尬,但也覺得他的笑容讓自己心裏有一陣說不出的喜悅,好象有什麼東西要在內心暴漲開來。

歸魚洋點頭,緩步的走回家去,走沒幾步,他回頭一看,馮笙寒還在屋前望著他的背影。

也不知為什麼,他心裏竟有些雀躍,看來馮笙寒並不如他剛才想的不願跟他結交,要不然他不會在屋前一直目送他。

喜悅上心,歸魚洋大聲道:「寒弟,風大了,進去休息吧!」

馮笙寒默不作聲,好象沒聽到他的話,只是一徑的望著他,臉上不笑不哭,淡然的、平靜的,像帶了面具一般。

歸魚洋又走了幾步,直到看不見馮笙寒的屋子,他才快步的下山。

【第三章】

明明知道馮笙寒並沒有他想像中那麼歡迎他,但歸魚洋還是忍不住的又往山上跑。

這次卻是見到馮笙寒在屋外辛苦的劈柴。

他身體瘦弱,身軀搖搖晃晃,手裏拿著劈柴的斧頭,就像小孩子在玩大人的刀劍一樣,好似下一刻就要劈在自己的身上。

「寒弟,你到一邊坐著,我幫你劈吧。」

馮笙寒不願讓他搶過斧頭,死命的握住。

「不必了,大人,我可以自己來的。」

歸魚洋見他執拗,明明不是合作這種粗活,幹什麼這麼勉強自己,他一股熱氣直往上沖,一句話脫口而出。

「不行,我幫你劈,你這像大少爺似的身子,怎麼能做這麼重的粗活?」

馮笙寒紅唇微張,臉上出現愕然的神情。

「怎麼了怎麼了?我說錯話了嗎?」

歸魚洋不解他為何露出這種表情,他的確看起來就像個大少爺一樣,肩不能提、手不能挑,不適合做粗活。

馮笙寒仍怔怔發愣,歸魚洋以前也對他這麼說過,二年前,自己與他相戀的時候,歸魚洋對他這麼說過。

他不許他劈材做粗活,還要家中總管送上補品,每月初一送來他屋裏,讓他調養身體,更要大夫過來為他把脈,只是在歸魚洋離開此地之後半年,也就適半年前,這一切忽然都斷了。

馮笙寒並不貪圖這些享受,他要的是歸魚洋的真心,此時他猛然想起歸魚洋的夫人挺著大肚子,懷孕過的婦人在一邊討論時,也都說她有五、六個月的身孕。

「夫人懷孕幾個月?」

不懂馮笙寒的話題為何一下跳得如此之快,但是歸魚洋老實說出,畢竟這並不是什麼需要隱瞞的事。

「我與她成親半年,她已有六個月的身孕。」

歸魚洋的夫人已有六個月的身孕,兩人是六個月前成的親,也就是半年前歸魚洋在家鄉成親後,就立刻斷了對馮笙寒的照顧。

馮笙寒霎時全都理解了,歸魚洋並未失去記憶,他說自己喪失記憶,其實只是對他的矇騙之辭。

要不然他為何口口聲聲說自己忘了來這裏當縣太爺的事,也不記得兩人有什麼關係,卻可以在半年前修書來此,斷掉對他的照顧。

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會說這些謊話,不過是這些日子回到這裏,不知該如何對他交代,因此才推說自己受傷、忘了舊事,想要讓自己不再對他記恨。

馮笙寒胸口疼得宛如萬箭穿心,他並未想死纏著歸魚洋,更何況現在人家有妻有子,他就算想爭,也爭不過一個懷有身孕,並且是明媒正娶的歸夫人,但是歸魚洋不該如此欺他。

馮笙寒霎時冷透了心,他對他竟然如此薄情,還佯裝對他十分關心,三番兩次來此噓寒問暖、惺惺作態,為的是安撫他,以免他將兩人過往的情事傳揚開來,有礙他們夫妻感情、破壞他縣太爺的名聲。

「怎麼了,我幾個月前成親的事情有何不對嗎?」歸魚洋不懂他為何問這個,還在聽到答案後臉色大變。

他問得煞有介事,馮笙寒將斧頭握緊,他若想要繼續假意就隨他去吧,自己是絕不會再搭裏他的。

「沒事,大人,我自己來就好。」

歸魚洋放開手,不再與他搶斧頭,因為馮笙寒嘴上雖然說得客氣,但是眼裏望著他的目光卻極其冰冷,簡直就像是看著宿敵一般。

歸魚洋訥訥的退開一步,任由馮笙寒繼續搖搖擺擺的砍著木柴,只能在一旁幹著急的擔心他別砍到自己的身子上。
好不容易將柴砍完,馮笙寒滿身大汗,歸魚洋也同時憂慮得一頭冷汗,拿出手巾遞到他的眼前,關懷備至。

「擦擦汗吧,寒弟,你留了好多汗。」

馮笙寒自行用衣袖擦去,根本不用他的手巾,那無禮的態度非常明顯,歸魚洋只好尷尬的將手巾收進自己袋內。

他又恢復往日的無哩,歸魚洋不禁有些生氣,自己一直對他以禮相待,怎知馮笙寒卻一直對他冰冰冷冷的。

「大人,請你以後不要再到我這裏來了。」

馮笙寒忽然口出此言,讓歸魚洋目瞪口呆,他不知道他這會兒又是哪里得罪這個長相漂亮、個性怪異的書生。

「為什麼?寒弟,你應知我很想跟你當個朋友。」

憑他一個朝廷命官的身分,不知有多少民間的人想與他往來,但他就是對馮笙寒特別的對眼,一心想跟他結交,所以才一再原諒他的無禮。

想不到才剛把事情說開,他又無緣無故冰冷對,歸魚洋陡生怒意,畢竟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馮笙寒忽視他流露出的不悅,冷冷地道:「歸大人還記得前些日子,我說的心愛之人嗎?」

「是記得,又如何?」

他拒絕跟自己結交,又對他百般無哩,關他心愛之人有什麼關係。

馮笙寒一臉冷傲的望著他,說出的話讓他大吃了一驚。

「我的心愛之人是為男性,他不喜我跟別的男人太過接近,請大人以後無事不要再到我這裏來,以免他誤會我們之間的關係。」

歸魚洋呆若木雞,馮笙寒竟然是……竟然是龍陽之流。

雖然他聽過這一回事,可是從未當面見過這樣的人,再見馮笙寒臉蛋標致、氣質出眾,再加上皮膚白皙,文弱纖瘦,的確是不輸給女人。

但是、但是竟然會有男性喜歡男性這種事,讓他吃驚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他情不自禁的退後兩步。

光是想到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情事,就讓他倒退三尺,避之唯恐不及了,誰想跟這種怪物做朋友?

漂亮的姑娘不愛,竟然兩個男人間……歸魚洋一想到就覺得噁心透頂,馮笙寒弱不是心裏有病,就是他的情人有病。

忽然之間,他一點也不想跟馮笙寒接觸,只想離他這種人遠遠的,以免沾染上他的怪癖。

歸魚洋臉上那副嫌惡的表情太過明顯,馮笙寒心中一痛,他原本是隨口說說,要讓他知道自己並不是沒人喜歡。

想不到他竟是這種反應,彷佛自己跟他從未有過戀情,還一副只想立刻逃之夭夭的樣子,以免沾染到不潔。

「那我告辭了,再見。」

歸魚洋還未說上幾句就匆匆告辭轉身離去。

他絕情的背影讓馮笙寒愁苦湧上心頭,雖然他想要刺激他,但是想不到他對自己真的毫無留戀,好象自己往日與他的情愛一點也不值得珍惜回味。

馮笙寒黯然傷心,只能讓往事隨風而去,最好快點忘記,忘記當時對自己溫柔體貼、百般呵護的歸魚洋。

他現在只是一個無情無義的負心人,根本就不值得自己為他傷心、留戀,甚至念念不忘,難以釋懷。

●     ●     ●

秋天吹起寒風,才過一個月而已,就明顯的感覺到秋意。

這天官衙無事,歸魚洋來到大夫的藥行,準備為自己的妻子拿娶安胎藥,想不到竟在這裏碰見一個不想碰見的人──馮笙寒。

他臉上青白了些,好象前些日子染上的風寒還未好,這段日子又沒調養,因此臉色才越來越難看。

歸魚洋前腳才踏進藥行,想不到馮笙寒後腳也進了藥行。

大夫正在為歸魚洋捉藥,見到他後面進來的馮笙寒,還開心的對他指著後面的馮笙寒。

「歸大人,您一向欣賞的馮公子也來了。」

歸魚洋本來想裝成沒看見拿了藥就走,因為大夫的多嘴,讓他不得不轉過頭去,向馮笙寒點頭致意。

「馮公子,許久不見了,你也來抓藥嗎?」

馮笙寒沒想到會見到他,若是知道歸魚洋在藥行,他也不會踏進來,但因為大夫已經開口,他也只好打招呼。

只是無法想像當初兩人如此深愛,現在卻變得比陌生人還要陌生,這種感覺讓他分外的悲傷。

「你好,歸大人……」

年紀大了的大夫老眼昏花,看不出他們之間奇異的氛圍,竟然還親親熱熱的拉著兩個人的手。

「歸大人,您以前不是說您最欣賞的人是馮公子嗎,還要我每月都上山替他看診,慢慢調養他虛弱的身子,您看,才調養一半而已,您就命人斷了對馮公子湯藥費,他才會一個風寒得了一季都醫不好。」

歸魚洋怎麼也想不起有這一回事,因此大驚之下,無禮的指著馮笙寒,高聲驚問,擺明無法置信。

「大夫,你的意思是我曾經出錢,要你每個月上山替馮笙寒看診?」

「是啊,大人還要我藥品都用最好的,您剛回鄉的頭一個月,還買到長白人參,要人快馬加鞭帶上送給馮公子,這麼大的事您都忘了嗎?」
歸魚洋怔了好一會兒,長白人參是頂級人參,連他自己都沒吃過是什麼味道,他怎麼可能平白無故送來給馮笙寒這個龍陽書生?

他一怔之下隨即哈哈大笑。「大夫,你在開我玩笑是吧?連婉玉我都沒讓他吃過長白人參,我怎麼可能對他……」

馮笙寒聽他為說完整句話,但是語氣卻充滿不屑,他難堪的別過頭去,一時之間窘怒上心。

當初兩人相戀時刻,歸魚洋對他百般的溫柔,他是個窮書生,家無分文,只有滿室不值錢的書冊,歸魚洋對他的身子十分在意,花費了大筆錢才,調養他的身子。

他一開始極力拒絕,歸魚洋卻是苦口婆心的對他在三央求,說想跟他終生到老,所以要他身子健健康康。

馮笙寒這才點頭同意,想不到當初那件事,卻變成今日的笑柄。

馮笙寒難受的真想挖個地動鑽進去,歸魚洋縱然對他再怎麼不堪,他當初吃人嘴軟,自然也無法以對。

「大夫,我的藥好了嗎?」

他只想快點結束這個話題,恨不得拿了要就趕快離開藥房,以面被歸魚洋瞧不起,但是大夫的話還未說完。

「馮公子,你別急,我知道你銀錢使用不便,歸大人對你這般賞識,你的身子才調養了一半,君子有仗義疏材之德,歸大人連長白人三都要人快馬加鞭送來給你吃,不會小氣這種小錢的。」

「不、不用了,歸大人一直對我很好,我不能受歸大人照顧了。」忍著屈辱,馮笙寒才能說出這幾句場面話。

但他雙頰通紅,幾乎想要立刻逃出去,明明知曉現在歸魚洋根本就不會在乎他的身子如何,大夫還一直鼓吹歸魚洋花錢調養他的身子,馮笙寒羞得微微發顫,一張臉再也無法在歸魚洋面前抬起來。

歸魚洋連看也不看他,這種有龍陽之癖的怪人,他只想離得遠遠的,聽著大夫還不停說著,他忍不住冷笑了幾聲。

「大夫,馮公子是花了多少錢讓你說這些話的?我跟他非親非故,他對我也向來沒好臉色,我怎麼可能會花錢請你調養他的身子?」

老大夫急著揮手撇清,「歸大人,您這麼說就錯了,我可不是光說馮公子的好話而已,對著馮公子,我也常說您的好話。」

「先把安胎要拿給我吧,我急著要。」歸魚陽根本不想多聽。

大夫將包好的藥包遞上,對著歸魚洋真心真意的說著。

「歸大人,馮公子的身子,您以前也常常詢問我的意見,我知道您關心他,我不是為了多賺大人的銀兩就在這裏編派這些話,而是馮公子的身子偏虛寒了一點,好不容易調養得稍有起色,半年前您派來師爺把帳給結清,曾此就沒在問馮公子的狀況,這樣半途而廢,前半年的調養不就白費了嗎?」

馮笙寒真想掩住自己的臉,他前半年還繼續吃著藥,因為他以為歸魚洋還愛著他,連吃著苦藥時,都還感覺到甜蜜滋味湧上心頭。

雖然對離開自己去迎葬爹娘骨灰的歸魚洋感到有一點點不安心,他只說去三個月,要將他們之間的關係,對照顧他長大的叔父說清楚,哪知已經半年了還未有消息,但他一直相信著他,所以才繼續服藥。

若是知道歸魚洋對他早已了無情意,他就會自行停藥不會再吃了,現在更不會被歸魚洋嘲弄。

歸魚洋轉向馮笙寒,將他從頭到尾打量了幾眼,怎麼也無法想像自己會送上名貴的人參給這位龍陽書生,他臉上明顯帶著輕茂跟懷疑之意的問馮笙寒。

「我真的送過價格不菲的長白人參給你吃?」

馮笙寒難受不已,他竟會問他這樣的話,是要索討那些湯藥的銀錢嗎?]

「我會結帳那些銀錢有多少,馬上還給歸大人,告辭。」

他再也無法接受歸魚洋那種冷淡的問話,一轉頭就離開藥房,連傷風的藥都不拿了,不顧老大夫的急喚。

●     ●     ●

馮笙寒回到山上,屋內家徒四壁,真要結算那些銀錢,他也沒有辦法還錢給歸魚洋。

家中唯一值錢的東西只有……只有那個了。

他進了房,拉開床邊的櫃子,才拿起玉環,委屈、悲傷的眼淚就滾落下來。

這是歸魚洋送給他的定情之物,他見此玉色澤良好,就知這玉環鐵定名貴,歸魚洋硬套在他手上,臨行前只說要送給他,要他好好保管,說見著玉,就像見著他這個人,他這一年來的苦苦相思,若不是有這塊玉環陪著他,他早撐不下去了。

他等了一年,又害怕又不安,他怕歸魚洋是不是出了意外,要不然為什麼明明約定三個月後回來,卻遲遲不見音訊。

好不容易他回來了,馮笙寒卻見他愛憐的牽著自己有孕的娘子下轎,他大受打擊的回家,癡癡呆呆不知過了多久,才知道自己竟然流淚哭啼了一整夜。

他受了打擊,好幾日無法安睡,這才著了風寒。

卻碰到歸魚洋來此登山望遠,想不到他娶妻生子也就罷了,對他竟也當成不認識,現在更為了以前調養他身子的是冷言冷語。

馮笙寒望著玉環,熱淚盈眶,當初以為可以永遠在一起的情人,現在對他百般冷淡,還像看著骯髒物品一樣的賤視著他。

馮笙寒抬起手來,要將玉環砸碎在地,卻在抬手的一瞬間,不舍、愛戀千般的情緒交織,趕緊收了回來。

他哭著將玉環輕輕放在頰邊,感覺那溫潤的質感,彷佛當初對他溫柔體貼的情人還在身邊,而不是變成一個藐視他的縣官。

「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當初是你苦苦追求我,一等我愛上了你,你卻這樣對待我?歸魚洋,你好狠、好狠的心。」

【第四章】

歸魚洋拿了藥包之後,急急的離開藥房,他已然被大夫無的放矢的話惹得滿腹惱怒。

想也知道他怎麼可能會拿錢給馮笙寒調養身子,分明是胡說八道。

他拿了藥,卻沒直接回府,反而去了官衙,見著衙役就怒氣衝衝的道:「去把師爺給我叫過來。」

林宗仰急急忙忙的過來,行禮拜見。

「歸大人這麼急要我過來,有什麼要是嗎?」

歸魚洋一想到剛才在藥房裏發生的事情,餘怒未消的大力拍桌,大夫的話讓他現在還滿肚子火。

「大夫一直說什麼之前有拿銀兩給馮笙寒調養身體,還說我要人快馬加鞭送上長白人參給他,想我跟他非親非故,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說半年前是你去結帳,真的嗎?師爺。」

林宗仰臉面有點僵硬,他低下頭,彷佛在尋思該怎麼回答才能讓歸魚洋息怒,沒過多九,他聲音平穩的回復魚洋的問題。

「大人,並無此事,想是大夫年紀大了,所以一時糊塗記錯了。」
一聽自己一向信任的師爺否認,讓歸魚洋更加氣怒,大夫竟當著兩人的面亂講話,就算當時馮笙寒不走,他也會先行拂袖離去。

「糊塗豈會糊塗到這種地步,簡直是豈有此理,當著馮笙寒的面一直說個不停,好象我跟他有什麼親近關係一樣,想來就令人作嘔。」
馮笙寒有龍陽之好,若是跟他太過接近,旁人不就誤以為自己也有斷袖之癖?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名字跟馮笙寒相提並論,以免自找穢氣。

「大人,您不必生氣,我去跟大夫談上一談,叫他繼清楚才能說,別說這些惹怒大人的話了。」

一想到自己還得為馮笙寒這個人,解釋自己跟他並不親近,就覺得無聊透頂,歸魚洋不耐地道:「算了、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是,再去找他不就讓人誤以為我對這件事太過重視,總之,只要沒有這件事就好了,想也知道,我怎麼可能對……」

歸魚洋沒有再說下去,但是藐視的意味已經不言而喻,林宗仰觀察著他的臉色,又低下頭去。

歸魚洋從師爺口裏得知事實後,臉色才稍緩的離開了衙門,帶著安胎要回府去。

●     ●     ●

林宗仰也隨即出了衙門,他轉向藥房去見大夫。

大夫見到他來,對他埋怨個不停。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請大人重新調養馮公子的身體,他們一個逃、一個走,我這是說錯了什麼?馮公子明明最近身體不好,大人以前也對他十分關懷,怎麼這次一回來什麼都變了。」

林宗仰平淡道:「大夫,歸大人跟馮公子最近不太親近了,你就別當著他們的面提到對方,以免惹得他們兩人都不悅。」

「可是、可是馮公子的身體不好,這傷風的藥也沒來拿就走了。」大夫拍了拍身邊的藥包,「他身子已經夠不好了,若不好好服藥,我看到秋末,這風寒也好不了。」

「我叫個小廝送過去給馮公子,銀錢給你。」

大夫收了錢,將藥包拿給林宗仰,卻又忍不住說三道四。

「林師爺,馮公子好象想要搬離這地方,你知道這一回事嗎?他上次有對我提過,該不會是因為歸大人的關係吧,我雖然老眼昏花,還是看得出來歸大人對馮公子好象沒以前敬重了。」


林宗仰凝重著臉色,「大人還是大人,只不過不是以前的大人,馮公子卻還是以前的馮公子。」

大夫聽得雙眉一皺,滿臉不解,「這……這是什麼啞謎嗎?你越說我越聽不懂了。」

「聽不懂才好,若是懂,反而會覺得造化弄人,更會覺得可悲、可哀了。」

「咦?」

大夫目瞪口呆,這一回他是更聽不懂了。

林宗仰並未喚來小廝,而是自己帶著藥包上山,他輕敲了門,門內沒有人出聲,卻隱隱聽見啜泣的聲音。

他心裏一陣哀憐,這次敲門敲得重些,也同時出聲道:「馮公子在嗎?」

馮笙寒沒來開門,林宗仰將未鎖的門推開,裏面書冊成堆,看來近日有整理過,好象過些時候就會般哩,林宗仰覺得,如果他般哩,對他而言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知道馮笙寒在房哩,因此在聽裏就朗聲道:「馮公子,老大夫說你藥沒拿,我幫你送過來,銀錢我已經先行幫你付了,我放在桌上,你一會兒就煎藥服用吧。」

他才剛說完,馮笙寒就紅腫著雙眼從房間內走出來,他臉上淚痕未幹,拿起桌上的藥包就丟到林宗仰的身上去。

「我不用歸魚洋幫我付銀兩,我窮困到沒錢看大夫不關他的事情,我不想再欠他人情。」

林宗仰見他鼻頭、眼眶紅腫,就知他剛才回家後一定嚎啕大哭過。

想也知道歸魚洋剛才去了藥鋪,怒氣衝衝的回到官衙,想必在藥鋪也沒給馮笙寒什麼好臉色看。

林宗仰同情他,也隱約明白他內心的煎熬苦楚,他拾起藥包,沒跟他生氣,反而又將藥包放在桌上,一臉平靜。

「這不是歸大人給的銀兩,是我自己自掏腰包,馮公子,你身體為重,趕快把身子養好才是此刻最重要的事情。」

馮笙寒眉峰一皺,他抓起那藥包用力撕扯,將藥凌亂的撒在地上,難過得大哭起來,再也無法在他人面前掩飾自己所受到的傷害,更何況這人早已知道歸魚羊往跟他的關係。

「我不必你同情我,你快滾、快滾,你早就知道兩年前我跟歸魚洋在一起過,他現在賤視我、不睬我,我不需要你同情我,滾、滾、滾……」

他說到後來聲嘶力竭遞坐在椅上,再也難耐這些日子心情的起起落落,肝腸寸斷、淚如泉湧的雙手扶住臉面,哭得幾乎暈厥。

「我沒做對不起他的事,為什麼他今日這樣對我?搭對我說的話我深信不疑,為什麼他要這樣傷害我?若是他早已打定主意不要我,當初又何必許下那些山盟海誓,別離後還要你對我多加照顧……」

「馮公子,你放開心懷,想開點吧。」這是林宗仰現今唯一能夠說的勸慰之辭。

馮笙寒哀哀切切的敲著桌子。「你以為我不想想開嗎?」

他哭著怒吼此著門外,「走開,我想要一個人靜一靜,我馬上就會離開這哩,讓你們歸大人再也看不到我,再也無法輕視、瞧不起我,他想要我快走,我就快走。」

見他哭得似要斷腸,林宗仰也不知要用什麼話勸慰他,只好輕搖著頭離開,合上屋門時,還能聽見馮笙寒的哭號聲音。

他縱然同情也莫可奈何,要怪只能怪上天。林宗仰快步下山,當作沒有聽見這令人心碎的哀哭聲音。

●     ●     ●

縱然林宗仰已經說了事實讓歸魚洋釋懷,但是一想到藥鋪的大夫無的放矢的話,還是讓歸魚洋全身不舒服。

不知道馮笙寒是花了多少銀兩讓大夫造謠生事,就算不是事實,若是在三人成虎的威力之下,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相信。

他得上山去叫馮笙寒別再耍弄詭計,他當初有心與他結交,他冷淡以對,現在一想起馮笙寒這三個自,他就覺得噁心不已,根本就不想跟他結交。

這個無此的白面書生,有了男情人還不安分守己,竟又招惹到他身上來,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羞恥心,還是本性就這麼水性楊花。

明明應該是個知書達禮的讀書人,就算不顧男人自尊陪待男人,也不必宣揚得眾人皆知。

就算要宣揚,也不該把他的名字跟自己的名字連在一起,以免流言亂傳,誤了自己的好名聲。

歸魚洋幾日的左思右想,越想越覺得馮笙寒外表氣質清新,但內心卻是卑鄙無恥的奸險小人。

公事處理完後,趁著太陽還未下山,他決定在上山去找馮笙寒,要他今後謹言慎行,別再耍弄那些無聊的詭計。

要他死了這條心,別再對外放話,說什麼他有拿長白人參給他吃,以免外人誤會他們之間的關係。

歸魚洋敲了屋門許久,屋裏都沒人出來開門,他大聲喊了起來。

「馮笙寒,你在是不在?」

屋裏一片安安靜靜,歸魚洋繞到屋外看,也沒看到他在劈柴、提水,他又回到屋前,用力的敲門。

「馮笙寒,少裝神弄鬼,你到底在不在?」

他用力拍門,門應聲而開,歸魚洋自行走入屋內,屋裏沒人,裏面靜悄悄的,就像沒人住在這。

只不過屋裏還像他當初來時一般,書籍散落一地,有待收拾,看來應該還未搬走才是。

「怎麼稿的,他人不在嗎?」

歸魚洋正要轉身出去,忽然聽見內室傳來一陣低微的聲響,分不清是什麼聲音,因此他立即回身往屋內走去,一走入內室,就見到掛著紗帳的床上躺著馮笙寒。

「馮笙寒,你也太過大膽,我在屋外連喊了你多少聲,你不過是區區的白衣書生,也該對朝廷命官有些尊敬吧。」
歸魚洋氣憤得罵出口,馮笙寒卻直挺挺的躺著,連句話都不吭。

他氣極了,走近床邊,罵得更加難聽。

「你還在裝死嗎?馮笙寒,你給我起來……」

他連著馮笙寒的手跟紗帳一起扯起,卻在碰著馮笙寒的手時大吃一驚,那手異常高溫。

他將紗帳推開,進入紗帳內,用手去撫按著馮笙寒的額前,那觸手可及熱燙過人,才知曉他竟發著高燒,只不過他一人獨居,因此沒人照顧,也沒人知曉。

「竟發這樣的高燒,得快去找大夫。」

縱然對他還氣憤在心,也厭惡他這個人,但是歸魚洋並不是見死不救的人,他將紗帳扯開就要往外走,想趕緊下山叫大夫過來。

才一出門口,秋日時間,夕陽西下非常迅速,天邊只剩微亮,根本就不足以讓他有時間下山找尋大夫。

更何況大夫年老眼花,要他在黑夜裏看診,豈不是要了他的命,而自己才上山過幾次,根本對山上地勢也不甚明瞭,不可能摸黑下山。

「這……這不就被困在山上了。」連他自己都莫可奈何,沒想到剛才日頭還挺高的,才片刻之間,就快黑夜。

歸魚洋轉向屋裏,馮笙寒高溫過頭,完全沒有反應的直挺挺躺在床上,若在不幫他退燒,恐怕他今夜就要死了。

「我究竟是在幹什麼?竟然自找麻煩……」

縱然對自己抱怨也不能對情況有所幫助,歸魚洋仍是認命的找著可以用的東西,屋裏簡約,連要找條布巾都尋找不到。

沒發現布巾,倒是發現屋裏的碗筷成雙成對,那碗筷的顏色還是他最喜歡的顏色,代表馮笙寒的情人的確有與馮笙寒一起生活,只不過現在出門在外,留他一人在此。

歸魚洋不禁連連搖頭,這個男人未免也太不負責任,真不知道馮笙寒喜歡這個男人什麼地方,情願當這個男人的情人,也不願意娶妻生子。

「他身體這麼不好,竟放著他一個人在此生活,若是一個不小心病死了,豈不是從此天人永隔。」

一想到馮笙寒這麼可憐,一人孤孤單單的生活,等待著久去不歸的情人回來,情人久去不返,料想他心裏並不好過,歸魚洋不禁對他的怒氣稍微釋懷。

他找不到布巾,只好撕下自己衣服下襬,尋找一桶放在旁邊的山泉冷水,將碎布放進水裏沾濕扭幹,進入紗帳裏,為馮笙寒擦拭著額頭的高熱。

忙了一盞茶的時間,本來就像死了一樣的馮笙寒,微微的動著身子,低生顫抖的直喚:「好冷……」

歸魚洋之他發著高燒,才會覺得寒冷,他柔聲安慰道:「不冷,我脫下外衣蓋在你身上,很快就會不冷了。」

馮笙寒聽著他溫柔言語,嘴唇開合幾下,也不知道在說什麼,等沒一會兒,又昏昏然的昏睡過去。

他怕冷,被子不夠用,歸魚洋解下外衣蓋在他身上,以免他受寒,不過這樣一來,他自己就只穿著一件薄衣了。

再見馮笙寒一直發著高燒,連衣衫都濕了,外不得他會覺得冷。

歸魚洋解著他的衣結,縱然為男人解衣有千般的不願,只是現在危急時刻、情非得已,只能要自己別往馮笙寒的身體看。

他解下衣襟的結扣,馮笙寒的身體高熱不已,歸魚洋明明要自己別往馮笙寒的身子看,但是馮笙寒肌膚白皙、柔滑雪膩,縱然他是男人,但是說實在的,他的身子非常漂亮。

歸魚洋就算側過眼睛,在幫他擦拭身子時,也不免瞄到。

「好美的身子……」

他又不是木頭,見著了也不能裝沒見著,想不到馮笙寒不但臉蛋漲得漂亮,就連身子也雪白無瑕,令人見著也不由得讚歎。

只可惜他生作男子,若是他是個女子,不知有多少男人會為之瘋狂癡心。

不過一想起馮笙寒稍稍提過他自己的身世,想必他娘不受爹親所愛,他在家裏的地位恐怕也十分低落可憐。

現在又落難到山腰築地而居,連留連遠的情人都未曾回來,歸魚洋原本是滿懷怒氣而來,現在卻對他有了些微的同情,他的人生一定處處不順,也怪不得他個性這麼古怪。

擦拭完了上身,藥解開馮笙寒的褲解時,歸魚洋遲疑了好一會兒。

幫他解衣擦身已經是自己最大的限度,要脫下他的褲子,擦拭他的下半身,光想起來就令人作嘔。

就算他身子有多漂亮,他也不想見到一個陌生成年男子的下半身。

更何況自己本來是興師問罪而來,就算基於人道為他擦汗拭身,但這樣也做得夠多了吧。

歸於洋本來不想幫他擦,卻又見馮笙寒褲子濕透,想必在床上一直發著熱汗,再不幫他擦拭,恐怕風一吹來,燒會發得更利害。

莫可奈何下,歸魚洋百般不願的解下他的褲結,將他的褲子拉了下來,這才拿著布巾輕輕擦拭。

見到他重點部位時,連忙轉過頭去,只是他的腿也雪白修長,不像一般男人,倒像個漂亮女子之腿。

急急擦先,就將被巾蓋上,然後又揉過冷水,將巾子往馮笙寒發著高燒的額頭上蓋著,歸魚洋這才忙完,松了一口氣。

【第五章】

過了半晌,馮笙寒一轉頭,布巾就個掉落在枕上。

歸魚洋拿起布巾,想要再次蓋在馮笙寒的額頭,想不到馮笙寒竟張開眼睛直視著他,自己才剛幫他全身脫衣擦拭,以他執拗古怪的脾氣,清醒過來豈不是以為他被自己占了便宜,歸魚洋連忙解釋,以免馮笙寒誤會。

「你剛才全身發汗,所以我幫你擦了身子,並不是對你有什麼非分之想,等一會兒我就幫你穿上衣服。」

這個解釋,連他自己都覺得很好笑,只不過這是事實,他只希望他不要醒過來,藉故大吵大鬧。

不過馮笙寒不但沒叫沒吵,反而還大了眼睛直盯著他的臉。

馮笙寒看得太認真,看得歸魚洋都覺得他這樣盯是自己實在怪異執極,好象自己整張臉被他都看遍了,讓他全身不自在。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嗎?」

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句話,被一個有龍陽之癖的男人給盯著直看,那股怪異感還真讓歸魚洋有點不適應。

「你……你回來了。」

馮笙寒癡癡的望著他。

「什麼?」

歸魚洋一開始完全聽不懂他說什麼,他將耳朵靠近馮笙寒的嘴邊,他這次聽得更清楚了。

「你回來了……」

「咦,誰回來了?」

他這次是聽得清清楚楚,但是完全聽不懂他再說什麼,他因為俯下身子要聽清馮笙寒在說什麼,所以靠馮笙寒靠得很近。

馮笙寒卻忽然抬起雙手摟住他的脖子,把臉往他的臉上靠,他如此親昵的行為讓歸魚洋下了一跳。

「你做什麼?」

歸魚洋嚇得把他推開,往後跳開一步。

馮笙寒跌回床上,發出輕輕呻吟。

歸魚洋立刻就察覺自己的驚嚇之餘未控制手上的力道,推他推得太用力,不知道他有沒有傷害他?

「你還好嗎?我不小心推你推得太用力了。」

他說得頗有歉意,縱然馮笙寒的行為有點失當,但畢竟他是病人,自己怎能用力推他,若不小心傷了他豈不是糟糕。

「我……我好想你,我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到你再也不要我了、不理會我了,你不會這樣對待我的,是不是……」

馮笙寒抽氣,一直斷斷續續的說著,一邊說,清淚一邊溢出眼眶,順著臉流下太陽穴,沾濕他細亮的發絲。

歸魚洋只見過他無禮蠻橫的一面,哪里見過他紅著雙眼、楚楚可憐的哀哀痛哭。

馮笙寒不出聲哭泣,只是淚水不斷滑下,不禁讓人心疼萬分。

歸魚洋一怔,再仔細一想,就知道他在病中,神智不清,把自己當成他的男情人,因此才說著囈語。

「沒事的,睡吧!睡一覺你就會好的。」

他提起袖子,替馮笙寒擦拭淚水,本來對他有天大的怒氣,但望著他如心碎般的淚珠,歸魚洋也提不起勁罵人。

「我想你,我好想你,別再離開我了,別再讓我做那麼可怕的夢了。」
馮笙寒再次抬起軟綿綿的雙手抱住他的臂膀,全身赤裸裸的滾燙嬌軀偎入懷裏,讓歸魚洋倒吸一口冷氣。

他對男人向來沒有興趣,但是馮笙寒身上一陣馨香傳來,那味道惑人至極,歸魚洋感覺到一陣無來由的猛烈情欲有如滔天巨浪一樣的將他席捲,而他卻無力抵抗。

歸魚洋嚇得六神無主,自己怎麼可能會對一個男人產生情欲?

但是那水蛇似的臂膀牢牢將他抱住,兩人胸口貼著胸口,馮笙寒深情癡望的目光緊緊的盯著他,水靈的眸裏不斷滾落悽楚可憐的淚珠,這一切讓他大受震撼,竟然動彈不得。

「抱我,抱緊我,我好想你……好想你……」

他飽滿火豔的紅唇忽然來到眼前,歸魚洋驚得喘氣,馮笙寒自動的貼上來,柔媚的主動吻著他。

馮笙寒吻得是那麼深情、悲切,導向把他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這個吻上面,也像想用這個吻來告訴歸魚洋,自己有多麼想他、愛他。

「等……等一下,你、你認錯人了……」

歸魚洋撇過頭,想要躲開他的吻,因為他的吻又濃又香,讓他快要把持不住。

這半年來妻子懷孕,他對她的身體狀況,誘因回城時路途奔波,怕她太過勞累,因此他一直節欲,也並未有這樣的需求,所以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欲望很淡的那種人。

哪知現在一個赤裸的男子在他懷裏,誤認他是他的情人獻上唇來,他竟然立即起了反應,怎不嚇得他心慌意亂。

「抱我,再像以前一樣抱緊我,我好害怕……好害怕你不要我了。」

他被馮笙寒押在底下,高熱的身體軟棉炙熱的緊貼著他,他也只穿著一件薄衣,兩人幾乎是赤裸相貼,他适才所見的雪白肌膚熨著他密色的肌膚,竟讓他感到一陣酥麻。

紅唇再度要吻上,歸魚洋想要轉頭逃避的時後,點點滴滴、有如清泉般的溫熱淚水落在他的臉上。

他怔然的望著馮笙寒寫滿心碎的美麗臉龐。

「你不再愛我,不再要我了……嗎?」

此言說得痛苦萬分,傷心欲絕。

歸魚洋心裏宛如被絞緊,情不自禁的大喊:「不!我怎麼可能會不要你?」

他一喊出口就後悔了,馮笙寒神智不清也就罷了,自己神智清楚,竟然跟他這個神智渙散的人對談,豈不是瘋了。

更何況他又不是馮笙寒的情人,就算要安慰他也不能這樣安慰法,講這種話豈不是更讓馮笙寒誤會。

「馮笙寒,你病了,先休息一晚……嗚啊……」

歸魚洋話還未說完,馮笙寒就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唇,他舌尖羞怯卻又大膽的逗引他的舌尖。

那香舌濃甜香滑,歸魚洋一與之相觸,忽然欲罷不能,忘我地吮著他的唇舌,啜飲著他香甜的汁液。

他還搞不太清楚怎麼回事的時候,已經順著本能跟馮笙寒熱吻起來,還吻得如癡如醉,肺中的空氣都用盡了,兩人才分開嘴唇。

「我在幹什麼?」

歸魚洋猛然驚覺自己剛才竟在跟馮笙寒熱吻,他立刻推開馮笙寒,舔著自己濡濕的唇。

鼻間還殘留著馮笙寒誘人的香味,那香味醉人至極,比他喝過的任何美酒都還要香醇可口,令人想要一嘗在嘗。

一察覺自己腦袋裏的想法,歸魚洋驚白了臉。

他竟然對著馮笙寒這個男人,而且還是個龍陽書生髮著花癡,怎不教他立刻就想跳下床、奔下山逃之夭夭?

但是他雖然想跳下床,可馮笙寒就坐在他的身上,還被他剛才一推順勢倒在他的胸口。

歸魚洋想推開他,但是馮笙寒全身赤裸,教他不知道手要往哪里使力,才能不碰到那赤裸的身子。

理智上叫他要推開馮笙寒,但是他的目光卻不由自主的往下移,瞧盡剛才為馮笙寒擦身時沒有細看的部位。

他适才擦身時只是微瞄就已經覺得馮笙寒美豔無比,現在馮笙寒全身赤裸的坐在他身上,他更是盡情飽覽他雪白身子上的各處豔美。

他的唾液湧上喉口,縱然馮笙寒不是女性,胸前並無雪白的凸起,但是兩處粉紅色的嫩蕊讓他看得目不轉睛。

那紅乳粉粉嫩嫩,宛若春日剛綻的花蕾,在白雪一樣的身子上格外引人注目,讓人想要伸指撫摸,更讓人想要低頭舔吮。

他有這樣奇怪的想法已經夠可怕了。

但是更可怕的是,他身下的陽剛因為眼前絕豔的美色,竟有了不該有的激烈反應。

歸魚洋又驚又慌,他一直以為自己對情欲淡然,怎知馮笙寒赤裸地在他身上磨蹭,使得他竟像餓虎撲羊一樣撲向眼前的男人。

他再也按捺不住,低頭啃囓著那粉色滑嫩的紅蕊,雙手滑向馮笙寒極美的裸背,讓他坐在自己的雙腿上,讓自己的火熱不住的摩擦他的腿間。

歸魚洋隱隱約約聽見身上人兒發出的喘息聲,那聲聲嬌吟讓他更難自抑,

手心滑膩的感受讓他不由自住的繼續往下撫摸,直至摸到嬌軟的臀丘,那手下的嫩滑幾乎要讓他失去理智。

不過若是他沒有失去理智,怎麼會對一個男人如此愛撫,又怎麼會啃囓完一邊的紅蕊又轉向另外一邊?

「嗯啊……嗯……」

輕輕的嬌吟,好象喘不過氣的聲音柔媚入骨。

馮笙寒嬌豔的雙唇不斷開合,他雙手摟住歸魚洋的頸項,對他將手放置自己的臀丘縫細竟無半分抗拒,就像接受情人動情的愛撫。

他還靠在臉龐低聲喘息,那喘息聲宛如天籟,讓歸魚洋全然失去理智。

歸魚洋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只知道再不發洩,他就要瘋了。

歸魚洋拉下褲結,解放自己在褲子裏帳得發痛的男性,故不得自己衣衫不整,扶住身上馮笙寒的腰身,奮力的往上一頂。

那舒爽感讓他低吼一聲,而馮笙寒則一時吃痛,柔弱無骨的倒在他的身上,認他驅馳愛憐。

歸魚洋腦袋裏變成一團爛泥,耳邊聽到的全是馮笙寒柔媚不已的呻吟,每發出一次呻吟,他就興奮欲死,抽送得更加用力。

他好熱、好熱,熱得讓自己額頭不斷的冒汗,而那股熱也讓他全身不斷的流出汗水,他又熾熱又濕軟,讓人舒暢萬分。

馮笙寒由一開始的疼痛不適,漸漸的變得柔軟,牢牢將他的陽剛包覆住,讓歸魚洋爽快得連連粗吼。

他翻過馮笙寒的身子,不再讓他主動坐在他的身上,而是將他壓在床上,拉起他的雙腿,腰身飛快的律動,一次比一次深得更深。

熱情就像大火焚身一樣,這次不等馮笙寒主動吻他,歸魚洋就低下身子,舔舐著他有如醇酒般的紅唇。

馮笙寒全身虛軟的任由他又親又吻,直到他盡興為止。

●     ●     ●

一夜春宵,天空微微轉白。

歸魚洋醒了過來,他光裸著身體,衣服被拋至腳底,是他昨晚自己狂亂之下脫拋在一邊的,而床上的紗帳柔柔密密的將他跟另外一個男人包圍。

「天啊,我、我做了什麼……」

昨晚馮笙寒發了高燒,迷迷糊糊之中把他當成久未歸來的情人,竟對他投懷送抱。

他理應要拒絕,卻不知不覺中,變成兩人在床上做了男女之事。

現在馮笙寒一絲不掛的睡在他身邊,縱然他因為高燒不退,記不清楚昨夜之事,但是他歸魚洋是完全清醒的。

昨夜之事他記得清清楚楚,一開始是馮笙寒主動沒錯,但是到了最後,卻是他主動摟抱著他,並且嘗到這一輩子都不曾有過的暢快舒爽。

「我究竟在做什麼?我已經是個有妻室的人,竟然跟個男人做出此等……還是和馮笙寒……」

歸魚洋自則不已,拿起腳邊的衣物立刻穿上。

他穿衣的窸窣聲擾醒馮笙寒,他輕輕轉過頭來,慢慢睜開眼睛。

他彷佛回到往日甜美的時光,誤以為歸魚洋還在身邊愛著他,低語聲滿含甜蜜。

「已經是早上了嗎?我得起來做早飯了,你等一會再出去吧……」

他手臂一抬,想要把自己的身子撐起,卻軟綿綿的使不出力氣。

他這一動引起頭暈,忍不住把眼睛閉起。

當他再度睜眼的時候,歸魚洋已經下了床,掀開紗帳走出去。

他不曾對自己這麼冷淡,早上起來沒對他微笑道早,還急著離開。

馮笙寒心急起來,想要喊他,忽然看到歸魚洋走了回來,手裏還提著一桶水。

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太一樣,跟往日憐愛疼惜的表情完全不同,讓馮笙寒喉中的急喚再也發不出來。

馮笙寒一愣,忽然憶起這幾個月的事情。

他雖全身赤裸,一副昨夜歡愛過的模樣,但是昨夜抱著他的並不是愛他的歸魚洋,而是一點也不愛他的歸魚洋。

「你得擦擦身子……」

歸魚洋說得忐忑不安,兩人身上都有對方留下的黏膩,他可以到外頭溪邊衝衝冷水,但是床上的病人可不行,他得幫他擦乾淨才行。

歸魚洋撕下衣襬,因為內心有愧,根本無法迎是馮笙寒。

「會有點冷,所幸你神智清楚了,應該燒也退了,你若不再發燒,我就要走了,等我下山在叫大夫上來看你。」

他一副急於離開的模樣,好象昨夜恩愛是一件令他覺得骯髒的事情,馮笙寒縱然昨夜的事情記不太清楚,但是也知道自己以為歸魚洋回來了,兩人相親相愛的纏綿了一整個晚上。

他現在這樣的表現,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讓馮笙寒別過頭去,一顆心已經冷涼,他的表情、行為已經說明太多、太多了。

自己又不是會與他糾纏的人,他何必這樣作踐他,縱然昨夜再度歡情,臉上也不必露出悔恨不已的表情。

這只會讓他覺得與他歡愛的自己下賤無比。

此刻的他手腳無力,就算歸魚洋手握濕布在他身上擦拭,他也無力拒絕。

歸魚洋快速地擦拭完後,替他穿上衣物,才低笙對馮笙寒道:

「我先到官衙去了,我會叫大夫上山來看你,你好好休養,風寒這並得趕快至好才是。」

「多謝大人金口,我會自己保重……」

他說這兩句話時,頭轉向一邊,沒向著歸魚洋,若是向著歸魚洋,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痛苦得哭出來。

以前歸魚洋會氣他無禮,現在則讓歸魚洋大大松了一口氣。

若真要見著他的容顏,他恐怕會尷尬至極,更難以解釋自己為何昨夜占了他的便宜。

恐怕馮笙寒也深知自己昨夜鑄下大錯,對不起他的情人,因此也不提這一件事,這倒合了他的心意。

「那我先走了……」

「不送大人……」

他們一個生疏的問,一個客氣的答,問的人急欲離開,答的人漠然冷淡,兩人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昨夜發生的事情。

●     ●     ●

歸魚洋急忙的下山去,到著鎮裏,交代了大夫去看馮笙寒的病。

因為心虛至極,所以歸魚洋難得的從袋裏拿出銀錢塞在大夫的手裏。

「大夫,我知道馮公子家中困難,所以這些銀兩我先幫他付了,你快去幫他醫治好吧。」

大夫露出欣慰的笑容。

前兩天歸魚洋為了幫馮笙寒付錢的事臉色不太高興,怎知今天他又跟往日一樣,拿錢叫他醫好馮笙寒。

「大人,您放心,我一定會用最好的藥,讓馮公子的風寒趕快好的。」

歸魚洋支吾了幾聲,推託衙內有事要忙就匆匆離去。

馮笙寒的病好不好他無所謂,最重要的是,希望以後永遠都別再碰見馮笙寒,也別再想起昨夜發生的事情。

【第六章】

交代了大夫上山替馮笙寒診治,歸魚洋就立刻加快腳步的轉回家中。

一入廳門,粱婉玉因為他一夜未歸擔憂不已,竟也一夜未曾合眼地等著他。

他慚愧萬分,心理羞愧至極。

娘子為他身懷六甲,挺著肚子辛苦操持家務,他卻在外頭風流,而且不知道哪個地方出了毛病,竟跟……跟一個男子有了奇怪的曖昧關係,他實在太不應該了。

「相公,你昨夜一夜沒有回來,害我好擔心……」粱婉玉一見到他回來,連忙迎過去。

因為愧對自己的娘子,所以歸魚洋低聲下氣的對粱婉玉道歉。

「對不起,娘子,我昨夜因為跟朋友聊天,聊得晚了,睡在別處,今早才趕快趕回來,望妳別見怪。」

昨夜發生的事情無法言明,也希望不再發生,他只好說了一個小小的謊。

與馮笙寒一夜纏綿的事,現在歸魚洋想起來都覺得荒唐至極,自己怎麼可能會對他……

這不是荒唐中邪是什麼?

「我是不會見怪的,只是相公你向來都會交代去處,怎知昨晚卻沒人知道你去哪里,因此我才擔心你是不是出了意外。」

粱婉玉雙手合掌,緊張不已的神情直到此時才緩和下來,見到他回來,她才放下心頭那塊大石頭。

「幸好菩薩保佑你沒有事情,我再也不能忍受有人出事了……」

歸魚洋覺得她這一句話說得很怪,她娘家跟自己家裏又沒人出過意外,她為何這麼說?

但他因為心虛也沒有多問,只是又道了聲歉,並且說昨夜天熱,他流了滿身熱汗,需要沐浴。

粱婉玉叫下人為他在木桶裏注滿熱水。

歸魚洋一脫下衣物粱婉玉就合上了門,也幸好粱婉玉沒有在場,要不然他真不知道該如何交代自己身上的痕跡。

他身上還有昨夜歡愛時,馮笙寒情不自禁在他身上留下的紅色痕跡,十分清楚明顯,也代表著昨夜有多激烈。

一想起昨夜,歸魚洋不禁後悔萬分,卻又想起今早他為馮笙寒擦拭身體時,馮笙寒身上還有他留下的吻痕,那些紅印在他雪白的肌膚上十分的媚惑動人……

「我在胡絲亂想些什麼?」

一想到自己竟然還有腦海裏幻想著馮笙寒雪白美麗的身體,他雙手掬起水潑灑著自己的臉,好讓自己更加清醒。

●     ●     ●

洗去了馮笙寒留在他身上的味道,歸魚洋起身披上衣物,才出了房門,梁婉玉已經在廳裏等著他。

「相公……」

因為心虛跟慚愧,他只想好好陪著自己的娘子,希望別再出了像昨夜那樣荒唐荒謬的岔子,他一定是深愛娘子的,要不然怎麼會娶她?

想不到他昨夜卻對她不忠,他無法原諒這樣花心的自己,他對自己保證,絕對不會再做出像昨夜的事情來,更不會再去見馮笙寒這個人。

「娘子,我今天公事不多,不如我陪妳逛逛吧,想妳到了這裏,我還未帶著妳一起認識這邊的環境。」

「如果相公公事不忙,為妻的當然願意。」

她說得十分客氣得禮,讓歸魚洋忍不住失笑。「我們成親都已經半年多,妳也有了小娃娃,怎麼說話仍是這麼客氣,好象當我是個外人一樣。」

梁婉玉低頭捏著巾子,隨即抬起頭來笑道:「相公,我就是這樣死性子的人,你別介意,你若不習慣這樣,以後我注意就是。」

梁婉玉溫柔賢淑,天下再也沒有比她更好的妻子,歸魚洋拉住她的手,在心裏痛駡自己昨夜的放浪無行,並且立誓絕不再犯昨夜那樣卑劣的錯誤。

因為他專注於自我苛責裏,所以並未發現,當他握住梁婉玉的手腕時,梁婉玉露出的不自在眼神跟一點也不想被他觸摸的肢體語言。

●     ●     ●

又過了一個月,已經秋中,風吹來時以帶了些涼意,不像早秋酷暑難耐,早晚都要多加一件衣服。

這一天,歸魚洋又上藥房去拿安胎藥,大夫知道他疼惜自己的夫人,因此事必躬親,總是沒隔幾天就親自過來拿安胎藥。

他身為縣官,家有仆婢,衙有官役,他卻親自走這一趟拿藥,這相公如此溫柔多情,早已傳得內人人皆知。

大家都說能嫁給歸魚洋大人,是歸夫人的福氣。

面對于馮笙寒的事,若是大夫剛提一個頭,歸魚洋就以突有公事為由立刻離開,不願多聽,恨不得以後再以別聽到馮笙寒這三個字。

因此當馮笙寒突然出現在官衙,讓歸魚洋嚇了一大跳,他心情起伏,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提那一夜的事情。

那一夜的事如此荒唐下作,怎能傳與他人知曉?別人知曉還好,若是被自己溫婉的娘子知道,那娘子豈不是要哭泣悲啼,於是他立刻斥退旁人,只獨留兩人在官衙裏的後廳,以免他人聽見。

「拜訪本官有什麼要事嗎?馮公子。」

馮笙寒若是為了那一夜來敲詐勒索的話,他也不會理他的,因此他一開始就擺出官架子,想要教他知難而退,連茶也沒叫人奉上。

馮笙寒對此沒露出任何的表情,只是把手裏提著的小包袱往他所在的地方推,低語道:「這些日子多謝大人的照顧,這是要還大人的。」

歸魚洋不知他在玩什麼把戲,只見他一放下包袱,就站起來要走。

「大人,你貴人多有要事,我先離開,不耽誤你了。」

「慢著,我看看這是什麼再走。」

不知他葫蘆裏賣什麼藥,怎肯讓他丟一個莫名其妙的包袱在這裏?

歸魚洋解開包袱,裏面卻是一些碎銀,他一時茫然不解。

「這是幹什麼?」

馮笙寒低下頭,「我在這裏住了幾年,大人前些年非常照顧我,我欠大人的藥費銀錢,無法知曉大概有多少,只能推算,因此拿來還大人。」

「那是大夫記錯了,我沒有請大夫幫你看病,也沒要他調養你的身子,這些錢我不會收的,你拿回去吧。」

一提起這事,歸魚洋心裏多少有點不舒服,大夫隨口胡說,馮笙寒竟真拿銀錢來還,這兩個人簡直是莫名其妙。

「大人,我不想欠人人情,可是以我的能力能還給大人的不多,還是請大人收下,來日若有多的銀錢,我會拿來還大人。」

馮笙寒如此執拗,硬說成他以前真的有照顧他,讓歸魚洋大怒起來,他一直苦苦糾纏,究竟是所為何來?

他說沒有就是沒有,為什麼馮笙寒偏偏就是要死命堅持,硬是裝成自己真的跟他有什麼四的。

「馮笙寒,我以前跟你不認識,怎麼可能會叫大夫去幫你調養身子,你自己有了情人,不專一癡情,竟然再三糾纏本官,你究竟想要幹什麼?難不成你水性楊花、貪慕虛榮到這種地步嗎?」

他說得十分難聽,馮笙寒此時才抬一直低著的頭來,他雙眼含淚,幾乎要把唇給咬出血來,他硬生生忍住淚水,聲音也僵了些。

「我無意糾纏高攀大人,是我誤解大人往日好意,但是就算大人今日已經與我形同陌路,你這般出口傷人,難不能就是作人的禮數嗎?」

這書生開始教訓起他來了,歸魚洋大怒,這簡直是寡廉鮮恥,他對他客氣,可不代表他可以這麼放肆。

歸魚洋低吼道:「你倒跟我談起做人的禮數,我三番兩次好言結交,你擺著一張臭臉對人,跟大夫暗地胡說些我要人調養你身子的謊言,連那一夜,都是你趁著生病發熱對我投懷送抱,你要跟我談什麼做人的禮數?」

「歸魚洋,你不要欺人太甚!」

聽他把自己說得這般下賤,還說他投懷送抱、編派謊言,馮笙寒又氣又窘,那一夜是他主動沒錯,他無法否認。

可是他那時神智不清,一見歸魚洋在身邊,還以為又回到往日甜蜜時光,縱然他是做錯了,他也沒必要把那一夜的事說得這麼難聽。

「你說我欺人太甚,我還覺得我說得很客氣了,身為布衣白丁,你不把本官看在眼裏,狂傲自大、自以為是,身為情人,你又背著人在暗地裏意圖勾引我,你到底想要幹什麼?你在這麼荒淫無恥下去,小心引火自焚。」

「你……」

歸魚洋越說越是難聽,難聽到馮笙寒臉色又青又白,他一氣起來,拂袖就要離去,歸魚洋哪肯讓他這樣離去,他冷聲命令。

「站住,把銀錢拿回去。」

馮笙寒回過頭來,他整張臉青白不定,但是眼神卻是極為堅決,「不,我說要還就是要還,我不想欠你人情。」

簡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歸魚洋乾脆拎起包袱,直接塞進他的懷裏,聲色俱厲。

「你的錢我不想要,這樣說夠清楚明白了吧。」

他的羞辱讓馮笙寒一張臉由青變成死白。

兩人正爭執間,僕役來到花廳,稟報道:「大人,夫人來到官衙裏來了,說燉了雞湯要讓大人補身。」

歸魚洋不想理會馮笙寒,一臉歡喜的往門前迎去。

「快點請夫人進來,別讓她在外頭吹風。」

馮笙寒全身顫抖,歸魚洋剛回來那日,他只遠遠看過歸魚洋牽扶著他的娘子下轎,卻從來沒有這麼進的看過。

她容貌尚可,並非天仙絕貌,但是溫婉的氣質、和美的笑容,一看就知曉她十分溫柔善良,若他跟歸魚洋只是普通朋友,恐怕也會認為歸夫人是最適合她的女子。

他白著臉,在梁婉玉對他投來一瞥時,就不戰而逃的趕緊離開衙門,胸口宛若想被刨心一般的疼痛。

忍著熱淚,因不想在大街就痛哭失聲,馮笙寒三步並作兩步地急奔上山,一到無人的山階,就難以自抑的悲啼出來。

歸魚洋對妻子的溫柔,他看得出來是真心真意的,就像以前他也是這樣對他,只不過物換星移,人事全非,他再也不是他心目中最愛的人了。

●     ●     ●

「大人,這包藥照往常服法就可。」

接過大夫遞上的安胎藥,歸魚洋就要離去。

大夫走出櫃檯,來到前方,有點擔憂地道:「大人,您知道馮公子要搬離這裏的事嗎?」

歸魚洋以前就曾聽他說過,好象是要回家的樣子,況且他現在又不想聽見他的名字,大夫問,他只好勉強回答。

「聽過。」

「他這幾日就要搬走了,前些天還來向我道別。」

歸魚洋愣了一下,這他倒不知道,怪不得他昨日拿銀錢到衙裏說要還他,只不過被他臭駡一頓。

「是嗎?他要搬走了。」

「大人,他沒有親人怎麼會有家可回?」

歸魚洋又怔愣了一下,「我聽說他是大房所生,家中還有爹跟後娘不是嗎?」

大夫急著搖手,說著別人不知的秘辛。

「大人有所不知,小人的表親與他同鄉,知道得很清楚,他雖是大房所生,但是家中都是他後娘在掌權,前幾年尋個理由將他逐出,這些年他爹又死了,那個家他是更回不得了,那個女人陰險得很,爭財產爭得十分厲害,他現在不但是有家歸不得,更是一無所有。」

歸魚洋隱約猜得出他身世可憐,但是沒想到竟然會這樣淒慘。

大夫壓低聲音,就像怕別人知道這一件事,反而破壞了馮笙寒的名聲。

「據說他後母的兒子,平常不誤正業,花天酒地,有日喝醉了,竟想要闖進馮公子的房間搞些亂來的事情,因此他後母才乘機把馮公子趕出去,就怕敗壞門風。」

大夫說得匪夷所思,讓歸魚洋不敢置信。

大夫越說越是憂心,馮公子人才出色,可不能讓他吃虧。

「大人,馮公子若是女人的話,只怕早被他禽獸般的弟弟染指,但他雖是男人,僑他文弱的樣子,也恐怕難敵暴力,聽說他弟弟近日派人尋找他的下落,我看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等……等一下,大夫,你的意思是說他弟弟垂涎馮笙寒的美色?」

歸魚洋震驚了許久,才瞭解大夫說的意思,這未免荒謬至極,他們兩人都是男的,再說還有兄弟血緣關係,沒人會荒唐到這種地步。

大夫連忙點頭,說得更仔細。

「他住在這兒地屬偏僻,我也沒對任何人說他住在這哩,他弟弟應該也是一時興起,若是再過一段時間,可能就會沒事,可是偏偏他現在就要搬走,還說要回去祭拜爹娘,大人,他這是羊入虎口、九死一生啊。」

「大夫,我不懂……」

「大人,馮公子素來敬重您,只要您開口,要他留下半年他一定會聽您的話,等這風頭過了再回家吧,他那個不成器的弟弟整日勤跑花街柳巷,也不知有沒有得病,若是被他碰著豈不是倒楣,更何況馮公子那倔騾子似的脾氣,寧可死,也不願受辱,這不是更加糟糕……」大夫歎了一口氣。

歸魚洋覺得大夫所說的太過難以想像,簡直是庸人自擾,他笑了幾聲,不把大夫憂心的話當真。

「大夫,不可能的,你說得太出乎嘗哩,不可能會有這樣的事。」

大夫見他不信,還當笑話,不禁發起怒來。

「大人,這等大事您豈能兒戲看待,難不成要等人死了,您才後悔今日沒聽我的話嗎?視民如子不就是您當官的要事嗎?您今日只要動動嘴巴,不必花費什麼工夫,勸他個幾句您也不肯。」

大夫聲音暴烈許多,「我老實說好了,他弟弟在花街柳巷喝醉便說,不知馮公子在床上是什麼滋味,我說得還文雅,他說得下流極了,我給您馮公子的鄉籍,你隨便去打聽看看是不是這樣說的?」

大夫氣得寫下馮笙寒的鄉籍丟到歸魚洋的身上,

原本歸魚洋覺得這一整件事是大夫自己憑空想像,可是看他氣成這樣,他也只好虛應的安撫一下。

「好吧,大夫,我派人去查,若是屬實,我會上山要他在這裏多住半年,這不就好了嗎?」

大夫聞言這才消了氣,還向他詳細交代,別讓馮公子知道這種下流的事情,只要說個隨便的藉口要他留下即好,要不然豈不是髒了馮公子的耳朵。

歸魚洋只好再虛應幾聲,快些離開藥鋪,以免被自尋煩惱的大夫給吵得耳朵發疼。

【第七章】

因為大夫提了這件事,就算歸魚洋覺得這件事情都是大夫的癡人說夢,可是他迫於無奈之下,還是要給大夫一個交代,只好派一個衙役出趟遠門,去查訪這一件事。

結果衙役回來所稟報的結果讓他大吃一驚,事實竟跟大夫說得絲毫不差,若是馮笙寒搬離這裏回到家鄉,恐怕就禍事臨頭了。

「這……這……」

他先前答應了大夫,若是真有此事,就要勸馮笙寒不要回家。

但是前幾日,馮笙寒來衙門的時候,自己說得這麼難聽,他怎麼可能給他好臉色看。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明知是件難事,歸魚洋卻只能硬著頭皮上山,到了門邊,他沉吟了許久,才鼓起勇氣敲門。

馮笙寒開了門,見到歸魚洋則一臉冰冷,連話都不說,他則一臉忐忑,不但前兩天的氣焰全消,還說得十分客氣。

「我可否進去坐?」

歸魚洋原本以為自己可能會備趕離,想不到馮笙寒竟然開了門,雖沒說話,但至少肯讓他進屋。

進了屋後,馮笙寒倒了一杯泉水到他身前,就端坐在另外一邊看向別處,就像當作沒他這個人存在似的。

一時之間,寂靜、尷尬充斥在兩人之間。

能進屋內已經算是對他客氣了,歸魚洋不敢多所要求,他清了幾聲喉嚨,要把今天的正事說明白。

「馮公子,我這次來是要告訴你,請你暫且不要搬家,我衙裏缺了一位文書幫我整理一些就公文,這鎮裏只有你頗曉文墨,足以擔此大任,我是來這裏拜託你,幫我處理些公文的。」

馮笙寒聽了他的話並沒有轉過頭來,維持他一貫的無禮,甚至還冷笑起來,再加上幾句冷言冷語。

「大人,草民何德何能能夠擔此大任?更何況大人要草民修身養性,以免荒淫無此、引火自焚,大人之言,草民銘記在心,怎敢距離大人十尺之內,讓大人以為草民不知廉恥,又想背著情人勾引別的男人。」

歸魚洋臉上一陣發青,他用他說過的話回他,害他無言以對,最後只能深歎一聲,明明知道此行受辱是少不了的,但又不得不來。

誰教他當初話說得太過難聽,現在被馮聲寒乘機譏諷一頓也是莫可奈何,只好認了。

「當日是我失言,馮公子,你大人大量,墨要放在心裏。」

「大人好大的官架子,草民怎敢放在心上。」

馮笙寒句句都是刺,若是往日的歸魚洋早已氣得離座,現在他則是忍耐著,再怎麼樣,他也不想見到馮笙寒這樣一個人才出眾的書生,被個下流下作的人給作踐欺負。

「寒弟,你轉過頭來,好好的聽我說,我希望你不要搬離這個地方,幫我處理公事,半年後,你要去哪就去哪。」

歸魚洋聲音放柔,語氣溫存,還親熱的喚他寒弟,馮笙寒心裏一動,慢慢的轉過頭來。

他面如白玉,風寒雖是好了,臉色仍是偏於蒼白,只是紅豔的唇瓣鑲在白玉般的臉上,分外撩人。

歸魚洋見他紅唇飽滿,猛地,那一夜的事湧上心頭,他的唇又甜又香,呻吟聲纏綿動人,讓自己已經經歷了未曾想像過的一夜。

而且馮笙寒在床上的風情豔麗至極,若是被他嗜色的弟弟知曉,豈不是要日夜糟蹋著他?

一思及此,歸魚洋莫名其妙的在意起來,絕不可讓他回鄉,不管他如何生氣,自己一定要讓他氣消,直到他願意留下為止。

「總之,你幫幫我吧。」

他低聲下氣地相求,馮笙寒雖然還是言語帶刺,但是語調卻已經平穩許多,縱然他的話冷冷淡淡,就像根本不把他看在眼裏。

「大人前些日子要草民趕快搬開,現在又要草民不要離開,大人,你究竟要草民怎麼做?」
馮笙寒還是冷凝著臉,歸魚洋苦笑的提出條件。

「我知道我們八字不合,每次見面總是爭吵不斷,這樣好了,你來官衙,我會儘量少出現在他面前,若有什麼事,你就詢問師爺,這樣可好?」

馮笙寒終於肯正視他,但他並沒有回答好不好。

馮笙寒站起身,「我明白在官衙裏等你,你早上就好,我會吩咐師爺告訴你該做些什麼。」

因為氣氛實在僵得不得了,所以歸魚洋知道再談下去也沒有什麼結論,他走出馮笙寒的屋子,忍不住長籲短歎。

此行大概失敗,可能還要再過來勸他一次,罷了,先回去再說。

●     ●     ●

隔天早上,馮笙寒竟然已到官衙報到,讓歸魚洋吃驚不已。

馮笙寒昨日態度冷冷淡淡,對他說話也不太恭敬,怎知真如大夫所言,只要自己願意勸他,他還是會聽的。

看來馮笙寒還是敬重他這個人幾分,要不然不會對他如此言聽計從,只是馮笙寒這個白衣書生,向來沒給他什麼好臉色看,不但冷眼相對,更時常惡言相向,他實在摸不清馮笙寒對他有什麼看法。

兩人同在官衙做事,他要林宗仰負責馮笙寒的事情,那後堂的公文真的還挺多的,由馮笙寒來處理,也不是一件壞事。

只是他怕自己言談間又得最馮笙寒,因此真的如他當初所說的,儘量不跟馮笙寒打照面,所以他跟馮笙寒雖同在官衙,但是平日卻難得撞見。

有時他遠遠見到馮笙寒要走過來就轉別條路,兩人就沒碰在一起,所以還相安無事了一段日子。

這年冬日的初雪比往日還早降臨,滿地一片薄薄的積雪,馮笙寒單獨一人站立在官衙後院的雪地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只見他臉帶酸楚,就像極力壓抑著內心裏翻騰的愁緒,歸魚洋遠遠就望見他,他知道自己該往別的地方去,以免兩人遇見。

但是他的腳就像生根一樣,竟然只能站在原地,全身無法動彈,他呆呆的看著眼裏閃著淚光跟失落的馮笙寒。

那愁苦的顰眉,讓他內心一陣翻攪,好象酸甜苦辣的滋味全都攪在一起,分不出是什麼苦痛滋味。

他幾乎想要跨出步伐走到他身邊,然後……然後怎樣?

歸魚洋愕然的問著自己,卻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樣。

只知道自己不願他這麼悲傷,不願他這麼難過,甚至只要他能重展笑顏,要他做什麼事都可以。

歸魚洋醒悟到自己內心所想的,這念頭像一道閃雷一樣劈得他臉色大變,他這是什麼想法,好象把馮笙寒當成至親的人一樣疼愛憐惜,他怎麼會對陌生人有這樣的想法?

他驚慌的想要轉頭離去,卻見到師爺林宗仰走到馮笙寒身邊,體貼的拿起一件外衣搭在馮笙寒的肩上,以免他在冬日著涼。

林宗仰不知說了什麼,馮笙寒忽然淚流不止,林宗仰環住他的肩頭,輕聲安慰,馮笙寒竟然任由他摟抱著他的肩膀?

歸魚洋看得既震驚又不是滋味,想師爺林宗仰雖然身高不高,但是他做事負責,也頗有男子漢的氣概,媒人向他提了幾次親,他都以公事繁忙為由推辭掉了,難不成他就是馮笙寒的情人?

再想到自己跟師爺的喜好有些類似,馮笙寒屋裏的碗筷成雙成對,該不會另外一雙碗筷就是林宗仰在用的吧?

說什麼他的情人在外地,說不定只是粉飾之語,也許他是為了不干擾林宗仰的職事才這麼說。

歸魚洋腦袋一陣發疼,癡癡傻傻的看了一會兒,才轉身回到廳堂。

他在廳堂繞沒幾步,又忿忿然的轉回剛才站的地方。

衙門是公事之所,豈容他們兩人恩恩愛愛的打情罵俏,這兩個人不忌諱他人的目光,也要有點羞恥心啊!

他們兩人還難分難舍的說話,看得歸魚洋怒火滿腹。

在看到馮笙寒手裏拭淚的手巾竟是林宗仰的,想他對自己說話冷淡,態度嫌惡,想不到竟然對林宗仰……對他特別的不一樣。

歸魚洋又倒轉回廳堂,林宗仰剛才在桌上擺了一分公文,他翻看了兩行,卻沒有辦法將注意力放在公事上。

他再次回到剛才的地方,這次馮笙寒已經擦幹了眼淚,林宗仰正陪著他一步一步的離開後院。

兩人言談親密,雖然看得出馮笙寒強顏歡笑,但他偶爾還會露出淡淡的微笑,那淡淡的笑靨明厭動人,他幾乎沒在自己面前這樣笑過。

只有一次,在他剛去拜訪馮笙寒時見過一次而已,以後兩人見面情況越來越差,他根本沒在見過這種笑容。

歸魚洋回到廳堂又拿起公文,林宗仰字跡四平八穩,他卻越看越心煩火大,忍不住摔掉他剛呈上的公文。

他氣得雙眼發紅,卻一點也不知曉自己在氣什麼,只知道他氣得腦袋都快帳破,再也沒辦法呆在官衙裏,決定返回家中。

回到家,見了什麼都礙眼,因著細故不明不白的吼了幾個仆婢,嚇得他們渾身抖顫。連梁婉玉對他說話也小心翼翼,就怕讓他再度動怒。

●     ●     ●

歸魚洋煩心不已,第二日還未天亮,他就急著到官衙,一直等到馮笙寒來到衙門,他緊繃的心情才緩和下來。

但是隨即林宗仰入門來,馮笙寒便自動走到他身邊,兩人又是親密的交談,看得出他比昨天更氣更火。

喚了林宗仰進來廳堂,無緣無故的指著公文臭駡他一頓,把所有能用上的藉口都罵了一輪後,他才讓林宗仰離開。

可是他才罵完林宗仰,馮笙寒已經站在廳堂外,就像在擔心著林宗仰一般,讓他看了更加生氣。

他們有必要在官衙裏眉來眼去的嗎?縱然兩人是情人,也不必在他人面前一副恩愛的樣子,讓人看了實在覺得礙眼至極。

他又喚人把林宗仰叫了進來,林宗仰剛被他不分青紅皂白的訓了一頓,臉上神情還有點難看,進了後聽,卻依然有禮,以為他是要問公文的事情。

「大人,那公文我立刻重做,下午就呈上。」

「你知道馮笙寒的事情吧?」

林宗仰忽然抬起頭,臉上神情變得小心翼翼。

「大人事要問馮公子什麼事?」

歸魚洋狂怒至極,到現在還在裝蒜?他明明是馮笙寒的情人,卻放任他一個人住在山上,平日裏也不知道有沒有多家照顧他,連他發燒得那麼嚴重竟也不知。

若不是那一日自己上山去,馮笙寒豈不是早就病死,他這個情人當得如此無情無義,該不會、該不會只是跟馮笙寒玩玩而已,或是只是利用他發洩情欲?

歸於陽明明知曉林宗仰為人正直,但是此刻卻妄自揣測,還想得十分下流。

想馮笙寒豔色迷人,初見他就已經覺得他長得十分豔麗,那一夜之後,他更知曉馮笙寒的絕頂豔色旁人無法比擬。

林宗仰若忌諱他人,不敢公開他與馮笙寒的關係,至少也得多照顧他啊!

他不罵林宗仰一頓是不會氣消的,一個大男人怎能如此沒有責任心,難道他不曉得馮笙寒有多愛他嗎?

「馮笙寒有個男情人的事,你知道吧?」

林宗仰的瞳孔忽然緊張的收縮,他慢慢回答,就像在思考這個難解的問題,究竟要怎麼回答才能圓滿。

「小人不知。」

還在說謊!歸魚洋氣憤不已,差點拍桌大罵,他聲音陰沈了些,「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

林宗仰難以回答,他望向歸魚洋,似要啟口,卻又馬上閉嘴,隨即依然堅持他原來的答案。

「大人,小人真的不知。」

歸魚洋氣極,雷霆大怒,「好,就算你不知,平日裏也該多加照顧他,他身子不好,心緒悲傷,難道這些你都看不出來嗎?」

想不到林宗仰低下頭,竟說得十分誠心誠意,「大人,我會多加開導他,我也希望他心情開朗、身子健壯,如此大人才能放心。」
他都說得這麼真誠,讓歸魚洋想罵又沒辦法罵,只好揮手要他下去,只是他的心情忽然沉到了穀底。

看來林宗仰是一個好的情人,要不然不會說得這麼溫柔平順,更何況他的本信本來就不錯,馮笙寒愛上他,也不枉費他付出的一顆真心。

●     ●     ●

自從那一次歸魚洋對林宗仰訓誡過一頓之後,林宗仰更常跟馮笙寒在一起,兩人感情日深。

明明是一件好事,但是他卻越看越惱,一見他們走在一起,不支開林宗仰,就是要人叫馮笙寒進屋內做事,不讓兩人有機會相處。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在幹什麼,他對公文挑三揀四、刻意為難,逼得馮笙寒有時沒回到山上,就睡在衙裏整理。

這日歸魚洋進了馮笙寒在衙裏整理公文的後屋,燭光飄搖,桌上紙張紛亂,馮笙寒因為倦極,合眼趴扶在桌上休憩。

他這些日子來不敢靠馮笙寒太近,怕兩人又吵起架來,多日來,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近看馮笙寒。

他稍稍憔悴了些,被折磨得消瘦,他也說不出是什麼感情在心中翻湧,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好疼。

歸魚洋輕柔的撫觸他柔軟的發絲,馮笙寒睡得很沉,絲毫沒有發覺他的動作。

他的目光下移,往那紅豔的唇瓣緊盯著看,歸魚洋忽然握緊雙拳,有股嘗嘗他香潤檀口的衝動。

那一夜的綺麗風情在腦海裏重溫,馮笙寒自行吻上他,那軟嫩的嘴唇極香極甜,讓他不飲而醉。

歸魚洋的目光難以控制的往下移,氣息粗重的盯著馮笙寒的身體。

雖然他現在穿著冬衣,又是趴著,幾乎無法看清他身體的線條,但是他知道在厚重衣物包裏之下,他的軀體火熱白潤、柔媚無骨。

從他把自己當愛人自動獻身那一夜,就可明白他對情人熱情如火時,是多麼的可愛撩人。

歸魚洋想要伸出手去解開他的衣服,然後吻上他的唇,抱他到床上去,然後吻遍他的身體,驅馳進入他的身體哩,感受著他的緊窒火熱……

他的欲望火熱,硬如熱鐵……歸魚洋倒退了兩步,對自己這種想法驚駭到無法置信的地步。

天啊,他究竟在想什麼?

馮笙寒是林宗仰的人,那次裏人發生關係是因為馮寒神智不清,現在他們都神智清楚,他怎能對馮笙寒有感覺,馮笙寒更不可能對他有感情。

更何況他現在已經知道他心中時常掛念的情人就是自己的師爺林宗仰,怎麼還會對他有這種可怕的念頭?

朋友妻不可戲,他又怎麼能對自己部署的情人有此等非分之想。

歸魚洋不敢再多看馮笙寒一眼,慌張的轉頭奪門而出,逃回家去。

【第八章】

梁婉玉大腹便便,自她一有身孕開始,歸魚洋顧慮自己早起晚回會驚擾到她,因此早跟梁婉玉分房而睡。

進了只有自己一人居住的房中,那一夜銷魂的記憶忽然如巨濤般將他淹沒。

馮笙寒香潤的紅豔檀口,嬌軟芬香的軟舌,靠在他身上時誘人的體香,他撫摸著他白皙、柔若無骨的身體,兩人激烈交歡時,那幾乎令他著魔的柔媚呻吟。

前些日子,只要一聽到馮笙寒這三個字,他就拒絕再聽,連在衙門裏看到馮笙寒他都躲得遠遠的,但是越是逃避,那一夜發生的事情就追得越緊。

他現在好想要……好想要抱住馮笙寒,激烈的愛撫他,讓他發出比那一夜更渴求的聲音,醉死在自己的懷裏。

歸魚洋下身腫硬,那一夜的畫面在腦中不停旋轉叫囂,他難耐的解開褲結,往下輕觸著自己堅硬如石的部位。

「笙寒……」
他輕喚出馮笙寒的名字,彷佛這樣叫他是多麼自然的一件事情。

只要一想起馮笙寒那夜即將得到高潮的神情,他下身就腫脹到十分難受,他粗喘著氣,撩潑著自己身下的欲火,想著那一夜馮笙寒就坐在他的腿上人他愛憐,那火熱的內部為他開放,甚至還緊緊包覆著他,讓他享受到事上最美的感覺
「笙寒,嗯……」

歸魚洋的氣息越來越粗重,明知道自己現在幻想著馮笙寒,做這樣一件事是多麼怪異又廉恥,他怎能幻想著他人的情人,發洩自己的欲求?

但是他無法控制,他只有在想像著馮笙寒豔麗的臉時,體內的激情才能獲得釋放。

但是解放之後,一股更空虛的感情隨之而來,幾乎將他整個人填滿。

●     ●     ●

從此之後,歸魚洋在官衙已經無法只遠遠看著馮笙寒就滿足,他很想接近他,無法忍耐他跟林宗仰親密的交談。

他已經不曉得自己在幹什麼,只知道自己的腦海裏填滿馮笙寒的一顰一笑,一直想要吻吻他、親親他,甚至抱抱他。

馮笙寒開心,他就喜悅,馮笙寒老愁眉不展,他也跟著心情低落,完全無法把心思放在公事上。

歸魚洋謊稱有件冤案,因為牽涉太廣,有部分公文調到別的府衙去,他要馮笙寒收拾行曩,帶著跟冤案有關的公文,跟他去那府衙一趟。

他也知道這樣做很卑劣,但是他就是沒有辦法控制他自己,他只知道他想要馮笙寒,想得快要瘋了。

他看得出來林宗仰擔憂的目光,卻還是一意孤行。

歸魚洋再三向自己保證,他只是想要跟馮笙寒獨處而已,並不是想要做什麼壞事。

但是當歸魚洋帶著馮笙寒來到客棧住宿,得知只剩一間上房時,他心裏卻上上下下,馮笙寒則從頭到尾都未說話。

兩人進了房裏,小二送來了水,馮笙寒擦拭了自己的臉面後座回床上。

歸魚洋緊張得猛吞唾沫,因為昏暗的燭光把馮笙寒照得極美,害他一雙眼睛不知道要向哪里看才好。

總覺得馮笙寒越看越美,令他捨不得將視線移往他處。

而馮笙寒也注意到他不尋常的注視,他立持鎮定,卻只不住自己內心的動盪,他不明白,這些日子他明明力圖避開他,為什麼今晚卻用這樣的目光看他?

好象……好象以前深愛他的歸魚洋。

「寒弟,這裏只有一張床,我們就擠一擠吧。」
馮笙寒解著自己的衣結,就要脫下外衣。


歸魚洋卻驚覺馮笙寒的手抖得十分厲害,雖然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但是並不代表歸魚洋對跟自己睡在一起的無動於衷。

一股愛憐生起,歸魚洋為了免除他的煩惱,因此假裝忙著看公文,讓他放鬆,但是他的眼角余光根本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馮笙寒慢慢脫著外衣,歸魚洋熱烈的目光看得他手心發汗。

這些日子他明明對自己極為不屑,為什麼現在要用這樣渴求的目光看著他,又為什麼要緊盯著他不放?好象想要他一樣。

馮笙寒慢慢的躺在床上,歸魚洋吹熄燭火,也輕手輕腳的爬上床。

他知道馮笙寒還未睡,就替他將被子拉到他的肩頭,輕聲道:「別著涼了,寒弟。」

他這般溫柔體貼,就像往日深愛他的歸魚洋,馮笙寒雖沒作聲,心卻亂了一大半。

歸魚洋躺了下來,馮笙寒就睡在他的身邊,惑人體香直撲他鼻息,讓他迷亂不已,自己有妻有子,不該這麼做,他卻……

他無法忍耐的轉過身向著馮笙寒,心裏告訴自己,只要馮笙寒一掌打來,他就馬上停止。

歸魚洋低下頭,吻上他一直想要愛憐再三的柔軟檀口。

馮笙寒任由他吻著,沒有拒絕他的求歡。

幻想的身體就在面前,讓歸魚洋在野控制不住自己,他將大手往馮笙寒的衣服裏探,耳畔聽見馮笙寒輕輕的抽氣聲,那柔軟的肌膚柔嫩如水,讓他忍不住順著脫下的衣物吻了上去。

脫下馮笙寒蔽深的薄衣,就算在黑暗哩,歸魚洋也知道眼前的身體美得世上沒有言詞可以形容,讓他情潮沖上腦海,只想魘足身體上的欲望。

「對不起,寒弟,我知道我一定瘋了,我想要你……很想要你……只要這一次就好。」
歸魚洋喃喃碎念著歉語,馮笙寒隨即了然,他說他只要一次,分明是把他當成發洩情欲的對象。

馮笙寒知他妻子懷孕,已快要生產,歸魚洋無法發洩欲望,因此才找上他,他應該要推開他,怒駡他一頓才對。

但是他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推開他,更何況是拒絕歸魚洋的求愛,他愛他愛得那麼深,縱然他對自己百般凌辱,但他還是無法忘記他。

「魚洋……」

只要假裝他還是當初愛他的歸魚洋,那一切都變得可以忍受,更何況他愛撫的手溫是那麼溫暖熟悉,讓馮笙寒彷佛回到往日時光。

「寒弟,你好美,美得讓我無法控制我自己……」

歸魚洋的大手順著他的腰線,已經性急的穿入雪白的雙丘間,撫摸著他柔軟溫熱的地方。

馮笙寒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逐全身發顫的打開自己的大腿,讓他的欲望可以找到發洩處。

明明知道自己一但同意他這樣做,就會喪失所有的自尊,但是馮笙寒卻無法拒絕。

當歸魚洋的昂揚挺入他體內時,讓他身下疼痛不已。

但他仍咬緊牙,沒有喊痛。

馮笙寒那緊窒的秘處緊緊包裏住他,一陣陣快感讓歸魚洋粗重的喘息著,他知道自己過於性急,但是他好想要。

他吻上身下嬌弱人兒的香唇。

他不想在自己如此快樂的時刻傷了他、弄疼他,縱然馮笙寒什麼都沒說,但他知道他一定疼痛不已。

「抱歉,寒弟,一定很痛吧?我很想要你,我會再溫柔一點的,不會再弄痛你了……」

歸魚洋刻意放慢步調,舌尖挑弄馮笙寒的舌尖,等到馮笙寒鼻息開始逸出短促的喘息,他的大手才慢慢往下,握住馮笙寒顫紅的熾熱欲望,慢慢的撩潑、挑逗。

「唔嗯……」

馮笙寒體內的快感就像慢火加溫一樣,原本那麼疼痛的地方開始麻麻癢癢。

歸魚洋身下的動作刻意放慢,嘴上卻強橫的吻著馮笙寒,發燙的手心更是不斷輕撫著他敏感的地方,讓他手酸腳麻,快感連連。

而歸魚洋抽送的速度雖慢,卻不停刺激著他最敏感的一點,讓他再也忍不住地將激情全部是放,落入歸魚洋的手裏。

「魚洋……嗯……啊……」

馮笙寒難耐的擺動腰肢,歸魚洋動得太慢,讓他幾乎無法忍耐,所以用肢體語言索求著他再給自己多一點,要不然他就快要瘋了。

「寒弟,我可以再激烈一點嗎?我快無法忍耐了。」

歸魚洋問的話羞死了馮笙寒,但是馮笙寒無法欺騙自己,他想要歸魚洋,不論歸魚洋怎麼對待他,他仍是強烈地想要他。

「可……可以。」

馮笙寒羞得幾乎說不出來,而歸魚洋一聽見他的回答,立刻抱起他的身子,又疾又猛的馳騁起來。

馮笙寒歡愉的承受歸魚洋的一切,每次歸魚洋撤出,他絕得體內空虛得想要哭泣的時候,他便又非快的填滿他,讓他喜悅得想要尖叫。

他喊出無法忍耐的極樂,歸魚洋吻住他的唇,兩人的欲望在強烈波流中渴求著彼此,就像許久以前一般……

●     ●     ●

「寒弟,謝謝你。」

這是他們一夜貪歡後的隔天早晨,歸魚洋對馮笙寒說的第一句話。

馮笙寒既覺得受辱,又感到悲傷,他胡亂擦拭著歸魚洋留在自己身上的痕跡。

昨夜是自己同意的,歸魚洋也擺明瞭只是在發洩欲望,自己為什麼還要再議?

他已經不愛自己了,他怎能盼望從他口裏在聽到他的愛語。

「我不會告訴林宗仰這一夜發生的事,當然還有那一夜的事情。

他的話讓馮寒穿衣的手不安的停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提林師爺做什麼?」

歸魚洋溫聲道:「我知道他就是你的情人,你應該也不願意讓你深愛的情人知道我們兩人的事吧?」

他竟開始編派他跟師爺是情人,馮笙寒氣得差點嘔出血來。

歸魚洋看他臉色不對,急忙問道:「怎麼了?寒弟,是我哪里說錯了嗎?」

「你為什麼要這樣侮辱我,你以為我愛男人,就會隨便找個男人來愛嗎?」

歸魚洋窘迫至極,他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又看馮笙寒氣得深子搖搖欲墜,擔心他氣壞身子。

「寒弟,是我失言,我以為師爺跟你是情人關係,你別生氣,有話慢慢說,氣壞了不值得。」

「歸魚洋,你到底要怎麼羞辱我才高興,你說我那一夜對你投懷送抱,這我無法否認,昨夜是你要抱我,我也……」

馮笙寒深吸一口氣,屈辱的繼續說下去,眼底卻蓄滿了羞憤的淚水。

「我也……我也願意,為什麼你還要對我說這麼無情無義的話,是因為你覺得我反正這麼下賤,隨便你一句話我就願意跟你上床,所以你覺得你對我說什麼都無所謂嗎?」

「不,寒弟,昨夜很美很好,我很感謝你願意陪我一夜……」歸魚洋急忙搖手否認。

「你很感謝,就這樣,感謝?」馮笙寒倏地淚水滾落,「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你明明知道只要你願意抱我,我就願意跟你在一起,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一直傷害我?你自己心底知道我的情人是誰,卻硬要拉林師爺來填上這個位置,你是嫌還羞辱不夠我嗎?」

「寒弟,你的身子禁不起氣的。」

歸魚洋想要趨前抱住他,讓他別再氣怒生氣。

馮笙寒掙扎著搥了他胸口好幾下,哀怨的淚水流下,經由昨夜,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你別想轉移話題,我至今還是深愛著你,你笑我吧,笑我這個沒用的人,明明知曉是你拋棄我、賤視我,甚至只是無法發洩情欲才找上我,我還是願意獻身給你,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悲慘至極,簡直是天下最笨的人。」

歸魚洋聽他說得太誇張,不禁目瞪口呆,他這是在說什麼怪話?

「等一下,馮笙寒,我以前又不認識你,怎麼可能拋棄你?你這謊未免說得太過分了吧。」

馮笙寒再也無法控制的大哭起來,他的心情起起落落,都受他的一言一行牽動,他可知曉他的心傷痛苦。

「歸魚洋,你究竟要怎麼糟蹋我才開心?你允諾要跟我在一起一生一世,回了家鄉一趟,竟帶懷孕的妻子回來,你不認我也就算了,還三番兩次罵我、賤視我,我要你所願走得遠遠的,你卻又來找我,希望我留下來,為什麼你不讓我徹底絕望,偏偏要引燃我的一線希望,讓我以為你還是對我有一些感情的。」

聽他如此顛倒黑白、胡言亂語,歸魚洋僵硬回嘴。

「不是我要你留下來的,是大夫說你弟弟垂涎你的美色,要我勸你留下來、不讓你回鄉,我因為答應了大夫,才迫不得已去勸你留下,就連整理公文的工作都是我隨口胡謳的。

馮生寒聽著他說的話,雙唇不停抖顫著,他渴求的不是這樣的答案,不是這樣絕情難聽的話,不是那一句「迫不得已」。

「那昨夜呢?昨晚就真的只是欲望的發洩而已嗎?」

歸魚洋難以啟齒,卻又不得不說,若沒立刻斷了他的癡想,反而增添自己往後的麻煩,他愛的只有他的娘子。

「馮笙寒,我老實說好了,你很美,我很想要你,但那是衝動的欲望,你是我遇見過在床上風情最豔美的人,我只是個普通男人,我很想要你,但那不是愛,只是欲望的發洩而已,我希望你不要誤會。」

聽他說得這麼無情,宛如最殘酷的刀插進他的心,馮笙寒裝手掩住了臉,淚水狂流在他冰冷的手心。

歸魚洋說得更絕情。

「我只愛我的娘子,馮笙寒,我對你沒有感覺,我很感謝你昨晚的付出,但是我不會再想抱你了,我根本就不可能對男人……」

「別再說了、別再說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馮笙寒痛苦的哽咽,哀切的哭泣。

歸魚洋雖不忍,終究還是合上房門,讓他盡情發洩個夠。

●     ●     ●

從那一日起,馮笙寒就沒到衙門去。

林宗仰幾次衝動得想要問歸魚洋,心裏卻有所忌憚著,每每話到了嘴邊,就是無法說出口。

他上山到馮笙寒的屋裏探視,馮笙寒蒼白的小臉讓他什麼話都問不出口,他只得勸慰馮笙寒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

經過前些時日的相處,讓林宗仰十分同情癡心的馮笙寒,可是他無法做什麼去改變現在的境況。

更何況大人也不再愛馮笙寒,而且現在也有妻有子,怎麼可能再跟馮笙寒在一起。

他只能盼望馮笙寒快點死心,只有心死,才能從這一切跳脫出來。

若是馮笙寒無法死心,豈不是比死還痛苦嗎?

這個問題他不敢問,更不敢想那答案。

【第九章】

馮笙寒眉再到衙門裏來了,歸魚洋心裏滿是歉疚,他當初應該要說得委婉些,何必說得這麼明白傷人。

再怎麼樣,馮笙寒才剛陪他睡過一夜。

但是不說個明白,又怕他日夜糾纏。

只是……馮笙寒沒再到衙門裏,卻讓他覺得有些失落。

他已經習慣遠遠望著他,現在他不在衙門裏,現在他很不適應,常在不自覺間,追尋著馮笙寒不存在的影子。

歸魚洋不想承認自己因為馮笙寒沒在自己身邊,就恍恍惚惚的發呆癡想,所以力圖振作的每日早早便回家陪伴娘子。

梁婉玉產期將至,他要大夫每日都到家中,以防她提早生產。

想不到這時梁婉玉卻跟他提了一件讓他大吃一驚的事情。

「相公,你還記得你對你叔父的承諾嗎?」

「什麼承諾?」歸魚洋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梁婉玉眼眶含淚,他對這個未出生的孩子有萬般不舍。

「叔父家中後繼無人,我們答應過要將這個孩子送給叔父,讓叔父撫養長大,繼承他家的香火。」

「這、這……有這種大事,我怎麼一點也不捨得?」

梁婉玉擦去淚水,道出緣由。

「這是在你出事昏迷前說的,叔父說我們還年親,要生幾個就能生幾個,但是想到這個孩子一出世就必須離開我的身邊,我真的會擔心,不過我們又已答應了叔父。」

歸魚洋不解,「等一下,叔父還有一個兒子啊,怎麼會後繼無人,還得把我們的小孩過繼給叔父,我記得堂弟住在外鄉,他已經娶親,然後、然後……」

他忽然記不得然後是什麼,梁婉玉卻抓住他的手哭了出來。

「相公,石碩他跟你一起出事的,因為鄉里發大水,你跟時碩一起去探查橋樑,橋斷了,你摔傷了頭,石碩卻被大水沖走,石碩在滅頂之前,還大聲叫你要照顧他的家人。」

模模糊糊,好象有這樣的事,但是腦海裏一堆黑影晃動,歸魚洋記不清楚了。

「向公,叔父一人孤苦無依,我沒辦法拒絕他要收養個孩子的要求,但是只要一想到這個小孩剛生出來就要離開娘,我就無法忍受。」

歸魚洋點頭道:「叔父收養跟我們養不是一樣嗎?只要他長大後認叔父當叔公不就好了……」

梁婉玉突然抬起頭來,「不,相公,算命的說這個孩子跟他們有緣,叔父會來接他,我們還是要讓他在叔父家裏生活。」

她這樣說未免太不合情理,但是她傷心不已的哭泣起來,讓歸魚洋無法再問下去,只顧著安慰她。

但不知會何,他望著她涕泗縱橫的臉,除了同情之外,卻沒有心疼的感覺。

為什麼他不會像見了馮笙寒流淚一樣痛徹心扉?

●     ●     ●

歸魚洋在山下繞了好幾圈,明明勸告自己不許再去找馮笙寒,但是他若肯對自己坦白,他就會知道自己其實一直很思念馮笙寒。

雖然他一直騙自己說是因為愧疚的關係才對馮笙寒念念不忘,但是不論真正原因是什麼,沒見到他,讓他總是睡不安寢,他很想他,非常想他。

他知道自己不該上山,還敲了他的門,但是勸阻自己一千、一萬遍,也不能阻擋自己想要見他的心情。

馮笙寒來開門,他臉色蒼白,眼眶微紅,歸魚洋心疼得想要把他進懷裏。

但是他只能呆呆的立在原地,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抱住馮笙寒。

「大……大人。」馮笙寒一見是他,立刻垂下眸子,眼裏又盈滿了淚水。

歸魚洋差點伸出手把他抱進懷裏,他阻止自己的衝動,並且說了一個連自己也相信的藉口。

「我來看你,你一直沒來衙門,讓我很擔心。」

馮笙寒像是要笑,最後卻變成一個哀慟的哭音。

「衙門並不需要我,大人,我會立刻搬走,也會小心的不與我弟弟碰面,你不必擔憂我的未來,那會讓我……」他聲音低落,「讓我誤會。」

「讓我們談談,寒弟,搬走的事沒有那麼急吧。」

歸魚洋之前私心希望他越快搬走越好,但是真的聽馮笙寒這麼說,他卻忽然緊張起來,若是他搬走,天涯茫茫,何處尋人?他不要他搬走,他要馮笙寒留在他可見之地,讓他照顧他,常常來見他。

「大人,你那日已經說得很清楚,大人不是我的情人,是我自己自作多情,可是我的情人真的對我非常溫柔,他甚至還留下定情之物,告訴我,他對我的真心永遠都不會變,我相信他那個時候的真心。」

馮笙寒提起舊情人,眼神變得充滿深濃的戀慕,讓歸魚洋心中很不是滋味。

自己當然不是他的情人,所以他的情人另有其人,但是他無法忍受他用這樣的眼神想著別的男人。

他知道自己這樣想自私又任性,但是他就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這樣想,因為他好嫉妒可以讓馮笙寒露出這種眼神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得到馮笙寒,不但沒有珍惜他,還讓他天天落淚,這種男人根本不值得他愛。

但馮笙寒卻愛得那麼深,讓他又恨又妒,恨不得讓馮笙寒從此對那個男人死心,最好徹底忘記那個男人。

「你的情人根本就不愛你,他放你一個人住在這哩,對你不聞不問,其實沒有這個情人吧?一切都是你自己想像出來的,根本就沒有這個人吧!要不然就是他一點也不愛你。」

他厭憎馮笙寒用這樣的眼神想著別的男人,竟然衝動道說出這麼具有攻擊性的話,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

往日如夢,馮笙寒縱然無法承認現在的事實,更知道歸魚洋心中已經沒有他,但他不能忍受他現在說的話。

那些美好不是幻夢,他不許他在破壞往日如密的甜美回憶。

「住口,不准你再說了,他愛我,他說他愛我……」

馮笙寒大叫,聲音卻嘶啞難聽,好象連自己也無法信服。

歸魚洋明明是來看他的,不是來跟他吵架的,但是卻無法忍受他用這種哀傷神情想著別的男人,更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說的話越來越惡毒。

「你的情人不愛你,他一定早就忘了你,要不然不會放你一人在此生活,讓你勾引別的男人跟你上床,我猜他一定是不要你了,把你視作無物……」

啪的一聲,馮聲寒一掌打在歸魚洋的臉上。

臉上的熱辣讓歸魚洋閉上了嘴,馮聲寒奔回屋內,哭啞了聲音。

「你回去,我不想見你,我的情人很愛我,他很愛我,絕不會像你這樣對待我,所以你不是他、不是他……」

歸魚洋追了進去,馮笙寒進了房間,他也追進房間。

馮笙寒倒在床上哭泣。

歸魚洋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樣傷害馮笙寒,他實在不能忍受他心理想的男人不是他,他要馮笙寒的心裏、眼裏都是他。

從馮笙寒入衙門沒多久,他對他的佔有欲變越來越強。

「他不愛你,你要我說幾遍都可以,他不愛你,才會連你病了他都沒來看你,更別說照顧你。」

馮笙寒掩住耳朵,他的辯駁變成可憐棲苦的低泣,快要不能承受歸魚洋的毒辣言語。

「別再說了,別再破壞他在我心裏的樣子,他愛我,他臨行前送給我一件定情之物要我等他回來,我等得好苦,但我知道只要等他回來,他就會像以前一樣將我抱在懷裏,憐惜我、疼愛我。」

歸魚洋否定他,「那些都是他騙你的!」

「他不會騙我的,不會的,更不會像你這樣對待我,你走開,我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你對我這麼壞,不像他對我百般的好……」

馮笙寒哭得幾乎斷腸,還不斷吻著手裏拿著的東西。

歸魚洋一看就知道他手裏拿的就是那個男人送給他的定情之物,他妒火中燒,伸手奪過就要砸毀。

馮笙寒尖叫一聲。

「還給我……還給我……」

歸魚洋正要揚手砸毀它,卻突然發現手裏的玉環十分嬌小,玉色青脆,雖然年代久了些,仍然可以看出是塊好玉。

而且,那手還的文路熟悉得令他怔。

這是他死去娘親留下的手環,娘親死後,他一直在心裏認定,只要他未來的新娘才能帶上這個玉環。

歸魚洋抓住馮笙寒這時日更加消瘦的肩膀,幾乎要折斷他的肩膀,「為什麼這個東西會在你這裏?為什麼?」

馮笙寒淚眼汪汪,他無力的跪坐在歸魚洋跟前哀求。

「還給我,這是他留給我唯一的東西,我求求你還給我,別拿回去,你傷害我、不要我都沒關係,讓我留著它。」

聽到他的話,讓歸魚洋整個人虛軟無力。

一切忽然豁然開朗,為什麼他無法忍受他想念別的男人,為什麼見到他,會情欲難以抑止?

「是我嗎?你的情人就是我嗎?是我拋棄了你、另為娶妻生子,甚至還要求你跟我再度一夜?」

聞言,歸魚洋大受打擊,身子搖晃不已,若不是雙手撐住床面,恐怕他早已經倒下。

馮笙寒聽他說出事實,哀哀痛哭,哭得幾乎虛脫。

歸魚洋以前不相信馮笙寒說的話,總認為馮笙寒胡說八道,因為自己若是愛他,豈會娶他人為妻,但是他現在卻茫然細思所有怪異的地方。

大夫口口聲聲說自己為了馮笙寒聘請大夫療養他的身子,還寄上自己沒吃過的長白人參,就是希望他調補好身子。

他對情欲索求很淡,卻對馮笙寒一再動情、難以字抑,甚至還無法忍受林宗仰跟他交好,無緣無故刁難林宗仰。

馮笙寒屋內的碗筷成雙成對,顏色樣式都是他愛的色澤花樣。

「我得回去……回去查探這整件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歸魚洋將玉環塞進馮笙寒的手哩,臉白得像張紙一樣,匆匆下山。

●     ●     ●

歸魚洋火速沖進衙門,拿起自己根本就從未仔細審視過的帳目。

這一年來他都不在這哩,但是他信任林宗仰,自會安排他住處的基本開銷,所以這帳目從來沒看過。

歸魚洋慢慢翻閱著,從他剛來上任,還未每月聘請大夫,一直到了一兩個月後他認識馮笙寒、與他熱戀,才有了這個支出,之後就沒斷過,直到他出事的半年後。

當他翻看完帳冊,以是掌燭時分。

歸魚洋頹然的靠坐在椅上,疲累的捏捏眉心。

「派人去把師爺找過來。」歸魚洋白著臉、啞著聲吩咐衙役去找人。

林宗仰不安的在夜裏來衙門,不知這麼晚了大人為何找他,而且大人的臉色極為難看,好象撞邪一般。

「大人……」

他還未問候,歸魚洋就將帳冊丟在地上,林宗仰看得臉色發白,他霎時明白歸魚洋在帳目裏查到了什麼。

「我問你,馮笙寒的情人是誰?」

望著歸魚洋那難看的臉色,林宗仰嘴唇發顫,他不想說,更不敢說,說了會有很多人受到傷害。

「小人不……不知。」
歸魚洋站了起來,走到他的身前。

林宗仰顫抖得更厲害,垂眸低首,不敢面對歸魚洋。

歸魚洋臉色清白的指著自己,臉上滿是傷痛,自責的神情,他望著林宗仰輕聲逼問。

「是我嗎?我就是馮笙寒的情人,是吧?」

「大人……」林宗仰說不出話來,也不能說。

但歸魚洋已經從他的臉色得到答案,他反身大力搥著桌子,吼聲震天,恨不得殺了自己。

就是自己讓馮笙寒哭泣,甚至讓他痛不欲生的。

而自己竟每次辱他、罵他,還要他在客棧陪侍自己一夜,自己怎能如此無恥的欺負他?

「我就是那樣對他始亂終棄、無恥無行、娶了家室的混蛋嗎?」

林宗仰見他似要瘋了,連忙出聲勸慰。

在他看來這是老天弄人,跟歸魚洋絕無關係,要怪,只能怪老天吧!

「不,不是這樣的,大人,您不必責怪自己,這是天意,我們莫可奈何,您說要回鄉三個月,哪知三個月後依然毫無音訊,半年後你叔父寫來一封信,說你受傷失了記憶,而且已娶了親,要我處理這邊的馮笙寒,我不知該如何對馮公子啟口,只好先斷了大夫對他的療養……」

「別再說了……」歸魚洋抱住頭,他的頭痛得快要裂開,他已經不想再聽林宗仰說下去,他負心無行的事實永遠也不可能改變。

●     ●     ●

歸魚洋踉蹌的回到家哩,直奔房內,看著他的「妻子」發怔。

梁婉玉見他臉色青白不定,溫婉的關心道:「相公,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他幾乎發不出聲音來,「我娘的玉環呢?妳把它拿出來給我看。」

梁婉玉像個石頭一樣,忽然停止不動,他不安地回避他的目光,囁嚅著,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妳為什麼不拿出來?」他從未對她大吼,但是他現在卻失控的對她吼叫:「因為妳沒有,妳拿不出來,是不是?妳明知那玉環我只會送給我最深愛的人,妳為什麼沒有,妳既然沒有又為什麼會嫁給我?」

梁婉玉面對他連珠炮般的逼問,卻一個字都無法回答。

竟然連他的枕邊人都只是一場騙局,歸魚洋一臉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轉身跑了出去。

梁婉玉大著肚子無法追他,卻心虛不已的坐在椅上,千頭萬緒湧上心口,讓她露出悲傷的神情。沒人教過她在這個時候該怎麼做!

●     ●     ●

歸魚洋趁著夜色上山,馮笙寒的門沒有鎖,他一推就進入。

馮笙寒沒有在小屋的廳裏,歸魚洋進了房間,看他倒在床上還在低聲哭泣。

他坐在床邊,將哭得顫抖的馮笙寒抱入懷裏,那蒼白的嬌弱臉龐佈滿痛苦,看得他的心好痛、好疼。

馮笙寒放聲大哭,卻因為哭太久,聲音啞得不成聲,「魚洋……」

「我愛你,笙寒,對不起,讓你受了好多苦,我愛你,原諒我,我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原諒我以前那麼對待妳……」

聽到他的愛語,馮笙寒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哭得無法自抑,顫抖著小手摸著歸魚洋的臉,哭得更加厲害。

「我一定是在作夢,你……你回來了,對不對?你回來了,之前那個對我好凶、不裏采我的人不是歸魚洋,你才是歸魚洋。」

歸魚洋將他緊緊抱住,他的委屈都是他造成的,是他對不起他。

「笙寒,對不住,別再哭了,我的心快要被你擰碎了,我不是故意這樣對你,我忘了一切,我慢慢說給你聽……」

他一邊說著這一年來發生的事,一邊吻去馮笙寒臉上的淚痕。

馮笙寒緊緊的歸魚洋,再也不肯放手,兩人就向對方隨時會消失一樣緊摟著對方。

●     ●     ●

一夜的無眠相擁,白日很快便到來。

屋子外忽然傳來林宗仰焦急的呼喚:「大人,您在這裏嗎?大人,夫人生產了,您要快點回去,產婆說夫人情況很危險。」

歸魚洋茫茫然的望著馮笙寒,馮笙寒夜裏才剛停的淚水,此時又落了下來,兩人都恍如大夢初醒,回到現實中。

「你……你快點回去吧。」

「笙寒……」

馮笙寒推開他溫柔的懷抱,顫聲道:「你知曉我的身世吧,我爹不愛我娘,甚至還很恨她,覺得是她讓他落入婚事中,任她多麼委曲求全也無法得到他的歡心,因為他愛著他的青梅竹馬,這件親事造成好多人的痛苦。」

歸魚洋忽然知曉他要說什麼。

馮笙寒淚流滿面的望向他。

「我望著我娘,我自己也十分痛苦,她很無辜,卻要背戴著兩人的恨意。魚洋,你有妻有子,你應該以此為重,莫要讓我這樣的小孩再出現在世上,我只要知道你是真心愛我,並非負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歸魚洋的抗辯幾乎要說出口,卻在看著馮笙寒時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們有緣無分,一切都是上天捉弄,任是多麼相愛,也不得不放手。

【第十章】
除了恨天,他不知曉還能恨誰?

歸魚洋眼睜睜坐視自己無力回天,無奈的離開馮笙寒,絕望的跟著林宗仰回到府邸。

府裏的奴婢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女人生子本就危險,尤其是難產。

「大人,胎兒過大,產婆沒辦法接生才叫我過來,夫人一直叫著您的名字,要您過去,您快進去鼓勵她,一定要讓她平安的生下這個孩子。」大夫滿頭大汗地迎上前。

歸魚洋縱然不愛梁婉玉,可她是他的妻子,甚至還有了他的孩子,現在正為了生下這個孩子而性命垂危。

他已經負了一個人,豈能讓另外一個人也同樣傷心,歸魚洋哀切的點頭,進入房間。

梁婉玉因為難產而臉色慘白,一見歸魚洋進來,忽然流下淚水,她拉住他的衣襟,哭泣道歉。

「對不起,相公,對不起……」

歸魚洋不知她為何道歉,但見她難產,一張臉痛得歪曲,他抬手拭去她臉上的冷汗。

就算心如死灰,一點也不愛她,但她為他生子、受盡苦難,他不能忘恩負義,所以他仍是溫柔對待她。

「別說話,把孩子生下來較重要。」

梁婉玉卻不肯住口,她因為據痛而聲音顫抖,卻仍是不斷的道歉。

「相公,我對不起你,公公當時做下那個決定,我一個婦到人家,縱然百般不願也沒有辦法拒絕……」

歸魚洋不懂她在說什麼,他的雙親逝世多年,她在家中沒有公婆,為何突然冒出個公公?他以為梁婉玉痛到神智不清,因此握緊她的手,勸慰她道:「留點力氣生孩子吧,別再說話了。」

「不,我一定要說,要不然我怕沒有機會,也沒有勇氣說了,歸大人,你越是溫柔體貼,我心裏就越加內疚不安,更何況就算他死了,我心裏還是掛念著他,完全沒有辦法忘懷他,我知道你的心情同我一樣……」

她越說越奇怪,竟然不叫他相公,還稱呼他歸大人,歸魚洋聽得莫名其妙,就連大夫在一邊也直皺雙眉。

產婆卻在此時大叫:「頭出來了,夫人,再用點力……」

梁婉玉慘聲道:「我……我沒有力氣了,我知道我快要死了,這個孩子無論如何,請你一定要送回叔父家……」

「別胡說八道,妳會平安熬過的!」

歸魚洋正在勸她,房門卻突然被打開,這次沖進來一個年輕男人,他頭髮簡得奇短無比,歸魚洋只覺得他眼熟得很,卻一時認不出來。

梁婉玉卻眼睛發直地盯著那男人,「相……相公……」

歸魚洋怔了一下,她明顯的不是在叫他,而是在叫那個男人,而這個男人長得有點像他的堂弟歸石碩。

歸石碩沖向前,擠開歸魚洋的位置握住梁婉玉的手,虎目含淚的道:「小玉,我回來了,我掉進水裏沒有死,只是受了很重的傷,在外地療傷了好幾個月才回到家哩,一回家才發現爹竟把妳嫁了,我跟爹立刻就趕到這裏來,一進房裏就聽到妳難產,我大難不死,妳當然也可以把我們的孩子生下來,我們夫妻就在今日團聚,妳不要發生任何意外……」

梁婉玉忽然大哭起來,她伸手抱住歸魚洋的頸項,真情流露的哭道:「相公,你沒死!謝天謝地,你沒死,我會努力的,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產婆大叫道:「孩子出來了,快拿布巾來!」

歸魚洋呆立在一邊,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只能怔怔的看著梁婉玉跟自已的堂弟摟抱在一起,兩人相擁而泣。

●     ●     ●

歸魚洋茫茫然的走出房間,一到廳堂,就見歸石碩朝他跪了下來。

他已經對什麼都不奇怪了,看著堂弟下跪,他只有一種荒謬的感覺。

歸石碩低頭道:「堂哥,我感謝你照顧小玉一段日子,但是求你把小玉還給我,我們夫妻才能團聚。」

歸魚洋望向坐在廳堂上,卻一臉局促不安的老叔父。

叔父顫巍巍的走向歸魚洋,「魚洋,這一切都是我私自作主,我也求你把媳婦跟孫子還給我們家。」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只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叔父這才說出實話,「你回家不只是為了另葬爹娘骨灰,還說你已經有了喜愛的意中人,希望養大你的我可以認同這件喜事,但是……」

叔父憂慮跟煩悶的搖頭,不是他不為歸魚洋欣喜,而是這件事太過驚世駭俗,教他怎麼能同意?

「但是對方竟是個男人,我當然不能接受,你一直想說服我,我說什麼都不肯同意,剛好那個時候河流發了大水,你跟石碩去查看橋墩,結果大水突如其來地把橋給毀了,石碩摔下河裏,你則撞傷了頭,醫治了許久,清醒過來時你已經忘了你在這裏上任時的所有事情。」

叔父臉上此刻一陣心虛,卻又馬上義正辭嚴的抬起臉來,他不認為自己當時做錯了決定。

「我當時想石碩已經死了,留著剛有身孕的小玉,小玉善良溫婉,要她浪費青春守著一個死人,我做不到,但是要把她隨便嫁給外人,不知對她好或不好,恐怕誤她一生,我更不願意。」

歸魚洋聽到這哩,已經慢慢瞭解這前因後果。「所以你趁著我失去記憶,就謊騙我跟婉玉已經完婚,並且有了我的孩子,要我傷好後就帶著婉玉來這裏上任,如此一來,不但男情人會與我劃清界線,我也有了正常的婚配。」

叔父點頭,他聲音粗嗄的道出肺腑之言。

「我承認我是有點私心,但我也是為你好、為婉玉好,婉玉溫柔善良,此外面的姑娘還要好上幾百倍,你人品出眾,不能把一生幸福斷送在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身上,至於這個孩子,我已經跟婉玉說好,讓他回來繼承我家,等你有了親生之子時,就可承續你家的血脈。」

歸魚洋明白了這一切,「怎知石碩沒死回到家來,知道你的計畫,而且婉玉被我接到這兒來,因此你們才緊急來尋人。」

叔父的臉色灰敗,「我知道一切都是我擅自作主的,我沒臉來見你,但是、但是石碩跟小玉非常相愛,既然他沒死,理該要夫妻團聚……」

歸魚洋望向老人,悲切的道:「但是你可知你為了我好、為了婉玉好,卻害慘了另外一個人?」

叔父聽他意有所指,忽然說不出話來,沉寂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的開口。

「我以為你跟那個男人之間只是……只是意亂情迷,等你正常後,就不會跟他再有牽扯。」

「叔父,我昨夜已經知曉我不愛婉玉,我愛的是他,今日婉玉難產,他……」

歸魚洋一想起馮笙寒的委屈求全,他就心痛。

「他身世孤苦,家中容不下他,孤身在外飄零,好不容易才遇上了我,你不知曉他以為我成了親,每日以淚洗面、心如刀割,他只有我一人關心他,竟還勸我好好照顧妻兒,不要在想他了,他這麼善良美好,叔父,天底下有誰能做到?你難道一點也不信任我選擇伴侶的眼光嗎?」

叔父一時啞口無言,最後才垮下一張臉。

「他真的委屈自己,還勸你回家?」

「叔父,我敬你、愛你,為何你要對我說謊?」

叔父再度沈默下來。

歸石碩站起身,輕撫老父的肩膀,像要讓年老的爹親減輕內心的愧疚。

歸魚洋則做下決定,叔父縱然有千般的不對,仍是為他著想,他無法怨恨他。

更何況現在喜事收場,他心中那塊大石也落下了地,他寬容大量的要她們帶婉玉回家。

「我不愛婉玉,你們盡可接她回家,你們一家團聚,我也為你們慶賀,但我要去找他,告訴他一切的事實。」他話說完就轉身離去。

爹親私下做主犯下這等大錯,險些拆散兩對有情人,難得堂兄沒有計較,歸石碩感激他的成全跟不刁難,也欽佩堂兄口中所說的那位男子,忽然出言道:「堂兄,我跟爹親有幸可以見見他嗎?」

歸魚洋望向歸石碩,又望向年邁的叔父,叔父轉投望向他,態度終於軟化了。

「我也想要見見他,你帶他回來吧。」

歸魚洋露出了這兩天難得一見的笑容。「會的,叔父,我會帶他回來的。」

●     ●     ●

歸魚洋一走出門口,便開始在路上疾奔,心臟就像要爆裂一樣,他卻一點也不在乎,他連走帶跑的登上山腰,呼喚著內心所愛的情人。

「笙寒,笙寒……」

歸魚洋大聲疾呼,馮笙寒卻沒有回應。

他推門進入,看到屋內沒人,頓時緊張起來,卻見桌上有張小紙,他拿起來細看,竟是馮笙寒的道別信。


魚洋:
  我走了,你再見我也只是傷心,我再見你也只是絕望,不如不見,你保重,我也會照顧好我自己的。
                      笙寒留筆


「不,不,不……」

歸魚洋差點發狂,馮笙寒走了,他竟然走了,眼見兩人美好的未來就在眼前,他卻絕望的離開了。

隨即,他想到他才剛回家,又倒轉過來而已,他一定剛走不久,於是歸魚洋奔出大門,朝著山下奔跑,一路叫喊著。

「笙寒,笙寒……」

歸魚洋準備狂奔下山,卻在小屋的門口預見一臉驚惶的馮笙寒。

馮笙寒將臉對著地上,悽楚的道:「你看到信了嗎?我原本打算要離開,結果竟忘了帶東西。」他苦笑了一下,自己神思恍惚,會丟三落四的並不奇怪,「真不知道我是在做什麼?」

歸魚洋立刻沖上前將他緊緊的抱住。

馮笙寒在他充滿熱力的懷裏,眼淚差點又奪眶而出,「魚洋,放開我,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

「不放開,一輩子再也不放開了。」

他的海誓山盟讓馮笙寒再也無法強顏歡笑,忍不住在歸魚洋懷裏痛哭失聲。

歸魚洋吻著他的唇,他抗拒的搖頭,「不,我們不該這麼做……」

歸魚洋強橫的吻他,內心的狂喜在這一吻中完全表露無遺。

馮笙寒環住他的頸項,他的愛讓他難以自拔,他怎能拒絕他。

一吻分開,馮笙含淚眼望著他。

歸魚洋微微一笑,將他打橫抱起走入屋內的房間,將他放倒在床,再度纏綿的吻上他的唇,從他緩緩流下的淚痕,吻至他紅豔的嘴唇。

「婉玉不是我的妻子,笙寒,我並未成親,她懷的小孩是我堂弟的,我對她敬之以禮,從未對她有失禮之處……」

馮笙寒愕然,歸魚洋則說明剛才的整個情況,婉玉的纏產生子,堂弟下跪求妻歸返,叔父當初的計畫……

馮笙寒不敢置信的聽著這一切。

「就算我失去記憶,也認為她是我的妻子,但是我從未對她有過欲望,不曾碰過她,不想我對你……」

歸魚洋不自在的說:「有段時間,你在衙門跟師爺很好,我整日胡思亂想,誤以為師爺是你的情人,所以一直找他麻煩,更看不慣你們站在一塊,我那時嫉妒不已,回到家裏還幻想著你,做了一些醜事……」

他說到後來,幾乎羞得無法成語。

馮笙寒則對他的話不敢置信,望向他的臉寫滿驚訝。

「可是你在衙門時都不太理我……」他說的怎麼跟自己想得完全不同。

歸魚洋吻著馮笙寒的頸項,他身上的香味,柔膩的膚觸,讓他的欲望一點一滴萌發,他迫切的渴求懷中的人兒。

「我在腦海裏一直幻想著抱你,如果接近你,我大概就會失去理智情愈大發,我編造一個謊言,說什麼外縣要調閱冤案的檔,其實──我只是想要和你獨處,到了客棧,並不是只有一間房間,是我要店小二只給我們一間上房的,我想要跟你在一起,講起來,我真是可鄙至極。」

講出自己當初卑鄙下流的算計行為,歸魚洋露出羞慚的臉色。
馮笙寒則是感動的抱住他,送上紅唇,兩人吻得臉泛桃紅,心口跳動不已。

「所以不只是發洩欲望?」

「當然不是,那是我自己騙自己的謊言,可是我到了後來連自己都騙不過,我嫉妒你口裏的情人,恨他得到你全部的心,因此上山來找你,對你說了好多難廳的話,誰知道那個人竟然竟然我自己……」

歸魚洋說到這裏,忽然覺得好氣又好笑,笑自己的無知,也氣自己竟讓馮笙寒一再落淚傷心。

「魚、魚洋……」

歸魚洋的首已經隔著衣物,握住他身下的柔軟,讓馮笙寒呼吸加快。

歸魚洋解開他的一山,專注的注視著他美麗的身體。

「雖然我們相戀那一年發生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但是我們還可以共創未來好幾十年的美好記憶,笙寒,你願意跟我一起創造嗎?」

馮笙寒投入他的懷裏,這就是他的答案,他願意一生一世都陪伴著歸魚洋。

他任由歸魚洋解開他全部的衣服,他也同樣解開情人的衣物,期待兩人赤裸的的貼近,讓事實來告訴他,他們兩人之間仍是一對恩愛的情侶。

「魚……魚洋……」他撫摸著歸魚洋此刻最激動的部位,那火熱的腫脹彷佛在說明著他對自己有多麼渴望。

「我愛你,笙寒,這一生我不會再讓你流淚受苦。」

「我也愛你,魚樣,比你想的更加愛你。」

歸魚洋愛憐的撫摸著馮笙寒如絹般的白細肌膚。

馮笙寒則吐著氣,感受歸魚洋一寸一寸的深入,他的動作是那麼慢、那麼溫柔,好象怕傷害了他。

「笙寒,會不舒服嗎?」

「唔嗯……」馮笙寒搖搖頭。

感覺歸魚洋在他體內緩緩的律動,他的心跳開始加快,抓住剛解下的衣物,難耐的發出呻吟。

歸魚洋律動得越來越快,氣息也越來越粗。

他則婉轉嬌啼,與歸魚洋一同在激情浪潮裏翻滾。

「唔啊……啊啊……啊……啊……」

「笙寒,我愛你,我愛你……」

「魚洋,我、我受不了……求你慢……慢……啊……啊啊……」

「我控制不了,笙寒……你好美,美得讓我難以自製,一想起以後我就可以這樣永遠的抱著你,我就好開心,我愛你,笙寒……」

他失去的孟浪,讓馮笙寒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腰腹酸麻無力,整個人婉如被激情的浪濤給拋上拋下。一陣陣過激的快感,讓他連呻吟都融化了,除了抱住歸魚洋之外,他再也沒有其他想法。

歸魚洋撫摸著他的臉頰,要他偏轉過頭,給他一記甜如火焰的熱吻。

同時,歸魚洋大手撫觸著他的昂揚,另外一手則愛撫著他胸口的朱紅,木床因為魚洋狂猛的動作而不斷搖晃,軋軋作響。

吻著身下的人兒,歸魚洋只覺得無限快感擁上了頂頭,縱然明白叔父還等著他帶他回家,但是兩人情投意合的相親相愛,比什麼都珍貴。

等他愛夠了馮笙寒,他會帶馮笙寒回家的,而現在他們兩人的身心相屬,這種甜蜜的感覺,他不想與外人分享。

畢竟他們是歷盡千辛萬苦才得到這份幸福的,就讓他們暫且陶醉在兩人世界裏吧!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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