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當幸福不在右岸,而在河的左岸……你會怎麽做?
  
  母親被槍殺,許安林被接入洗錢世家,培養成爲繼承人曾雨森的替身。冷眼看世界的許安林,總被鬼靈精怪的曾雨森耍得團團轉,却怎樣都甩脫不掉他。
  
  一筆價值四十億美金的鑽石,引起各方勢力的覬覦。曾雨森和許安林奉命出動護衛,不料意外突生──早已投靠國際刑警的許安林叛變!
  
  十多年的相處與愛戀,會因兩人立場的不同,就此殺個你死我活嗎?
  
 

  第一章
  
  六歲的許安林穿著一身黑色的小套裝站在唐人街入口,英國的天空剛下過雨,他的頭髮濕濕地耷在飽滿的額前,精致的五官流露著一種近似憤怒的表情。
  
  他的面前是一家中餐自助餐館,店主却是一位黑膚勾眼的印裔,他夾著中文與英文,連比帶畫地說:「Buffet……twopounds,免費!」
  
  雖然名義上是中餐,但是所有的菜都帶著辛辣的咖哩。比起媽媽的手藝,許安林對這家餐館做菜的手藝頗有一些不屑,但二鎊錢的自助餐雖然不是免費,可也確實比其他店裏要便宜許多,許安林沒有太多的選擇。
  
  差不多一小時之後,他留下一大叠盤子,仰起頭與店主互相鄙視地對視了一眼,走出自助餐店,嘴裏打著嗝,噴著咖哩味站在門口繼續等人。
  
  他因爲鄙視那些菜而鄙視印裔店主,很多年之後他才明白,一隻可以在狗的地盤裏生存的猫,總有幾分過人之處。
  
  許安林終于等到了來接他的人,那是一個穿醬紫色絲綢唐裝的中年人,許安林有些緊張的看著那個人,他從有錢的鄰居家裏看過很多香港電視劇,隱約知道穿這種服裝的人不是武師就是混黑道的。
  
  他强烈祈禱前者,但是事實讓他明白,他現在站立的土地,是一個奶奶信奉的菩薩望塵莫及的地方。
  
  唐裝的中年人帶著他左拐右拐進了一家中餐館,又帶著他繞到院後,踩著那咯吱作響的樓梯進了一間廳房,推開門之前,他低聲對許安林說了一句話:「進去不要亂說話,老爺……不喜歡別人有太多意見!」
  
  他說完才推開那扇棕色木門,另一位穿唐裝的中年人坐在裏面。他似乎用餐過了,正攤開一張華報坐在那裏慢慢掃著。
  
  「這就是那個女厨子的孩子?」他慢條斯理地問。
  
  許安林還沒有開口說話,唐裝的人已經畢恭畢敬的回答:「去接他的阿安確定過了,這是那個女厨子的孩子,家裏除了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已經沒有什麽旁人了。」
  
  中年人擡起了頭。那是一個挺英俊的男人,可惜眉間有著三道很深的川字,眼窩深陷,令他平添了幾分戾氣。
  
  他淡淡地掃了一眼許安林,道:「眉目是有幾分像,挺漂亮。」他合上報紙,抿了一口茶道:「嗯,跟我兒子雨森也差不多
  
  的年紀,做替身剛合適,帶下去讓雨森看看吧。」
  
  他從頭到尾沒有讓許安林開過口,而許安林却沈浸在難以置信的震驚中─
  
  就是這個男人,媽媽的新希望,可以爲了他死的男人!媽媽的幾封信還放在褲袋裏,上頭寫著:安林,你即將會有一個新家,英國的天空很藍,你會愛上這裏的白雲,你會有一個新爸爸,他會代天堂裏的爸爸來愛你。
  
  可是,英國的天空隨時會下雨。這個會代天堂裏的爸爸來愛他們母子的男人,只用「女厨子」三個字來稱呼死去的媽媽,而媽媽因他而死的性命,只不過是給了她兒子一個可以替他兒子去死的機會。
  
  許安林穿著那身黑色的小西服站在院中,握著拳頭,他渾身顫抖著,帶著憤恨,隱忍著眼泪。
  
  這個時候曾雨森出現了。他赤著脚,穿著一條灰色吊帶工裝褲,黑髮有一點長,剛好遮住似乎永遠帶著一點睡意的眼睛,身後跟了一隻黃色的老金毛,走到許安林的面前,客氣地問:「您今天出殯嗎?」
  
  沒有見到許安林之前,曾雨森一直認爲自己是一個幽默的兒童。
  
  許安林一拳往曾雨森的臉打去,可是沒有打著,就被老金毛撲倒了,等他稍清醒過來的時候,他正對著老金毛充滿好奇的眼睛以及舌頭。
  
  「快把這該死的狗牽開!」許安林拼命地扭著頭躲開老金毛的舌頭。
  
  曾雨森蹲下身子,一臉驚嘆地看著老金毛,然後才低頭細細端詳許安林說:「沒想到大黃居然會喜歡你,看來連它也覺得你漂亮!」
  
  許安林悶哼了一聲,這種贊譽對他來說實在不算什麽新鮮詞。
  
  曾雨森合著細白的手指,輕輕互敲著它們,非常認真地對許安林說:「要知道,大黃是一隻非常自戀的狗,它除了自己的便便,從來不舔其他的東西。」
  
  許安林一瞬間覺得既噁心又氣憤,臉漲得通紅。很多年以後,他一直都認爲從見曾雨森的第一面,他就恨上了他,以後不過是與日俱增。
  
  許安林把一身黑色的小西裝收拾乾淨,坐著那輛黑色的汽車去上學的時候,心中也是充滿了憤怒,做爲一個寡婦的兒子,
  
  他沒有太多的選擇,如今母親去了,他還是依然要延續相同的命運。
  
  曾雨森仍然穿著一條不乾不淨的工裝褲,只是脚上多了一雙球鞋,像個小媳婦似的,一臉小心翼翼,仿佛許安林任何一個稍高分貝的嗓音都能讓他委屈不已。
  
  而他那一副委屈求全的模樣在所有老師和同學那裏博得了同情,唯有許安林知道他裝模作樣,他在演戲,他怕別人知道他才是唐人街上黑道頭子的獨生子。而他,穿得光鮮,不過是爲了等死,爲了這個,曾雨森表現得越委屈,他就越恨他。
  
  許安林不通英文,剛開始考試成績很差,他沒想到曾雨森居然比他考得還差,這讓他心裏好過不少,更加刻苦用功,每天過了半夜才肯熄燈就寢。可是晚飯吃過那麽久,上床的時候常餓得睡不著。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時候,突然聽到敲門聲,曾雨森一臉睡眼朦朧的樣子,穿件白色的睡袍站在門口,道:「好餓,我們去弄點吃的好不好?」
  
  換了平時,許安林一定不願意搭理他,可是食物的誘惑太大了。
  
  兩人繞到了前面的院子,弄開了餐廳的厨房門。
  
  許安林剛想隨便拿點點心就走,可曾雨森興奮地道:「我知道今天大厨胖子有弄老火粥哦,你嘗過嗎?用乾貝、牛肉熬好久,很香,很香!」他手舞足蹈說著,那平時總是睡意朦朧的眼睛一下子變得亮了起來。
  
  他不顧許安林小聲催促,一個個鍋子摸過去,摸到了一個還溫的鍋子,就歡聲道:「找著了,找著了!」
  
  他顧不得許安林說去找張凳子,拿了把勺子,踮起脚去撈粥,可一用力,鍋子下面的支架不穩,一鍋就傾倒了下來,曾雨森一見不妙,立刻往旁邊一閃身,整鍋的粥就這樣倒在了桌上、地板上。
  
  許安林頓時傻了眼,既驚又怕,隔了幾秒,他克制著低吼道:「曾、雨、森!」
  
  曾雨森仿佛是大夢初醒的樣子,隔了一會,又合起手掌,對敲著他細白手指,臉紅地道:「要擦乾淨了……看來要擦很久了……」
  
  許安林找來了抹布,想起明天不知如何交代,想起好不容易趕上的功課,顧不上曾雨森神態詭异,連忙打掃了起來,心裏越想越委屈,不由自主地眼泪一滴滴掉在了地板上。
  
  「不要哭哦,我有好辦法!」曾雨森蹲在許安林身邊溫聲地道。
  
  許安林抹了一下眼泪,看著他,只見曾雨森拍著胸脯道:「相信我,沒錯的!」
  
  在許安林半信半疑地目光下,曾雨森出了門,隔了一會兒就見他拖著一籠母鶏進來,許安林的大腦還來不及反應,他就已經掀開了籠子,將鶏群放進了厨房。母鶏們立刻爭搶起掉落在地上的粥粒,有的還飛到了菜臺上去啄食。
  
  很快它們就進攻起厨房內其他的食物,爪子踩過的痕迹搞得到處都是污迹,許安林四處捉拿它們,只能搞得鶏毛四處飛揚,污迹更多。
  
  曾雨森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一幕,最後在許安林恨不得吃了他的目光中,攤著雙手遺憾地道:「證實了,這果然不是一個好主意!」
  
  事情的後果是─許安林被關進了院子後面的一間小屋,那裏漆黑一片,他抱著雙膝,將頭埋在兩腿間。
  
  外面的樹葉婆娑著敲打著被釘滿了木板的窗子,沙沙的,時間久了,聽起來像女人的嘆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這一切讓許安林恐懼極了,他想象著會不會曾經有人死在這裏過?而他,會不會也死在這裏?
  
  他想到自己有可能就死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屋裏,心裏忽然充滿了悲傷,不由自主想起了令他落得如此下場的曾雨森,恨恨地咬了牙齒。
  
  忽然間,他突然發現自己不再那麽恐懼,可是只要一停,四周陰森的空氣又襲卷而來,于是他連忙在心裏怒駡起曾雨森,很快他就發現,只要在心裏對曾雨森充滿了憤怒,他就不會再害怕。
  
  自那以後,無數個黑夜,許安林一直都用這種辦法來使自己不再恐懼黑暗,以及他無法操縱的命運。
  
  大約被關了一天之後,門打開了,曾雨森赤著脚,穿著工裝褲笑嘻嘻地進來了,門在他身後又重新關上。許安林詫异曾雨森爲什麽進來了,只聽他摸索著爬了過來,許安林哼了一聲,推開在他臉上亂摸的雙手,道:「你進來幹嘛?」
  
  只聽曾雨森扭捏作態的聲音道:「人家要進來陪你嘛!」
  
  許安林挪動一下身子,故意背對著曾雨森,只聽身後傳來幽幽的嘆氣聲,曾雨森用無比落寞的聲音道:「原來小林林一點點也不餓,這可怎麽辦好呢,這麽大一塊蛋糕我要怎麽才能吃得完呢?」
  
  許安林正餓得頭暈眼花,一聽,轉身撲了上去,一陣亂摸,將曾雨森手裏碎渣渣的一塊糕點搶了過來,連咬帶吞塞進嘴裏。
  
  好不容易咽完口中的食物,身邊的曾雨森忽然抽泣著撲倒在他的身上,道:「我的小林林,我以爲你討厭我,沒想到你肯吃帶我口水的東西,太讓我感動了!」
  
  這個時候天已經深了,夜風穿過窗子的木板,發出一陣陣嗚咽聲。許安林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哆索。
  
  「聽見了嗎?」曾雨森笑著對許安林說。
  
  許安林沒好氣地說:「聽見什麽?」
  
  「我媽媽在跟我們打招呼!」他在許安林的震驚中快樂的說:「我媽媽就是死在這個屋子裏的哦……」他拉著大腦一片空白的許安林的手說:「所以現在咱們是在媽媽的屋子裏做客哦!」
  
  許安林覺得一陣害怕,他當時太小了,朦朧裏意識不到自己究竟在怕什麽,曾雨森那快樂的語音在傳遞另一個女人死于非命的訊息,那是他的母親,他似乎既不覺得難受也不覺得害怕。
  
  悲傷與恐懼,常人尋常情感,這似乎在曾雨森的身上一點也見不到踪影。
  
  許安林害怕的,正是其他人也害怕的,甚至許安林發現,即便連曾雨森的父親也在忌憚著他。曾雨森也從不叫他父親,而是很奇怪地跟著所有下人管他叫老爺。
  
  他們很少見面,即使見面,仿佛也是一種例行公事。
  
  他的父親總是擰著眉頭,使得那道川字越發的深刻。「你怎麽又考了不及格?」
  
  曾雨森無所謂的彈著自己的吊帶,老爺接著用刻板的聲音說了一句「以後好好用功」,就結束了父子間的對話。
  
  每次許安林站在門口看著曾雨森走進屋內,他有時會回過頭來對許安林一笑,仿佛很無所謂的樣子。作爲一個注定要在黑道上生存的人所要學的東西,似乎曾雨森完全沒有被教授過,而他似乎樂得如此。
  
  許安林有一點歧視這個不學無術的黑道王子,不過又有一些嫉妒他。
  
  成年以後的許安林,很快就被安排去學槍法,他抗拒得很厲害,他知道只要握了那把槍,那麽他從此就洗不清了。
  
  他已經二十二歲了,十六年的曾家生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曾家就像一架隨時在碾人的機器,上面每一個零件都沾滿了鮮血。
  
  十六年過後,曾家似乎變得更爲强大,他們也搬出了唐人街,在西郊的地方買了一幢別墅以及周圍的若干畝土地,房子是木制結構,白色的外觀,尖頂松木屋頂上有兩個石徹烟筒,寬大的走廊式陽臺,從那裏可以看見泰晤士河。
  
  曾雨森有的時候會坐在上面抽烟,赤著脚,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衣,似笑非笑的看著許安林從屋外走進來。
  
  偶爾心情不錯的傍晚,曾雨森會坐在客廳裏彈鋼琴,雖然在許安林的記憶當中曾雨森的心情總是不錯,不過他似乎幷不常彈鋼琴。
  
  曾雨森的鋼琴彈得非常不錯,他的手指很修長,也頗有音樂天賦,許安林一直很遺憾自己沒有在這方面多加深造,也沒有誰教過他彈鋼琴。
  
  有的時候許安林也會懷疑曾雨森的智商問題,他甚至懷疑曾雨森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雖然每一次曾雨森的會考成績都會讓他打消這個念頭。可以在莫札特的激情裏想入非非的傍晚,是許安林對曾家最美好的回憶。
  
  當許安林再一次拒絕去接面前那把槍的時候,阿貴微有些無奈地對許安林說:「這是老爺的命令,如果讓老爺知道你違背他的意思……你知道老爺……他不喜歡下人們有太多自己的意見。」
  
  阿貴現在也已經是西裝革履,跟十六年前唐裝的形象大有不同,一切都完全不同了,現在的許安林說著一口流利的英法文,在貴族學院裏當著高材生。可阿貴十六年前同樣的那句話,提醒著許安林原來這一切都沒有變。
  
  許安林覺得挫折,又憤怒,他冷冷地道:「我不會去學打槍的。」
  
  阿貴從小看著許安林長大,知道這個孩子非常固執于自己的想法,而且也很懂得自我保護,只是可惜他似乎幷不明白,在這裏有更多的自我意識只會招來更多的殺機。
  
  「把他交給我吧!」曾雨森手插在褲袋裏。
  
  「你?」阿貴一臉楞然。
  
  「不就是打槍嗎?」曾雨森含笑道:「我讓他學會開槍就好了。」
  
  阿貴猶疑了一下,轉身沈默的離開了。
  
  「我不會學打槍的!」許安林擡起他充滿怒火的眸子直盯著曾雨森,咬牙切齒地道:「我可不想當你的替死鬼!」
  
  曾雨森慢悠悠走到他的面前,看著他的眼睛,許安林刻意擡起下巴,與比他略高一點的曾雨森對視著。曾雨森這十年來的形象幾乎沒有怎麽變,依然是稍長的發,劉海長得略有一些遮住眼睛,那雙過去總是睡意朦朧的眼,現在看上去總是有一點似笑非笑。
  
  「你真漂亮,我是說……你的眼睛,又黑又亮,閃著光,像塊寶石……」曾雨森靠近許安林,帶著一點憂傷的說:「你的眼睛總是令我想起過去……」他環住許安林,將下巴擱在許安林的肩上。
  
  許安林略有一些不適,却因爲曾雨森身上散發的某種難得一見的悲傷,而有一些猶豫。
  
  曾雨森蹭了蹭許安林的耳朵,膩聲叫了聲:「大黃……」
  
  許安林頃刻間充滿怒火,剛想伸手一把將曾雨森推開,他已經站直了身體,又換了一副表情,吊兒郎當地道:「你不想開槍是因爲不想當我的替死鬼?」
  
  「不錯!」許安林吼道。他的皮膚也很白晰,但却是那種健康的膚色,尤其是一憤怒,臉額布滿了一層淡淡的紅暈,襯托著精致漂亮的五官,曾雨森有一些痴痴地看著他。許安林立刻學乖的提高了警惕。
  
  曾雨森有一些無所謂地說:「我們換個身分吧……不對,我們換回身分吧!」
  
  這個世上有兩種人總是讓你猜不中:一種是靈感多的人,靈感多的人難免主意也多;另一種是很聰明的人,聰明的人總是容易天馬行空。
  
  曾雨森剛好是聰明的人,而且靈感很多。
  
  幾天之後,曾雨森在一家STARBUCKS突然受到了襲擊,當殺手從咖啡館的一樓上來時,曾雨森在悠閑地翻著雜志,他仿佛沒有看見那把加了消音器的手槍正對著他的腦袋。當他手中的雜志輕飄飄地翻過一頁時,槍響了。
  
  殺手的腦漿,鮮血濺了許安林一臉,他顫抖著的雙手拿著槍,曾雨森才擡起頭,微笑著說:「瞧,開槍不是那麽難學!」
  
  他轉而托著腮皺起眉頭,看著被轟掉半個腦袋的殺手,很認真地道:「真是磨蹭,害我等了這麽久,要知道這裏的咖啡很難喝,下次要早點!」他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兩眼望天喃喃地道:「你沒有下次了……」
  
  那一刻,許安林只覺得要氣瘋了,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剛才被轟掉的是曾雨森的腦袋。
  
  無論如何,許安林學會了開槍。
  
  曾雨森似乎一下子樂意做起了自己,他幷沒有因爲教會了許安林開槍而走向幕後,反而更頻繁地以自己的名義四處活動。許安林以爲老爺會有什麽話說,然後一如往常那般,沒有任何表示贊同或者反對的聲音。
  
  這讓許安林忽然意識到,曾雨森無論做什麽,老爺似乎都在沈默。但是十六年的相處讓他與曾雨森有了一種超越言語的默契,他知道過去的十六年不過是一個引子,而故事才剛剛開始。
  
  曾雨森套著許安林的黑西服,他身材較許安林更瘦,修長一些,穿在略寬的西服裏,別有一種瀟灑的味道。他靠在曾家那輛黑色老式福特汽車旁,抽著烟,看著許安林一臉懷疑,渾身戒備地朝他走來,他笑了一下,隨手扔掉烟蒂。
  
  這怨不得許安林,跟一個靈感豐富的聰明人在一起,吃苦頭的總是別人,這十六年來,許安林不知道上過多少這樣的當。每一次曾雨森的靈感,都留給了許安林咬牙切齒的記憶。
  
  保鏢的車子跟在他們的車子後面,許安林出了門也不知道曾雨森要去哪里。他們沒想到的是,曾雨森居然想在泰晤士河上玩游艇。
  
  許安林無奈地跟著他上了游艇,曾家有一艘上下兩層的豪華ITAMA游艇,船身帶著歐洲老牌公司設計風格,復古典雅。許安林則頗有一些不適,他有好幾次以曾家未來繼承人的假身分,跟隨老爺在這裏接待過形形色色的人。
  
  曾家做生意,但與普通生意人不同的是,曾家做假鈔的生意,同時也是英國華人裏最大的洗黑錢組織。所謂的黑錢,有來歷不明的錢,也有那些黑戶的辛苦錢。
  
  同曾雨森的學習相比,他似乎更擅長開車開船之類,無論是汽車還是游艇,他開起來就像他彈的鋼琴曲,都有一種流暢的味道,行雲流水一般的速度,靈活的轉彎,幾乎沒有停頓。
  
  保鏢的游艇沒幾下就被他們給甩下了,許安林忽然覺得不安了起來,但他不願在曾雨森似笑非笑的目光裏暴露這種不安,走到窗戶旁佯裝眺望兩岸的風景。
  
  「讓你解一個題?」曾雨森笑道。
  
  「說!」許安林頭也不回簡單的道,曾雨森是一個花樣繁多的人,他要耍什麽花樣,你最好就配合去做,否則你只能面對他更多的花樣。
  
  「有一頭亞馬遜森林裏的北極熊,沿著河的右岸尋找幸福,可是它有一天忽然意識到幸福不在右岸,而在河的左岸……」
  
  曾雨森的嗓音很有磁感,如果靜心地去聽,常會被吸引,哪怕他是用一種滿不在乎的聲音去述說。
  
  「雨季的亞馬孫河水流量很大,而那是一頭不會游泳的北極熊,請問,如果你是那頭北極熊,你用什麽辦法,最快抵達左岸?」
  
  「我會游泳!」許安林乾巴巴地道。
  
  「如果你是一頭不會游泳的北極熊呢?」
  
  「走著去!」
  
  「那河通大西洋。」
  
  「等幹季!」
  
  「亞馬遜的雨季很長。」
  
  ……
  
  「那就不用去了!」許安林冷哼道:「右岸都找不到的幸福,怎知左岸有?」
  
  「左岸有玉米!」
  
  許安林終于忍無可忍了,回頭吼了一句:「你無不無聊,亞馬遜不但有北極熊,還有玉米!」
  
  曾雨森不說話了,游艇開過TowerBridge的時候,曾雨森突然又笑了一聲,許安林轉過身,拉長著臉問:「你笑什麽?」
  
  曾雨森眼視著前方,嘴裏笑著道:「看到HAY'SGALLERIA了沒有?記得裏面最值錢的一幅畫是我留給你的。」
  
  許安林聽得莫名其妙,剛想細問,但是曾雨森的目光却一直牢牢地停留在對面開來的二艘游艇上,許安林從未見過曾雨森的眼裏流露過戒備,儘管是一瞬間。
  
  對方的船停了,一左一右夾住了他們的游艇,幾個用風衣遮住手槍的高大黑衣人站在甲板上冷冷地看著他們。曾雨森帶著許安林在他們冰冷的目光示意下,跳上了其中一艘游艇。
  
  一個身形高大的北歐男人坐在游艇中央,他約莫三十五、六歲左右,一頭的銀灰色頭髮,深凹的雙眼,高挺的鷹鈎鼻,很薄的嘴綫,五官的綫條很硬,配上他四肢修長的高大身材,看起來像是一個硬漢似的俊男。
  
  但是許安林很不喜歡他的眼神,那種眼神看人,仿佛你是赤裸裸地暴露在他的面前,任何人對他來說都一覽無遺。他的目光停在了許安林身上的一會兒,似乎有一些驚艶,但是只片刻他就將目光收回,落在了曾雨森的身上。
  
  他饒有興趣地看著曾雨森,曾雨森也頗有興趣地看著他,兩人雙目相交,看得如漆似膠,仿佛兩個久別重逢的戀人。
  
  「變態!」許安林在心中憤怒地想著。
  
  「曾雨森?」
  
  「安德魯?」
  
  安德魯咧嘴一笑,手一指示意曾雨森在自己的對面坐下。許安林則在心中一驚,安德魯是歐洲最大的黑錢組織頭目,幾乎經手了所有北歐恐怖主義黑錢的出入境,曾家與他們比起來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從未真正踏足黑社會的曾雨森居然會讓安德魯有興趣接見。一瞬間,他整個腦神經都緊綳了起來。
  
  曾雨森很自然地從安德魯桌上的雪茄盒裏抽了一根,慢吞吞地掃了一眼他的腕表,微笑道:「你只有三分鐘的時間。」
  
  安德魯微微一笑,不遠處突然一聲爆炸的聲響,火光沖天,許安林看著那火光中的游艇碎片,猛然意識到這是曾家保鏢們跟來的游艇,他心頭狂跳,插在褲袋中的手剛緊握了一下槍柄,頸脖上便被抵上了一柄冰凉的東西。
  
  安德魯淡淡地道:「Now,wehavemore!」
  
  第二章
  
  曾雨森眼皮也不擡,慢條斯理地將雪茄點著,但隨即嗆了一口,流著眼泪笑著對安德魯道:「我可不會開槍,你要留一個保鏢把我送回去!」
  
  許安林手心裏緊握著槍柄却動彈不得,曾雨森則對他脖子後面頂著的那柄槍,似乎表現得雲淡風輕。
  
  安德魯微笑道:「曾雨森,你們漢人有一句話,打開天窗說亮話,泰勒的四十億美金在哪里?」
  
  許安林心頭狂跳,泰勒是西撒哈拉沙漠的最大走私頭領,也是撒哈拉沙漠上恐怖主義最大的資金來源。他長期以來一直是該地其他國家的公敵,尤其是摩洛哥,出了世界上最大的暗花〈注:暗殺賞金〉,一億美金的懸賞價格。
  
  因此泰勒受到了幾乎全世界頂尖殺手,包括國際刑警的追踪,一年以前他突然離奇失踪,有很多人猜測他可能躲在恐怖主義的隱居樂園─北歐。傳言泰勒在西非有近四十億的黑錢,它的下落更讓人瘋狂。
  
  「我們確實在找一個合作者,如果……」
  
  「告訴我它的下落,我幷不是來應徵的!」安德魯果斷地打斷曾雨森的話。
  
  「那我們就沒什麽可以講的了……」曾雨森面無表情看了一下表,道:「你還有二十秒!」
  
  安德魯的嘴唇抿得更緊了,他綫條堅硬的臉一旦失去那絲笑容,就變得令人恐懼。
  
  他身後的黑衣保鏢用槍抵住曾雨森的頭,用生硬的漢語道:「安德魯先生在問你的話!」他見曾雨森不吭聲,看了一下安德魯的臉色,突然開槍擊中曾雨森的腿部!
  
  鮮血瞬間從曾雨森的小腿處冒了出來,曾雨森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但一瞬間後,只是淡淡地道:「十五秒!」
  
  這下安德魯的神色爲之一變,他的瞳孔一收縮,許安林看著曾雨森身後的黑衣人又舉起了槍,連忙脫口道:「曾雨森幷不知道曾家的事情!」
  
  安德魯回過了頭,當他的視綫一下子落在許安林的臉上時,許安林立刻感受到那同樣銀灰色眸子的壓力。
  
  「曾……曾雨森向來不被他父親重視,曾家的生意他根本不知道。」
  
  安德魯冷笑一聲,從口袋裏取出一朵紙折的藍玫瑰,「這是你寄給我的玫瑰嗎?」
  
  曾雨森咳嗽了一下,笑道:「原來安德魯先生不喜歡玫瑰,下次改送別的。」
  
  安德魯走到曾雨森的面前,低頭嘴角一咧,「這朵藍玫瑰與泰勒失踪地方留下的一模一樣……曾雨森,看在你長得挺誘人
  
  的分上,把泰勒與四十億美金交出來,我留下你的命……」他說著,手指慢慢插進曾雨森烏黑的頭髮,抓緊了,强迫曾雨森擡起頭來。
  
  曾雨森撲哧笑了起來,似乎覺得安德魯的話太有意思了,他笑道:「我是喜歡男人沒錯,但是你塊頭太大了,我壓著倒胃口!」
  
  許安林聽著只覺得血一下子涌出了,他不知道是曾雨森如此挑釁的話讓他激動,還是曾雨森終于坦白自己的性向讓他憤怒,想起這十幾年來,曾雨森無數次賴著與他同床甚至同浴,他就面紅耳赤,差點忘了安德魯就在面前,而想上去狠狠揍曾雨森一頓。
  
  安德魯還沒來得及反應,突然間空中一陣機槍掃射,甲板上的三個黑衣人瞬間被擊倒。安德魯反應極快的一躍,躲過了空中的掃射,他見曾雨森回頭似笑非笑地對他說:「我說過你只有三分鐘。」
  
  安德魯想開口說話,但是頭上直升機的火力太猛了,打得他都擡不起頭來。
  
  曾雨森在火光中微笑道:「現在,我有資本跟你談合作了嗎?」
  
  安德魯舉起手,笑道:「OK,與你這樣的年輕人杰合作當然是一樁快事,你可以叫他們停火了。」
  
  曾雨森微笑道:「我喜歡在火光中跟人談合作,這樣子更有趣!」
  
  他轉頭啊了一聲,笑道:「動靜太大,把水上英警招來了,下次吧!」他說著勉强站了起來,招了一下僵直的許安林,道:「保鏢,快過來攙我一把!」
  
  許安林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他走過去狠狠朝曾雨森的臉上擊了一拳,曾雨森被打得晃了晃,咳嗽了一下,吐出一點血沫,白晰的臉上閃過一絲紅暈,道:「討厭,你就是隨時隨地要撒嬌,這麽多人看著……」
  
  許安林氣得發暈,他還來不及說話,從天空吊下了一架軟梯,曾雨森攀了上去,小聲道:「你再不跑,就要被水警逮去了,你不想留案底吧!」
  
  許安林心裏一驚,連忙也吊上了軟梯,兩人被越拉越上,安德魯突然在下面大叫道:「怎麽聯繫你!」
  
  曾雨森看著下面,微笑了一下,吐出了一個詞:「SMONAT!」
  
  許安林看到開飛機的是個印裔,一身的咖哩味,他回頭不滿地道:「拖那麽長時間,影響我回去開門做生意!」
  
  許安林猛然醒悟,這臉熟的印裔就是那個自助中餐館的老闆!
  
  曾雨森笑道:「你手藝這麽好,今天吃不到的人,肯定要恨得撞墻了!」
  
  印裔老闆洋洋得意地說了一聲:「那是!」
  
  許安林忍不住輕哼了一聲,印裔老闆把臉一沈,道:「你哼什麽?」
  
  曾雨森含笑道:「克西米,不用理會,他這個人就是喜歡冷哼!」
  
  許安林似乎也覺得自己有點不妥,遲疑了一下,才喃喃地道:「多謝你今天來搭救我們。」
  
  「不用謝,Shiva已經把自己賣給了我們家,他已經是我們家的人,我自然不會讓他去死。」
  
  「Shiva?」許安林好奇地脫口問。Shiva是印度一位集創造與破壞于一身的神,他沒想到這個印度人居然用他們的神來稱呼曾雨森。
  
  克西米聳聳肩道:「我的女兒叫Pavadi〈注:印度神Shiva的妻子〉,她丈夫自然要是Shiva。」他轉頭問曾雨森,道:「你什麽時候娶Pavadi?」
  
  許安林張大了嘴,死死地盯著曾雨森,只見他很無所謂地道:「我都不急,你急什麽?」
  
  克西米冷哼一聲道:「我們印度有一句諺語,叫做生了一個女兒,好比種一顆種子在人家的花園,早一天嫁,我虧的本也少。」
  
  「他喜歡男人!」許安林脫口道。
  
  「我知道!」
  
  「那你還讓你女兒嫁給他!」許安林一下子漲紅了臉。
  
  直升飛機停在了一個空曠的木廠上,克西米黝黑的臉像個苦瓜,道:「你當我願意將女兒嫁給一個喜歡男人的男人!」
  
  飛機才停,就看見一個年輕的印裔女子飛奔過來,她見曾雨森滴血的小腿,大眼睛裏立刻充滿了泪水,小心翼翼地攙扶起曾雨森,問道:「Shiva,你還好嗎?」
  
  曾雨森認真地回答:「Pavadi,不太好,因爲你哭花了眼綫,你瞧瞧……那要花多少小時畫的呀……畫得真像幅抽象畫。」
  
  許安林忍不住笑了一聲,Pavadi回首狠瞪了他一眼,身上的那股氣質完全變了,變得犀利凶狠,散發出一股典型的黑道女子氣味。
  
  那是許安林第一次見到Pavadi,對她的第一印象,讓許安林在以後的交道中始終保持著謹慎。
  
  曾雨森親親熱熱地扶著她的肩向木廠的磚房走去,許安林躊躇了一下,跟了過去。Pavadi已經請了一位醫生在那裏等候,曾雨森的槍傷幷不嚴重,子彈僅僅擦傷了他的腿部,顯然安德魯幷不是真的想要他的一條腿。
  
  許安林坐在屋子一角,有一些食不知味的喝著奶茶,以前他只要略表示不高興,就能吸引曾雨森的注意。可是現在他顯然很不開心,曾雨森却瞧也沒有瞧他一眼。
  
  許安林忽然體會到了一種失落,這是他從未在曾雨森那裏體驗過的,但是他不認爲自己是真的對曾雨森有了像他那樣的另類感情,他只是不適應……怎麽說呢?就好像是自己的玩具突然一瞬間不再屬于自己了。
  
  他嘆了口氣,起身走到窗口去看天空。媽媽說英國有著很藍的天空,是的,前提是它不要五分鐘下一次雨。
  
  儘管他背對著曾雨森,他却能感受到曾雨森又在看他了,他不由自主的微笑了。不是因爲曾雨森瞧他,而是因爲他第一次在感情較量上贏了他。
  
  許安林一直是想贏曾雨森的,尤其是感情,也許是因爲他的媽媽輸給了他的父親,所以許安林才不能輸。
  
  當曾雨森與許安林回到曾家,老爺破例在大廳裏等待他們,阿貴面無表情地站在他身後。
  
  曾雨森拖著傷腿大剌剌地往沙發上一坐,托著腮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的父親,許安林覺得老爺似乎下意識地回避了一下他的眼睛。
  
  他似乎有一點老了,男人的英俊與女人的美麗都會隨著時間而漸漸淡去,空留下一層模糊的影子。許安林看著他已經星白的雙鬢、松垮的五官,心想如果母親此刻再碰上這個男人,還會不會爲了他去擋子彈。
  
  他這麽想著,心裏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尖銳刺痛,又有一種歹毒的快意。
  
  「你……的腿沒事吧?」老爺咳嗽了一下問道。
  
  「沒殘廢。」曾雨森含笑道。
  
  老爺微沈吟了一下,臉上流露出一種關切,道:「要不要再找個醫生瞧瞧?」
  
  一貫微笑的曾雨森却沈下臉來,不言語,在桌上的烟盒裏抽出了一根烟,點著,猛吸了幾口,才微有一些諷刺地道:「這
  
  種表情跟你不太合適,說吧,說你想知道藍玫瑰的事。」
  
  老爺的表情微一滯,但那瞬間太短了,他的臉很快就如常色,他微笑道:「雨森,我們都是一家人。」
  
  曾雨森烟抽得太猛,咳嗽了一下,將還未抽完的烟蒂狠狠地掐滅在那張中式全手工雕花的沙發椅上,微笑道:「不錯,我們是一家人。」
  
  老爺揮揮手,似乎不介意曾雨森無禮的語調,道:「我幷不是刻意不讓你介入泰勒的事情,只不過這筆錢全世界所有的黑錢大佬們都在追查,我也是怕你出事。既然你已見過泰勒本人,當然可以加入。」
  
  曾雨森修長的手指敲著烟盒,一派無所謂的樣子。
  
  許安林見老爺仍然一副溫情脉脉的模樣,與過去威嚴噬血的樣子判若兩人,他不由心裏想,也許他就是用這張面具騙了自己的母親……還有曾雨森的母親吧。
  
  曾雨森微笑地舔了舔略有些乾澀的嘴唇,道:「如果你想從我這裏知道更多的消息,你就要失望了,事實上我見到泰勒的時候,幷不知道他是誰,我只是與他在酒吧裏玩了一手橋牌,贏了他一點東西。」
  
  老爺忍不住脫口問道:「什麽東西?」
  
  曾雨森托著腮好笑地道:「就是那朵藍玫瑰的折法。」
  
  老爺頗有些不信,許安林也是滿心狐疑,曾雨森微笑地道:「所以你還是相信自己吧,泰勒不是派人跟你接觸了嘛,那就按他的話去做。」
  
  他說完,費力地站了起來,慢吞吞的上了樓。
  
  他的背影消失在了二樓口,老爺才收回視綫,看了一眼許安林,道:「你這回做得不錯,但我要更有價值的東西,跟緊少爺。」
  
  許安林低頭應了一聲是,他上樓的時候瞥見阿貴眼裏流露一絲不安,他佯裝沒有看見阿貴的眼神,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
  
  許安林剛一進屋就被人猛地推倒按在床上,他擡頭就見曾雨森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心虛,許安林不安地避開了他的雙眼,挪動自己的身體,嘴裏不耐地道:「走開,你這個變態!」
  
  「做道選擇題,有一頭亞馬遜裏的北極熊,有一天他得到了一個機會去選擇,A是變成人,B是得到幸福。如果你是那頭北極熊,選A還是B?」
  
  「神經病,都跟你說了,亞馬遜沒有北極熊!」
  
  曾雨森壓緊了許安林,他的臉凑得許安林很近,他呼出的熱氣搞得許安林一陣緊張,許安林對視著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只聽他不停地問:「A還是B,A?B?」
  
  許安林脫口大叫道:「B,B好了吧!」
  
  曾雨森笑了,他輕聲道:「不要忘了你今天的選擇,永遠也不要忘了你真心的選擇。」他突然伏身吻住了他。
  
  許安林一陣戰栗,他想過很多次兩人之間跨越正常界綫的親密接觸,每一次在腦海裏都是自己義正嚴詞拒絕,激烈的反擊,而現在他居然什麽都做不了,渾身癱了似的,只是嘴裏在斷斷續續冒著混蛋之類字眼。
  
  曾雨森已經將他的襯衣解開了,看到許安林白色的胸膛,朱紅色的乳珠,他砸砸嘴隨即贊美了一下,然後低下頭狠狠吸了一口,這下子許安林嘴裏的咒駡聲全都走了調,哼哼哈哈不知道在講什麽。
  
  曾雨森將他半抱起來,將他放在穿衣鏡前,將他兩隻手撑在鏡前,輕笑道:「這樣看自己更清一點。」
  
  許安林看著境中的自己,面目赤紅,眼波迷離,汗水打濕的黑髮耷在前額,半敞開著的衫衣,吮過的乳珠紅色堅挺,無論是表情還是姿態都是一副渴求邀請的模樣。
  
  許安林還來不及吃驚,曾雨森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鬆開了他的皮帶,一下將他的長褲與內褲扯了下來。
  
  已經隱忍到要爆發的昂揚,讓許安林既羞耻又迫切地想要得到解脫。曾雨森握住它,舔著許安林的耳垂笑問:「要我幫你嗎?」
  
  許安林臉更紅了,支吾了一下,曾雨森貼著他的耳朵問:「說什麽?沒聽清楚!」
  
  許安林氣憤不已,却很無奈地小聲顫抖道:「要!」
  
  曾雨森一隻手扶著他的腰,雙腿夾緊了他的臀部,另一隻手上下套弄著,沒過多久許安林便得到了釋放,白色的液體噴在了鏡面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淫穢意味。
  
  許安林兩腿發軟,無力地靠在曾雨森的身上,他感覺到曾雨森拿了什麽塗在他的後庭上,但是他却無力去問要做什麽,直到後面被一陣激烈的劇痛刺穿,他才意識到曾雨森在幹什麽。
  
  剛才的那陣快感頓時沒有了,許安林一下子有了力氣,他扭動著身體,憤怒地吼道:「我***!你把我當馬桶,我要砍
  
  了你!」
  
  鏡中的曾雨森臉黑得跟苦瓜一樣,拼命按住許安林讓他不要動,道:「好痛,好痛!放鬆放鬆!」
  
  兩人一番掙扎又回到了床上,曾雨森連忙撫弄許安林的雙腿間,許安林剛回復的力氣不知道又飛到哪個九霄雲外去了,曾雨森連著他的身體搖晃著,痛幷快樂著。
  
  一番激烈的翻雲覆雨過後,兩人精疲力竭躺在床上,喘著氣,曾雨森仰頭看著天花板,摸索著點了一根烟。
  
  許安林趴在床上,還覺得心頭依然在不停歇地狂跳著,隔了好一會兒,才轉頭問:「既然你都沒跟泰勒真的有交易,爲什麽要去招惹安德魯?」
  
  曾雨森轉過了頭,看著他,似笑非笑地道:「因爲這樣比較好玩。」
  
  許安林不信地冷哼了一聲。
  
  曾雨森轉回頭看著天花板,吸了一口烟,然後對著空中噴圈圈,笑道:「你想知道這筆錢的下落嗎?」
  
  許安林回過頭。曾雨森的眼睛很清澈,他淡淡地道:「那四十億美金就在曾家。」
  
  許安林啊了一聲,下意識地爬起來,但是很快就疼得又趴了回去,他咬著牙道:「四十億,怎麽可能?」
  
  曾雨森一笑,道:「四十億不是很多……Itcanbeanywhere.」
  
  許安林眼睛一亮,顫聲道:「那不是美金,而是價值四十億美金的鑽石!」
  
  曾雨森眯了眯眼,側過頭沖著許安林眨了一下左眼,微笑道:「Yougotit.」
  
  許安林皺了一下眉。
  
  曾雨森吸了口烟,繼續吐著圈圈,隔了許久才好笑地道:「這下子老爺一定敲破了腦袋,在想著如何安全地把那批鑽石弄出去,安德魯雖然能耐不是最好,但是足够讓他慌的。」他突然笑到抽氣,「一想到老爺不停地盤算該如何是好的樣子,我就想笑!」
  
  許安林在沈思,被他莫名其妙的笑聲打斷了,不由輕哼了一聲,道:「那你爲什麽不找一個更强的讓他更頭痛?」
  
  曾雨森又轉過頭來痴痴地看著許安林,「因爲他離得最近,我沒有太多的時間。」
  
  許安林被他的目光看得起了一陣鶏皮疙瘩,他揮揮手,不耐煩地道:「快走,出去抽,臭死了!」
  
  曾雨森一臉的落寞,嘆了口氣起身道:「天底下的美人都是寡情的,過了河就要拆橋……」
  
  許安林聞之,想起後面隱隱作疼,一陣來氣,一脚踢過去,道:「快滾!」但是那脚連著後庭的疼痛,落到曾雨森身上已經
  
  是輕輕飄飄的不著力。
  
  曾雨森哈哈笑著,又狠狠摸了許安林幾把才出門去。
  
  阿貴站在門口,臉上帶著一種尷尬,曾雨森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他無所謂地笑著打招呼,問:「找我有事嗎?」
  
  阿貴咳嗽了一聲,低聲道:「老爺找你有事。」
  
  曾雨森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道:「那您前頭帶路吧。」
  
  阿貴似也知道這位少爺打小就喜歡作怪,也不去同他糾纏,輕咳了一聲,走在前頭,一路走至走廊的盡頭,替他打開了書房的門。
  
  房間的格調依然是老派中式的,雕花的紅木家具散發著一層油亮細膩的光澤,屋角的立式吊鍾搖著規律的聲響。老爺坐在一個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後面,桌子太大了,以至于說他坐在那裏,不如說他是陷在那裏。
  
  「雨森……」老爺抽出嘴裏的烟斗,微笑著指了一下對面的椅子,道:「坐!」
  
  曾雨森習慣地伸手去摸桌上的烟盒,却被老爺用烟斗敲了一下手,他嘆氣道:「你少抽一點烟吧!」
  
  老爺話出口,似乎自己也怔忡了一下,曾雨森却破例收回了手。老爺似乎重新醞釀了情緒,才溫和地開口:「雨森,我希望你能幫我做一件事。」
  
  曾雨森擡頭靜靜地看著他。
  
  老爺的語氣充滿了無奈,「雨森,我知道你一直在爲你母親的事情而責怪我。其實這當中有很多事你幷不清楚,我這麽多年讓你遠離曾家的事,也是順從你母親的意思……她非常不願意你入黑道。」
  
  他走出陷著的辦公桌,繞到曾雨森的面前,握著他的肩頭長嘆道:「可是事到如今,我只能尋求你的幫助,畢竟你是我的兒子,我唯一的兒子。」
  
  曾雨森沒有吭聲,但却打開了烟盒摸出一根烟,沒有點著,只是放在鼻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簡單地道:「你要我怎麽幫你?」
  
  老爺緊緊握了一下曾雨森的肩,語氣似乎有一點激動,道:「謝謝!」他的語調變得輕快了起來,重新轉回去陷在辦公桌裏,道:「其實我們替泰勒洗錢有至少二十年了,說起來……他還是你母親的好朋友。」
  
  他似乎微微嘆了一口氣,擡眼見曾雨森沒有反應,才刻意壓低了聲音道:「其實傳聞裏的四十億美金是假的,真正的……是價值四十億美金的鑽石。」
  
  「爲什麽不儘快找到買主?」曾雨森將烟又放回了那款奢華鑲金的烟盒中。
  
  老爺苦笑了下,「一是這批鑽石的價太大了,找不到合適的買主,另一個却是因爲泰勒送來的是以色列加密T-S101保險箱,這種保險箱除非知道它的密碼,與擁有一把特製的鑰匙,否則無論用什麽方式它都會炸開,連同開箱的人與箱子都會被炸得粉碎。」
  
  老爺看著曾雨森沒有表情的臉,續道:「現在泰勒只給了保險箱,却沒有留下鑰匙與密碼,所以這筆鑽石成了燙手山芋,沒有半點好處,還冒很大的風險。」
  
  曾雨森似笑非笑地道:「那不如退回泰勒?」
  
  老爺將烟斗塞回自己的嘴裏,抽了一口,嘆氣道:「前面是顧著二十年的交情,後面是真想退給他,可是泰勒却突然失踪了。」
  
  他隔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道:「不過最近我們忽然又收到了他的訊息,他派人給我們送來了鑰匙,我想要你去接那把鑰匙。」
  
  許安林在屋內忽然聽到樓下大廳裏傳來了鋼琴曲,彈的是舒曼的《幻想曲》。許安林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搞怪的曾雨森與浪漫的舒曼是多麽的不和諧,可是那溫柔似水的曲音聽起來竟然是如此的流暢。
  
  許安林的五官長得極其標致,尤其是當他微笑的時候,乍眼看上去是一種單純的柔軟精致。
  
  他深吸了一口氣,臉上不再有笑意,從自己的枕頭底下摸出一把槍,是一把捷克公司RAMI生産的唯一微型手槍cz2075,他仔細檢查了一下彈匣撞針,然後將它塞進口袋,拉開自己的房門。
  
  第三章
  
  曾家的大廳西面是一排落地窗,正對著中式的庭院,池塘邊柳小橋。如果碰上一個天氣不錯的黃昏,那層金色的陽光照在小橋邊柳上,就好像升起了一股裊裊的輕烟,异樣的溫柔寧靜。
  
  曾雨森就坐在靠窗的鋼琴座上,在那流動的落日餘輝裏彈著舒曼的《幻想曲》。
  
  許安林雙手插在褲袋裏看著陽光下的曾雨森,他或許沒有非常帥氣的五官,却不能否認曾雨森非常的能吸引人,甚至無所謂男女。他更像流動的光,流動的水,在每一個不同的角度折射著陽光。
  
  許安林站在樓梯口,若有所思地看著曾雨森。突然間曾雨森擡起了頭,沖他微微一笑,許安林竟然覺得莫名的心慌,可是隨之而來的却是一種說不出的抵觸情緒。
  
  位于倫敦郊外的溫莎堡,今晚忽然變得燈火通明。除了女王度假的時候,晚上又少了游客的情况下,通常這裏只有零星的幾盞燈火與兩隊會輪值的皇家護衛隊。
  
  但此刻的溫莎堡却是車水馬龍,往來的人群衣香鬢影,奢華的車子按著門童的引領在堡內廣場上依次排放,彰顯著這是一個名流之夜。
  
  租得起溫莎堡的人很多,可是能租得到溫莎堡的人却很少。
  
  許安林見門口站著一個穿義大利BRIONI手工西服的年輕華人男子,BRIONI高雅却不呆板的西服包裹著他修長的身材,白色的復古襯衣,黑色的領結,襯得年輕男子更有一種古典的優雅。
  
  葉宇真微笑著看著許安林走到面前,脫去手上的白手套,緊握住許安林的手,笑道:「學弟別來無恙啊!」
  
  如果說英國上流社會裏有華人的存在,那麽葉家便是其中之一,壟斷了幾乎英國百分之三十有關餐飲業相關的生意。從曾祖起,葉家三代都被女王册封爲伯爵,幷且在蘇格蘭高地有一塊象徵性的領地。
  
  葉宇真便是第四代,畢業于賽莫菲爾德男校,又在牛津讀完了博士學位。葉宇真在一般人的眼裏就是光環圍繞,年輕有爲。
  
  他如沐春風似的言談化解了許安林初見他那一刻的緊張,他們曾經共同就讀賽莫菲爾德男校,葉宇真比他高上二届,但一直對他照顧有加。
  
  葉宇真對人親切,處事積極向上,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是許安林暗自仰慕與模仿的物件。他似乎也沒想過葉宇真還能一眼就認出自己。
  
  葉宇真與許安林閑聊了幾句,似乎才看見他身後站著的曾雨森,眼光閃爍了一下,笑問:「安林,這位是?」
  
  許安林咳嗽了一下,道:「他是……我的表哥,曾雨森!」
  
  曾雨森今天破例也穿了一套黑色西服,但與別人的衣冠端正相比,他實在太隨便,既沒有打領帶,也沒有打領結,敞開著西服,裏面那件白襯衣最頂上的兩個扣子也未扣上,雙手插在口袋裏,神態悠閑地看著葉宇真。
  
  當葉宇真將那只乾淨、指甲修剪整齊的手伸給他時,曾雨森居然還看了那只手老半天,才慢條斯理地將手遞給他,捏住葉宇真的指頭前端晃了晃,然後趕快縮回了手,生怕葉宇真弄髒了他的手似的。
  
  許安林見他這麽沒禮貌,心裏又氣又無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葉宇真却沒有半點不悅,相反對曾雨森這位表哥似乎還特別客氣,不但親自將他迎進了大廳,還跟他們閑聊了半天,方才匆匆出門迎賓。
  
  大廳裏的名流大多相識,對曾雨森與許安林這對不速之客頗爲好奇,又見葉宇真居然對他們如此客氣,不由對他們的來歷更加關心,有幾位立刻擇機上前建交。
  
  「您好,我是HSC銀行的Godern,很高興認識你。」
  
  「您好,我是倫敦西一O三號的曾雨森。」
  
  「倫敦西一O三……我記得那裏是住宅區,曾先生是地産商嗎?」
  
  「不是。」曾雨森認真地說:「因爲那裏是我最值錢的産業,Godern先生您報上了最值錢的産業,我只好也報上自己最值錢的産業。」
  
  許安林臉漲得赤紅,跟著那位銀行家一起尷尬,他連忙說道:「Godern先生,我與葉宇真學長同畢業于賽莫菲爾德男校,僅此而已。」
  
  等那些來建交的人匆匆走了,許安林才咬牙切齒地道:「曾雨森,我拜托你能不能少玩一天的花樣!」
  
  曾雨森不答,只是一臉無辜的看著他。
  
  許安林不由得有一些後悔與曾雨森同來,無奈的是葉家居然會邀請曾家的人來參加葉老爺的慶生華誕,却是很有一些匪夷所思。
  
  這個晚會說起來葉老爺是主角,但是穿著一身中式綢緞長袍的老人,明顯急于向各位名流介紹自己的孫子,顯然一夜之間葉宇真就會成爲英國上流社會的一分子。
  
  葉宇真談吐優雅,舉止得體,輕易間就得到了名流們的認同。許安林站在大廳的一角,也很爲這位學長感到高興,而葉宇真常常每隔一些時候就會用目光向他們打招呼,即便他穿梭于人群當中,也絲毫沒有讓許安林覺得他冷落了他。
  
  許安林本身就是一個非常能吸引人目光的人,宴會上許多人時不時的打量他,低頭小聲竊竊私語。這些名流自然知道禮貌,所以大多只是側目而視,很快的掃過。
  
  對于這些目光,許安林早就司空見慣,再多的人側目他也是面無表情,只是偶爾會與葉宇真視綫一碰,微笑回禮。
  
  舞會開始後,也有幾位或高@或玲瓏的各式美女前來含笑打招呼,問可否與許安林跳支舞,都被許安林不好意思的婉拒了。
  
  「你不會跳舞?」曾雨森又掏出了烟盒。
  
  「我念的是男校。」許安林挺起胸膛拉長著臉回答,他轉頭看見曾雨森手中的烟盒,皺著眉道:「別在這裏抽烟!」
  
  「讀男校也不是不可以跳舞。」曾雨森含笑道,他修長的手指敲了敲烟盒,將它收了回去。
  
  他們倆正說著話,葉宇真走了過來,大廳裏高吊著的水晶燈光打在他的臉上,泛著一種柔和的光澤。
  
  「安林,跳支舞。」
  
  「學長……我不會跳舞!」許安林臉有一些紅,鼻尖也冒出了小細汗珠。
  
  「沒關係,來吧,我教你!」
  
  葉宇真沖曾雨森點了點頭,就拉起許安林的手滑入大廳舞池,他巧妙地將許安林帶到一個光綫不算很透亮的角落,在那裏慢慢地教他移動脚步。但是許安林還是備感緊張,整個人僵直的跟個木乃伊似的,接連二三的踩到葉宇真的脚,這下子讓他更緊張。
  
  曾雨森突然噴笑了一聲,他慢慢走近樂隊,微笑著對領隊說:「剛才葉少爺讓你演奏《Porunacabez》。」
  
  領隊連客氣地問:「這首華爾茲曲還沒有完,就換探戈嗎?」
  
  「是的,立刻!」
  
  舞跳到一半,突然間音樂換了,大廳裏的人都有一點詫异,曾雨森很自然地從葉宇真手中將許安林接走。
  
  曾雨森微笑道:「還是讓我來教你!」他說著帶動許安林往舞池當中滑,然後輕聲道:「左,右,左,右,擺一擺,左,右,左,右,擺一擺……」他笑道:「很有天分嘛!」
  
  許安林面紅耳赤,但是在大庭廣衆之下,又不能不硬著頭皮上,心裏恨不得咬曾雨森一口。音樂的高潮部分很快就來了,他見曾雨森朝他擠了一下左眼,輕笑道:「你只要瘸著一條腿就好!」
  
  許安林被曾雨森帶動而飛快的旋轉著,只轉得頭暈眼花,等舞曲完了,他還是瞬息失明,等眼前的事物不再旋轉了,才看見曾雨森與自己站在大廳中央。
  
  他站在大廳那盞巨大的水晶燈下微笑的看著自己,而碩大的舞池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別人都已經歇著了,在旁邊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葉宇真微笑著給他們鼓掌,旁人自然也跟著鼓掌。
  
  「是不是很簡單?」曾雨森微笑地問。
  
  許安林忍了半天,才從牙縫當中擠出一句,道:「謝謝你,讓這裏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只呆頭鵝。」
  
  曾雨森沈默了一下,又無所謂的一笑,從口袋裏掏出了烟盒。
  
  許安林突然大聲沖曾雨森道:「我已經跟你說過了,不要在這裏抽烟!」他脫口而出,才知道自己的聲音太大了,臉更紅了。
  
  曾雨森挑了挑眉,將烟盒收回,雙手插在褲袋裏走了出去。
  
  曾雨森走過溫莎堡那片草地,慢慢地踱進了堡內的喬治教堂。他站在空蕩蕩的教堂裏,看著被十字架束縛的男人半天,才微微一笑,又摸出了烟盒。
  
  「曾雨森,在上帝面前也不要抽烟。」
  
  曾雨森轉過身來,見葉宇真微笑的垂手站在後面。
  
  「上帝喜歡不拘小節的人。」
  
  「何以見得?」
  
  曾雨森彎了一下嘴角,道:「他會無緣無故地愛所有的人,這麽隨便,當然不會喜歡別人太拘謹。」
  
  「你的論調太奇怪了。」葉宇真微笑了一下,又接著道:「你的舞跳得很漂亮。」
  
  曾雨森慢條斯理地將烟點著,道:「你們葉家把我們曾家召來,不會就是爲了誇贊我的舞跳得漂亮吧?」
  
  葉宇真走近了曾雨森,才道:「是我把你召來的,很簡單,我只想告訴你,從今天起葉家不會再與曾家合作……
  
  「我的意思是,葉家不會再與任何黑道合作。」他看著曾雨森面無表情的臉道:「葉家不會再做任何違法的事情,幷且會爲過去做過的事情逐步做出補償。」
  
  曾雨森沈默了半天,才忽然好笑地道:「老爺要心疼死了。」
  
  葉宇真微有些吃驚曾雨森的反應,他見曾雨森舔了舔嘴唇與自己擦肩而過,忽然大聲地問:「曾雨森,難道你沒有想過擺脫黑道嗎?要知道,現在是一個法制的社會。」
  
  曾雨森才轉過臉來,含笑地看著他,淡淡地道:「有很多時候,黑道比法制的社會更有人情味,更有原則。」
  
  他從教堂走出去,見許安林站在門邊冷冷地看著他,眼裏混合著失望以及很複雜的情緒,曾雨森却微笑的看著許安林。
  
  也許有的時候兩人距離的遠近,可以是一個人的努力。
  
  葉宇真與許安林的接觸突然頻繁了起來,老爺對許安林的態度也變得客氣起來。
  
  許安林名義上還是曾雨森的保鏢,所以經常要跟著到東到西。有的時候曾雨森會窩在唐人街上那充滿咖哩味的餐廳裏與Pavadi打情駡俏,有時葉宇真會過來把許安林接走。曾雨森從來不會干涉許安林想去哪里的自由。
  
  風度翩翩的葉宇真總是非常客氣地與他們打過招呼,然後就與許安林一起走出那扇簡陋的門,每次他的出現都可以讓整個店失去顔色,似乎變得更加的肮髒齷齪了起來。
  
  Pavadi將一杯加冰的威士卡放在他的面前,微有一些嘲笑地道:「Shiva,有沒有後悔不去賽莫菲爾德男校讀書?」
  
  曾雨森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搗了搗杯子裏的酒,然後端起它微微一笑道:「有的時候你想要一個人自由,就不得不忍受與他的距離。」說完,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Pavadi痴痴地看著曾雨森,他調過頭來看見她的眼神,笑道:「小心,別愛上我。」
  
  Pavadi淡淡地道:「你提醒的太晚了!」
  
  曾雨森一回到家中,就見老爺、許安林、阿貴都在大廳裏,幾個人臉上都是一臉肅穆。曾雨森走過去坐到了老爺的對面,下意識摸了一下烟盒,但是最終將手縮了回去。
  
  「雨森,鑰匙來了,我們今天傍晚時分就去接。」
  
  曾雨森含糊地應了一聲。
  
  老爺道:「因爲這把鑰匙需要保險箱去驗證,所以你要帶上保險箱。最近我們被國際刑警盯得很緊,我想了一條兩全之計,你與安林分別帶兩個保險箱,你帶真的,去接頭,安林帶假的去引開國際刑警的盯梢。」
  
  曾雨森笑道:「不如你跟我一起,可以讓安林偷偷地走,我們越是虛張聲勢,他們越會以爲是假的,而安林那個默默無聲地才會是真的。」
  
  老爺遲疑了一下,點頭道:「這也好!」他轉頭對阿貴說道:「那你跟安林跑一趟。」
  
  老爺接著又安排了一些細節,曾雨森似乎心不在焉,當衆人散去之後,他慢慢上樓,見許安林在開自己的房門,他路過他,突然回首很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我愛你。」
  
  許安林整個人一下子僵住了,氣氛變得非常詭异,隔了一會兒,曾雨森异常認真地道:「真的,除了大黃,我最愛你!」
  
  許安林一下子臉都氣綠了,他一聲不吭,手顫抖著迅速打開門,然後狠狠地將門對著曾雨森的臉拍上。
  
  看著那兀自抖動的門,曾雨森低頭微笑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等曾雨森出來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快等得不耐煩了,老爺似乎也强忍著不去發作。
  
  許安林似還在爲剛才的事情而生氣,他悶聲不吭地將箱子提著上車。上車的那瞬間,他突然轉過頭去看了一眼曾雨森,發現他靠在車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好像覺得他异常有趣。許安林立刻氣往上涌,往車裏一鑽,再也不轉頭去看他。
  
  阿貴的車滑出去老遠,許安林看見曾雨森還站在車的旁邊。
  
  車子沿著泰晤士河開著,許安林坐在那裏似沈思了一會兒,突然將槍拔出來抵著阿貴的頭,冷冷地道:「不要反抗,把車停下!」
  
  阿貴的臉皮抽搐了一下,將車剎住,才沙啞地道:「我跟老爺說過,臥底不會是少爺……」
  
  他們的車門一下子拉開,一身咖啡色西裝的葉宇真笑道:「安林,做得好!」
  
  許安林微笑了一下,他們押著阿貴出來,這個時候許安林的手機突然響了,他右手仍然持著槍,左手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只見屏面上顯示著:天底下最討厭的人。
  
  他十六歲過生日的時候,曾雨森送他一隻手機與一張卡號,如今手機不知道換了幾隻,但是這張卡號依然還是當初的那個。
  
  天底下最討厭的人自然就是曾雨森了,他當時雖然送了他一隻手機,可是之前却又讓許安林吃足了苦頭。所以許安林在氣憤無比的情况之下,記下的第一個號碼就是曾雨森的,用的就是「天底下最討厭的人」。
  
  到底之前是因爲什麽事,許安林已然記不得,他現在看到這個號碼有一些走神。
  
  坐在前面的阿貴突然在這個時候反擊了!他反身一把抓住許安林的手腕,可還沒等他有進一步行動,葉宇真乾淨利落地手起掌落,直接把阿貴劈昏了過去。
  
  他輕輕側了一下頭,示意許安林接電話,許安林吸了口氣,拿起電話淡淡地喂了一聲。
  
  「安林嗎?」
  
  「是。」
  
  「我忽然想起還有一周就是耶誕節了,我還沒問你想要什麽禮物。」
  
  如果換了平時,許安林一定會沒好氣地說:「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懂得尊重別人了?」
  
  從小到大,凡重大節慶都是許安林的固定倒楣日,這種日子他總是被曾雨森捉弄一番之後,才會得到曾雨森的禮物。
  
  他的第一個耶誕節,由于太想母親了,總是想哭,可是媽媽說過好男兒流血不流泪。他咬著牙,渾身顫抖著硬忍著不要落泪。
  
  這個時候曾雨森拖著一輛烟火車進來了。他一本正經的告訴許安林,很久以前他的媽媽教過他怎麽才能不流泪,就是去找一片能看到藍天的地方,仰起脖子看著天空,這個時候會有天使路過,然後他會親吻你的雙眼,你就不會覺得眼睛很酸很想落泪了。
  
  于是許安林跑到院子當中去,擡頭看著天空,過了好久發覺這個方法很好用。當他竪起脖子的時候,發現曾雨森貼得很近的正在睜大了眼睛觀察他。
  
  曾雨森平時總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眼睛半睜半閉的樣子,可是當他睜大了眼睛,你會發現其實他的眸子很黑很圓很透,像兩顆黑色的珍珠。
  
  曾雨森一臉若有所思地說:「原來這個方法不會流眼泪,但是會流很多鼻涕唉!」然後他就在院子轉著圈子大叫著:「快來看啊,新來的小孩是一個鼻涕蟲──」
  
  院子裏進進出出的大人都被他逗笑了。那個晚上許安林得到了一輛烟火車,但是也在那裏多了一個鼻涕蟲的綽號。當他長到很大的時候,阿貴還常脫口叫他鼻涕蟲。
  
  許安林微有一些走神,當曾雨森再問他一遍的時候,他脫口道:「想聽鋼琴。」
  
  對面的曾雨森沈默了一會兒,才笑問:「你是想讓貝多芬給你彈,還是曾雨森來給你演奏?」
  
  「你!」許安林斷然地道。
  
  「那好,一言爲定!」
  
  許安林收了綫,葉宇真問道:「他沒起疑嗎?」
  
  許安林搖了搖頭,葉宇真微笑了一下,對周圍一些穿黑色便服的人道:「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國際刑警組織的新成員,叫許安林。他在曾家當臥底,這批黑金能順利破獲,他功不可沒。」
  
  許安林看著大家雖然都不開口說話,但是都用笑容眼神默默的與他打招呼,突然覺得心裏的枷鎖爲之一松。
  
  是的,從此以後,就像葉宇真曾經跟他說過的那樣,他就要走在陽光的底下了。
  
  一年前,他被幾個黑衣人綁架,告訴他有一位引薦人將他引薦給了國際刑警組織,鑒于他身分特殊,他可以避免很多繁雜的手續,直接成爲刑警組織的一員。
  
  這段日子以來,他一直揣測這位引薦人鐵定是一位很有來頭的人,只是他不知道這人會是誰,一年以後才知道是葉宇真。
  
  葉宇真命人將阿貴挪到另一輛車子裏,他見許安林的目光還追隨著阿貴,低聲安慰道:「放心吧,這裏只有曾家年是主謀,別人只要肯做污點證人,都不會有事的……包括曾雨森。」
  
  許安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葉宇真握了一下他的手臂,然後與他共同上了車。
  
  許安林早就得到曾家年的暗中吩咐,他手裏的這個保險箱才是真的,與對方在泰晤士河岸附近聯絡。可曾家年却沒告訴他,來接頭的人是什麽模樣,以及確切的地點。
  
  車子繼續在泰晤士沿岸滑行,很快就從LOWERTHAMES街進入UPPERTHAMES街。
  
  葉宇真開著車皺眉道:「再上去,就要進入旅游區了,那裏人很多,如果發生槍戰會很有很大的麻煩。」
  
  許安林也無奈道:「沒有辦法,曾家年說只有這輛車進入他們的視綫,他們才會打電話給我,告知準確的接頭位置。」
  
  葉宇真只好將車繼續往前開。
  
  在進入VICTORIAEMBANKMENT街的時候,許安林的手機終于響了,他連忙接聽,一個男子的聲音冰冷地道:「許安林
  
  嗎?」
  
  那聲音頗有一些耳熟,但是許安林却一時想不起來此人是誰。
  
  「是!」他立刻回答。
  
  「很好,你們現在上WESTMINSTER橋,然後提著保險箱步行進入YORK街。」
  
  對方說完就把電話收了,以至于葉宇真按了一下耳邊的微型收聽器後,轉身搖了搖頭道:「時間太短了,無法追踪到這部電話的方位。」
  
  兩人只好無奈地停下車,由許安林提著保險箱,一前一後進入人群涌動的YORK街,很快地巨大的倫敦眼〈注:摩天輪〉就出現在眼前。只見一群華人兒童吱吱喳喳的在倫敦眼前排成長隊,一些小孩排了一會兒隊就沒有耐性的打鬧玩耍了起來,在那裏東跑西跑。
  
  許安林與葉宇真相互憂慮地對望一眼,這時電話又響,許安林接起電話,只聽那冰冷的聲音道:「去買張倫敦眼的票,然後上去。」同樣不等許安林開口講話就挂綫了。
  
  許安林與葉宇真只好去買了兩張票,然後耐心地排在那群兒童身後。許安林看著那些兒童玩耍的背影,忽然想起來他第一次與曾雨森來坐倫敦眼的情景。
  
  那時候他們也與這些兒童一般大小,曾雨森不知道爲什麽惹惱了他,許安林忍無可忍伸手推了他一把,結果曾雨森立足不穩,倒了下去,他雙手亂揮一把,抓住了許安林的胳膊將他一起拉倒了。兩人面對面狠狠摔在了地上,嘴巴互相磕碰在了一起。
  
  旁邊的游客都嚇了一跳,兩名金髮婦女慌忙將他們攙扶了起來,連聲問:「Areyouok?」
  
  曾雨森當時紅著臉,低頭盯著自己細白的手指道:「沒辦法,他就是喜歡當衆示愛。」搞得在場所有的旅客都哄堂大笑。
  
  葉宇真推了他一把,許安林才恍然醒過來,他發現自己的嘴角上彎著,竟然是想要笑。他連忙深吸了幾口氣,摒除了腦中的雜念。
  
  葉宇真輕聲道:「你的電話響了。」
  
  許安林連忙接聽電話,那冰冷的聲音道:「跟那些兒童進去,就你一個人,讓你身邊那個穿咖啡裝的人在下面等著。」
  
  許安林將電話挂上,低聲對葉宇真道:「他讓我跟這些兒童進去,就我一個人,讓你等著。」
  
  葉宇真沈吟了一下,環視了一下四周道:「不用擔心,既然上了倫敦眼,就有進無出,不怕他玩出什麽花樣來。必要的時候你完全可以按正常的行爲與他們驗鑰匙,我們只要守著這出口就好了。」
  
  許安林嗯了一聲,提著保險箱進入倫敦眼的一個包箱,小孩們也一擁而入,就在門關上的一刻,一個黑衣男子飛快的閃身而入。
  
  葉宇真看到這一幕嘴角一彎,他的相貌不似許安林這般精致,但却是非常英挺,五官分明,令他看上去很有氣質。即便是冷笑,似乎葉宇真做起來也不會失去他的優雅,他拉開衣領輕聲道:「魚兒已經入港,準備收網。」
  
  許安林看著那黑衣男子,初始也略有些緊張,但見那男子看著窗外的景色,却不過來主動接近他。他也耐住性子,不主動去打招呼。
  
  葉宇真等了約二十分鐘之後,突然聽到一陣密集的槍響,他的臉色一變,只見倫敦眼一個包厢著地了,門一開裏面一陣烟霧繚繞,孩子們尖叫著沖出來。
  
  一個黑衣人抱著保險箱沖了出來,速度極快,一下子就混入驚慌的旅客群中。
  
  葉宇真舉了一下槍,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收起了槍,拉起衣領飛快地下命令道:「派一個人去看一下許安林的情况,其他人跟我追!」
  
  他說著,深吸了一口氣就朝著那人的背影追去。
  
  黑衣人沿著泰晤士河跑了好久,回頭一看非但沒甩脫葉宇真,反而讓他越追越近,臉上微露吃驚之意,連忙掉頭飛快的前奔。
  
  兩人速度極快,很快就從YORK街一直跑到了HAY'SGALLERIA附近。那個黑衣人回過頭來,滿頭大汗搖著頭喘著氣道:「你贏了,我不跑了,可惜我是短跑選手,如果是長跑我一定能贏你!」
  
  葉宇真抽出槍抵著他的頭,也是喘著氣道:「將箱子放地上,用雙手抱著頭,快!我要看到你的雙手。」
  
  那黑衣人大吃了一驚,箱子頓時從手裏滑落在地,高舉雙手,道:「你們沒說比賽還要人命的,這是犯法!」
  
  「趴下!」葉宇真抵著他的腦袋道。
  
  黑衣人乖乖地趴下,哭喪著臉道:「是,我是想要一點刺激,但是我沒想過要這麽多刺激……」
  
  「你到底在說什麽?」葉宇真好不容易才平順了氣息。
  
  「比賽的規則明明是這麽寫的,以鞭炮爲信號,我如果抱著箱子能跑贏後面追的人,便算我贏,這樣我就能贏得一萬美金的獎金。」
  
  葉宇真咬著牙道:「你、是、誰?」
  
  「我?我是美國的短跑選手,我入過雪梨奧運會四百米短跑前六名,真的,我只是好多年不訓練了,我以後一定跑得更快,饒了我吧……」
  
  葉宇真將信將疑地摸了一下保險箱的扣子,見裏面是一堆廢紙,他狠狠地敲了一下旁邊的石欄,駡了一聲shit,接著連忙拉起衣領命令道:「快!不用過來了,都回倫敦眼!」
  
  許安林被銬在倫敦眼包厢裏的長凳上,他看見葉宇真苦笑了一下:「他身上捆綁著炸藥,這麽多小朋友,我無法反抗!」
  
  葉宇真替他鬆開手銬,安慰道:「是我指揮失誤,我被引開了,沒想到原來有同樣的兩批兒童分別在不同的兩個包厢。」
  
  「你一定……沒有計算過坐倫敦眼的時間,從包厢關門到開門,坐完一趟需要三十分鐘四十秒。」許安林輕微嘆了一口氣說。
  
  葉宇真一楞,失笑道:「沒想到安林原來數過坐倫敦眼的時間。」
  
  「不是我,是曾雨森。」許安林淡淡地道。
  
  因爲那次曾雨森站在門口對他一臉陶醉的講:「我跟小林林從地上到天上再回地上,一共是三十分鐘四十秒。」
  
  許安林想到此處,苦澀的一笑。
  
  葉宇真沈默了會兒,立刻拉起衣領命令道:「B組,立刻逮捕曾家年與曾雨森。」
  
  第四章
  
  這個時候,曾雨森與他的父親還在西郊泰晤士河上的游艇裏。曾雨森還是穿著他一貫的黑襯衣,坐在游艇的甲板上看著落日。
  
  英國的天如果不下雨,陽光就會很明媚,亮麗到讓你想不起來它的雨天。而它的白天總是很長,晚上八點了,天空仍然亮如白晝。黑夜沒有如期來臨,有的時候給人的會是一種不安與隱隱的恐懼,比如現在。
  
  「幾點了?」曾家年拄著一根拐杖走了出來問道,他這幾年衰老的特別快,時間仿佛從他這裏崩潰似的,只不過幾個瞬間他就從一座山變成了一灘沙丘。
  
  「快八點了。」曾雨森看著河面隨口道。
  
  「怎麽還不來……」曾家年似乎喃喃地道。
  
  曾雨森突然笑了起來,他轉頭問:「老爺,你在等什麽?」他眼裏有一些閃亮的東西,「等國際刑警,還是根本不存在的鑰匙?」
  
  曾家年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他老了,越老越對自己的臉部肌肉沒有控制力了。他急促地道:「你說什麽?」
  
  曾雨森好笑地道:「你一直以爲我是國際刑警的臥底,對嗎?」他抱著雙臂看著一臉驚慌失措的父親。
  
  「我有時候真的一點都搞不懂你的判斷力,你能把我母親活活餓死,把安林的母親一槍擊斃,你既然相信我是你的兒子,就會像你這樣不太惦記親情,你更應該相信,我像你這樣,不是那麽嫉惡如仇的人……」
  
  曾家年粗重的喘息著,他的手顫抖著從口袋裏找出噴霧劑,用力對住自己的嘴噴了幾下,才稍稍平息了自己的氣息。他狠狠地瞪著曾雨森,咬著牙道:「是安林對嗎?」
  
  曾雨森將頭微微側了一下,不置可否的笑了一聲。
  
  曾家年用手指著曾雨森,道:「你明知道安林是臥底,故意搞出那麽多花樣,轉移我的注意力,讓我疑心你……」
  
  曾雨森淡淡地道:「我至少給了你選擇相信誰的機會,不是嗎?如果你有半分相信親情,你就該知道我不會親手把自己唯一的父親送上斷頭臺……」他說著,突然用幽默的語調道:「我不想去孤兒院。」
  
  曾家年似乎氣瘋了,從口袋裏猛然掏出手槍指著曾雨森,他的手顫抖了很久。
  
  這個時候河面上突然響起了警笛聲,曾家年恨恨地看了一眼平靜的曾雨森,終于還是垂下手,在保鏢的攙扶下轉身離開。
  
  曾雨森從口袋裏掏出了烟,突然道:「爸爸!」
  
  曾家年的身體一震,曾雨森從來沒叫過他爸爸,他一直隨著家裏的下人管他叫老爺。
  
  曾雨林摸出一根烟,微笑道:「我再給你一個選擇親情的機會,跟我……你的兒子死在一起!」
  
  曾家年的臉部一陣抽搐,從嘴裏擠出一句:「你真是瘋了!」
  
  曾雨森看著他的背影消失,聽見汽艇離開的聲音,突然仰起頭看天,嘴裏喃喃地道:「曾雨森,這麽多年,你始終都沒有更好的創意!」
  
  很快,不遠處傳來非常密集的槍聲,幷且響了很久,當河面又回到寂靜。曾雨森才竪起頭,輕笑了一聲,默默地點起了烟。
  
  許安林站在警艇甲板上,越接近曾家那艘停在河中心的游艇越是緊張。這個時候葉宇真突然悄悄地握了一下他汗涔涔的手,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笑。
  
  他們在離曾家游艇大概有二十米的地方停下了,他們看到曾雨森正站在甲板上抽烟,這邊有刑警拿起擴音話筒喊話道:「游艇上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
  
  許安林却發現曾雨森在對著他笑,他覺得自己心裏最深處的地方似乎突然被輕輕抽了一下。曾雨森似乎在開口說什麽,很簡單的幾個字,許安林仔細辨別他的嘴形,忽然意識到曾雨森是在問他,A或B。
  
  亞馬遜有一頭北極熊獲得了一個選擇的機會,A是變成人,B是獲得幸福。
  
  許安林突然劈手奪下了那個喊話刑警的話筒,顫抖了一會兒,才道:「雨森……亞馬遜不是一頭北極熊可以待的地方,它首先要變成人,才能生存,只有生存才有機會獲得幸福。」
  
  曾雨森低頭思考了一會兒,突然擡頭,似乎了然的沖許安林一笑,然後抛掉了手中的烟蒂。
  
  許安林剛松了一口氣,游艇的前端部位却爆炸了!
  
  碎片落在他們游艇的前面濺起了很大的雨瀑,葉宇真喊了一聲小心,一下子將許安林撲倒在地。他們倆才剛剛著地,曾雨森的那艘游艇就發出了巨大的爆炸聲響,葉宇真按著許安林身體,盡可能伏低身體。許安林則整個人都僵直了,他的思維突然停頓了。
  
  爆炸聲隔了一會兒又響了一陣子,等他站起身來隻看到河面上那熊熊燃燒的火團。
  
  葉宇真有一些征忡,隔了一會兒,他嘆了一口氣:「我們至少盡力了,你說對吧,安林!」
  
  許安林像是沒聽到他說話,兩隻眼瞪得很大,死死盯著那團火。
  
  「你……你沒事吧?」
  
  葉宇真剛輕輕撫摸了一下許安林的背部,他突然就趴在欄杆上幹嘔了起來,一直吐得連胃裏的酸水都出來了。旁人要上來安慰他,却被葉宇真用手勢制止了。
  
  吐了很久,許安林突然在游艇上茫然地走來走去。葉宇真很平靜地問:「安林,你想做什麽?」
  
  「出去……」許安林喃喃地道。
  
  「靠岸!」葉宇真命令道。
  
  等游艇一靠岸,許安林就上了岸,面無表情沿著泰晤士河毫無方向地走著。葉宇真與兩位同事跟在他身邊。
  
  隔了一會兒,葉宇真道:「安林,如果你想要找一個地方哭,我……」
  
  「天黑了,不會有天使路過……」許安林答非所問地道。
  
  他們不知道沿著泰晤士河走了多久,葉宇真嘆了一口氣道:「安林,你到底想去哪里?」
  
  「昨天。」
  
  葉宇真突然站到了許安林的面前,狠狠給了許安林一記耳光,道:「既然你是一個懦夫,無法承擔失去一部分,何必要做選擇題?」
  
  許安林乾涸的眸子慢慢地流出了眼泪,他迷蒙的眼忽然看到了HAY'SGALLERIA的招牌,眸子一亮,走了上去拼命的敲門。
  
  「關門了,安林!」葉宇真無奈地道。
  
  「雨森說,他在這裏留了東西給我!」
  
  葉宇真的眼睛一亮,問:「你說曾雨森……告訴過你,他在這裏留了東西給你?」
  
  許安林漠然地點頭,繼續拼命的敲門。
  
  葉宇真則回頭吩咐道:「立刻給我找到HAY'SGALLERIA的經營人。」
  
  HAY'SGALLERIA的經理是一個肚圓禿頂的中年人,他一進屋就被許安林抓住了,嚇得不清,道:「先生,我們可是遵紀
  
  守法的納稅人……」
  
  「雨森的東西在哪里?」
  
  「你……你說什麽呀?」
  
  許安林吼道:「我問雨森的東西在哪里?」
  
  經理苦笑道:「我的中文很好,你問RAINFOREST嘛,最大的在亞馬遜啊──」
  
  葉宇真抓住了激動的許安林,道:「你再回想一下,曾雨森的原話是怎麽說的?」
  
  許安林回想了一下,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種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的表情,他顫抖著嘴唇問:「請問……天底下最值錢的畫在哪里?」
  
  經理頓時松了一口氣,整了整衣領,道:「這位先生你早說嘛!請跟我來。」
  
  他走進了辦公室,從墻壁上取下一幅畫,嘆氣道:「幾個月以前有一個年輕人將這幅畫寄存在這裏,說是有一天會有人花大價錢來買……」他說完神色古怪。
  
  葉宇真淡淡地道:「他讓你把這幅畫放在最亮的地方吧,你爲什麽不照做呢?」
  
  經理苦笑了一下,道:「這幅畫喻意是不錯,可是我這裏都是油畫,都是上品……不是兒童畫展覽區啊!」
  
  許安林雙手顫抖地捧著這幅畫,畫面是用蠟筆畫了一頭笨拙的狗熊,一雙圓圓充滿向往的眼睛,它在河岸邊上轉身。下面是雨森幾行挺瀟灑的銅筆字。
  
  「亞馬遜裏有一頭北極熊,它沿著河的右岸去尋找幸福,最後却發現幸福在河的左岸。怎麽才能最快的去左岸呢?其實它只要一轉身,就從右岸到了左岸。」
  
  葉宇真陪著許安林默默無聲地看著那幅畫。許安林突然抱著那幅畫出了門,經理喃喃了一聲,葉宇真冷冷地道:「我是葉宇真,你算我頭上。」
  
  經理大喜,還沒說什麽,葉宇真已經跑了出去跟上了許安林,輕聲問:「安林,你還好嗎?」
  
  許安林搖了搖頭,道:「其實……好與不好,都是一念間的事,對嗎?」
  
  葉宇真苦笑了一下,道:「這個曾雨森還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他們沒走出多久,忽然看見對面有一個厨子模樣的人東張西望,看見許安林便高興地連忙跑過來,道:「安林,可找著你了。」
  
  「找我?」許安林茫然。
  
  「給你!」厨子從口袋裏掏出一封皺巴巴的信遞給許安林,道:「少爺臨出門的時候關照我,讓我今天在泰晤士河邊找到你,把這封信交給你。」
  
  許安林連忙將手中的畫遞給葉宇真,將信打開。
  
  是我,我後悔了。我不要死了以後却連只字片語也沒留下,讓你慢慢地把我忘記。
  
  許安林,我愛你,因爲除了你,我不知道該去愛誰!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很感激你的到來?因爲有你,我的生命裏不會再只有大黃。我願意爲你做一切的事情,請你,求你,別把我忘了。
  
  當你老了,牙齒掉光了,一定要配副好一點的假牙,因爲當別人問你,你這一輩子記得最深的是誰。你要說雨森,森字沒有牙齒會讀不標準。雨森字留
  
  許安林持信的手抖得像秋風裏的落葉,眼泪像决了堤的河水,他無聲的抽泣比任何人的嚎啕大哭都令人覺得悲傷,誰都知道他想喊,却喊不出聲,所有的人都默默看著他悲傷。
  
  葉宇真走上前摟住他的肩頭,慢慢地攙著他走。
  
  當他們又走出一段路,突然有一個金髮的小童,脚踩滑板,手揚著一封信一路大聲問:「請問,這裏誰叫許安林?」
  
  許安林緩緩擡起頭,沙啞道:「我。」
  
  小童滑到他的面前,遞給他一封信,沖他眨眨眼道:「有人讓我給你送一封信。」
  
  許安林慌忙接這來,打開信封,這一次是一張照片,同事們都用無比憐憫的眼神看著他,等待他又一次的泣不成聲。
  
  誰知道許安林只掃了一眼照片,臉色就變了,他將照片翻了過來,看了幾眼,腰就挺直,喘著粗氣,眼睛裏噴著火,臉色由白轉青,突然伸手「嘶」地將照片撕成了兩半,然後咬著牙道:「給我槍!」
  
  葉宇真也楞住了,許安林一把奪過他的槍跑了出去。
  
  葉宇真一頭霧水地將地上的照片拾起,拼起來看見是一身黑襯衣的曾雨森在舔雪糕,他的臉上笑咪咪,似乎很享受。從照片上看他身上的衣服濕透了,像剛從水裏撈起來似的。
  
  葉宇真瞥了一下日期,臉色也變了,時間居然是一個小時之前,那個時候曾雨森早應該被炸死了才對!他慌忙將照片翻過來,後面的字是這麽寫的:
  
  「還是我,我又後悔了,我這麽愛你,怎麽捨得讓你悲傷呢?所以我决定還是不去死了。我要與你一起,一起去亞馬遜,無論是在河的右岸還是左岸,都能快快找到玉米。」
  
  這下子,連葉宇真的臉都黑了。
  
  葉宇真那一刻也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在任何人的眼裏,他幾乎就是精英的代名詞。聰明,堅强,很好的教養,出色的能力,以及讓人目眩的家庭背景。可是今天幾乎從頭到尾都在狼狽不堪,從末有過的挫敗感,只因爲這世上有了曾雨森這麽一個人。
  
  其實他對曾雨森幷不陌生,葉家所有不便出面的事情,那些血腥的、醜惡的,幾乎都由曾家來代辦。葉宇真很小的時候就需要去瞭解曾家,以便將來的控制。
  
  他記得曾家年第一次帶著他兒子來葉家的時候,他是見過當時髒兮兮的曾雨森的。他穿著一身灰色燈芯絨吊帶工裝褲,赤脚套在一雙球鞋裏,留著一頭過長的頭髮,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
  
  他奉父親之命去招待曾雨森。葉宇真是瞧不起曾家的,甚至他也很反感葉家與曾家的來往,但他從小就被培養成了一個很有教養的人,一個有教養的人,當然是不會讓別人看出自己的情緒。
  
  他非常客氣地帶著曾雨森到自己的活動房間去玩耍,竭力裝作沒有看見曾雨森即便脫了鞋,他的脚也不比他的球鞋乾淨多少。
  
  曾雨森指著屋角大型的黑色健身器材道:「這是什麽?」
  
  「跑步機。」葉宇真非常客氣地回答。當時這種健身器材非常罕見,也非常昂貴,曾家的人沒見過,他也不覺得奇怪。
  
  「跑步機?」曾雨森睡意朦朧的眼睛睜開了,葉宇真發現這個男孩的一雙眼睛還滿亮的。
  
  曾雨森眨了眨雙眼,道:「是像咯咯鶏那樣,會自己跑嗎?」
  
  葉宇真依然客氣地道:「不是的,它不是玩具,是健身器材,用來鍛煉身體的,你可以跟它一起跑步。」
  
  「真的?」曾雨森搖了搖頭,滿面不信地道:「它怎麽大,怎麽能跟你一起跑呢?」
  
  葉宇真心裏暗暗笑話他是個土包子,但是臉上仍然和顔悅色。他踏上跑步機,然後指著旁邊的電腦控制道:「請你將紅色的按鈕拔開就好了。」
  
  曾雨森立刻跑了過來,將開關打開,那台機子果然慢慢地運行了起來,葉宇真邊跑邊道:「看見了嗎?就是這樣子的。」
  
  「好慢!」曾雨森撇了一下嘴道。
  
  葉宇真立刻道:「你看到上面還有一排按鈕了嗎?數位越大代表速度越快,那是自己可以調節的,這種是最先進的健身器材。」
  
  曾雨森哦了一聲,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脚麻利的將數位一口氣按到最高。跑步機的速度越來越快,葉宇真跑得气喘吁吁,但是速度太快了,以至于他無法停下來。他再想笑也有一點勉强了,慌忙道:「快停下來了!」
  
  曾雨森哦了一聲,回身握著拳頭使勁的對著機器喊:「停下來!」
  
  「不是這樣……」
  
  「快停下來……」
  
  「不……不是這樣……」葉宇真累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結結巴巴地道:「把……把紅色按鈕撥下來!」
  
  「咦……」曾雨森一臉痴呆得又哦了一聲,總算搞對了方向,跑步機停止運作。他轉過身攤著雙手,遺憾地搖著腦袋道:「好複雜,我還是在外面跑跑算了。」
  
  葉宇真已經累到癱倒在跑步機上。
  
  等曾家父子回去了,爺爺問他對曾雨森的感想如何,他氣憤地說曾雨森是一個白痴。爺爺詳細問過之後,哈哈大笑,他摸著葉宇真的頭道:「我倒沒想過曾家年會生出這麽鬼馬性格的兒子,宇真,你以後遇見他要多長兩個心眼。」
  
  葉宇真幷沒有把爺爺的話放在心上,而那之後的十幾年裏,兩人也一直沒有再碰過面。
  
  葉宇真收回了自己的心神,看著手中的那幅畫輕笑了一下,心裏暗道:曾雨森,這一局算你先贏,不過……我們才剛剛開始。
  
  許安林揪著雪糕車的服務生,吼著問曾雨森到哪里去了。服務生嚇壞了,他將頭上的白色帽子取下擦了擦汗,結結巴巴地道:「我……你是說黑森林嗎?那不是雪糕,是蛋糕……」
  
  葉宇真見氣得渾身發抖的許安林,心中不知怎地突然觸動了一種久遠的感覺。他從懷裏抽出支票本,在上面刷刷簽了幾個數位,然後遞給服務生道:「這個雪糕車我買了!」
  
  服務生瞥了一眼上面的數位,立刻喜上眉梢,什麽也不要了,立刻跳出車子,「您請,您請!」說完生怕葉宇真會後悔似的,撒腿就跑了。
  
  葉宇真又從旁邊玩耍的小男孩手中買了一根舊棒球棍,走到兀自楞楞沖著雪糕車喘氣的許安林邊上,將球棍遞他,道:「心裏不好受是嗎,那就發泄一下。」
  
  許安林看了他一眼,接過那根球棍,猛然朝著雪糕車擊去,將那輛雪糕車砸得一片狼藉,才滿面大汗收了手,轉頭見葉宇真很溫和地在朝他微笑,也回了他一個微笑。
  
  葉宇真拿著兩個紙杯,打開車裏面還碩果僅存的兩個冰桶,笑問:「你要香芋味的,還是草莓味的?」
  
  「香芋。」
  
  「那我也吃香芋。」葉宇真笑道。
  
  兩人坐在河岸邊上,吃著霜淇淋,看著倫敦眼上的華光流彩。許安林不說話,葉宇真也不說,靜靜坐在星空下,享受晚來的清風。
  
  「其實……他不是一個壞人……」不知道過了多久,許安林才沙啞地開口:「只是……比較頑皮,有的時候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不懂人情世故,不懂照顧別人的感受,令人覺得疲倦。」
  
  葉宇真微笑了一下,却沒有插嘴。
  
  「他永遠我行我素,不管你願不願意,都要照他那套去做。」
  
  「他很聰明,對嗎?我閱讀過他的檔案,發現他懂的東西真不少,打得一手好橋牌,據說麻將也打得不錯,是賭場上的好手,還是高爾夫的夏季冠軍,而且居然還得過烹飪的獎……」葉宇真用玩味的聲音叙述著。
  
  「他會彈鋼琴……」
  
  「你說什麽?」
  
  「他……彈了一手很好的鋼琴。」許安林抽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杯子扭成團,然後丟在河中,爬了起來,往來路走去。
  
  葉宇真若有所思,起身追上了許安林,與他幷肩默默地行走。
  
  次日是許安林第一次參加國際刑警組織的例會,還是會有一點緊張。由于主持會議的是區域最高長官葉宇真,這讓他多多少少得到了一點緩解。
  
  看著英氣勃勃的同事們,他們幾乎都是從全世界各地抽調出來的警察精英。許安林想到前天自己還不過是黑社會老大獨生子的保鏢,今天却已經成了精英的一分子,他深吸了一口氣,忽然又有一點興奮。
  
  葉宇真道:「現在已經毫無疑問,泰勒失踪之前,是將保險箱的鑰匙與密碼交給了曾雨森,可是出于獨吞的目的,曾雨森却未將它交給自己的父親。
  
  「從昨天各種迹象很明顯的可以看到,這一次是曾雨森給自己的父親設下了圈套。雖然我們還不知道他的同謀是誰,但是目前黑金的鑰匙密碼與保險箱都到了曾雨森的手裏,追捕曾雨森已經刻不容緩。
  
  「我决定對曾雨森發出紅色通緝令,在全球進行緝捕。我們現在還不知道曾雨森與泰勒的交集有多深,但是務必要將這些恐怖主義分子一網打盡!」
  
  聽到葉宇真鏗鏘有力的聲音,許安林還是不由自主的眼皮跳了一下。
  
  散了會,許安林也還是有一些茫然,從今天起曾雨森就要成爲他們的緝捕物件了,再見曾雨森,他們彼此要說什麽,還剩什麽?十六年的時光,就這麽脆弱的可以一筆勾消了嗎?
  
  英國的耶誕節氣氛總是最先從商場裏開始,當紅白的帽子與聖誕服堆滿商家各個角落的時候,許安林忽然想起了他與曾雨森的約定。
  
  曾雨森爲他演奏鋼琴,這已經是不太可能的事了吧。
  
  英國的冬天要比夏天討人喜歡很多,因爲乾爽的日子一下子多了起來,天氣也不會過于寒冷,一如深秋般的凉爽。通常一件外套、一件襯衣便可以應付倫敦的整個冬季,有的時候至多再加一條圍巾。
  
  許安林每年的這個日子都被逼著送曾雨森禮物,于是他每年都會到商場裏很不情願地買一條圍巾。曾雨森似乎每次都很高興,嘴巴像擦了蜜似的說:「小林林真是懂得體貼人!」可這個時候許安林忽然想起,他已經送了曾雨森十六條圍巾。
  
  曾雨森的衣橱裏一定堆滿了圍巾吧?
  
  許安林看著橱窗裏那條BURBERRY的格子圍巾,忽然有一種衝動,進去買了一條。當他拿著格子圍巾出來的時候,却碰上了身穿駝色外套的葉宇真。
  
  葉宇真是一個非常懂得穿衣服的人,他的每一套衣著都能很好的襯托出他的貴族氣質,但又不會讓人覺得他張揚。比如他現在身上的這一套,駝色的休閑西裝,墨綠色的襯衣,黑色的長褲,一切簡單又優雅。
  
  「安林,買圍巾?」葉宇真微笑地走了上來,他其實心裏一直是很喜歡許安林這位小學弟的。許安林安靜內向,但很有自己的主張,他過于精致的外表常令人心中油然生起一股憐惜的保護欲望。
  
  「不,不是……」許安林見著葉宇真總是會有一些慌,他臉紅著,微有一些口吃地道。
  
  「那……是禮物嗎?」葉宇真很順手的撥了撥許安林的頭髮。
  
  許安林低了一下頭,突然伸手將圍巾遞給了葉宇真,道:「是送給組長的聖誕禮物!」
  
  葉宇真有一些驚喜地接過來,道:「是送給我的嗎?」
  
  許安林將手收回來插在褲袋裏,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葉宇真立刻拆開包裝,將圍巾系在脖子上,對著許安林一笑,道:「我很喜歡呢。」
  
  米黃色的格子圍巾襯得葉宇真帥氣的五官多了幾分俊俏,其實BURBERRY的典雅懷舊風格更適合葉宇真,而不是曾雨森,許安林在心中悄悄地嘆了一口氣。
  
  「來找你吃飯呢!」葉宇真笑道。
  
  「吃飯?」
  
  「今天是平安夜,忘了嗎?」葉宇真很自然的摟過許安林的肩朝前走去。「想吃什麽,學長請!」
  
  許安林喃喃地道:「組長,你、你不回家吃飯嗎?」
  
  「不了……」葉宇真微嘆了一口氣,道:「每年的今晚,葉家都會賓客如雲,光應酬就足够忙的了。每一年的平安夜我都
  
  是餓著肚子過來的,今年想和安林吃頓飽飯。」
  
  許安林哦了一聲,轉過頭去。
  
  兩人默默行走了很久,許安林才笑道:「吃中餐吧,我知道皇后大道邊上有間中餐館很不錯的,我們……我常去那家餐館吃飯。」
  
  「好啊!」葉宇真微微一笑。
  
  大多倫敦的中餐館門面都很小,這家楓林小菜館也不例外。許安林這個時候想,葉宇真是否會喜歡在這麽狹小又不太乾淨的地方用餐。
  
  葉宇真畢竟不是曾雨森。
  
  梅幹扣肉是這家店的招牌菜,曬得幹幹的梅菜,飽浸了扣肉的油汁。每一次曾雨森總是要含著梅菜眯起眼享受,他說梅菜有太陽的味道。不過對許安林來說,這道菜與記憶當中的家鄉菜差太遠了,而且肉多菜少。
  
  這道油膩膩的菜很快就端了上來,許安林突然覺得不好意思了起來,他知道從小在英國長大的葉宇真是吃習慣了清淡的西餐的。
  
  葉宇真挾了一塊放進嘴裏,眼睛一亮地道:「好香,好吃!」
  
  許安林心裏松了一口氣,也隨意吃了一點,其實他不是很有胃口。如果是曾雨森在的話,他恐怕得拼命地吃吧,因爲曾雨森絕不會像葉宇真用餐是那麽的斯文,不搶著吃就等著餓肚子吧。
  
  而且每個平安夜,曾雨森都會急著去唐人街上看舞龍燈。如果沒有他,唐人街怎麽才能鶏飛狗跳呢?
  
  意外的是許安林突然得到了一盤甜點,服務生端上了一盤用紅豆沙做成的玫瑰,然後在許安林吃驚的目光中,用打火機點著了它。
  
  豆沙玫瑰想必是猪油做成的,那朵玫瑰就在幽幽的火光中仿佛有了生命力。
  
  許安林有一些臉紅,隔了半晌才口吃地道:「組、組長……爲什麽……要點……」他擡起頭瞥了一眼葉宇真,忽然口齒清晰了起來,道:「不是組長你送的嗎?」
  
  葉宇真環視了一下四周,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從腋下將槍拔出,用眼神示意許安林起身。
  
  許安林那一刻心猛烈跳動著,該來得總是要來的,他深吸了一口氣,將槍也悄悄地拔了出來。
  
  第五章
  
  葉宇真起身小心接近服務員,出示了一下證件,盡可能小聲地說:「做甜點的那個人在哪里?」
  
  服務員嚇得臉色都白了,道:「你說Shiva嗎?他在厨房。」
  
  「多謝!」
  
  葉宇真與許安林兩人慢慢接近了厨房,猛然的撞開厨房門。厨子們都嚇呆了,集體舉起了雙手。
  
  葉宇真從他們臉上快速掃了一眼,竟沒有發現曾雨森的踪迹,突然聽到後面「碰」的一聲撞門聲。葉宇真動作極快的撞開厨房後門追了出去,許安林緊隨其後。
  
  兩人隱約看見前面有一個人在狂跑,于是也跟在後面緊追。
  
  許安林心情複雜,身不由己地越追越慢,與葉宇真的距離越拉越遠,最後索性慢慢地走了起來。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陣流暢的鋼琴聲,彈得正是舒曼的《幻想曲》,他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聽著鋼琴聲是從一家冷僻的劇院裏傳出來的。
  
  劇院的門前還有大張《CAT》的海報,也許是因爲平安夜,小巷子裏一家過于冷清的劇院已經不再上演歌劇,售票處的小門緊緊關閉著。
  
  許安林在劇院外面靜靜聽著那如行雲流水的一樣的鋼琴曲,漸漸的,鋼琴聲音忽然變得激昂起來。這個時候已經不再是舒曼的《幻想曲》,而是《Porunacabez》,而且彈得正是它的高潮部分。
  
  許安林再也按捺不住,他喘著氣,一掌猛然推開劇院的門。
  
  這是一個很小型的劇院,只有約一百來個座席,座位以圓弧形的形狀分布著,舞臺在整個劇院的中央。劇院裏一片漆黑,只有舞臺中央有一點蠟燭光,曾雨森坐在光圈的中央彈著鋼琴。
  
  這是他曾經向曾雨森要的聖誕禮物,現在曾雨森來兌現了。
  
  許安林抽著氣,顫抖了一會兒,他猛然抽出槍,慢慢走近曾雨森,左手從口袋裏抽出證件,顫聲道:「我是英國國際刑警總局的許安林,編號一一O一……我現在要對你執行拘捕,請慢慢將手舉起,抱住自己的頭,蹲下去!」
  
  曾雨森不答,仍然是彈著他的鋼琴。
  
  許安林有一些手足無措,他在曾雨森的面前一向都是沒有辦法的,他想了一下,又開始向曾雨森宣讀他的權利。
  
  「你有權保持沈默,不過你所說的將會作爲呈堂證供……」
  
  「我喜歡你送的圍巾……」曾雨森在柔和的鋼琴聲中說道:「每一次我接到你的圍巾,就會想,如果有一天我去坐牢了,你也會等我吧,然後把一條黃色的圍巾系在我回家的路上……對吧,安林?」
  
  許安林一瞬間眼泪模糊了雙眼,良久才道:「拜托,那是黃絲巾!」
  
  「那多沒個人特色,曾雨森應該是一個有特色的人,不管等人還是被等,對吧!」
  
  許安林咬牙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他收回了槍,竭力平靜地道:「你走吧!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就不會手下留情,這一次……就當我們的過去都一筆勾消。」
  
  曾雨森擡起頭,淡淡地道:「我們做愛吧!」
  
  「啊?」
  
  許安林的大腦一陣混亂,曾雨森已經從舞臺上跳了下來,將許安林按在舞臺壁上。
  
  他低頭吻住許安林,舌間像條靈蛇一樣吻進了許安林的唇間,許安林含糊的抵抗話語都成了齒間的輕顫,恰到好處地起到了催情作用。
  
  曾雨森越吻越深,一隻手已經靈巧地滑進許安林的襯衣間,輕捏著他的乳尖,許安林的身體忍不住在他的腿間一陣顫抖。
  
  「混蛋!」等他們兩人分開,許安林好不容易緩過氣來駡道:「我是警察!我是……」
  
  「你就當我襲警好了!」曾雨森咂咂嘴道,然後又堵住了許安林的嘴,他的左手將許安林的褲鏈拉開,隔著內褲用大拇指磨蹭著那已經開始發燙的性器。
  
  許安林嗚咽了一聲,呢喃地道:「我要拘捕你!」
  
  「好啊!」曾雨森的雙頰也是一片潮紅,道:「用你下面的。」
  
  他說著,猛然將許安林翻了過去,讓他依著墻,然後將他的長褲褪下,擡起他的一條腿,一手摟住他的腰,將他壓緊在舞臺壁上,輕柔地道:「我要進去了,安林。」
  
  他說話雖然輕,但是沖進許安林體內的凶器却是來勢汹汹,直插得許安林嗚咽不已,嘴裏不停地咒駡著曾雨森。
  
  他尖聲道:「我操你祖宗十八代,曾雨森……」
  
  「別浪費,操我好了……」曾雨森邊喘著氣邊在許安林體內衝刺著。
  
  不過一會兒,許安林覺得快麻痹掉的後面突然升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感,被曾雨森狠狠地壓在舞臺壁上竟然也能壓出快感,許安林覺得自己簡直是在犯賤,尤其痛恨把自己弄得這麽屈辱的曾雨森。
  
  可曾雨森從他身上抽離的時候,他却忍不住抽了一口氣,體內不再有那塊滾熱的烙鐵,竟有一種說不出的空虛。
  
  曾雨森突然把他翻了過來,輕吻他,止住他小聲的抽泣,然後再親吻他,從上到下,最後跪在他的面前,擡頭微微一笑,將許安林一直還沒有得到釋放的性器完全含在嘴裏。
  
  許安林刺激地感到自己的皮膚上都起了鶏皮疙瘩,他用手插進曾雨森的黑髮,只覺得他慢條斯理的吮吸可以令他崩潰,連站都站不穩,却又無法抵抗這種快感,這種誘惑,像是儘管背著十字架,却又無法抵擋魔鬼的招手。
  
  他緊緊糾住曾雨森的黑髮,在他的嘴裏衝刺著,呻吟著得到釋放。那種快感之後的虛脫,許安林真的覺得無力了,他任由曾雨森將他拖到了舞臺的中央,他幾乎可以模糊地看著自己赤條條的,被曾雨森半抱半拖著拉上了舞臺。
  
  這是多麽滑稽的事情啊,前一分鐘,他還在義正嚴詞的在執行任務,後一刻已經同這名嫌疑犯在激烈的性愛。可似乎與曾雨森的每一件事,都是脫軌的、離奇的,甚至是荒誕的,許安林有一種放縱的感覺。
  
  耳邊忽然傳來了琴音,他才回過神來,見曾雨森把自己放在了鋼琴上,在微弱的光綫下打量著他。
  
  「看什麽?」許安林微有一些惱羞的扭動了一下身體。
  
  「我想你真是太久了……」曾雨森微有一些痛苦地說:「這幾天每天切洋葱的時候都會想你的乳頭……」
  
  「放屁!」許安林惱怒地道:「我的乳頭怎麽會跟洋葱頭像?」
  
  「這樣……」曾雨森慢條斯理地說著,他俯下身用力含住他的乳頭,然後狠狠拉起彈下。
  
  許安林啊了一聲,修長的脖子後仰,身體又是一陣輕顫,喉口急速咽著唾沫。
  
  他的雙腿被抱在曾雨森的手裏,半個身體仰在鋼琴架上,整個人騰空,結實却不誇張的肌肉,白而細膩的肌膚,在燈光晃動著淡淡的光澤。
  
  曾雨森的呼吸不由也急起來,他道:「安林,你也彈首曲子給我聽吧!」身體一下子前傾擠進了許安林的大腿中間。
  
  「放、放屁!」許安林吃力地道:「我怎麽彈?」
  
  「環住我的腰!」曾雨森暗啞地道。
  
  許安林不由自主地用雙腿勾住了他的腰部,曾雨森一直未脫衣服,這個時候大腿內側的肌膚磨蹭著粗糙的衣物,就已經隱隱有了一種渴望。
  
  當曾雨森再次插進去的時候,已經遠遠不是最初的痛苦,而是一種滯息般的快感,他的手撑著琴鍵,曾雨森的每一下撞擊,都令他的手指斷斷續續發出琴音。
  
  曾雨森撞擊的頻率越來越快,許安林只覺得靈魂都已經飛了出去,整個人的反應完全不再受到控制。
  
  他聽見自己毫無忌憚的大聲呻吟,挂在曾雨森的身上,像條風雨中隨處搖擺的小舟,內心却渴望著與風雨的每一分結合,巔峰雲霄,波谷地獄,可以是隨波逐流,可以是生死相隨,都猶如瀕死一般的瘋狂。
  
  等兩個人都累癱在舞臺中央,各自靜靜地平順著自己的氣息,空中燭光搖影,門外似乎慶典開始,隱隱還有蘇格蘭風琴的聲音。
  
  許安林突然坐了起來,回首望著曾雨森,而曾雨森沒有挪動身體,只是懶洋洋地微笑看著他。
  
  「我要上你!」許安林突然說道,他見曾雨森的眼睛慢慢地睜大了,便一字一字地道:「我是說我要幹你!」
  
  曾雨森睜大了眼睛,他的表情就好像自己逮到了一隻兔子,結果那兔子跟他說,你說吧,想要我煎了你,還蒸了你,紅燒還是油烹。
  
  他們瞪大了眼睛互相對視著,過了一會兒曾雨森的輕哼了一聲,眉頭慢慢擰成了一個川字,不安地挪動了一下身體。
  
  許安林啪地一下,打在曾雨森的腿間,一聲冷笑,道:「怎麽,只許你操我,不許我操你?」
  
  曾雨森兩隻手放在肚皮上,輕輕互敲著,猶猶豫豫地道:「這不是誰操誰的問題……這是純技術的問題。」
  
  他的話一出口,許安林隨即冷哼了一聲,他臉上還有激情過後的紅暈,這個時候故作戾態,不但駭不住人,反而別有可口的味道。
  
  曾雨森看得一陣心癢,仍不住呻吟了一聲,但到底是生死悠關的事,他倒也不敢馬虎,出口勸道:「你今天不累嗎?你的腰不酸嗎?不如我們改天吧……」
  
  許安林一聽,果然覺得自己的腰非常的酸,他轉念一想,往舞臺上一躺,四肢張開,點頭道:「你說得對,你的技術好,你自己來吧,記得要把我伺候舒服了……」
  
  「剛才你也很舒服……」
  
  許安林咬著牙,一字字地道:「我說過了,我要幹你,快點上來讓我幹!」他說完頭一偏,把兩腿分得更開了。
  
  曾雨森看著他激情過後的地方,又是一陣難以克制的欲望,剛想伏上去,許安林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居然騰出一隻手放到下面將自己後面遮住了,然後用力指了指上面。
  
  曾雨森輕笑了一聲,將他的兩條腿收攏,柔和地道:「安林,做1不需要把腿張得這麽開!」
  
  許安林臉一紅,仍然不服氣地道:「我這是讓你認清地方。」
  
  曾雨森將腿分開跪跨在他的身上,這個時候伏低身體,輕輕舔了一下他的耳垂,看到許安林激動地閉上了眼睛,他在他的耳邊輕聲道:「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刻在我的腦海……」
  
  他用牙齒輕咬了一口許安林的乳尖,聽到許安林的抽氣聲,笑道:「這個……」然後舌尖打著旋,沿著胸腹間的那條微凹的肌理漸漸往下,在他的腹臍重重吸了一口,又笑道:「這個……」
  
  許安林已經滿面赤紅,興奮不已,等曾雨森的舌尖輕輕舔了一下他又半擡的昂揚,他已經忍不住渾身打顫,耳邊聽曾雨森笑著說:「當然還有這個,尤其是這個,我記得最清楚了。」
  
  他用手指刮搔著許安林越變越大的性器,直到它吐晶瑩的泪珠,然後一把抓住它,按住鈴口不讓它得到發泄。
  
  許安林難受的扭動著身體,嘴唇顫抖地道:「你……你又欺負我!」
  
  曾雨森靜靜地看著急切等著噴發的許安林,然後道:「安林,只要你喜歡,其實我什麽都願意去做!」
  
  許安林幾乎用吼地道:「那就快點讓我操你!」
  
  曾雨森無奈地聳肩道:「真是急色,好歹培養一點情調嘛!」
  
  許安林幾乎快要忍到爆,他這個時候已經不計較誰上誰下了,却見曾雨森突然起身慢條斯理地脫去衣褲,他的黑色襯衣,黑色的長褲。曾雨森雖然出身黑道,但他的動作却是一點都不粗魯,相反有一點優雅,這一直是讓許安林覺得奇怪的地方。
  
  曾雨森的身材很好,屬于那種勻稱型,修長的四肢,胸腹上有著綫條流暢、不誇張的肌肉,這與他喜歡游泳、打球等運動分不開。
  
  許安林呼吸急促地看著曾雨森,努力控制自己不要一直把視綫停留在他的腿間。
  
  曾雨森重新跨上了他的身體,含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慢慢坐在許安林已經竪得筆直的性器上。許安林略有些吃驚,曾雨森光潔的額間很快冒出密密的細汗,他上上下下輕輕地挪動自己的身體,讓許安林在他的體內淺抽著。
  
  汗水很快濕了他額前的黑髮,許安林有些吃驚地發現曾雨森是如此性感的一個人,汗水使他的雙眼看起來變得略有一些朦朧,變得似乎脆弱了起來,他削瘦的腰肢看上去竟然是如此的柔軟,他體內的熾熱不是僅僅淺嘗就能止渴,相反像是釋放了心中的一種獸意,想要狠狠地永久地占有他。
  
  曾雨森低頭與他接吻的時候,許安林突然翻身將他壓到了身體下,曾雨森沾著汗水的睫毛輕顫了一下,嘴角微一彎算是在笑。許安林突然張嘴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倒是讓他有一點笑不出,只聽許安林抽著氣說:「我恨你,跟你在一起只能做只獸!」
  
  曾雨森又將他翻了過來,微笑道:「那就開心地做兩隻在交配的獸好了。」
  
  許安林與他互相對視著,突然又將他壓下去,然後大力在他的體內抽插,曾雨森疼得臉色都變了,滿頭的大汗,苦笑道:「安林……你的技術、技術實在是……」
  
  許安林看著曾雨森全數被汗水打濕的黑髮,無力的躺在那裏,像只瀕臨死亡的野獸,他的心情非常複雜,說不清楚,有快感也有痛。
  
  最後兩人真的是精疲力盡,他伏在曾雨森的身上喘著氣。
  
  這個時候他似乎聽到有門吱呀一聲,許安林嚇了一跳,慌忙掉頭,悄聲問:「是不是有人進來了?」
  
  曾雨森微微一笑,懶洋洋地道:「不會有人進來的。」
  
  「何以見得?」許安林皺眉。
  
  「因爲這裏十二點以後就會被爆破,拆了。」
  
  許安林大吃一驚,幾乎跳起來,但是雙腿一軟,身不由自主又摔回了曾雨森身上。
  
  曾雨森輕哼了一聲,喃喃地道:「你不是還沒飽吧……我以爲我自己喂的是一隻小白兔,原來是一頭大白狼!」
  
  許安林氣得狠狠地擊了曾雨森一掌,道:「你是不是瘋了!在一座要爆破的屋子裏做……做……」
  
  「做愛!」曾雨森懶洋洋地道:「你可以少了前面的那個字,但別把後面那個字少了。」
  
  許安林不去理他,慌慌張張跳下舞臺去找衣服,上衣、外衣、內褲散得到處都是,他找到一件套一件,然後又跳上舞臺將衣服丟在曾雨森的身上,道:「快穿起來!」
  
  曾雨森還似乎微有一些遺憾地套上衣服,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劇院的門,許安林一邊整理著衣服一邊走出大門,却發現葉宇真雙手插在褲袋裏,靜靜地站在門外。
  
  許安林忽然覺得有一點驚慌,他第一個下意識的反應便是回頭,却發現身後空空如也,曾雨森不在他的背後。
  
  許安林紅著臉,在一言不發、平靜的葉宇真面前,無地自容,他汗津津地用手擦了擦褲子。
  
  葉宇真伸出手,淡淡地道:「把你的警徽與警槍交出來。」
  
  許安林低著頭,將自己的警徽在手裏捏了好一會兒,才與警槍一起交到了葉宇真的手裏。
  
  葉宇真掉頭就走,許安林只能跟在他身後,兩人走了很久,一直走到泰晤士河邊,葉宇真才停了下來。
  
  葉宇真看著星夜下的河面,半空中還似有青色裊裊的烟火劃痕,他深吸了一口氣道:「安林……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想要擺脫黑道,想要走一條光明的道路……安林,有的時候你選擇了一條路,就不能再去留戀另一條路的風景,否則你永遠都在
  
  原地!」
  
  「組……組長!」
  
  「我可以理解你,十六年的時光,很難說忘就忘的,對嗎?」葉宇真轉過頭,溫和地道:「可是空虛的時光,不能留戀鴉片的溫暖……曾雨森……他就是鴉片。」
  
  許安林的嘴唇顫抖了一下,却什麽也沒說。
  
  葉宇真微嘆了一口,低聲說:「讓我來愛你,好嗎?安林。」他說著低頭吻住了許安林的唇,他的吻很輕柔,與曾雨森狂風暴雨似的方式有很大的區別,只聽他輕輕地說道:「其實我很久以前就喜歡你了。」
  
  許安林的大腦一片空白,葉宇真一直是他的偶像,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物件。他過去做夢的時候,也有夢到葉宇真對他表示好感,但也只是拉拉他的手而已。
  
  當他醒來的時候,曾雨森趴在他旁邊,食指沾著他的口水,拉長了聲調道:「咦──安林發春夢了。」然後將臉一下子貼了過來,鼻尖對鼻尖,他眨著眼睛問:「是我嗎?是我嗎?是夢到我了嗎?」
  
  許安林一拳將他的臉打飛,氣道:「快滾!」
  
  現在放在心裏純純的幻想一下子變成了現實,許安林却像根木棍似的手足無措。
  
  葉宇真擡起頭,微微嘆了一口氣道:「安林,我愛你是一回事,可是對于曾雨森,這不是感情的事,是正義!」他將手中的警徽與警槍舉起遞到許安林的面前,道:「安林,我可以相信你嗎?」
  
  許安林一陣羞愧,他接過自己的警徽與警槍。
  
  握著失而復得的東西,許安林在一刻間忽然明白了它們對于他的意義。這是能讓他站在光明裏的通行證,沒有了它們,他不過是一個剛被警方挑破的黑幫漏網分子,一個在逃的通緝犯。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組長。」
  
  「叫我宇真,安林。」
  
  「……是的,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宇真。」
  
  葉宇真摟過他的肩,兩人很安靜地往前走著。這個時候許安林突然有一種幻覺,覺得自己是走在一條狹窄的通道裏,向著光明走去,而曾雨森呢?他已經把他……永久地留在了身後的黑暗裏。
  
  不知道怎麽,他突然覺得心裏一抽,竟然有一些痛。
  
  葉宇真仿佛感受到什麽似的,只是將他摟得更緊了。
  
  許安林靠著葉宇真,他心裏不停地念:許安林,往前走,往前走,不要回頭,走出了這一條通道就不會再難受了。
  
  許安林自從擺脫了曾家,就一直住在葉宇真的公寓裏,他想找個地方搬出去,但是葉宇真說反正公寓的空間很大,也不差他一個房間,他可以慢慢找。
  
  當許安林走出浴室,見桌上放著一杯牛奶,上面寫道:喝杯奶,容易睡。
  
  許安林把燈關了,將那杯奶握在手裏,感受著它的溫暖,就這樣默默地坐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的晨會依然是探討追查四十億黑鑽的下落,與如何緝捕曾雨森與泰勒。除了許安林,誰也不知道他們的組長曾經非常近距離的接近過曾雨森,那個時候也許葉宇真只要闖進來,就可以一槍擊斃曾雨森,但他只是站在門外默默地等著他們出來。
  
  許安林想到這裏心頭忽然一熱,擡頭看向葉宇真,發現葉宇真剛好目光看向他,兩人對視,會心一笑。
  
  當他們聽著那天的錄音的時候,那冰冷的聲音再次喚起了許安林的記憶,他脫口道:「是安德魯!」
  
  「你說什麽?」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許安林指著答錄機,非常肯定地道:「沒錯,就是他,是安德魯,歐洲黑錢之王。」
  
  「說清楚一點,許安林。」葉宇真神色嚴峻地看著許安林。
  
  許安林就將當日的情形說了一遍,葉宇真皺眉道:「可是曾雨森一直是被我們嚴密監控,他是怎麽與安德魯接上頭的呢?」
  
  「SMONAT!」
  
  「什麽意思?」刑警們都面面相覷。
  
  「芬蘭語,意思是報紙。」葉宇真冷冷地命令道:「立即知會北歐總部,請求調撥調查安德魯專科的刑警過來。立刻把這一周的報紙都拿過來,找出與聯絡有關的資訊。」
  
  資訊很快就在泰晤士報上找到,非常有曾雨森的特色,是這麽寫的──
  
  毛驢:
  
  四十個大盜進村了,我知道芝麻開門的秘訣,等著你一同去駝金銀珠寶。如果你看到我的使女Pavadi在修改記號,就撥打0777476。
  
  阿裏巴巴
  
  葉宇真順手拿過電話,撥了一串數位,隔了一會兒,電話傳出了一個人懶洋洋的聲音:「這裏是阿裏巴巴運輸公司,目前毛驢的應聘名額已滿,請您在聽到提示音之後,留下您的叫聲,如果中氣够足,打鳴够響,我們可以考慮下一次同您合作……」
  
  如果不是同事們都在場,葉宇真的臉色有點不太好看,聽到曾雨森又在捉弄別人的聲音,許安林就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隔了一會兒,葉宇真淡淡地道:「曾雨森,你聽著,我會抓到你的!」
  
  他說完就挂斷了電話,然後吩咐道:「顯然曾雨森是通過電話留言播放的方式與安德魯取得了聯繫,指示他搶奪保險箱……我們就從這個使女Pavadi下手,我要知道這個人是誰,與曾雨森是什麽關係,把這個女子的資料都找出來!」
  
  Pavadi的資料自然不難找,她就是唐人街上,一家最普通的自助中餐店老闆的女兒兼餐廳收銀員。
  
  上午時分,餐館剛開門,還沒有一個客人。
  
  許安林跟著葉宇真走進這家門面狹窄的店,葉宇真掏出手絹擦擦一張椅子坐了下去,然後看了Pavadi一會兒,Pavadi是那種典型的印度女子,珠圓玉潤,濃眉大眼,粗野但美艶。
  
  葉宇真淡淡地問:「曾雨森在哪里?」
  
  聽到Pavadi冷哼了一聲,許安林連忙向Pavadi出示了一下證件,Pavadi輕蔑地掃了他一眼,然後漫不經心地道:「Shiva想去哪里,需要跟我報備嗎?」
  
  葉宇真輕輕一笑,道:「我覺得Pavadi小姐是知道的,只是記性有一點不好,那就請你跟我回去,我讓人幫助你回憶一下。」
  
  葉宇真剛起身,門外兩個同事就進來從懷裏掏出了槍。
  
  他們還來不及帶走Pavadi,後面通向厨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了,黝黑的克西米持著一柄來福槍對著葉宇真,冷笑道:「要從我這裏帶走人嗎?那要看你够不够這個資格,打個電話給你的上司!」
  
  葉宇真冷冷一笑,道:「你想襲警嗎?」
  
  「打一個電話給你的上司!」克西米一字一字地道。
  
  葉宇真手一揮,那兩柄槍同時抵住了Pavadi的腦袋,他微笑道:「我們可以同時開槍,你的女兒必死無疑,你倒是不一定能打中我,要賭嗎?」
  
  克西米喘著氣,他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按了一串數位,然後丟給葉宇真,道:「跟你的上司說吧!」
  
  葉宇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過電話說了幾句,面無表情放下電話,微笑道:「原來是前輩,真是多有得罪了。」他轉頭吩咐道:「放開Pavadi小姐。」
  
  克西米冷笑了一聲,還沒說什麽,葉宇真突然沖到他的面前,一個小擒拿奪了他的來福槍,然後狠狠一槍托砸在他的腦袋上,冷冷地道:「看在我們曾經是同道的分上,我今天饒了你,但是你要再敢去管曾雨森的閑事,到時候可別怪我不念舊情。」
  
  Pavadi尖叫一聲,撲到克西米身邊,見父親血流滿面,擡頭凶狠地看著他們。
  
  許安林心有不忍,被她看得身上起鶏皮疙瘩。
  
  葉宇真則淡淡地道:「Pavadi小姐,給你一個忠告……還是另找一個厨藝好的男人作老公吧……如果你不想那麽快就當寡婦的話。」
  
  Pavadi聽了這話,居然笑了,她原本凶狠的目光變得充滿了譏諷,從牙縫當中擠出了三個字:「就、憑、你?」
  
  葉宇真將手中的來福槍丟在地上,用手帕擦了擦手,然後連手拍也丟了,微微一笑,揚長而去。看著負傷的克西米,許安林微一垂頭,說了聲保重,然後跟著葉宇真的背影而去。
  
  「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許安林一楞,半轉過頭,却見Pavadi那雙大眼睛平靜地看著他,又重復道:「我不想……再見到你,希望你以後不會想要來找我,希望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面。」
  
  許安林沈默了一下,却什麽也沒有說,低頭轉身離開。
  
  第六章
  
  葉宇真靠在汽車邊上,看著許安林慢吞吞地走過來,微笑道:「安林,怎麽了?」
  
  「沒什麽!」
  
  「爲我打了克西米而不愉快嗎?」
  
  「……也不是。」
  
  葉宇真揉了揉許安林的頭髮,道:「安林,如果打一拳可以解决問題,不要把它留給開一槍來解决,明白嗎?」
  
  一瞬間,原本鬱鬱的許安林忽然覺得心裏舒服了,這是他所崇仰的葉宇真,他怎麽會做錯呢?許安林有一些不好意思,爲剛才對葉宇真的些許不滿,以及自己的婦人之仁,擡手抓了抓頭髮,羞澀的一笑。
  
  葉宇真不以爲然,拍了拍他的肩,兩人一起上了車。
  
  北歐總部派來的人來得很快,是一個相貌平平、身材平平、性格平平的老年冰島男人。組裏的人都有一些側目,不明白北歐怎麽會讓這樣一個人來處理歐洲最大黑錢組織的案件。
  
  但是據說這位大叔,又是唯一一個可以跟安德魯打成平手的刑警。葉宇真非常客氣地招待他,然後輕描淡寫地對組員說道:「知道爲什麽嗎?因爲……他從來不敢與安德魯正面交鋒,所以才能沒什麽敗績……當然也不會有什麽勝績。」
  
  組員哄堂大笑,目光投向那個規矩地坐在會議室裏的老年冰島人,都多了一份戲謔。是的,既然北歐人不行,就讓他們英國分部的精英們來替他們分憂吧。
  
  確定黑金在安德魯的手上之後,葉宇真確立的第一目標,便是將安德魯堵在英國境內,幷抓住他。他對安德魯同樣也發出紅色通緝令,出手又快又狠,一口氣拔掉了安德魯所有在英國的暗卡。
  
  葉宇真讓人同樣在泰晤士報上登出了一份留言,內容是這麽寫的─
  
  毛驢:
  
  金銀珠寶固然好,但是對一頭驢來說,想要活下去,還是稻草更實惠一些。如果你想通了,就請撥打012365。
  
  養驢人
  
  隔了一天,電話裏還真的有人留言,那聲音很冰冷,但語調却是慢條斯理,道:「葉警官,如果你想要見我,我自然隨傳隨到。只是沒想到葉警官年紀不大,火氣却不小,弄得我倒是有幾分膽怯。現在你如果想要見我,就來聖瑪莉大道一O三三號。」
  
  誰都知道真實的聖瑪莉大道一O三三號是不存在的,它真實的處所是一處地下宮殿,是全英國最大的地下賭場,這裏正是泰勒最後失踪的地方。
  
  這家賭場牽涉到皇族要員,來頭不小,也因爲來這裏豪賭的都是黑白兩道上顯赫的人物,所以讓各派勢力都對它避讓三分。
  
  想要進入聖瑪莉大道一O三三號,第一條規矩就是不能携帶武器,但是它允許賭客們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到時自然會有賭場給你提供武器。
  
  它的第二條規矩,就是不管你是誰,想要進入一O三三號的必須是賭客,不能帶保鏢之類的入場,而且隨行不能超過二人。
  
  許安林要求同去,葉宇真輕輕搖了搖頭,揉了揉他的黑髮,轉身淡淡地對那個冰島老男人道:「Nickro,你與安德魯打交道多年,比較有經驗,你同我一起去。」
  
  Nickro依然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葉宇真和Nickro經過了一O三三號層層嚴格的檢查,終于進入了那個豪華的地下宮殿,衣著華麗的人群,性感的賭場女郎,令人有一種進入拉斯韋加斯的錯覺。
  
  安德魯衣冠楚楚,身邊金髮美女陪伴,似乎正賭得興致勃勃。當葉宇真面帶微笑地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似乎有一些吃驚,上上下下打量了葉宇真一番,才道:「沒想到英國的中國美人挺多,先是一個曾雨森,外帶一個許安林,現在又有一個葉宇真。」
  
  「哪里,在我的眼裏,安德魯這樣的冰山美人,才算美人。」葉宇真笑著回道。
  
  安德魯有趣地打量了他一眼,指了一下旁邊空著的位置道:「坐下來賭兩把吧!」
  
  「你找我來,就是爲了讓我跟你賭牌?」
  
  安德魯微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曾雨森是一個打橋牌的好手,他非常懂得牌桌上的勝負之道,我想知道你們誰最强!我喜歡跟最强的人合作!」他轉頭淺酌了一口杯中淡金色的酒,道:「高地的威士卡確實不錯。」
  
  葉宇真輕笑了一聲,拉開椅子坐了下來,Nickro也只好坐在他的旁邊。
  
  安德魯轉過頭來笑道:「我們還是規定一下金額吧,否則我要把你們葉家的錢都贏過來,只怕也贏得挺辛苦。」
  
  葉宇真脫去手套,露出一雙乾淨、修剪整齊的手。安德魯瞄了一眼他的手,笑道:「就一千萬美金吧!」
  
  「換一千萬美金的籌碼。」葉宇真淡淡地道。
  
  牌局開始了,葉宇真顯然表現得有一點急進,遠沒有安德魯這麽老謀深算,很快他額頭冒出了密密的細汗,安德魯一直仿佛很有趣地看著他。
  
  很快葉宇真的籌碼見底了,葉宇真擡頭紅著眼道:「一O三三號好像有一條規則,如果我的籌碼沒有了,我可以押自己的命,對吧?」
  
  安德魯一攤手,道:「悉聽尊便!」
  
  Nickro想要阻止,但是葉宇真推開他,一咬牙道:「好,我押自己的命!」
  
  牌一發下來,葉宇真掀開一看,一臉的死灰,癱倒在椅中。安德魯無比遺憾地聳了聳肩,賭場保安面無表情的拿著一把手槍走到葉宇真面前。
  
  葉宇真手顫抖著拿起了槍,看了一眼,突然微笑了一下,將槍對準了安德魯,然後大聲道:「我是英國國際刑警總部葉宇真,現在對你實施拘捕,請將手抱住你的頭,蹲下去!」
  
  他微笑著又輕聲補充道:「很抱歉,你弄錯了,我幷不是要跟你合作,我是來抓你的!」
  
  安德魯把嘴張成了O形,片刻才轉頭對身邊嚇壞了的美女道:「這年頭的美人都太危險了,還好我有憐香惜玉的習慣!」
  
  葉宇真臉色一變,看了一眼手中的一槍,扣動扳機─空槍,裏面竟然沒有子彈。這時候,賭場保安已經用槍將他與Nickro圍住。
  
  安德魯微笑道:「在一O三三號,哪怕你是一個王子,輸了命,都要結帳才能出去……不對,是被擡出去!」
  
  「可他還沒輸,對嗎?」曾雨森穿了一件黑色襯衣站在他們身後微笑道。
  
  安德魯搖了搖頭,笑道:「你來的倒是時候!」
  
  「是你太性急了,好歹把牌打完再拿獎品!」曾雨森走過去,把面無表情的葉宇真面前還合著的牌收走,坐到安德魯的對面微笑道:「還是讓我替葉少把這副牌打完。」
  
  安德魯好整似暇地微笑道:「很可惜,他已經沒有籌碼了!」
  
  曾雨森不答,托腮微笑著去看Nickro,修長的手指敲著牌面,那個冰島的老男人微微一笑,擡起手,他的手裏居然扣著一
  
  枚籌碼,他甩手將它抛給了曾雨森。
  
  安德魯臉色一變,冷哼一聲道:「你總是留一手!」
  
  Nickro還是一副老實的模樣,客氣地道:「哪里,我摸著好玩。」
  
  曾雨森手一揮,已經接住了那枚籌碼,也不去看牌,大拇指一彈,那枚薄薄的籌碼就到了牌桌中間,他非常神氣地說:「梭哈!」
  
  「你倒是一貫瀟灑!」安德魯嘴角的扯了一下道。
  
  「可能……因爲賭的是葉少的命!」曾雨森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臉色仍不住起了一點變化的葉宇真。
  
  「可惜你的賭注太少了!」安德魯笑道。
  
  「我不是還有四十億美金的鑽石嘛!」曾雨森輕描淡寫的一句,讓在座其他三個人都是眼睛一亮,面色各异。
  
  安德魯拿起牌,突然用手指著曾雨森道:「是二十億,另外的二十億是我的!」
  
  「那把它們都換成籌碼如何?」曾雨森微笑道。
  
  安德魯瞪著曾雨森良久,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換四十枚籌碼來!」
  
  曾雨森微笑了一下,才慢慢挪開手中的牌,沖著葉宇真一笑道:「葉少,這麽好的牌,不在牌桌上决個勝負可惜了。」
  
  葉宇真微垂一下雙眼,看著自己交叉的雙手,幷沒有去回答他的話。
  
  倒是安德魯瞄了一眼葉宇真,笑道:「葉警官不喜歡游戲,他喜歡玩更狠的。」
  
  這一副牌曾雨森手裏一共有兩張〈注:較大的牌〉,毫無懸念的贏了,當兩枚籌碼送到他的面前,曾雨森挑出一枚抛給了葉宇真,微笑道:「留個紀念吧!」
  
  「一出手就是一億美金,你好大方!」安德魯輕哼了一聲。
  
  「葉少的命不止一億美金吧?」曾雨森笑道。
  
  安德魯不再吭聲,而是認真地玩起了牌。他不但是一個玩牌高手,今天手氣出奇的順,而且打得异常小心。但是曾雨森一連十副都不叫牌,讓他納悶不已,看著自己的記分牌連連飆高,他也越來越小心。
  
  可是從第十一副開始,曾雨森突然開始叫雙倍牌,安德魯被他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曾雨森在牌桌上更像一隻伺機待動的獵鷹,何時出擊,何時防守,非常有序。很快,安德魯就已經輸了十枚籌碼。
  
  葉宇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安德魯嘆了一口氣,道:「美人,你多看我兩眼吧,這樣能給我更多的靈感!」
  
  葉宇真微微一笑,道:「你會有的。」
  
  安德魯喝了一口酒,道:「真奇怪,你是唯一一個笑起來會讓人毛骨悚然的美人。」
  
  等到他的二十個籌碼都輸乾淨的時候,安德魯嘆了一口氣,將那個保險箱讓人拿出來,道:「曾雨森,看來我是替你打白工了。」
  
  「要不,爲什麽你是毛驢,我是阿裏巴巴呢?」
  
  曾雨森的笑話還沒講完,突然一陣爆炸聲,震得大廳裏的水晶燈劇烈的晃動,賭客們頓時慌作一團。
  
  葉宇真回身一個小擒拿,奪下了身後一個保安的槍,曾雨森與安德魯幾乎也同時動手搶下身邊保安的槍。這個時候葉宇真飛快地用槍抵住了曾雨森的頭,安德魯也迅速用槍指著他的腦袋,曾雨森居然毫不遲疑用槍對準了安德魯。
  
  保安們一陣面面相覷,這時炮火聲更大了,他們哪里還能顧及這三人,連忙去增援外面的保安。
  
  安德魯這下真的吃驚了,他失笑了一下,道:「曾雨森,你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曾雨森沖他眨了一下左眼,道:「都讓你猜對了,我還能做阿裏巴巴嗎?」他淡淡地道:「我知道你一定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怎麽樣,搭個便車吧!」
  
  「可以,四十億美金。」安德魯連眼皮也不眨一下。
  
  「你够黑的。」曾雨森苦笑了一下。
  
  「你可以選擇,帶著這四十億鑽石跟葉警官回去,或者……帶著四十億鑽石跟我走!」
  
  葉宇真冷笑了一下,道:「你們哪里也去不了!」
  
  Nickro站在一邊,大大方方地拎起保險箱,客氣地道:「三位慢慢商量!」
  
  「一億美金跑路費!」曾雨森整張臉像個苦瓜似的,飛快地道。
  
  「成交!」
  
  安德魯話音一落,曾雨森的槍口立刻調轉對準葉宇真,幷一連幾發射向Nickro,Nickro一個閃身飛躍到一邊,但是手中的保險箱滑落了出去。
  
  「Nickro,這游戲不適合年紀大的人玩!」安德魯撿起保險箱笑道,他開槍便要射殺Nickro,這個時候本來拿槍指著曾雨森的葉宇真突然回身一連幾槍,逼得安德魯不得不先躲避他的射擊。
  
  看見抵著葉宇真頭的曾雨森一聲不吭,安德魯苦笑道:「曾雨森,你手裏的槍是啞的嗎?」
  
  葉宇真回頭看著曾雨森,喘氣道:「曾雨森,我覺得你幷不是完全泯滅良知的人,現在擺脫黑道還來得及!」
  
  曾雨森聽得連連點頭,突然槍口下滑居然對著葉宇真的襠部,只見他無奈地道:「我不殺你,只不過是因爲不想讓安林過早知道這個世上幷沒有咸蛋超人!」然後他非常認真地道:「但是我一點也不介意讓咸蛋超人變成太監!」
  
  葉宇真的臉都氣黑了,但是他也知道曾雨森說得出來做得到,倒也不敢亂動。
  
  曾雨森奪下了他的槍,然後對著安德魯說:「別再多事,快走!」
  
  安德魯微微一笑,道:「你倒挺善良!」
  
  兩人說著,一前一後從後面的通道跑去。葉宇真一咬牙也追了下去,Nickro從地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也追著葉宇真的背影而去。
  
  一架直升機停在後院上,螺旋漿刮出的風,吹出草皮一道又一道的波浪。安德魯跳上了直升機,曾雨森也是一躍而上。
  
  葉宇真追了上來,曾雨森用槍指著他,冷聲道:「別再追來了,否則我真的要開槍了!」
  
  葉宇真與他對視了一眼仍然走了過去,曾雨森一字一字地道:「我真的會開槍!」
  
  他的話剛出口,只聽到Nickro說了一聲小心,然後將葉宇真撲倒,一聲槍響。
  
  許安林帶著刑警們從通道裏沖了出來,他看到的是曾雨森拿著槍,似乎正吃驚地看著躺在地上的Nickro。
  
  「Nickro,Nickro!」葉宇真抱起Nickro連聲叫喚,他只覺得觸手濕膩,手一縮,只見滿手鮮血。
  
  Nickro滿面死灰,葉宇真從未有過這一刻的仿徨,他含著泪道:「振作,Nickro,別死,求你!」他短短的一生,從來都是無往而不利,被人視爲完美的典型,從來未嘗試過那麽無力的一刻。
  
  Nickro嘴唇顫抖了一下,他附在葉宇真耳邊低聲道:「我們冰島有一句諺語,留著賭注,等著翻本,還沒有離開牌桌,就不要輕易下光自己手裏的賭注。孩子,看好你的籌碼!」說完,慢慢閉上了眼睛。
  
  葉宇真摟著這個與他短短交往却因他而死的老人,放聲大哭。
  
  曾雨森呆呆地看著許安林冰冷陌生的眼光,直升機越飛越高,他與他也漸行漸遠。
  
  「我喜歡你的矛盾,但有的時候又挺討厭你總是猶豫不决!」背後的安德魯吹了一下槍口道。
  
  曾雨森突然回身狠狠給了他一拳,從來笑咪咪的曾雨森居然表現得怒不可遏,這讓安德魯倒是收斂了一下,他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道:「生什麽氣,讓你的小情人誤會了?」
  
  曾雨森突然拔出槍一字一字地道:「安德魯,如果你再敢在我面前殺人,可別怪我不客氣!」
  
  安德魯與他對視著,冷冰冰的銀色眸子突然露出笑意,嘴角一彎,嘲笑道:「曾雨森,我一直以爲你要當熾天使,翅膀是黑的,但肚皮是白的,沒想你要當天使,渾身上下都要是白的。」
  
  他見曾雨森仍然冷冷地看著他,只好聳了聳肩道:「OK──反正我們合作期間,我不在你面前殺人,可以了吧!」
  
  曾雨森收回了槍,轉身一聲不吭。
  
  安德魯見他似乎滿懷心事,伸了一個懶腰,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保險箱的密碼了吧?」
  
  曾雨森似乎才回過神來,微微一笑,道:「很可惜,除了泰勒本人,誰也不知道保險箱的密碼。」
  
  安德魯的臉色變了,隔了半晌,才放聲大笑,然後從牙縫中擠出一句道:「原來你想當血天使。」
  
  曾雨森回轉身戲謔地看了他,淡淡地道:「可是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泰勒的下落。」
  
  安德魯看了他半天,才輕哼了一聲,道:「如果你不是曾雨森,我大概沒耐心讓你活上十分鐘。」
  
  曾雨森微微一笑。
  
  安德魯皺眉道:「還不說泰勒的下落。」
  
  「我會帶你去的。」
  
  「那就現在吧!」
  
  曾雨森淡淡地道:「在帶你之前,我要先去辦一件事。」
  
  「什麽事……」安德魯突然恍然道:「你該不會是……想去跟你的小情人解釋吧!」
  
  「我可以讓他生氣,可從未讓他失望,以前這樣,將來是這樣,現在也這樣。」曾雨森看著直升機外的白雲緩緩地說。
  
  安德魯苦笑了一下,道:「算我倒楣,碰上了你這麽一個痴情的瘋子,別忘了許安林是國際刑警……我怕你沒命帶我去找泰勒。」
  
  「不會的!」曾雨森肯定地道。
  
  「何以見得?」
  
  「我在安林心中,遠比他知道的要重要。」曾雨森說完,微微一笑。
  
  安德魯的表情一陣茫然,道:「你這麽相信一個人的感情?」
  
  曾雨森冷笑道:「你這種人,從未嘗試令人敢相信你的感情,自然也不敢相信別人的感情。」
  
  安德魯擼了擼鼻子,道:「在你的眼裏,看來我是一個悲劇。」
  
  「是一個笑話!」
  
  曾雨森輕描淡寫的一句讓安德魯立刻變了色,他咬著牙想說諸如「如果你不是曾雨森,我絕對不會讓你活過十分鐘」之類的話。但他想起之前已經講過了,要把十分鐘改成五分鐘又缺少新意,再加上跟曾雨森這種人生氣,只怕自己倒未必有命活到去見泰勒,只好咬牙忍了。
  
  英國的國際刑警總部變得很壓抑,葉宇真將自己關在辦公室裏一天一夜,既不吃東西,也不說話。
  
  許安林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暗自發呆,他不敢相信那個一直被辦公室裏公開譏笑的老人就這樣不在了。
  
  當這些精英們嘲笑Nickro的時候,他是有一些不忍的。他的出身是個人最大的污點,儘管同事們儘量以一視同仁的目光來看待他,但那種刻意還是會讓許安林感到壓抑,所以會不由自主的去同情同是弱勢群體的Nickro。
  
  有一次他去給Nickro送咖啡的時候,Nickro笑著問他,知不知道北島有一種鷹叫白隼?
  
  許安林點了點了頭,Nickro小聲道:「全世界都知道白隼是雷神的兒子奧爾變的,可是只有我們冰島本地人知道一個秘密,它是小企鵝變的,它們當中堅强勇敢的變成了鷹……別告訴其他人。」他說著,沖許安林眨了眨眼睛。
  
  Nickro是在鼓勵他呢,許安林覺得心中一暖。
  
  現在那個給過他安慰鼓勵的老人却被曾雨森殺了,而自己做了什麽呢?如果他在劇院裏能够堅持原則,逮捕曾雨森,而不是跟他亂七八糟,Nickro就不會死。葉宇真也不會因爲他,眼睜睜地看著曾雨森從眼前逃走,Nickro不會死。
  
  許安林抓著自己的頭髮,他突然覺得是自己害死了Nickro。
  
  他猛然站了起來,也不顧同事們驚訝的目光,拿起外衣出了警局的大門。
  
  許安林漫無目的沿著泰晤士河岸走著,忽然又想起了曾雨森給自己的那個選擇題,如果自己果真是河右岸的北極熊,想要
  
  去左岸最快的方式就是轉身。他猛然一轉身,却看到Pavadi站在他的身後。
  
  穿了一身洋裝的Pavadi多了一分知性女子的韵味,少了一分餐館裏印度女郎的野性。她走過許安林,塞了一張紙條在他的手裏。
  
  許安林看著她越走越遠的背影,才打開那張紙條,上面寫著─
  
  安林,來亞馬遜,我給你準備了玉米。
  
  雨森
  
  許安林面無表情的將紙團捏在手心裏,捏得太緊了,以至于骨節處都泛白了。
  
  唐人街一家自助中餐館全天打烊,可來往的客人幷不是很注意,唐人街上多的是其他的中餐店可以選擇。店主挂了一串玉米在門口,透過玻璃窗,隱約可以看到裏面還是有著兩位客人。
  
  安德魯放下手機,佩服地對曾雨森說:「他確實是一個人來的,被你料中了。」
  
  曾雨森微笑不答,接過Pavadi手中的威士卡,用食指攪拌了一下裏面的冰與酒,然後將它飲盡。
  
  安德魯將脚蹺在桌上,抓了抓頭上的發,無奈地道:「難道真的要我承認這個世上有真情存在?這他*的太違背我的世界觀了。」他冷冰冰的語調,說的話却充滿了痞味,頗有一些冷幽默的味道。
  
  「將脚放下去!」Pavadi瞪了他一眼,將手裏的酒杯重重地敲在他的面前,裏面的酒潑了出來。
  
  安德魯看著她豐腴的背影,轉臉對曾雨森道:「你真是有自虐狂,一個二個,不管找男的女的相好,都是那麽潑辣。」
  
  「Pavadi是我的朋友,你可別胡說八道!」曾雨森看了他一眼,眼中頗有警告的意思。
  
  安德魯心領神會,笑道:「尤其是等下你的小情人來了,不要亂講,對吧!」
  
  曾雨森不去理會他,轉過頭將視綫投向窗外,他已經有好幾天沒見著許安林了,這是過去從未有過的事情。
  
  以前,他們總是形影不離。
  
  許安林將手插在褲袋中,看著隔街的玉米,突然笑了一下,連他自己都覺得詫异,事到如今還能笑得出來。他慢慢地穿過狹窄的街道,在門前只是短暫的猶豫了幾秒,就推門進去了。
  
  葉宇真坐在窗前看著食指間一枚紅色的賭場籌碼,這個時候有人敲門進來,他淡淡地問:「確定是他們嗎?」
  
  「是他們!」
  
  「安林沒有發現嗎?」
  
  「沒有!」
  
  葉宇真將籌碼收回,從窗臺上跳了下來,道:「好!集合,出發!」
  
  許安林站在門口,他的臉背著光,在昏暗的餐廳裏看不太清面上的表情。
  
  「安林!」曾雨森微笑著道,「你來了!」
  
  「一頭北極熊能去哪里?不管左岸右岸,他始終都在森林裏,不是嗎?」
  
  曾雨森輕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會生氣。」
  
  「你瞭解我……始終都多過我瞭解你的,不是嗎?」
  
  「這樣不好嗎?每天都有一點新鮮感,你不會過早覺得疲倦!」曾雨森微笑道:「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很多時間?」許安林重復了一遍,他突然一字字地道:「即便我確實是想要幸福,但這幸福也未必一定是要你給!」
  
  「啊哦!」安德魯好笑的看著曾雨森突然微有些變色的臉。
  
  許安林突然將槍拔了出來,對著曾雨森沈聲道:「我是國際刑警總局一O一一號許安林,我要對你實施拘捕,請你雙手抱
  
  住頭,蹲下去!」
  
  而就在他出槍的那瞬間,安德魯飛快地拔出了槍對著他。
  
  「把槍收起來,安林!」曾雨森臉色有一些白。
  
  許安林輕蔑地看了一眼安德魯,道:「你可以讓你的一丘之貉打死我,但是我絕對不會再讓你逃出法網!」
  
  「我讓你把槍收起來!」曾雨森騰地站起身喝道,幷同時向前走了兩步,一聲槍響,曾雨森上身晃了晃,捂住了肩頭,鮮血從他的五指間涌了出來。他震驚地看著許安林,似乎全然沒有想到許安林會真的開槍。
  
  許安林也很茫然,他真的開槍了,就在上一秒,他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會不會開槍,可是他真的開了。一瞬間,泪水很不爭氣地涌上了眼眶,完全蒙住了雙眼……
  
  這樣也好,這樣他就用不著看清曾雨森臉上的表情了。
  
  「Shit!」安德魯憤憤地道:「真他*的掃興,你們簡直毀了我對美好世界僅剩的向往。」
  
  Pavadi一聲驚叫,手持福特槍沖了過來,曾雨森用手壓住她槍管,淡淡地對許安林道:「你走吧。」
  
  許安林持槍的手一陣顫抖,却沒有回話。
  
  安德魯接聽了一個來電,突然沈下臉道:「他不能走!國際刑警來了,我們需要拿他當人質!」
  
  「我說……」曾雨森沈聲道:「讓、他、走!」
  
  「不必!」許安林突然沖口道,他深吸了一口氣,說:「我本來就是來拘捕你的!」
  
  「安林……」曾雨森沙啞地道:「等到有一天……你有把握穩贏我的時候,再來抓我吧!」
  
  許安林雖然沒看見曾雨森的臉色,也能感覺到他語氣裏有一種淡淡的失落,突然心裏就像被銼了一下,有一種鈍鈍的疼痛。
  
  「快走!」安德魯扶著曾雨森,跟著Pavadi往後面撤去。
  
  許安林機械地挪動著脚步跟上去。
  
  他們剛出後門,却看見葉宇真一個人靜悄悄地站在後巷,他用槍指著曾雨森,靜靜地道:「不需要下一個某一天了。」
  
  第七章
  
  許安林呆呆地看著這一幕,整個人的意識與行爲像是完全脫了鈎,夢游一般。
  
  當年也是有這麽一個人用槍指著曾雨森,他一槍打爆了他的頭。現在呢?當這個人從殺手換成了葉宇真,他還會不會爲曾雨森而毫不猶豫的開槍?
  
  曾雨森擡頭看了葉宇真一眼,笑道:「葉少,看到了嗎?從這裏到巷口一共有三十米,如果到巷口你能打死我,就算你贏!」
  
  葉宇真一聲冷笑,道:「我看十步就差不多了,用不著三十米那遠。」
  
  安德魯扶著曾雨森快速向巷口奔去,葉宇真好整似暇地緩緩擡起手裏的槍,瞄準了曾雨森。
  
  許安林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去摸槍,可沒等他有下一個動作,突然不知道從哪里飛來一塊小石頭打在葉宇真的身上、臉上、手上,又快又狠又准,葉宇真的槍一抖,子彈擊飛在了巷子兩旁的墻壁上。
  
  安德魯與曾雨森飛快地跑出巷口,外面是安德魯的人正在與國際刑警激戰,路人慌成一團。安德魯在曾雨森的指引下,兩人輕車熟路的擺脫了困局,拐進了另一家飯店。
  
  只見幾個黑髮華人小男孩手持彈弓也沖了進來,對曾雨森說:「Shiva,你看我們的彈弓功力有進步了嗎?」
  
  「出神入化!」曾雨森的臉色有點蒼白,他舉起沒有受傷的手,竪了一下大拇指。
  
  「可以稱霸武林了嗎?」
  
  「武林盟主看來必定是你們當中一個了。」曾雨森笑道。
  
  幾個小男孩心滿意足,呼嘯而去。
  
  安德魯拿過刀子、酒精、毛巾,用燭火燒著刀子,嘴裏慢條斯理地譏笑道:「所以我跟你說過,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人的感情。十六年又怎麽樣?就是六十年,它也可以輕得像層沙子,一吹,就一點痕迹也不會留下。」
  
  他說著,用燙紅的刀尖挑開曾雨森的肩頭,曾雨森輕哼了一下,表情似乎很難受。
  
  安德魯看了他一眼,輕笑了一聲,道:「曾雨森,你可別哭哦!眼泪不適合你,你該知道你要的東西太奢侈,簡直比四十億鑽石還昂貴……」他微笑道:「我很高興你不曾擁有這筆財富,這樣大家都沒有……我就用不著難受了,我這人有仇富心理。」
  
  他說完,刀尖一用力,一顆子彈就被挑了出來。
  
  曾雨森頭仰著靠在椅背上,嘴裏輕輕喘著氣,隔了一陣子道:「很好,看來那個地方很適合你去。」
  
  「什麽地方?」安德魯好奇地問。
  
  「撒哈拉。」曾雨森嘴角一彎,微笑道:「你要多少沙子就有多少。」
  
  安德魯聳了聳肩道:「我爲什麽要去那裏?我放著有美酒美人的歐洲不待,去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做什麽?」
  
  「因爲……泰勒在那裏。」曾雨森淡淡地道。
  
  安德魯看著曾雨森,隔了一會兒,似乎意識到曾雨森不是開玩笑,一雙濃密的眉毛幾乎打成了一個結。
  
  曾雨森用左手摸出烟,點燃了狠狠吸了一口,好像突然被嗆著了,他咳嗽一下才微笑道:「怎麽樣,你這條歐洲的鯊魚去會會沙漠的狐狸吧?」
  
  許安林用紙巾替葉宇真擦著額頭上的血迹,葉宇真靠在辦公桌上不知道在想什麽,整個人完全魂不守舍。
  
  一連串的任務失敗,辦公室裏的氣氛低到了穀底。
  
  審訊的警員氣呼呼地從審訊室出來,道:「這個印度女人真是嘴巴毒辣,如果不是看在她是個女人的分上……」他說著,將筆錄稿狠狠地往桌上一丟。
  
  許安林拿過筆錄稿,低聲道:「我去吧。」
  
  那名警員似乎有氣正沒處發,見到許安林便沖口道:「你該不會是又要念什麽黑道舊情吧?當警察講的是紀律,混黑道才講的是義氣!」
  
  許安林還沒開口,葉宇真突然回過頭來沈聲道:「你說什麽?安林是我派去的臥底,你有意見的話,可以跟我提!」
  
  警員支吾了一下,雖然一臉的不服氣,但總歸沒有再多話。
  
  許安林抱著筆錄低頭走進了審訊室。Pavadi正坐在那裏抽烟,見他進來便冷笑道:「我還以爲走了一個廢物,能換一個中看的,沒想到國際刑警換來換去都是廢物。」
  
  許安林好像沒聽到似的,將凳子一拉,在Pavadi的對面坐下。
  
  他將手上的表摘下放在桌上,道:「給你十五分鐘的時間,Pavadi。你要麽說出你知道的,要麽接受國際刑警對你的指控,你將會在一個星期之後被轉交給當地警署,在那裏接受拘留,等待……」
  
  「你以爲你在做什麽?」Pavadi仔細端詳著許安林,他顯得有一點憔悴,一雙清澈的雙眼裏布滿了血絲。
  
  「執行我的公務。」
  
  「審訊我?」
  
  「是的。」
  
  「包括有可能起訴我?」
  
  「是的。」
  
  「包括捉拿Shiva?」
  
  「是的。」
  
  「也包括向Shiva開槍嗎?」
  
  「是的!」許安林突然擡起頭,幾乎是用吼的大聲說道。
  
  Pavadi輕笑了一聲,道:「你愛Shiva,我的意思是……你曾經愛過Shiva嗎?」
  
  「我是來審訊你的,不是來跟你話家常的!」
  
  「告訴我你知道的,我就告訴你我知道的。」
  
  許安林避開Pavadi的目光,才含糊地道:「或者曾經有過吧……」
  
  「那你瞭解他嗎?我的意思是……你嘗試用心去瞭解過他嗎?」
  
  「誰能瞭解曾雨森……你瞭解他嗎?」
  
  「當然!」Pavadi狠狠地將烟頭掐滅在桌上,沙啞地道:「他就像一片茂密的雨林,溫暖,浪漫,偶爾也會有一點危險,可是却能包容一切……雨林不指望什麽陽光,什麽大道,它自有生存法則。」
  
  她看著許安林的眼睛,平靜地說道:「你想要我的口供嗎?我只知道曾雨森想要找許安林,只是爲了告訴他,Nickro不是他殺的,殺他的是安德魯。」
  
  許安林猛然站了起來,他手顫抖地抱起筆錄本,轉身朝門外走去,走到一半筆錄本從他的懷裏掉落,他也沒回頭去撿。他出門的時候撞了一下迎面而來的葉宇真,嘴裏胡亂地說了一聲對不起,就低頭匆匆走了。
  
  葉宇真皺了一下眉,他拉開審訊室的門,見Pavadi又很悠閑地點了一根烟。
  
  葉宇真拉開椅子看著她,突然輕笑了一聲。
  
  「你笑什麽,葉警官?」Pavadi回過頭來,歪著頭打量葉宇真。
  
  葉宇真的樣子看起來一點也不比許安林好到哪里去,一雙眼睛裏同樣布滿了血絲,原本飽滿的嘴唇現在看起來也有一些幹。他伸手解開領子上的鈕扣,發了一下領口,笑道:「我知道Pavadi你喜歡曾雨森,不過很可惜,曾雨森不會喜歡你。」
  
  Pavadi哧笑了一笑,抽了一口烟,道:「怎麽,葉警官很瞭解曾雨森嗎?」
  
  「我想我比你瞭解他!」
  
  「何以見得?」Pavadi輕蔑的一笑。
  
  葉宇真淡淡一笑,道:「你知不知道曾雨森從會說話開始,他所有的事情在每一個星期日,都會變成一份檔案放在我的書桌上。」
  
  「是嗎?」Pavadi微笑道:「那真遺憾,不知道是編檔案的人敷衍了事,還是葉警官走馬觀花,我絲毫看不出你對他有半點瞭解。」
  
  葉宇真仿佛聽不出Pavadi話語裏的諷刺,接著微笑著說:「可我根本沒有看。」他又理了理自己的衣領,道:「曾雨森就像一片錯綜複雜的森林,知道得越多,就會陷得越深,會在裏面迷路。我很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住在森林裏,所以也就努力讓自己不要去那麽好奇。」
  
  他看著Pavadi,閉了一下眼睛,道:「你已經在裏面迷了路,而我一直是一個旁觀者。」
  
  Pavadi慢條斯理地抽著烟不答他的話,葉宇真將那雙乾淨修長的手交叉著放在桌面上,笑道:「如果你對曾雨森有那麽一分半點的瞭解,就該知道曾雨森……是一個保護欲很强的人,他不會去喜歡一個强悍得足以保護自己的人。」
  
  他凑近了Pavadi,微笑著舉例:「比如像妳……比如像我。」
  
  Pavadi半天不說話,忽然輕笑了一下,她轉頭很認真地打量著葉宇真,道:「我至少知道自己喜歡誰,你呢,葉警官,你知道自己喜歡誰嗎?不是你應該喜歡的,葉警官,而是你想要喜歡的。」
  
  葉宇真微笑了一下,又扣上領扣,站了起來,淡淡地道:「Pavadi,知道自己可以喜歡誰,再去選擇喜歡誰,才不會痛苦。」
  
  他走到門口撿起筆錄,「你可以走了,但這是最後一次,如果你再去管曾雨森的閑事……」他轉過頭來,冷冷地道:「我怕我的同事會槍走火。」
  
  「你真可憐!」Pavadi對著葉宇真的背影道:「我一直以爲既想要這樣又想要那樣的許安林是一個懦夫,看到你之後才明白,不知道該要哪樣才好的,至少比想要却不敢要的要好一點。」
  
  葉宇真淡淡地回頭看了一眼Pavadi,微笑道:「我沒那麽感性,走了一條路,就不會去假想另一條路的風景,所以不會有遺憾,更加不需要別人的遺憾。Pavadi,可憐別人是需要資本的,等你有了這種資本,再去施捨別人吧!」
  
  葉宇真慢慢走到辦公室的盡頭,隔著安全門聽著許安林壓抑的哭泣聲,他擡手想要推開門,但猶疑了一下,却將手放下,依著安全門坐了下去。
  
  「安林,對不起!」
  
  門內的抽泣聲一下子止住了,隔了一會兒,許安林有一些沙啞地問:「學長爲什麽要對不起?」
  
  「因爲我將矛盾帶給了你。」葉宇真望著屋頂上方的那扇氣窗道:「如果不是我,你就會跟曾雨森一起去亡命天涯。那樣,你或者會覺得憤怒,但是不會覺得矛盾,或者會很狼狽,但是不會覺得空虛,或者會很艱難,但是不會覺得內疚……」
  
  許安林立刻道:「學長,這不是你的錯,這是我的選擇,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我們……」葉宇真低了一下頭,才問:「我有跟你提過的,我們在一起吧,讓我來愛你,好嗎?」
  
  這一次,許安林沈默了許久,才道:「學長,讓我考慮一下,好嗎?」
  
  葉宇真低頭一笑,道:「好,我等你的答復。」
  
  他轉眼見手下急匆匆朝自己走來,立刻站了起來,這個時候的葉宇真還是那個精明能幹,堅强果斷,一絲不苟的葉宇真。
  
  「組長,有蛇頭那邊的消息,曾雨森與安德魯似乎已經走水路離境,在他們最後下榻的地方只找到了這個!」他說著,將一個火柴盒交給了葉宇真。
  
  「塔爾法亞?」葉宇真念著上面的阿拉伯文。
  
  「組長?」
  
  「這是摩洛哥最靠近西撒哈拉的一個臨大西洋的小鎮。」
  
  「組長,曾雨森他們會不會就去了塔爾法亞?」
  
  「不是會不會……」葉宇真冷笑了一下,道:「這是曾雨森在告訴我們,他去了塔爾法亞。」
  
  警員張大了嘴,看著自己的組長驚楞不已,結結巴巴地道:「這又是爲什麽?」
  
  「也許是因爲他覺得好玩。」許安林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他們背後,微微嘆氣。
  
  「那我們可別讓曾少失望。」葉宇真將那火柴盒一握,吐了一口氣。
  
  安德魯戴了一副大大的墨鏡,身披地道的白色阿拉伯長袍,頭戴彩色汗巾帽,摸著一把假絡腮胡,自得地對正在飲茶的曾雨森道:「我現在明白爲什麽賓拉登抓不著了,在阿拉伯穿成這樣,連易容都省了。」
  
  曾雨森戲謔地看了他一眼,却不回答。
  
  安德魯用手杖敲了敲曾雨森面前的桌子,道:「你什麽時候把泰勒找出來?」
  
  曾雨森修長的手指拿過一片黃色的檸檬將它放入綠茶中,喝了一口道:「你急什麽!好好欣賞一下北非的風景,你偷渡一次也不容易。」
  
  安德魯哼笑一聲,他銀灰色的眸子看上去森冷,聲綫也屬于低沈冰冷的那種,但說出來的話却完全不是那回事。「是嘛,沒想到你這麽照顧我的快感,你爲什麽不用其他更直接的方式?」
  
  曾雨森轉過頭來笑道:「就算我肯,你敢嗎?」
  
  安德魯猙獰的一笑,道:「只要你躺下,你看我敢不敢!」
  
  兩人正說著,一位英俊的金髮男子走進了茶樓。
  
  塔爾法亞是一個不大的海濱小鎮,鎮上最顯眼的就是這一座茶樓,夾雜在一片賣水果蔬菜的攤車中間,賣的是地道的阿拉伯檸檬綠茶。
  
  水,在北非是極貴的,即便相對富裕的摩洛哥,因此茶樓的費用也是極爲昂貴的,能進茶樓飲茶的多是當地的富人。
  
  比如眼前這個英俊的金髮男子,其衣著極爲時尚,穿的是法國籍摩洛哥設計師Agnesb的作品,時尚但又很有摩洛哥的當地特色。精致的服飾再配上他白晰的皮膚、分明的五官,很有一種貴氣。他見曾雨森一直在沖他微笑,也轉過頭來微笑示意。
  
  安德魯見曾雨森兩眼桃花,嘴裏冷笑地道:「我還以爲你只會見了許安林發春呢,沒想到……」他轉過頭去看了一眼那個年輕人,不屑地道:「這不是跟葉宇真一個款式嗎?同一款的,我還是覺得葉Sir比較漂亮。」
  
  那個金髮摩洛哥的年輕人一見安德魯,却不由的眼睛一亮。
  
  曾雨森將手突然搭上了他的手背,慢慢撫摸著,嘴裏慢條斯理地道:「葉少那是馬戲團裏的野獸,籠子裏關久了,外表看起來溫順,但是內心裏的獸性一直在咆哮,咬起人來,只怕比放在外面的野獸要凶猛得多。」
  
  安德魯倒抽一口冷氣,連忙將曾雨森的手抖掉,低聲道:「你該不是很久不辦事,太饑渴了吧?」
  
  曾雨森見那年輕人站起匆匆離去,收回手端起茶微笑道:「記得,別去碰葉少!」
  
  安德魯冷哼了一聲,道:「我爲什麽放著奶油不吃,要去吃奶牛?何必要挨那一蹄子。」
  
  「正解!」曾雨森指了指安德魯。「說曹操曹操到了。」
  
  「嗯?」
  
  「中國話,就是說誰誰就到了。」曾雨森微笑道。
  
  「葉宇真?」安德魯一句話才出口,一排槍響了,打得他跟曾雨森兩個人只好在椅子當中爬行。
  
  「Shit!他這頭奶牛怎麽出了栅欄找到這裏來的?」
  
  曾雨森好笑地道:「因爲是我告訴他的。」
  
  安德魯都來不及大發雷霆,脖子後面已經頂上了許安林的槍。葉宇真指著曾雨森的頭頂,冷冷地道:「這一次還要賭什麽?曾雨森。」
  
  許安林看著曾雨森,他的劉海有一點亂,半遮著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他看起來似乎已經完全好了。
  
  許安林忽然希望曾雨森會看向自己,可是又害怕他看他。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多慮了,曾雨森根本連瞧也沒瞧他一眼。
  
  過去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曾雨森的目光都會不由自主地去追隨他,即便那是一種偷偷掃視的目光,許安林還是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可是現在,曾雨森也不是刻意不去看他,而是似乎對他整個人都很漠視。
  
  許安林有一刻頭腦當中亂糟糟的,迷糊當中他只聽曾雨森笑道:「葉少……看到茶樓的門了嗎?」
  
  「怎樣?」
  
  「你如果能把我押解出這個門,就算你贏。」
  
  第八章
  
  葉宇真氣極反笑,道:「好,這一次要是還有變故,我就記得先打爆你的腦袋,落袋爲安。」
  
  曾雨森微笑了一下,他眼睛閃爍有光,葉宇真猛然將他推了一把,押著他朝門外走去,他用槍抵著曾雨森的背心,整個人貼著他的背。曾雨森身上有一股乾淨的肥皂味,不知怎麽葉宇真忽然覺得腦中有一陣恍惚。
  
  仿佛回到了兒童的時代,他們待在葉家書房裏,當他站得離曾雨森很近的時候,也能聞到一股乾淨的肥皂味,心中掠過一絲詫异,這麽髒的小孩,身上怎麽會有肥皂味呢?如果當時他接受曾雨森成爲朋友,那麽他又會成爲怎樣的葉宇真呢?
  
  這個時候他聽到了槍拉保險栓的聲音,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伏倒,他與曾雨森立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曾雨森悶哼了一聲,吃痛地道:「葉少真是訓練有素,你有我這個盾牌,何必那麽費勁要伏倒呢?」
  
  葉宇真也是一刻驚楞,但是他還來不及去想爲什麽,就看見一排的阿拉伯人舉著重機槍對著他們,所有在場的人都不得乖乖的將槍交出。
  
  曾雨森爬起來,見爲首的是一個穿黑色阿拉伯袍的男子,有一點張嘴結舌,似乎哪里弄錯了。
  
  安德魯則嘆了口氣,將鬍子拉下道:「如果你認爲我是賓拉登,你們就錯了。」
  
  葉宇真見他在這種情况下,還在開無聊的玩笑,冷哼了一聲,用純正的阿拉伯語問:「請問你們是誰?」
  
  那個黑袍人不答,只傲慢地冷哼了一聲,用手一指,指揮手下將他們捆綁了起來,然後用黑布套住了他們的腦袋。
  
  一路磕磕碰碰,他們轉得頭都快暈了,才被攆進一所四周黃色土墻的院中,一個穿白色阿拉伯裝束、皮膚黝黑的男人正在院裏跪在地上祈禱。
  
  安德魯一見他,臉色一變,悄聲道:「你今天想盡辦法不讓我帶保鏢,就是爲了讓他把我們抓來?」
  
  曾雨森邊掃視著周圍,邊苦笑道:「這一次錯了,這完全不在我的計劃當中。」
  
  安德魯氣得直磨牙,恨恨地道:「你不是撒泡尿都能計算時辰的嗎?」
  
  阿拉伯人將他們押進去之後,用槍狠掃他們的膝部,讓他跪了下去,葉宇真連被掃了幾下,依然不跪;許安林摔倒仍然咬
  
  牙爬起來,一連爬了幾次,站在葉宇真的身邊。黑袍人見他倆如此硬氣,也不禁有一些詫异。
  
  曾雨森一聲不吭,只當作沒看見。
  
  安德魯跪得筆直,苦笑道:「你們中國人不是說好漢不吃眼前虧,你們的腿被打折了,等一下有機會也跑不了了。」
  
  葉宇真連眼皮也不眨一下。
  
  黑袍人還要再打,院中的阿拉伯人一揮手,站了起來,接過白色的汗巾擦了擦手,道:「知道我是誰嗎?」
  
  安德魯與曾雨森立即搖了搖頭,葉宇真則冷笑了一下,道:「非州黑鑽走私之王─菲德。」
  
  安德魯一臉吐血的模樣,喃道:「我的天,難道你不開口,他就不告訴你了嗎?」
  
  葉宇真又冷笑道:「難道他不知道我們的來歷嗎?」
  
  「痛快!不虧是國際刑警之星啊。」菲德兩隻戴著巨鑽的手交叉身前,微笑地從他們臉上掃過,道:「國際刑警葉宇真,英國曾家年的兒子曾雨森,北歐黑錢之王安德魯……嗯,這位……就是那個國際刑警的臥底,把曾家搞散了的許安林吧?」
  
  許安林聽著他的說詞,臉色一白,他不由自主去掃了曾雨森一眼,見他面無表情的跪著。
  
  安德魯見他識穿了自己的身分,原本兩人平起平坐,現在却讓自己下跪。安德魯也不去計較,雙手交叉于胸,叫了一聲真主保佑,大大方方地站了起來。
  
  曾雨森跟他打了一陣子交道,知道安德魯其實是個半點虧也不肯吃的人,他今天要是脫得了身,回頭准找菲德的麻煩。他心狠手辣,詭計多端,菲德只怕不是他的對手。
  
  菲德一攤手道:「既然大家彼此都是有身分的人……我的目標自然是泰勒的那四十億鑽石,我知道它已經落在了你們的手裏。只要你跟我合作,真主作證,我絕不會讓你們空手而回。」
  
  他見安德魯與曾雨森都不吭聲,葉宇真只在一旁冷笑,許安林低著頭,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就又笑道:「這樣,這四十億鑽石,我可以讓給你們曾家與北歐洗錢組織各五億,這位國際刑警我也給一億。另外,曾雨森……我把你的仇家抓了,可以任你處置,怎麽樣?」
  
  曾雨森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道,淡淡地笑道:「怎麽處置?」
  
  許安林聽見他這麽輕描淡寫的語氣,忽然心裏一抽緊,疼得一滯息。
  
  菲德微笑道:「這種叛徒,豈能令他逍遙的活在世上?」他見曾雨森半垂著眼簾,便笑道:「我先替你打著,等你想到了法子再處置他。」
  
  他說著手一揮,幾個凶猛的阿拉伯人一擁而上,將許安林推倒在地。葉宇真臉色一變,上去阻攔時也挨了一槍托,幾個人用手將他挨在地上。
  
  這些阿拉伯人圍著許安林一陣拳打脚踢。曾雨森笑道:「你們這麽打法,恐怕還輪不到我,就被打死了。」
  
  菲德一揚手,幾個阿拉伯人停了手。許安林喘著氣蜷縮在地上,曾雨森走了過去,一把揪住他的頭髮,令他看清自己,冷冷地道:「許安林,你後悔當叛徒了嗎?」
  
  許安林擡起頭,他的嘴角流出血,但是神情却很倔傲,一字字地道:「我、不、後、悔!」
  
  「哦?」
  
  「再來一遍,我也還是這麽選擇!是你教會了我開槍,可以開槍的職業就是當一個警察,我媽媽的兒子永遠不會去當賊,他要走一條光明大道,就是死,也要死在太陽下。」許安林激動地沖著曾雨森大聲道。
  
  曾雨森面無表情,只是那樣靜靜地看著他。
  
  安德魯則嘆了一口氣,喃喃地道:「壯烈,壯烈,警察也不過是一個職業而已……」
  
  葉宇真被挨在地上,只聽他急道:「一億美金,菲德,我不要了!換許安林的命,我另再給你一億美金!」
  
  安德魯倒抽了一口氣,嘀咕道:「這職業還挺費錢的……」
  
  菲德爲難地道:「可我這裏有四十億……」
  
  曾雨森丟下許安林,拍拍手擠了一個冷酷的笑容,道:「很好,給我準備一間房,我想到懲罰他的法子了。」他轉頭對菲德道:「等我懲罰完了叛徒,就告訴你那四十億鑽石的下落。」
  
  菲德心領神會,黝黑的臉立刻露出喜色,道:「好,果然好辦法!」
  
  曾雨森指著院中的一間房,冷笑道:「就給我這間房好,另外……」他指著葉宇真,道:「我們家家破人亡,這人也有分,把他丟隔壁去。」
  
  葉宇真拼命地掙扎,吼道:「曾雨森你簡直不是人。」
  
  曾雨森一笑,不顧許安林亂踹的雙腿,一把抓住他的脚脖子,淡淡地道:「葉少,你還記得你送給我的禮物嗎?我今天就還你一份!給他二瓶威士卡,我要讓他慢慢欣賞他的愛人跟別人的好戲。」
  
  葉宇真一楞,與曾雨森對視了一眼。
  
  菲德哈哈大笑吩咐,「去,給這位警官送上兩瓶最好的威士卡,把他關隔壁去。」
  
  許安林被暴打也沒吭過一聲,現在倒是泪流滿面,曾雨森提著他一條腿往屋裏拖,他一邊掙扎,一邊喊道:「你打死我好了,曾雨森……我恨你,曾雨森!」
  
  安德魯見阿拉伯人把葉宇真往另一間房裏拖,連忙道:「我跟這位警官一起吧!」
  
  菲德笑道:「這位警官漂亮是漂亮,不過可是匹烈馬啊!」
  
  安德魯連聲道:「我就喜歡烈馬!」
  
  他們剛被推進去,發現那是一間堆放雜物的儲物間,裏面堆滿了東西。
  
  葉宇真剛站穩,回身就是一記掃膛腿擊向安德魯的襠部,嚇得安德烈一個後翻身,撞上了屋內堆著的塑膠桶上,他連聲道:「停!停!」
  
  葉宇真紅著眼狠狠地看著他,安德魯喘著氣道:「當年你送了曾雨森什麽禮物?」
  
  葉宇真哼了一聲,他走近塑膠桶弄開蓋子,聞了一下裏面的味道,眼睛一亮,才淡淡地道:「一本書。」
  
  「書?」安德魯不識趣地追問。
  
  葉宇真沒好氣地道:「法布林的《燃燒的大拇指》。」
  
  「化學書?」
  
  葉宇真一聲冷笑,道:「看不出你還讀過一點書。」
  
  「你爲什麽要送他化學書?」
  
  「是他自己開口要的!」葉宇真不耐煩地道。
  
  「曾雨森這個關口提化學書做什麽?」
  
  葉宇真冷笑了一聲,道:「液、體、炸、彈。」
  
  安德魯一臉惋惜,「你要拿這上好的威士卡去炸人?但我們身上的打火機都被搜走了。」
  
  葉宇真輕哼了一聲,「我沒說要用火,曾雨森一定是早就看到這屋裏堆著幾桶漂白水。」停頓了一會,看著桶裝上面的列印:「沒想到……他也懂得阿拉伯文。」
  
  「漂白水能做炸彈?」安德魯嘖嘖稱奇。
  
  「你難道不知道氯與酒精混合可以製造氣爆式炸彈麽?」葉宇真淡淡地道。
  
  「哈!」安德魯楞了好一會兒才發出一個語氣詞。
  
  葉宇真咬開威士卡的瓶塞,倒出一點酒,然後又添入漂白水,觀察了一下起泡的狀况,塞緊瓶塞後遞給安德魯,冷冷地道:「用力搖晃!」
  
  「你剛說了它會炸……」安德魯擰著眉頭道。
  
  「我不會現在炸死你的。」葉宇真淡淡地道,安德魯的眼睛剛一亮,他又接著說:「但是我遲早會要你的命。」
  
  他說完了再也不去理踩安德魯,而是坐在墻邊,靜靜聽著隔壁的動靜。
  
  曾雨森將許安林的雙手綁在床頭,看著他憤怒的雙眼,淡淡地道:「許安林,那你有沒有後悔認識我?」
  
  許安林一閉眼,仰著脖子道:「這種問題你不用來問我,你自己心裏清楚。」
  
  「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你總是欺負我!誰會喜歡總是被人欺負?」
  
  「還有呢?」
  
  「你總是神神秘秘,誰會喜歡一個鬼鬼祟祟的人?」
  
  「還有呢?」
  
  「你總是不太誠懇,誰會喜歡一個真話假話不分的人?」
  
  「還有呢?」
  
  許安林想了一下,吼道:「你沒有自知之明啊,還要我告訴你?」
  
  「缺點真不少……跟葉宇真沒得比,對嗎?」曾雨森略有一些沙啞地道。
  
  許安林頭一歪,不吭聲,算作默認。
  
  曾雨森微笑道:「所以我只好去最愛大黃,安林……因爲我用盡全身的力氣,都無法吸引到你全部的注意力。」
  
  許安林的頭不安地動了一下,道:「你什麽時候這麽有自知之明了?」
  
  「很久了。」曾雨森嘆了一口氣,微笑道:「那麽……喜歡跟我做愛嗎?我的技巧還可以吧,總有一點長處吧?」
  
  許安林面紅耳赤,大聲嚷道:「誰喜歡跟你做愛了?」
  
  曾雨森將手放在許安林的腿間,輕輕揉搓道:「它說的!」
  
  許安林臉更紅了,結結巴巴地道:「住、住手,我跟你說了,我不要跟你……」
  
  曾雨森突然低頭吻住他的嘴,暗啞地道:「別把我唯一的長處也抹掉了。」他說著,一隻手滑進許安林的襯衣裏輕輕捏著他的乳尖,聽著許安林不知是抽氣還是抽泣。
  
  許安林只覺得渾身滾燙,他想到外面這麽多人都在聽他們的聲音,心裏又氣又羞愧。他大聲嚷道:「我討厭你!快滾開!」
  
  「你這話真沒殺傷力……」曾雨森喘氣低吻著他的鎖骨,低聲道:「因爲你已經表達對我的厭惡有十六年那麽久了……我都已經習慣了。」
  
  許安林怒火沖天地道:「你既然知道,還貼得這麽近做什麽?」
  
  「因爲要跟安林告別啊……」曾雨森一邊脫著許安林的褲子,一邊神態輕鬆地道:「今天以後,我們兩個人就是路人了。」
  
  「路人……」許安林顫聲問:「你什麽意思?」
  
  「曾雨森跟許安林變成了路人甲與路人乙。」
  
  「我、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曾雨森看著他的眼睛,微笑道:「那個意思就是,你從今以後可以當一個好警察,檔案裏可以有一個通緝犯,他的名字叫曾雨森,這個曾雨森,與另一個要犯森雨曾沒有區別,他們在你的心目中共同的代號是通緝犯。
  
  「你可以有一個愛人,像葉宇真,會有很多人羡慕嫉妒你。對了,英國可以同性結婚了,你們不用跑荷蘭這麽麻煩。等有一天你們也許會領養一個小孩,叫小安或者小林,同樣送到貴族學院賽莫菲爾德去學習……」
  
  許安林呆呆地聽著,楞了好一會兒,突然猛烈的掙扎了起來,一邊抽泣一邊用雙腿拼命地蹬著曾雨森。
  
  曾雨森用嘴唇吻住了許安林的眼睛,輕嘆道:「真是抱歉讓你在屋裏哭了,天使都在屋外呢……」
  
  許安林的眼泪在曾雨森的唇間不斷的涌出,他抽泣道:「我恨你,曾雨森!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他一遍遍地反復說著,直到聲音嘶聲尖叫起來。
  
  他的聲音惹得院子裏的阿拉伯人一陣哄笑。
  
  安德魯一邊大力晃著瓶子,一邊看著葉宇真微蹙著雙眉英挺的側面,突然道:「葉警官,爲什麽想到要當警官?」
  
  「我喜歡拿槍!」葉宇真冰冷地道:「尤其是向你這種人開槍很有快感!」
  
  安德魯一笑,見他仍然在聽隔壁的動靜,突然笑道:「曾雨森是很性感,不過不太好壓!」
  
  葉宇真掉過頭來,皺眉道:「你在說什麽?」
  
  「我的意思是說,曾雨森看起來是很性感,讓人很有欲望。不過他太危險了,除非你能上完了他,然後就一槍斃了他。」
  
  葉宇真冷笑道:「怎麽,你也有怕的時候嗎?」
  
  安德魯笑道:「那倒不是,只是我覺得曾雨森還沒有吸引我到寧願爲了上他一次,就被他日日追殺的地步。」他見葉宇真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就又笑道:「葉警官,你知不知道你看向曾雨森的目光太多了一些……」
  
  「我看通緝犯!」葉宇真冰冷地道。
  
  安德魯隔了一會兒,又道:「葉警官,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長得很漂亮?」
  
  葉宇真緩緩地轉過頭來,淡淡笑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也不太好壓?」
  
  安德魯跟他森冷的目光一碰,起了一陣鶏皮疙瘩,連忙專心搖瓶。
  
  曾雨森衣衫不整地拉開房門出來,菲德黝黑的臉眉開眼笑,「曾先生還滿意嗎?」
  
  曾雨森搭拉著眼簾,懶洋洋地道:「還凑合吧!」
  
  菲德見曾雨森似乎不大起勁,又笑道:「不如再試試另一個警官?」
  
  曾雨森聽到這句話,眼簾忽然擡起,露出一雙漆黑的眸子,好笑地道:「行啊,不過他可是一頭老虎,這豹子遇上老虎,指不定誰吃誰呢?」
  
  菲德冷笑道:「哪頭老虎到了我這裏,都要變成小猫。」
  
  「哦─」曾雨森拉長了聲音,轉身向屋內走,他笑著沖菲德眨了眨眼,道:「我等著。」
  
  菲德手一揮,兩個手持福特槍的阿拉伯人朝著葉宇真的房間而去。他們把門一拉,站在門外對葉宇真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道:「菲德先生要派您上場,先生。」
  
  葉宇真站了起來,頭歪了一下,笑道:「Metoo!」
  
  兩個阿拉伯人還沒有反應過來,葉宇真就狠狠地將威士忌酒瓶摔到他們的脚下,瓶子立即炸開,雖然威力不算非常大,但是四濺的碎片嵌進了兩個阿拉伯人的頭部和眼睛,其中一個當場暴斃,另一個嘶聲慘叫著。
  
  安德魯與葉宇真兩人同時出手,奪下了他們手中的槍。
  
  院內的槍聲大起,葉宇真將那個還活著的阿拉伯人當作盾牌向外推去,他回頭非常自然地對安德魯喝道:「掩護我!」
  
  安德魯錯楞了一下,見葉宇真已經沖出了房門,只見他修長的背影靈活的騰挪避閃,手中的萊福槍響一次,對面的阿拉伯人就少一個。安德魯抽了一口氣,喃喃地道:「真是好槍法啊!」
  
  許安林紅著眼睛整理好自己的衣衫,他手一搭上房門,就被曾雨森攔住。
  
  「讓葉宇真跟安德魯去處理吧。」
  
  許安林的神色已經恢復了平靜,他看著曾雨森問:「曾雨森,你既然明知道遲早有一天會放手,當初又何必要執著?」
  
  曾雨森始終垂著眼簾,他的劉海一向很長,所以常讓人忽略他有一副長的睫毛。可是當許安林想看清他眼神的時候,才發覺根本無法看清那雙睫毛下的眼睛。
  
  許安林抱著希望等了一會兒,儘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抱什麽希望,可是曾雨森連一個字也沒有說。許安林用力用手一根根地扳開他的手指,在門口略微探視了一下,就飛快地閃了出去。
  
  其實院子裏的戰事已經接近尾聲,安德魯用槍指著菲德,微笑地道:「菲德先生家的猫也這麽凶嗎?」
  
  菲德黝黑的臉抽搐著,他連忙跪下,雙手交叉抱胸道:「看在真主的分上,饒了我吧!四十億的鑽石歸您了!」
  
  安德魯扭了扭脖子笑道:「你倒是挺會算帳,這樣吧,我先要了你的命,再還給你,如何?」
  
  葉宇真一托他的手沈聲道:「你不能殺他!」
  
  「葉Sir,你剛才也殺了不少人……」
  
  「按照國際法規定,我不能殺已經投降的嫌疑人。」
  
  「葉警官……」安德魯那雙灰色的眸子看了他英俊的面孔一會兒,才微笑道:「我們不殺他,除非立刻離開塔爾法亞,否則他會殺我們!」
  
  「那是你的事!」葉宇真冷笑了一聲。
  
  他們剛說了兩句,一旁的許安林突然叫道:「小心!」
  
  菲德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摸出了一把槍,對準了安德魯與葉宇真。
  
  安德魯頭也不回,對著菲德一連數槍,菲德立刻氣絕身亡,安德魯吹了一下槍口,對葉宇真微笑道:「葉警官,國際法規定我可以正當防衛吧!」
  
  他們兩互相對視了一眼,突然飛快的用自己的槍對準了對方的腦袋。
  
  許安林撿起旁邊的槍,也對準安德魯的腦袋,冷冷地道:「我數到三,你如果不放下槍,接受拘捕,我就開槍。」
  
  「招惹你的是曾雨森,小白兔……」
  
  安德魯沒想到他一句調笑沒說完,許安林突然狠狠地用槍柄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從牙縫當中擠出一個字:「一!」
  
  「曾雨森!」安德魯的額角一下子流出了鮮血,嘆氣道:「看來你剛才沒讓你的情人爽著,所以他現在才會火氣這麽盛。」
  
  「二!」許安林又是狠狠一記。
  
  安德魯倒沒想到他這麽辣手,倒抽了一口冷氣,對葉宇真微笑道:「宇真……等下他數到三,我就開槍,我們一起走,如何?」
  
  葉宇真冷笑了一聲,道:「我們不同路!」
  
  「宇真,天使沒有性器官,會少很多樂趣!還是跟我去地獄吧!」
  
  許安林也不知道滿面都是血的安德魯是在滿口胡言,還是當真等他數到三就會開槍,一時躊躇起來,這個三字倒也不敢輕易出口。他在猶豫的時候,曾雨森修長的手指握住了他的槍管。
  
  「葉少,抓泰勒總比抓我們要有趣得多吧?」曾雨森笑問。
  
  「泰勒?」葉宇真微皺雙眉。
  
  「不錯!」曾雨森微笑道:「我們一起吧!等找到了泰勒,我們再看看是你能抓住我們,還是我們能帶著四十億鑽石逃之夭
  
  夭。」
  
  葉宇真對視著曾雨森的眼睛,突然將槍收了起來,簡單地道:「好!」
  
  安德魯見他如此乾脆倒也若有所失,半天才好笑地道:「好好,我們警匪合作!」
  
  「我不是在跟你合作!」葉宇真淡淡地道:「我是坐山觀狗鬥,等你們鬥够了,我就下來收拾你們贏了的那只。」他說完就帶頭走了。
  
  安德魯對著他修長的背影扯著脖子道:「我願意爲你表演!」
  
  許安林收起槍,一聲不吭地跟著葉宇真走了,曾雨森看著他的背影良久不語。
  
  安德魯回頭對他道:「曾雨森,你到底想幹什麽?」
  
  曾雨森才收回眼神,慢條斯理地笑道:「不是爲了四十億鑽石嗎?」
  
  葉宇真輕聲問許安林,道:「沒事嗎,安林?」
  
  許安林微微苦澀的一笑,道:「學長,你放心,沒什麽事情。他一向如此,喜愛惡作劇,幷不會存心傷害別人。」
  
  葉宇真伸過一隻手,摟住許安林的肩,才發現他肌膚觸手冰凉,完全沒有一點暖氣,連忙將他摟得更緊了。
  
  「哦,哦……」安德魯笑道:「曾雨森,你的十六年抵不上別人的十六秒啊。」
  
  曾雨森不答,不急不慢地跟在他們的身後。他似乎也不去理會安德魯與葉宇真的小動作,總之不到一個小時以後,他們的身邊就跟上了形形色色人物。
  
  晚上他們在一家古斯古斯小店吃飯,這家店出售的就是摩洛哥當地食品古斯古斯。
  
  摩洛哥人一慣飲食清淡,一塊烘培酥脆的餅,一點肉食,一杯加了檸檬的綠茶。所幸的是這家小店靠著海邊,看著窗外海浪拍打岩石,激起層層浪花,在淡灰色的霧色中,倒也頗有幾分情調。
  
  四人沈默不語地吃了一會兒飯,安德魯皺眉道:「我們就這麽浪費彼此相處的時間嗎?要知道國際刑警跟國際匪類一起吃飯是很罕見的。」
  
  葉宇真冷笑了一聲,道:「不必遺憾,你的最後一頓晚餐我也會去陪你的。」
  
  安德魯銀灰色的眸子看著葉宇真,很優雅地撕著餅,道:「葉宇真,你真的讓人很有征服的欲望。」
  
  葉宇真擡頭剛想開口,眼見他們火光四射的曾雨森打斷道:「葉少,唱首歌吧!」
  
  葉宇真楞了一下,曾雨森微笑的指了指餐廳上方一個小型的舞臺。舞臺上方有一個空著小型脚踏風琴、一支麥克風,曾雨森笑道:「我去給你伴奏。」
  
  葉宇真猶豫了一會兒,僅一會兒就將餐巾丟到桌上,「好。」
  
  曾雨森試了下音,葉宇真坐在臺上楞了會兒,清了清嗓子開始唱起了一首英文歌。
  
  ThislonelyroadIamwalkingon.
  
  Wherediditbegin?Wherewillitend?
  
  Andwhenthedarknightcomes?
  
  Whowillsavemysoul?
  
  OnmylonelyroadwillIwalkalone?
  
  〈這條寂寞之路,我獨自行走。不知哪里開始,又是哪里結束?什麽時候黑暗降臨?誰來拯救我的靈魂?這條寂寞之路,我將永遠一人行走?〉
  
  曾雨森聽了微微一笑,輕輕彈了幾個節奏跟上了他的音調,和著他的音調跟他一起歌唱。
  
  Ineverfeareddarknesscomingnear.
  
  NowIdon'tknowwhyIbeholdthesky,
  
  Tofindthebrighteststar.
  
  Withit'sbrilliantlight,
  
  SoIpraytothee,willyoushineonme?
  
  〈我從不曾恐懼夜的來臨,我現在只是不明白,如果我一直注視著天空,去尋找那顆最亮的星,如果我誠心祈禱,它就會給我光芒?〉
  
  葉宇真的嗓音稍許清亮,曾雨森的聲綫則較爲低沈,這一首原本由女子來唱的歌,現在由他們來唱,竟也別有韵味。
  
  MotherMoonlight,fillmyscaredeyes,
  
  Lightupmywaywithyourbrightestray,
  
  Shiningoneverythingthroughtheclouds,
  
  Takemyhand'tillthemorningwillcome.
  
  〈母親月光,盈滿我恐懼的眼,請用你最亮的光點亮我的路,穿過雲層,照耀一切,握著我的手,直到另一個明天的來臨。〉
  
  許安林低著頭傾聽,葉宇真清亮的歌聲裏有曾雨森略微低沈的嗓音。
  
  安德魯却不知道爲什麽突然猙獰的一笑,對服務生說:「把燈搞亮一點,免得有人看不清路。另外送一瓶最烈的酒過來。」
  
  Thislonelyroadyouarenotalone,
  
  Iamwalkingonwhenyouleaveyourhome.
  
  Wherediditbegin?Andyou'refaraway.
  
  Wherewillitend?Onadustyway.
  
  AndwhenthedarknightcomesIwillalwayscare.
  
  Whowillsavemysoul?AndIwillbethere.
  
  Onmylonelyroadeverytimeyoucallmyname,
  
  WillIwalkalone?〈《nightprayer》IRIDIO德國組合〉
  
  〈這條寂寞之路你幷不寂寞,我一直陪伴著你當你離開家園。哪里是開始?你已經走得太遠。哪里是結束?就在這條泥濘的路上。每一個黑色的夜,都有我永恒的注視。誰會拯救我的靈魂?我一直就在這兒。在我寂寞的路上,所有你呼喚我名字的時候,我還是寂寞的嗎?〉
  
  許安林小聲地跟著他們唱,唱到尾聲的時候,他擡頭剛好看到葉宇真回頭與曾雨森相視一笑。他的臉不由一白,手一抖,碰翻了安德魯剛給他倒的酒。
  
  葉宇真與曾雨森回了座,安德魯與他們倒也談笑風生,只是不知不覺裏給葉宇真添了不少酒。葉宇真似乎有一些緊張,竟
  
  然喝了不少酒,結果跟許安林一起都喝醉了。
  
  安德魯攤手對曾雨森笑,「我跟你說精英都去幹黑社會了,剩下的才去當警察。」
  
  曾雨森抱起許安林,回頭冷冷地看了一眼安德魯,道:「別耍花樣。」
  
  安德魯苦笑道:「我不會殺這位葉警官的,你放心吧!」
  
  他看著曾雨森抱著許安林離去之後,才收回眼神看著趴在桌上的葉宇真,微笑道:「我該拿你怎麽辦呢?葉警官。」
  
  他將葉宇真扶起朝樓上走去,踢開房門,將醉了的葉宇真放在床上。看著他因醉酒而酡紅的臉色,比起平時不論是高貴的模樣,還是精英的模樣都要多了許多人味。
  
  安德魯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慢慢地爬上床,兩腿叉開,將葉宇真夾在他的腿間。
  
  第九章
  
  曾雨森將許安林放在床上,剛伸手將毯子拿過來,就聽許安林在床上扭動著身體,嘴裏嘟噥著我討厭你!
  
  曾雨森微笑著搖了搖頭,將他的脚擡起來,脫掉他的鞋子,再脫去他的襪子,看著許安林細巧的脚骨,不知怎麽捉弄他的心理又起,用食指輕刮他的脚心。許安林不適的扭動起來,突然擡起另一隻脚狠狠地踹了曾雨森一脚。
  
  曾雨森吃痛地捂著臉,苦笑了一下,剛想起身出去,忽然聽許安林喃喃地道:「你騙我!」
  
  曾雨森輕嘆了一聲,道:「安林,我這回又騙你什麽了?」
  
  「你說你喜歡我,你騙我!」
  
  「我喜歡你,安林。」
  
  許安林在半睡夢裏顯然也有一點不好意思,酒醉的臉更紅了,過了一會兒,又不安地道:「可是我沒有宇真能幹!」
  
  「我也不如宇真能幹。」曾雨森見他在睡夢裏跟人攀比,不由失笑,道:「葉少誰能比?」
  
  許安林緊閉著雙眼,輪廓分明的嘴唇喃喃了發出一些不知意的單音詞,忽然又說了一句清晰的話,道:「我脾氣不好!」
  
  這下子曾雨森有一點吃驚了,張了一下嘴。
  
  然後許安林又失落地道:「我長得也沒有宇真帥氣!」
  
  曾雨森輕嘆了一口氣,坐在許安林的邊上道:「我喜歡你,我只喜歡你,安林。」
  
  「爲什麽?」
  
  曾雨森溫柔地道:「因爲喜歡你……是我的習慣啊。」
  
  他低頭吻住了許安林的唇,睡夢裏的許安林比平時熱情百倍,他抓住了曾雨森的手,引領著他磨蹭自己的腿間,滾燙的器官仿佛叫囂著發泄。
  
  聽著他在自己耳邊若有若無的喘息聲,曾雨森一下子人都沸騰了起來,與許安林在床上滾做一團。
  
  安德魯半騎在葉宇真的身上,看著他那張略有一些痛苦帥氣的臉,長籲了一口氣,抓了抓眉毛,翻身想要下床。忽然聽到
  
  葉宇真含糊地叫了一聲曾雨森,他又坐回了葉宇真的身上,冷冷地看著他。
  
  葉宇真又喃喃地叫了一聲曾雨森的名字,安德魯微笑道:「你喊曾雨森,是想要他回頭嗎?」
  
  葉宇真含糊地嗯了一聲。
  
  「你希望曾雨森漂白了,做一個乾淨的人。」
  
  葉宇真這一次非常清晰的嗯了一聲。
  
  安德魯沈默了很久,才問:「葉宇真,這才是你當警官的目的嗎?」
  
  葉宇真沒有回話,只是在睡夢裏微微嘆了一口氣。
  
  安德魯笑了,那雙眼睛却冰冷异常,緩緩地問:「怎麽漂白呢?比如跟你合作?」
  
  「嗯。」
  
  「將四十億黑鑽交出?」
  
  「嗯。」
  
  「再把安德魯抓了送上法庭?」
  
  「嗯。」
  
  安德魯笑得更厲害了,幾乎整張臉都要扭曲了,他俯下身,十根手指都插進葉宇真的黑髮,將他的頭微微托起,看著他微開的唇,突然低下頭狠狠吮吻著葉宇真。
  
  葉宇真似乎有一點驚慌,身體微微掙扎,有一點想睜開眼,却睜不開,只是含糊地叫了一聲曾雨森。
  
  安德魯喘著氣,道:「是我!」
  
  葉宇真似乎平靜了,安德魯冷笑地脫去自己的衣褲,他肌肉健壯,又輪廓分明,平時的性伴侶總是會痴迷地用手指去觸摸那些結實的肌理,這會令他覺得無比的滿足,可是今天他却要去上一個幾乎完全失去知覺的人。
  
  這個人不但是警察,而且如果睜開了眼睛,會是一頭吃人的老虎,可他却似乎有一點不計後果。
  
  「你真讓人瘋狂,葉宇真。」安德魯沙啞地道,他手脚幷用脫掉了葉宇真的襯衣、長褲,看著葉宇真身上僅剩的內褲,他忽然問:「想要跟我做愛嗎,宇真?」
  
  葉宇真的嘴唇微顫了一下,輕輕嗯了一聲。
  
  安德魯喘著粗氣,眼裏幾乎快噴火,他一把扯下葉宇真的內褲,連僅剩的一點理智也扯去了。
  
  許安林伸了一個懶腰,意外地覺得爲什麽睡了一個晚上,自己還是腰酸背疼。他看了一下搭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再一轉眼,曾雨森正像抱枕頭似的抱著自己睡得很熟。
  
  許安林一摸毯子下面赤條條的自己,心裏怒氣陡升,脚一擡就將還沒睡醒的曾雨森踢下了床。曾雨森暈頭轉向從地上坐了起來,見許安林怒火沖天地坐在床上,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拉過毯子躺在地上接著睡。
  
  安德魯却幾乎一個晚上沒有睡過,最初的狂歡,深入骨髓的快感,幾乎能讓他整個人都沸騰。他幾乎有一點害怕這麽快樂的時光很快就會過去,于是變著法子、姿勢折騰葉宇真,聽著他優美的嗓音呻吟或者求饒聲。
  
  他從未想過葉宇真也會呻吟以及求饒。可是再漫長的夜晚也會過去,他看著柔順躺在自己身邊的葉宇真,眼光一閃,嘴角微彎,掏出自己的手機,掀開葉宇真身上的毯子,對著那具因爲他的肆虐而布滿了青紫的身體,換著角度一連拍了很多照片。
  
  也許對葉宇真來說,他睜開眼的那瞬間有一點殘酷。他幾乎是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赤裸裸地躺在安德魯的懷裏,他第一個動作就是取槍對準了安德魯的腦袋。
  
  安德魯睜開眼,懶洋洋地看著葉宇真,道:「葉警官,酒後性交不算犯法吧?」
  
  葉宇真氣得渾身都在顫抖,持槍的手不停地抖動著。他人生的科律裏,從來沒有哪一條教過他,如果被自己的犯人强暴了該怎麽做。
  
  安德魯打了一個哈欠,道:「葉警官,這場性交也不是我强迫你的,你應該知道是你情願的,否則你再醉,以你的水平,也不會到一點人事不知的地步……」
  
  他睜開了眼,冰冷地看著葉宇真,嘲笑道:「那是因爲你不想醒,你知道如果你清醒,這一切都不可能會發生。」
  
  他的話就像刀子一樣切割著葉宇真,安德魯見他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忍不住去握他的手,道:「宇真……」
  
  葉宇真狠狠地甩脫了他的手,用毯子草草裹住自己的身體,走進了浴室,打開花灑,任由冰冷的水濺在自己的臉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宇真突然吼了一聲,將花灑拔起砸在了鏡子上,看著那些碎片裏的每一個自己,他無力的依著墻緩緩地坐了下去。
  
  安德魯聽見浴室裏的動靜,有一些想笑,却始終沒有笑出來。
  
  四個人的早餐吃得彆彆扭扭。腰部止不住酸痛的許安林看著對面一臉氣定神閑的曾雨森就來氣,在桌子底下一連狠狠地踹了曾雨森好幾脚。曾雨森既要忍痛,又要裝得若無其事,已經無暇顧及另一對太過反常的表現。
  
  「我讓這邊的中餐館給你送來了一點中國的米粥,吃一點,嗯?」安德魯將一碗粥盛了放在葉宇真的面前。
  
  葉宇真面無表情,仍然在用著他的英式早餐,但如果細細觀察,就會發現他切培根的手在微微顫抖。
  
  「我們接下來該去哪里?」安德魯轉頭去問曾雨森。
  
  曾雨森笑道:「先吃早飯,吃了飯,我們就去,如何?」
  
  安德魯輕哼了一聲,轉頭又去看葉宇真,見他只是機械地將盤中的東西切成一小塊一小塊,不斷地切細,就上去想要制止他的動作。誰知道葉宇真只是手腕輕輕一翻,手中的刀子就在他的掌心劃了一刀口子。
  
  這個時候曾雨森才注意到他們倆的不對,回頭看著安德魯笑道:「你想要活得久一點,就不要去招惹葉少!」
  
  安德魯收回手掌,舔了一下掌心中的鮮血,冷笑道:「是嗎?」
  
  許安林也冷笑道:「你最好不要挑戰我們的耐心,否則我們就先抓了你這個賊再說!」
  
  安德魯微笑了一下,再也不說話了。
  
  他們四個人從店裏出來,就碰上了來給菲德復仇的阿拉伯人。一陣槍戰,曾雨森與葉宇真在一處屋頂上解决了最後兩個阿拉伯人。
  
  曾雨森笑道:「真難得跟葉少合作啊,沒想到這麽爽。」
  
  葉宇真微微一笑,道:「從頭到尾,都是我開的槍,這裏哪有合作?」
  
  曾雨森翻了一下手中的槍,笑道:「你是合法開槍,能者多勞嘛!」他單手一撑,跳過一堵墻,往樓下走去。
  
  葉宇真突然在他的背後問:「如果我不是警察,我們會不會是朋友?」
  
  曾雨森回過頭來,笑道:「你是警察,我們也能是朋友!」
  
  葉宇真看了他一會兒才沙啞地道:「謝謝……不過很遺憾,我們不可能是朋友!」
  
  曾雨森揚了揚眉,轉身又要走,突然背後有音樂響起,居然是那探戈舞曲《Porunacabez》。
  
  曾雨森微有一些詫异,只聽葉宇真拿著手機笑道:「爲了我們即將開始却永遠不可能開始的友情,我們跳支探戈吧,這首歌名叫作《一步之遙》……真的太合適了。」
  
  曾雨森看了他一眼,才微笑地道:「宇真,你應該去跳華爾茲的,探戈幷不適合你。」他說著就從樓梯口下去了,留下了葉宇真跟那首充滿了激情的樂曲。
  
  可曾雨森沒走幾步又上來了,他露出一個頭,道:「葉少,小心安德魯。」
  
  葉宇真的臉色看上去有一點白,淡淡笑道:「怎麽,你們還沒拿到鑽石就要狗咬狗了嗎?」
  
  曾雨森一笑,搖了搖頭,道:「我差點忘了你是葉少唉,該別人小心你才對!」他說完就真的下樓去了。
  
  許安林皺眉看著街頭一個一晃而過的背影,曾雨森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笑道:「安林,你想什麽呢?」
  
  「我好像看見了Pavadi。」許安林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頭道。
  
  「哦?」曾雨森笑道。
  
  沿街一間酒吧裏的服務生拿著一朵藍色的紙玫瑰走到他們面前,小心翼翼地問:「請問誰叫曾雨森?」
  
  「我是!」曾雨森一揚手道。
  
  「有一個女子送你的。」那人將那朵藍玫瑰遞給了曾雨森後,轉身跑回了酒館。
  
  安德魯與後來趕到的葉宇真都立刻神色凝重了起來,許安林緊抿嘴唇,狠狠地瞪著曾雨森。
  
  曾雨森則將那朵玫瑰舉起來迎著初升的陽光,空氣中還有血腥味,藍玫瑰隨風輕輕搖晃,曾雨森眯著眼看著輕顫的玫瑰,似乎很欣賞的樣子。
  
  「虛假!」許安林憤憤地道。他見曾雨森回頭來看自己,就擡起下巴無比高傲地道:「這世上根本沒有藍色的玫瑰,一朵藍色的紙玫瑰不是虛假是什麽?」他說完轉身就蹬蹬蹬地走了,連頭都不回一下。
  
  曾雨森微笑地看著他的背影,許安林沒走出幾步,摩洛哥的巡警到了。
  
  安德魯倒沒想到他們出動四、五十位巡警,驚嘆道:「摩洛哥的警察富裕啊,要交給你了,葉警官──」他說話間,只見帶頭的那個金髮警官正微笑地看著他,安德魯一楞,猛然想起了是之前茶館裏的貴公子。
  
  「我是國際刑警葉宇真,我有你們刑警部門特批的行動許可證。」葉宇真走上前掏出證件。
  
  那金髮的貴公子吃了一驚,拿起他的證件掃視了一下,微皺雙眉,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仿佛也挺欣賞的,然後目光又在曾雨森與許安林的臉上打了一個圈,指著他們四人,手一揮。
  
  那群刑警如狼似虎地將他們捆了起來,用黑袋罩住他們的頭。
  
  葉宇真怒不可遏,連聲質問他們是什麽意思,爲此他挨了不少拳頭,但是葉宇真的脾氣一向是遇硬則更硬,仍然頑强的掙扎,這樣他又挨了不少拳頭,喉口一陣泛甜。
  
  這個時候安德魯突然大叫起人權、天理、王法來,自然也挨了幾下,葉宇真這邊的壓力陡輕,他倒是不叫了,只冷哼了一聲。
  
  他們被捆得像棕子一樣,塞進了車裏,車子剛起動,槍聲響了起來,顯然剛才安德魯與葉宇真的手下都楞住了,現在才反應過來,但他們不是聲勢浩大的摩洛哥警察的對手。
  
  葉宇真的嘴也被封上了黑膠,四肢以極專業的方式捆綁著根本無法動彈,唯一肯定的就是身處的這部車不停地在行駛著,空氣也由原本海岸的潮濕,漸漸變得燥熱了起來。
  
  快天黑的時候,他終于被帶下了車,當他摘開眼罩,無比震驚地看著周圍荷槍實彈的警察,密密的電網在夜色中聳立在高墻上,從那扇巨大的鐵栅門看出去,竟是無邊無際的沙漠。
  
  曾雨森微笑道:「歡迎光臨全世界最大的私人監獄。」
  
  葉宇真與安德魯都失聲道:「你說什麽?」
  
  「這裏名義上是摩洛哥的,其實却屬于西撒哈拉,一個沒有國籍的國家,不過這個監獄倒是屬于私人的,摩洛哥的王子……湯姆.威廉。」
  
  「他沒有權拘禁我!」葉宇真冷冷地道。
  
  曾雨森看著他,然後微笑道:「我有跟你說過,葉少……有的時候黑道比法制更有原則。」
  
  「別交頭接耳!」走在後面的阿拉伯巡警喝道。
  
  他們被趕進了一間沖洗房,裏面一個胖乎乎的巡警喝道:「將身上的衣服脫光!」
  
  身後的巡警狠狠地將他們一推,曾雨森、安德魯與許安林按個脫去衣服,一番凉水淋過,穿上了藍色白條的監獄服。但是葉宇真却咬著牙,怎麽打都不肯脫衣服。
  
  那胖巡警用阿拉伯文對押解他來的巡警,道:「又碰上一個扎手的貨,長得挺不錯,今晚我們又有宵夜了。」
  
  曾雨森臉色一變,對葉宇真道:「葉少,我們都轉過臉去,好嗎?」
  
  葉宇真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微一點頭,許安林、安德魯與曾雨森立刻面壁。葉宇真才顫抖著雙手,將身上的衣服脫掉,胖巡警見他身上青紫交加,臉露鄙夷之色,駡了一句:「Shit!」
  
  安德魯的手指交集,看到葉宇真面無表情的站到邊上,輕聲問:「疼嗎?」
  
  葉宇真忽然看向他,那眼神活像要將他生吞活剝了,布滿血絲的眼裏全部都是赤裸裸的仇恨。
  
  安德魯先是楞了一下,突然咬牙切齒地道:「葉宇真,你保佑自己最好不要落在我的手裏。」
  
  葉宇真怒極反笑,從牙縫裏擠出一句:「彼此!」
  
  曾雨森與許安林被帶著往前走,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喝道:「做什麽?」
  
  只見安德魯嘻皮笑臉地在跟那個胖巡警說著什麽,胖巡警不斷搖著頭,最後只聽安德魯聲音稍高地說:「一千萬美金,如何?」
  
  胖巡警有一些吃驚,最後猶疑著點了點頭。
  
  安德魯一臉輕鬆的走了過來,看著葉宇真帶著狐疑與敵意的眼睛,笑道:「葉警官,你要知道我買的是什麽,恐怕願意付出全部身家。」
  
  葉宇真冷笑了一聲,轉頭不再理他。
  
  四人魚貫的穿過走廓,走進一所單間。葉宇真、許安林、曾雨森被推進了一個房間,安德魯却要被帶往別處,他臉色一變,道:「爲什麽我不跟他們住一起?」
  
  阿拉伯的巡警面無表情。
  
  曾雨森則靠在鐵栅欄上,沖他眨著眼好笑地道:「你有更好的地方,晚餐見!」
  
  安德魯怒視著曾雨森,突然展顔一笑,用食指點了一點曾雨森,笑道:「你又耍花樣!」
  
  他說完收手,倒也神情自若的跟著獄警走了。
  
  晚餐的時候,安德魯也與他們幷不是一處,他坐在另一邊,單獨享受著法式牛排。曾雨森手拔著硬硬的面包皮,好笑地看著安德魯快要噴火的眼睛,他的刀叉切割牛排的聲音,他們隔著三、四十個座位都能聽到。
  
  安德魯將刀叉一丟,道:「我要去洗手間。」
  
  曾雨森同時也丟下了面包皮,葉宇真剛一動,他就笑道:「葉少,我保證安德魯沒有辦法得到那四十億黑鑽,別跟來!」
  
  葉宇真猶豫了一下,又坐了回去。
  
  曾雨森走進了洗手間,見門外兩個巡警相談正歡,他剛一推門,就被人一把壓在墻上。
  
  安德魯陰狠的笑,「曾雨森,我安德魯幷不是那麽好耐心,可以被人耍著玩的。」
  
  曾雨森吃痛的擠了一下眼睛,笑道:「別靠得這麽緊,我說過了你的肌肉太發達,不是我那杯茶。」
  
  安德魯冷笑道:「我倒沒你那麽挑,何况你穿著囚服的樣子倒也挺性感……」他說完又用力壓了一下曾雨森。
  
  曾雨森舉著雙手,道:「OK,OK……泰勒就在這裏。」
  
  「你說什麽?」
  
  「泰勒就在這裏。」曾雨森一字一字地道。
  
  安德魯放鬆了曾雨森,皺眉道:「他也在這裏?難道他已經知道我們來了,所以……」
  
  「不是他,是湯姆.威廉……」
  
  「他抓我們做什麽?」
  
  「呃……湯姆.威廉有一些特殊的愛好。」
  
  「愛好?」
  
  「美男。」曾雨森好笑地道:「這個私人監獄除了關著不能爲人知的一些人物,還有湯姆.威廉收集來的美男。」
  
  「你倒真是捨得。」安德魯笑道:「要論漂亮,我們當中四個,要屬許安林爲首吧。」
  
  「這個……」曾雨森搔了搔眉毛,擡頭笑道:「我們三個都不是湯姆最好的那一口,尤其是安林這種類型的,他最好的是……」他看著安德魯逐漸變色的臉,吐了一句:「肌肉男。」
  
  「你這該死的!」曾雨森又被安德魯壓在墻上,連氣都喘不過來。
  
  這時巡警進來了,大聲喝斥,安德魯只好放開曾雨森,却聽曾雨森在他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枕頭下有槍。」
  
  天一黑,許安林突然踹了一脚靠在鐵栅欄向外望的曾雨森。
  
  曾雨森回頭,笑道:「怎麽了?」
  
  「你這個騙子,再說點謊話來聽聽吧!」許安林冷哼道。
  
  曾雨森一笑,許安林小的時候看不懂英文,他會念故事給他聽。不過他常常篡改童話故事的結局,比如他說海的女兒後來嫁給了那位王子,生了一條鯊魚,一條鯨魚。
  
  許安林吃驚地張大了嘴問:「可是……爲什麽美人魚會生出鯊魚與鯨魚來呢?」
  
  曾雨森看著許安林困惑的小臉,得意地道:「因爲這樣,才可以保護他們的媽媽不受人欺負啊。」
  
  以至于,許安林長到很大了以後,還以爲美人魚嫁給了王子,生了一條鯊魚,一條鯨魚。當他第一次知道結局其實不是這樣的,美人魚消失在了大海裏,成了一串泡泡,王子只是好奇地問了一句她的去向,邊哭邊恨恨地駡曾雨森是個騙子,專講謊話。
  
  曾雨森委屈地看著他氣呼呼離開的背影,對著白白的手指道:「可是不說謊話,就不是童話了呀!」
  
  以後但凡他要聽曾雨森講故事,都是那句:「騙子,過來講點謊話聽聽吧!」
  
  曾雨森走到許安林的對邊,盤腿坐在床上,道:「好吧,今天講一朵藍玫瑰的故事。很多年,很多年以前……」
  
  坐在一邊的葉宇真輕笑了一下,曾雨森笑道:「故事總是從很多年前開始的嘛!」
  
  「很多年以前,在一座幻想城堡裏住著一位公主。她是一位很不幸的公主,被自己的家庭賣給了一個黑魔王當妻子。可是她渴望愛情,渴望自由,所以她只好每天都住在幻想城堡裏,等著一位騎士來救她出去……」
  
  葉宇真微笑道:「是睡美人嗎?」
  
  「宇真,不要打岔。」許安林拍了一下葉宇真的脚。
  
  曾雨森微笑道:「幻想公主與黑魔王很快有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不到三個月就會爬,七個月就會開口說話,頑皮透頂。幻想公主就叫自己的孩子是小猴子,于是幻想他住在森林裏,自由自在……」
  
  許安林聽到這裏忽然直起了身體,有一些不安地動了動嘴,却沒有說話。
  
  「有一天,黑魔王招待了一個年輕人,那個年輕人一頭黑髮,有著健碩的體魄,但同時又能言善道,風度翩翩,就好像所
  
  有童話裏的王子一樣。他對幻想公主充滿了同情,每一天都會送她一朵藍色的紙玫瑰。
  
  「幻想公主完全被他迷住了,假想他是一個騎士,能給她愛與自由。直到有一天,幻想公主終于决定逃出城堡,與騎士一塊出逃,她背起自己的孩子獨自穿過森林,在與黑髮騎士約好的地點苦苦等待,但她沒有等來騎士,却等來了魔王……」
  
  曾雨森輕笑了一下,習慣地似乎想要去摸烟,却發現自己穿著囚服,于是接著道:「魔王把幻想公主拴在一間黑屋裏,只能爬著或趴著,還在她面前放了一面鏡子,讓她認清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可幻想公主依然是幻想公主,她幻想著騎士有天會來救她,她每天只能跪著去舔水或者食物,而她跟她的小猴子說,他們現在在森林裏,小溪裏的水都要低頭去喝的。
  
  「終于,幻想公主累了,她不想再走出自己的幻想城堡,于是就在那裏沈睡了,成了睡美人,她一直一直都在等著她的騎士,還握著他的藍玫瑰。」
  
  許安林熱泪盈眶,喃喃地道:「雨森……」
  
  曾雨森笑道:「幻想公主是幸福的,她不知道童話以外的世界。她不知道她死後,黑髮騎士又來了,他又去勾引魔王的另一個女人。
  
  「她叫土豆〈注:馬鈴薯〉娘娘,因爲她總是待在厨房裏削土豆,削得又快又好。可是沒有哪一個削土豆的厨娘有她那麽漂亮,她身上再髒看起來都非常的高貴,所以小猴子管她叫土豆娘娘……」
  
  許安林霍地站了起來,渾身顫抖不已。
  
  曾雨森微笑地接著說:「黑髮騎士去調戲土豆娘娘,喝得醉醺醺地說:從前這裏也有一個女子想要跟他走,他只不過就是跟她玩玩而已,對她其實一點也沒有興趣,她長得比你差太遠了……
  
  「土豆娘娘跟他糾纏的時候,魔王進來了,黑髮騎士立刻咬定是土豆娘娘勾引他,魔王一句話都沒讓土豆娘娘開口,就開槍把她打死了。」
  
  許安林泪流滿面,他抖得連話都說不清楚,問:「雨森……幻想公主是你的母親,土豆娘娘是我的母親,對不對?」
  
  他拼命地搖著曾雨森的肩,曾雨森伸手將他摟在懷裏,聽著他泣不成聲,淡淡地笑道:「對不起,我這個騙子讓你流泪了……」
  
  葉宇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突然聽到安德魯的聲音:「是威廉王子讓我回這個號的,你不信可以現在去問他!」
  
  門外的獄監似乎嘀咕了幾句,打開了他們的門,放安德魯進來。
  
  曾雨森看著安德魯的臉,笑道:「怎麽樣,還行嗎?」
  
  安德魯冷哼了一聲,「不到天亮,他是絕對醒不過來了。」
  
  「呵呵,看不出你挺强的嗎?早知道是去享受,不是被享受,剛才就不會這麽激動了吧!」曾雨森笑道。
  
  安德魯似有似無地瞟了一眼葉宇真,冷笑道:「不是所有的人,我都願意上的。」
  
  「別廢話了,槍呢?」
  
  安德魯慢條斯理的從褲襠裏抽出了一把精致的以色列手槍。
  
  「好地方!從今天之後,大概這個監獄裏只有湯姆.威廉敢摸你那個地方!」曾雨森笑道,他打量著槍,伸呼吸了一口氣,「是以色列的KJ-180,體積小,射程遠。」他微笑了一下,道:「把它給葉少吧!」
  
  葉宇真與安德魯同時吃了一驚,安德魯咬牙道:「這是爲什麽?」
  
  「因爲他的槍法是我們當中最好的。」曾雨森微笑道。
  
  安德魯猶豫再三,只好走過去把槍遞給了葉宇真。
  
  「葉少……」曾雨森靠在鐵栅欄上借著探照燈,看著前方道:「看到控制室裏那排電櫃了嗎?」
  
  葉宇真冷冷地看了一眼安德魯,將手槍接過,走到曾雨森跟前,看著因爲巡邏而空無一人的控制室。「你是說那排綠色下的紅色按鈕嗎?」
  
  曾雨森點了點頭,微笑地道:「葉少,這個按鈕是火警按鈕。它是唯一一個只要按下它,所有的監禁室門都會打開的按鈕……」
  
  頓了頓,曾雨森續道:「通向監獄廣場的大門也會打開……沙漠裏的水是很貴的,所以這裏不是用水來滅火。十五分鐘以後,這裏就會變成一個封閉的空間,斷絕氧氣進入,以便滅火。」
  
  安德魯也凑了過來,皺眉道:「就算葉警官可以打中這個按鈕,我們也不過只逃到廣場上。」
  
  曾雨森微微一笑,道:「湯姆.威廉其實是北非最大的走私頭目,是世界上所有洗黑錢組織的頭號大客戶。此人做任何事都留有一手,這個監獄裏一定會有秘密的逃生通道。當年設計這個監獄的一共有四位設計師,二位死于暴病,一位死于車禍,只有一位下落不明……」
  
  安德魯吸了吸氣道:「現在要找這位設計師倒也不容易。」
  
  曾雨森一笑,「倒也沒有那麽難,差不多幾年以前,我就找到了這個設計師……」
  
  安德魯略些吃驚地道:「那這麽說,你已經知道了秘道。」
  
  曾雨森笑道:「那倒不是,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只剩一口氣了,沒辦法把那麽複雜的監獄地圖告訴我,而且我也懶得記設計圖,他只要告訴我地圖交給誰就好。」
  
  安德魯微笑道:「差使別人倒是你的强項。」
  
  曾雨森笑道:「只可惜我到昨天才找到那個人與設計師勾結的證據……一張支付設計師的瑞士銀行本票的影印件。
  
  「那個人心狠手辣,過河拆橋,經手的人都殺得很乾淨,證據消滅得也挺徹底,却不知道D.J瑞士銀行有一個條規,凡是由他們銀行出據的本票,都會有一份正面的影印件……會比其他銀行多一份存根。」
  
  安德魯銀灰色的眸子看著曾雨森,聽著他笑著續道:「就在地下檔案室裏,其實倒也不難找……」
  
  安德魯輕哼了一聲:「看來你確實花了不少工夫。」
  
  「如果你不想讓湯姆.威廉知道你在他背後捅刀子,等一下我們是否能出去就要看你的了,安德魯先生。」曾雨森撓了撓眉毛,笑道:「我知道你忍到現在就是想看看我手上有什麽底牌,很遺憾……我的底牌就是你。」
  
  第十章
  
  葉宇真輕笑了一聲,安德魯轉臉看他,只見他臉上滿是譏諷嘲笑解恨的表情。他一直都是那種深藏不露、感情內斂的人,會拿出這種表情,想必是恨安德魯恨到了極點。
  
  安德魯看著葉宇真,慢吞吞地道:「你以爲他贏了,對嗎?」
  
  「你不配跟他談輸贏!」葉宇真咬著牙道。
  
  安德魯看著他,突然態度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笑道:「我們已經同舟共濟了,自然一起進來,一起出去。」
  
  曾雨森一笑,對葉宇真道:「現在看你的了。」
  
  葉宇真瞄了一下那枚紅色的按鈕,突然問道:「曾雨森,你一直讓我追著你跑,是因爲你早知道我的槍法很好,對嗎?」
  
  曾雨森有一絲抱歉,「對不起,宇真,會對我鍥而不捨的神槍手,我只認識你這一位元。」
  
  葉宇真輕笑了一下,倒沒有曾雨森料想當中的那麽生氣。
  
  倒是許安林很生氣地道:「人人都在你的算計之中,那麽我呢?你打算派我什麽用場?」
  
  曾雨森張了一下嘴,連忙安慰道:「你沒什麽用場啊,安林。」
  
  這下子許安林氣得臉都走形了。
  
  安德魯笑得眼泪都出來了,道:「不要說得這麽難聽,他好歹解决了你生理需求……」
  
  他話音才落,許安林突然抽手給了他一巴掌。
  
  安德魯萬萬沒想到許安林居然會擡手打他,一時間倒懵了,等他清醒過來還來不及發作,舉槍的葉宇真已經冷聲道:「拜托你們不要那麽吵!」
  
  安德魯只好悶悶地吃下這個啞巴虧。
  
  葉宇真盯著前方的目標,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開槍,一槍命中目標。一時間監獄裏立刻警鈴大作,鐵栅門隨即自動開啓,所有的囚犯都跑了出來。
  
  「漂亮!」曾雨森贊了一聲,然後道:「我們有十五分鐘,找到泰勒,然後逃走。」
  
  監獄裏慌作一團,曾雨森帶著安德魯他們飛奔向最末端的那間房,他們剛到門口,就看見一個醉醺醺的黑髮男子從裏面出來。
  
  曾雨森手一推將那個男子推跌回了房間。
  
  這是一間單人間,豪華的床,奢華的浴室,根本不像一間監獄的房間,倒像一間別墅裏的臥室。
  
  葉宇真冷笑道:「怪不得全世界的國際刑警都找不到他的下落,原來他就藏在摩洛哥的監獄裏,庇護他的就是摩洛哥的王子。」
  
  那個黑髮男子猛然醒了,他擡起頭驚慌地問:「你、你們是誰?」
  
  他身材健碩,一頭微卷濃密的黑髮,五官硬朗,若非歲月無情,兩鬢染霜,又有幾分聲色過度的顔色,眼鼻已經松垮,會是一個很能令女人心動的男子。
  
  看到他,原本存在其他三人心裏的猜想都得到了證實。
  
  許安林顫抖道:「他……他就是黑髮騎士,對嗎?」
  
  「槍!」曾雨森沒有回答,只是攤開右手冷冷地道。
  
  葉宇真皺了一下眉,有一些猶疑地將槍放到了他的右手上。曾雨森用槍對準了黑髮男子,安德魯連忙急道:「讓他先說密碼!」
  
  黑髮男子眼光聚在了曾雨森的臉上,恍然道:「你、你就是那個……」
  
  「不錯,是我!」曾雨森冷冷地道。
  
  「你就是那個在聖瑪莉大道不要一百萬美金,要我教你折藍色玫瑰的人。」
  
  曾雨森呵呵沙啞地笑了幾聲,道:「我還以爲你有更久遠的記憶呢,泰勒,你再看看我是誰?」
  
  泰勒費勁地看著他的臉,拼命地回想,却似乎仍然想不出他是誰,他見曾雨森擡起了手,連忙道:「你弄錯人了,你一定是弄錯人了,我根本不認識你!」
  
  「那麽你對曾雨森這個名字還有印象嗎?」
  
  「曾雨森……」泰勒的眼睛像是觸及了什麽,猶如火燒般一下子亮了起來,道:「你……你是曾家年的兒子!」
  
  「我是伊絮芸的兒子。」曾雨森淡淡地道。
  
  泰勒啊了一聲,模糊的記憶當中似乎有那麽一位女子,她的聲音很動聽,常舉著一個小男孩,笑著道:「我的小猴子,我的小猴子。」
  
  後來那個女子呢?泰勒回想著,突然恍然大悟。
  
  是的,他端著酒杯對曾家年很遺憾的說,他的太太想要跟他私奔,可是他不會做這種對不起朋友的事。曾家年咆哮著說這不可能,像發了瘋似的沖了出去。
  
  這對泰勒來說,那個幷不是絕頂漂亮的女人只是夏季一個小小的調劑。她的印象都沒有曾家年第二個女人那麽深刻,那倒真是一個美人,可惜曾家年就那麽一槍打死了。
  
  那個女人的眼神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充滿了不解、傷心,看著抖得像落葉的曾家年,又最終化成了憐惜。這關他什麽事?他都沒想過曾家年脆弱到核實一下背叛是否屬實的勇氣都沒有。
  
  他擡起了頭,看著那張酷似伊絮芸的臉,終于對她有了一點印象。
  
  曾雨森淡淡地道:「我這麽多年一直都在找你,很可惜在聖馬麗一O三三號你與湯姆.威廉退場太早了。」
  
  「你、你找我做什麽?」泰勒擡起了頭,一副傷心的樣子道:「你的母親不是我殺的,是你父親殺的,我與你母親是真心相愛的……」
  
  曾雨森微笑道:「因伊絮芸要讓我帶一句話給你。」
  
  泰勒愣道:「什麽?」
  
  「她要我告訴你,她永遠愛你,她很感激跟你相處的每一天。」
  
  泰勒啊了一聲,似乎完全沒想到伊絮芸會要兒子轉告他這句話。
  
  曾雨森接著微笑道:「童話故事裏,公主與騎士以後都要過著永遠幸福的日子,所以我不能讓幻想公主一個人待在城堡裏,我要送你去陪著她。」他說著舉起了槍,却沒有立即開槍。
  
  安德魯急道:「你讓他快把密碼說了!」
  
  葉宇真連忙道:「曾雨森,別開槍!我們可以帶他走!讓法律懲治他!」
  
  泰勒直起了身子,跪在曾雨森的面前,哀求道:「別殺我!你的母親不會希望你殺了我的。」
  
  曾雨森的手顫抖了一下。
  
  「先讓他說密碼!」
  
  「爲著這麽一個無耻人當殺人犯不值,曾雨森!」
  
  「你、你媽媽要讓你當音樂家的,你當了殺人犯,就當不成音樂家了!」
  
  曾雨森的手持著槍一直指著泰勒,食指動了好幾下,却遲遲不扣扳機,就在這個時候,有一隻溫熱的手覆上他的手,食指
  
  覆上了他的手指,槍響了。泰勒的額前多了一個黑洞,他張大了嘴,直挺挺地向後倒在了地上。
  
  「雨森……謝謝你教會了我開槍。」許安林對視著曾雨森的眼睛,沙啞地道。
  
  安德魯抓起泰勒搖晃道:「密碼是多少!」
  
  泰勒大張的嘴已經不能發出任何聲音了,安德魯怒不可遏地將他的尸體抛到了地上,恨恨地駡了一聲:「Shit!」
  
  「時間不多了,我們該走了!」曾雨森笑道。
  
  安德魯怒視著他,葉宇直淡淡地道:「再不走,我們就要悶死在這裏了。」
  
  安德魯冷哼了一聲,帶著他們一路沖進了巡警們專用的浴室,弄開了地板上陰井的蓋子,下面是一個僅供一人行走的管道,幾個人在管道裏挨個走著。
  
  管道的前方顯然有出口,所以雖然空氣污濁,但是勉强可以呼吸。
  
  直到前方出現了一道鐵栅門,地方才寬敞了起來。
  
  安德魯淡淡地道:「打開這道鐵栅門,就是一道梯子,上面是一個石屋,就可以出去了。」
  
  葉宇真皺了一下眉,道:「怎麽這麽容易?」
  
  「想知道嗎?」安德魯微微一笑,葉宇真只是輕哼了一聲,安德魯笑道:「可惜我只能告訴曾雨森。」
  
  他說著在曾雨森的耳邊說了幾句話,葉宇真與許安林都盯著曾雨森的臉,但見曾雨森只是淡淡笑了一下,沒有其他的表情。
  
  「裝神弄鬼!」許安林駡了一聲。
  
  「快把栅欄打開吧。」葉宇真淡淡地道。
  
  「就在那裏!」安德魯笑著指了栅欄上一根黑黝黝的,一手可握的鐵柱子。
  
  「我去!」
  
  許安林剛跨出一步,曾雨森就把他拉住了,道:「我來好了,你和宇真看著有什麽其他的機關沒有,別是安德魯先生有什麽地方記不全。你們是刑警,這方面比較有經驗。」
  
  許安林其實沒受過什麽刑警的訓練,但是難得曾雨森也會看中他的本事,嘴上不說,心裏還是滿愉快的,爽快地嗯了一聲,
  
  當真四處查看了起來。
  
  葉宇真摸了摸每根有手臂那麽粗的鐵栅門,只覺得這種金屬觸手溫熱,遠不是普通金屬的冰凉,心中一動,脫口道:「這是美國最先進的混合金屬,用來防核爆的。」
  
  安德魯笑道:「葉警官真識貨。」他轉頭道:「快點吧,這會兒上面肯定已經發現少了四個人,不用半刻鍾就會追到這裏。」
  
  曾雨森手按了上去,稍一用力,那鐵栅門就升了上去。
  
  葉宇真本來就靠在門邊,很自然的就走出去了,安德魯立刻緊跟在後面,許安林則轉頭對曾雨森道:「看來也沒什麽其他花樣了,我們走吧!」
  
  「好!」曾雨森手按著鐵柱笑道:「你先出去,我把它旋死一點!」
  
  許安林嗯了一聲,道:「那你快點!」
  
  說完就擡脚從門裏走了出去,他剛一出去,門「匡當」就掉了下來,只震得上面的灰沙不斷的往下掉。
  
  許安林與葉宇真都是被巨大的響聲嚇了一大跳,許安林搖著鐵栅欄急道:「曾雨森,曾雨森!你爲什麽把門放下來!」
  
  「他不用放,只要他的手一離開那根柱子,這道萬斤重的混合金屬鐵門就會掉下來。」安德魯笑道:「那根柱子可是很高科技的,它能感應人的溫度與脉搏,只要人的手搭著它,就能啓動這道鐵門,只要一離開,這鐵門在一秒中之內就會落下。
  
  「所以它不用任何花樣,因爲一個人走不了,兩個人走不了……除了養有死士的湯姆.威廉,即便再多的人,我想也走不了。」
  
  安德魯看著在鐵門內浮現的曾雨森的臉,笑道:「我們就比較幸運了,我們有一個勇于自我犧牲的……曾雨森。」
  
  「你這個騙子!」許安林紅著眼,看著曾雨森的臉恨恨地道,他的手突然伸進鐵栅門,死死拽著曾雨森的頭髮,好像恨不得把曾雨森頭上的發都拔光。
  
  曾雨森吃痛地擠了一下眼,他伸出手撫摸著安林的臉,微笑道:「安林,以後不會再有人來騙你了……記得,不管多麽老,都要保留著對一朵藍玫瑰的向往,從右岸去左岸轉個身就到了……還有,年紀大了一定要配副好一點的假牙,我是認真的。」
  
  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能聽到遠處過道裏傳來快速的奔跑聲。許安林泪流滿面,曾雨森道:「帶他走,宇真!」
  
  「朝這個監獄的東邊走,Pavadi在那裏給我們安排了一架直升機。」曾雨森看著葉宇真微微一笑,道:「葉少,接著槍!」
  
  他將槍抛給了葉宇真,安德魯眼睛裏的光一閃爍,冷笑了一下。
  
  葉宇真低了一下頭,沒有讓任何人看見他眼裏的泪花,一把接過曾雨森抛過來的槍,他握住許安林手臂,道:「我們要快點走了!」
  
  許安林死死抓住鐵栅欄,拼命搖著頭,像發了瘋一樣叫道:「我不會走的!我不會走的!」
  
  葉宇真與他拉扯著,安德魯突然一掌劈在他的脖子上,許安林頓時暈了過去。
  
  曾雨森與葉宇真都吃了一驚,安德魯爬上了樓梯冷哼道:「走吧,再不走就都走不了了。」
  
  葉宇真將許安林背上,也爬上了樓梯,他始終沒有回頭再去看一眼曾雨森。
  
  許安林醒過來的時候,只見安德魯坐在機艙裏正準備起飛。
  
  葉宇真溫聲道:「你醒了,我們很快就能離開摩洛哥。你放心吧,我會申請附近的國際刑警增援,我們會救曾雨森出來的……」
  
  許安林呆滯的點了點頭,靠在了葉宇真的身上,葉宇真輕嘆了一口氣將手搭在他的背上。誰知許安林突然將葉宇真口袋裏的槍摸了出來,對準了他們兩個,道:「停下,都出去!」
  
  葉宇真驚楞地道:「安林,你不要衝動!」
  
  「我不能丟下他!宇真。」許安林流著泪道:「他就只有我一個,我不能丟下他……我丟不下他。」
  
  安德魯剛想說什麽,許安林一槍打在直升機的儀錶盤上,道:「下去!否則我真的會開槍。」
  
  葉宇真楞了好一會兒,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拉開艙門,跳了出去。安德魯倒沒想到他會這麽做,也只好搖著頭拉開艙門跳了出去。
  
  許安林跳上了駕駛座,他轉頭對著機外的葉宇真,道:「學長,我一直都想成爲像你這樣的人,有勇氣,知道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但是我成不了像你這樣的人,對不起……亞馬遜裏的北極熊很早就已經選擇了答案,它想要幸福,而不是變成人。」
  
  「我會救你們的,我向你保證!」葉宇真喃喃地道。
  
  「我等著學長,如果我們兩人還活著。」許安林說完一抹眼泪,啓動了直升機,然後掉頭對葉宇真,笑道:「學長,槍!」說完就將槍抛出窗外,給了葉宇真。
  
  許安林開著搖搖晃晃的直升機,尋找著監獄的方向,他流著泪,不斷說著:「曾雨森,你是雨林,你不會死在沙漠裏……請原諒我這麽晚才來找你,我一直以爲找不到你,原來你一直就在我的身後。」
  
  葉宇真發現眼裏的直升機突然變得模糊,才發現自己流泪了,他淡淡地道:「我現在才明白爲什麽曾雨森會喜歡許安林,因爲他很早就知道,無論他要去哪里,只有許安林會心甘情願的陪著他,不計後果,不問前程。」
  
  「宇真!」
  
  安德魯想過去摟著他的肩,可葉宇真却突然回過頭來用槍指著他,冷冷地道:「安德魯,你涉嫌謀殺冰島籍國際刑警Nickro,我是國際刑警英國分部葉宇真,現在要對你實行拘捕,你可以不說話,但是你所說的將會作爲呈堂證供。」
  
  安德魯看著那柄對著他腦袋的黑色槍口,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很猙獰,「你知道曾雨森爲什麽這麽肯定湯姆.威廉會找上我們嗎?」
  
  他看著葉宇真那張帥氣的面孔,續道:「因爲湯姆.威廉急于找到另一個替他洗黑錢的代理人,過去是泰勒,但泰勒自從被你們國際刑警搞得走投無路以後,他就一直在物色另一個物件,我剛好是他最中意的合作夥伴之一……湯姆.威廉比較相信床伴。」
  
  葉宇真看著他喘著氣。
  
  安德魯聲音有些沙啞地道:「葉宇真,我可以救曾雨森與許安林……不過,要拿你自己來換!」
  
  尾聲
  
  「有一頭亞馬遜裏的北極熊沿著河的右岸去找玉米……」一個美艶的印度女子抽著烟,坐在酒吧的一角述說道。
  
  她對面一位憨厚的男人喃喃地道:「可是……亞馬遜是熱帶,怎麽會有北極熊?」
  
  印度女子冷哼了一聲,「你都能被生出來,這世上還有什麽不可能?」
  
  憨厚的華人男子連忙點頭,道:「是,是!」
  
  「可是它很快就發現玉米不在右岸,而在左岸……」印度女子狠抽一口烟,「怎麽才能最快從右岸去左岸呢?它走了很遠才想明白,只要轉個身就從右岸到了左岸……」
  
  憨厚的華人男子終于忍不住笑了,印度女子不滿地道:「怎麽,你不相信嗎?要是我不轉身,你能坐這裏?」
  
  「不是啊,Pavadi,你都說了北極熊去找玉米了,怎麽北極熊一轉身,玉米就能長腿到它的身後了?」
  
  「誰說不可以?」Pavadi沖遠處勾勾食指,一個服務生穿著玉米裝到他們的面前。
  
  那個服務生有一頭黑色的頭髮,長長的劉海,一雙眼睛總是看起來似睡非睡,他很無奈地道:「請問兩們要點什麽喝的嗎?」
  
  憨厚的華人男子尷尬地要了一杯啤酒,等那玉米裝的服務員走遠了以後,他對Pavadi說:「這樣子會不會過分了一點!」
  
  Pavadi烏眉一挑,哼道:「我跟父親爲他做了這麽多事,替他找地圖,打聽泰勒的下落,爲他忙前忙後,最後還救了他跟他情人的命,是他自己說除了跟我上床,什麽都願意爲我做的!」
  
  憨厚的男子立即咳嗽了一聲,忽然覺得很幸福,這種福利目前正是他享受的,儘管是別人不要的。
  
  全文完
  
  番外:王子與王子幸福的以後生活
  
  王子們自然在夜晚經常做愛,有一次許安林王子做完了愛以後,問曾雨森王子:「我一直聯絡不上學長,他好像失踪了一樣!」
  
  曾雨森閉著眼笑了一下,道:「葉少還需要你來爲他操心嗎?」
  
  「可是你說宇真到底去哪里了呢?」
  
  「是哦,宇真去哪里了呢?」
  
  許安林還想說什麽,但回頭見曾雨森已經睡著了,他只是無意識地重復了一句許安林的問話。許安林有一些不安,但隨即想到萬能的葉宇真怎麽有事情呢,便安心地摟著曾雨森睡了。
  
  想到他們在監獄裏面那一刻的驚險,現在的安定憑添了幸福的感覺,沒想到克西米與湯姆.威廉也有交情,還願意給他面子放他們一馬,連克西米大叔也很吃驚呢,真是撿來的幸福啊。
  
  海的女兒化成了大海裏的泡泡,王子只是好奇地問了一句她的去向,可是那依然是童話故事。
  
  南非有一所華人學校最近很熱門,因爲裏面有一位非常有魅力的年輕校長。很難講年輕的媽媽們把小孩子送進學校是不是因爲這點,但是很明顯的是,來接送小孩的年輕媽媽頻率陡然上升。
  
  年輕的校長愛穿黑色的襯衣,彈一手非常好的鋼琴,他的音樂課會有很多人來旁聽,因爲校長說音樂是幸福的根源。
  
  學校裏還有一名熱門的語文老師,他愛講童話故事,很多小孩子都說這位老師講的童話故事要比書上看來的好聽。
  
  學校裏舉辦了一個最受歡迎老師的評比,校長謙虛的表示不參加這次評比。某天,一名評委興衝衝地將結果遞給了校長,校長自信地接過,掃了一眼大吃一驚,問:「不應該是許安林老師的嗎?怎麽是Pavadi老師?」
  
  評委不無遺憾地道:「因爲很多家長不肯讓學生把票投給許安林老師,說他對世界名著不太熟悉,在文學的修養上還有待提高。」
  
  校長將修長的手指放在辦公桌上無奈地對著,心裏暗想:這可如何是好呢?昨晚他們已經提前慶祝過了,難得安林熱情主動,令人銷魂。
  
  「你這個騙子!」
  
  許安林老師怒氣衝衝地在門口出現了,評委似乎對這幕已經司空見慣,神色自若地告辭出門去了。
  
  校長大吃一驚,正在心想爲什麽許安林老師消息如此靈通,却聽他喊道:「你爲什麽說小王子變成了人,帶著小燕子去了南方?他明明是被人推倒了,小燕子也凍死了!」
  
  校長對著老師怒氣衝衝的臉,突然興高采烈地道:「安林,你被評上最受歡迎的老師了!」
  
  老師的臉立刻轉怒爲喜,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校長心裏苦澀地想著將要付給Pavadi老師的代價。
  
  老師從不想親自去看童話故事,因爲他心裏明白只有校長告訴他的才是童話故事,每一個童話真實結局的得知,他都會憤怒,那是因爲又一個童話故事消失了。
  
  一根玉米沿著河岸走啊走啊,有人旁音道:「有一根玉米沿著河的右岸出發去尋找幸福……拜托你動一動,要表示懷疑的樣子!」
  
  玉米只好晃了晃腦袋,旁音又道:「怎麽辦呢?結果他發現原來狗熊在左岸……」
  
  「安林……真的要在校慶表演這個節目哦?」
  
  旁音又道:「不要亂動……怎麽才能最快從右岸去左岸呢?」
  
  一頭熊飛快地跑到玉米身後,道:「轉過來,轉過來!」
  
  玉米只好無奈地轉過身,却看見狗熊咧著嘴在大笑,許安林的犬牙微微向前突起,大笑的時候會看上去有幾分稚氣,雖然可愛但他却不願意大笑,只聽他說:「原來只要一個轉身,玉米就從右岸到了河的左岸,因爲狗熊一直在他的身後!」
  
  「這是恐怖故事,安林!」玉米眨了眨眼,微笑道:「不過,我愛你,狗熊!」
  
  狗熊看著玉米,然後道:「我愛你,曾雨森!」
  
  番外《王子與王子幸福的以後生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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