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攻:位高權重,超強自製力,信仰堅定,紳士
受:平民英雄,武力值爆表,脾氣暴躁,流氓

又有Omega在門口顧影自憐,哀歎自己為什麼是個Omega。鹿鳴澤表情空洞地關上門,心裡狠狠呸:澇的澇死,旱的旱死。
鹿鳴澤生平最恨的是——特立獨行。
鹿鳴澤生平最想要的是——“信息素!
你是omega嗎?

某人:不是
那你是alpha

某人:不是。
原來你是beta……”

某人尷尬:不,也不是。
那你到底是什麼?

某人想了許久,很為難:非要用字母形容的話,我是gay a pure gay……”

鹿鳴澤死後穿越到一個奇怪的世界,這裡男人和男人談戀愛不會被罵同性戀,他以為自己到了天堂。
但是後來他發現,在這裡搞gay,需要一種叫做資訊素的東西。
鹿鳴澤沒有資訊素,他交過的男朋友都劈腿了。
後來他想通了,字母不同搞在一起哪能算搞gay,他搞過的這些男朋友可能都是假gay
某人絕望地指著門口:傷養好了就走,我這裡不收留陌生(男)人。
某傷患:你不是說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許?
去你媽的以身相許,註定會被搶走的假gay男票他根本不想要!
某傷患:走心嗎?
鹿鳴澤:走腎。
某人在遇見某傷患之前,攻受都幹過。

1 第一個假gay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一點,關於主角的名字,我之前發了試閱之後才有妹子跟我說跟一個出名的小說主角重名了……
我的主角名字有設定,正文說過一次,這邊再說一次吧,來自於象棋殘局獨鹿鳴澤,百度就可以搜到。
關於主角的名字出戲還是之類的就不要跟我說啦,一次次解釋也挺麻煩的。

少年有一張好看的臉,他的眼睛是如大海般深沉的藍色,金色的髮絲柔軟而耀眼。只是此時此刻,他那雙好看的眼睛正被濃郁的悲痛覆蓋,濃密卷翹的睫毛上也盈滿晶瑩的淚水,這令他的美貌更加令人動容。
少年倔強地咬著嘴唇不讓淚水流下來,他用舊頭盔和遍佈破洞的軍大氅遮掩自己的容貌,卻遮不住身上源源不斷散發出來的資訊素。
他握著自己胸前的十字架低聲呢喃:上帝……為什麼我是一名Omega,為什麼……”
一名軍官站在遠處看著少年,眼神沉甸甸。
老天對我真不公平!因為我是Omega,天生就該屈服於Alpha的淫威之下,就要在發情期無法控制地想跟你們上床……不,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是一個獨立的人,我想上軍校,我可以證明自己比任何Alpha都強,你為什麼不肯給我這個機會?因資訊素產生的愛情不是我想要的愛情!
少年對著朝他步步逼近的軍官搖頭呐喊,像只受驚的兔子,但是曾經標記過他的Alpha的味道卻令他無法反抗,少年腿軟地幾乎跪倒在地,穿著筆挺軍裝的軍官走到少年面前,投向他的目光中滿是憐惜、寵溺和不容拒絕的霸道。
軍官肩膀上兩條銀色的橫線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如他英俊的容貌一般奪人眼球。他捏著少年的下巴,抬起他的臉,為他輕輕拭去淚水:寶貝,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只要你跟我回去,好嗎?
少年絕望地搖頭:不,我回去了他們也不會允許我再待在軍校,我的資訊素會擾亂Alpha的正常生活……”
他突然抓住軍官的袖子,如同抓著一把救命稻草,哽咽哀求說:威廉,你能替我保密對嗎?求你了,只有你能幫我,只要我繼續使用抑制劑。
軍官很抱歉地看著他,把少年攬入懷裡:對不起寶貝……”
……哦,不……”
咣!”“劈裡啪啦!”“咣當!

一連串噪音打破這對苦命鴛鴦重聚的悲愴氣氛,軍官和少年一起回頭,看到罪魁禍首,然後默契地,齊齊向後退了一步。
罪魁禍首拎起掉在地上的半扇豬狠狠摔在案板上,血沫和稀鬆的脂肪飛濺出來,恰好落在兩人剛剛踩過的地方。
罪魁禍首對二人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抱歉手滑。
罪魁禍首是個打扮土氣的青年,看起來二十歲出頭,穿著黑色棉上衣和厚厚的灰色工裝褲,外面圍著一條沾滿油光和血污的全身圍裙,腳下踩水鞋,手裡一把菜刀。他頂著一頭棕黑色的天然卷,頭髮濃密得過頭,眼睛都被遮住大半。可能正因為此,他看起來顯得有些髒——不對,應該是非常髒,說實話,青年此時的形象要比那個少年扮丑時還髒好幾倍。
他意識到自己的不合時宜,把菜刀放下猶豫地指著一邊角落:要不然,您二位那邊繼續?我這豬肉攤該開門做生意了,您在前邊擋著,我也不好開張不是……”
軍官的臉上也露出一絲尷尬,他下意識松了一下抱著少年的手,儘管只是鬆開兩根手指頭,也還是讓人看出他的尷尬。他對著那個青年點點頭,然後帶著自己的Omega匆匆離開了。
——淩晨五點鐘怎麼就有人出門做生意了!而且這人還這麼沒存在感!真是WTF
天然卷的青年看著那兩人走遠,抓了抓蓬鬆的頭髮,從背後屋子里拉出根水管,他把水管頂端捏扁,用高速的水流沖洗乾淨豬肉上沾的泥土,開始劈豬肉。他得趕在太陽升起之前把豬肉劈好,要不然等會兒巡警來了,他還沒分好豬肉,收拾起來會手忙腳亂的。
青年名叫鹿鳴澤,象棋殘局獨鹿鳴澤的後仨字。他親生爸是個象棋發燒友,恰好又姓鹿,覺得這是天意,就興高采烈給他取了這個名字。鹿鳴澤沒繼承他爸的象棋天分,也不太喜歡這個名字,因為聽上去像萬年難見的天煞孤星,忒不吉利。
為了吉利,也為了能夠讓他們更容易地發音,鹿鳴澤只告訴別人自己叫鹿
鹿鳴澤手腳麻利地把半扇豬肉骨肉分離,彎著腰在案板旁邊剁了好久,剁完了碼出整齊的一排排,給珍妮小姐的骨髓棒子單獨留出來,這才洗乾淨手,捏著胳膊上酸疼的肌肉靠在一邊休息。
沒過多久,适才離開的軍官去而複返,鹿鳴澤遠遠看見他,臉上的表情變得哭笑不得。早就猜到這個人會去而複返,他一直是這個尿性,死!性!不!改!
威廉走到豬肉攤前面一尺遠的地方,對鹿鳴澤抬手打招呼:嗨,鹿,好久不見。
鹿鳴澤笑著點點頭:是挺久的,你這混得不錯,都混到上尉了哈。
威廉沒想到鹿鳴澤面對他時會這麼坦然,驚訝地挑了挑眉,他盯著鹿鳴澤看了許久才回過神,心想,這傢伙要麼演技太好要麼心理素質過硬,不然對著他的時候怎麼如此無動於衷。
鹿……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解釋,我想是時候說清楚了。
鹿鳴澤臉上的笑容消散了一點,他下意識從案板上摸過一塊豬肉捏在手裡,開始切方塊:哦。
威廉歎口氣,看到鹿鳴澤頭髮上沾著的一大片油光遲疑了瞬間,然後顫巍巍伸出手,像是想摸摸他的頭:關於我們倆,我很抱歉,這件事都是我的錯,拜倫什麼都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我在軍校的時候跟拜倫一個寢室,那天他的抑制劑用完了,不小心被我撞見,才發生後來的事。鹿,你要相信,我是愛你的,都是命運,讓我們越走越遠……”
鹿鳴澤一歪頭,行雲流水地躲開威廉的手,他抬起頭微笑著:然後呢?
威廉愣了愣,他最初就是被鹿鳴澤這樣的笑容俘獲,後來雖然也因為異地戀和身份發生變化的關係對他疏遠,再次見面卻發現對方身上果然有吸引自己的閃光點。
威廉軟化了硬邦邦的語氣:聽我說,鹿,我們,就是剛剛在這裡,我們討論的事情非常機密,拜倫Omega的身份在軍團中非常敏感,一旦暴露,他很有可能被送交軍事法庭裁決,所以希望你能保守秘密。
鹿鳴澤笑著點頭:成成成,沒問題,我就當什麼都沒聽見,還有別的事沒。
威廉深深地盯住他:鹿……你可千萬不要去告密。
鹿鳴澤臉上的笑容一下就撂地上了,手裡的砍豬刀咣當劈進菜墩裡,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威廉:告密?我上哪兒告密,爺整天不是擺豬肉攤賣豬肉就是被城管老鷹抓小雞似的攆得滿大街跑,我有空告密嘛我?


2 槍打出頭鳥
威廉聽鹿鳴澤口吐亂碼,疑惑地問:被什麼?
鹿鳴澤深吸一口氣,換個說法:巡警。
鹿鳴澤生平最討厭特立獨行,他信守的座右銘是中庸之道,不要太好也不要太差。俗話說的好啊,物以稀為貴,槍打出頭鳥,不論是掉在一堆金子裡的屎還是掉在一堆屎裡的金子,都會被挑出去。然而在這個地方他處處特殊,想過平常的生活都不行。
鹿鳴澤死過一次,在一個叫做地球的星球上,掉溝裡摔死了。他醒來之後發現自己還在溝裡,一睜眼,一大塊積雪撲在他臉上,鹿鳴澤一度以為自己會再凍死一次。
所幸有個大嬸出門倒臭水,好心把他撿回家。
鹿鳴澤的身體還是自己原來那具,只不過年紀縮小到十五六歲,他本以為自己不小心到了北極圈以北,在這裡生活一段時間後,才漸漸發現異常。
第一,這個星球不是地球,這裡的人甚至沒聽過地球的名字,這裡常年被冰雪覆蓋,沒有四季之分,只有暖季和寒季。剛來那幾年,鹿鳴澤以為自己掉到西伯利亞了。
第二,這個世界的人性別分六種,從資訊素來看分為三類,AlphaOmegaBeta,這裡的人跟地球上的人不一樣,他們都有各種獨特的資訊素,如同指紋一般。他們還有腺體,在脖子後面,資訊素就從那個地方產生。當然,鹿鳴澤除外,他這個外來人口什麼都沒有。
第三,也是最奇葩的地方,鹿鳴澤明確知道自己跟這裡人說話方式不一樣,但是所有的人,包括他現在暫住的家庭,從來不覺得他有口音,仿佛冥冥中有種語言轉換器,把鹿鳴澤的語言風格自動轉換成本地人習慣的,若是出現了不符合這個世界背景下的詞語,還會自動轉換成亂碼從他嘴裡吐出來,比如之前的城管
鹿鳴澤不太喜歡這樣標新立異,周圍的人都說翻譯腔,就他一口正宗京片子,即使他們意識不到,鹿鳴澤自己也覺得彆扭。還有一點,最明顯,也是鹿鳴澤最不喜歡的——他沒有資訊素,這很影響他談戀愛。
鹿鳴澤喜歡男人,小時候沒徵兆,對男女感情沒有感觸。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正常的情感進程被學習耽誤了。上初中時,小弟兄們忙著偷看女同學時候,他在學習;上大學時,寢室的大小夥子結伴看片時,他在學習……
直到快三十歲了,鹿鳴澤才發現自己有點不正常。他也害怕過,迷茫過,試著交過女朋友,但是始終無法對女孩子產生性衝動。鹿鳴澤以為自己有什麼硬體上的毛病,直到搞基這個詞在網上越來越火,他才隱約明白了一點。
但是在地球上,尤其在他那個傳統文化氛圍濃厚的家庭裡,同性戀是絕對不被允許的,鹿鳴澤只能藉口工作忙一次又一次推掉父母安排的相親。
鹿鳴澤死後來到這個奇怪的地方,據他觀察,在這裡男人和男人談戀愛很正常,他漸漸開始放心地交男朋友,威廉是鹿鳴澤曾經的男朋友之一。
然後,他像其他所有男朋友一樣,傍上個Omega劈腿了。
鹿鳴澤很生氣,知道真相後,生氣變成懵逼。萬萬沒想到在這裡搞基居然還需要資訊素,而他每個男朋友都會因為發情期不小心跟別的資訊素髮生性關係,從而導致跟!他!分!手!
——就像詛咒一樣。
鹿鳴澤沒有資訊素,他就算被勾搭跑了男朋友,輿論也不站他這邊,發情期的AlphaOmega因意外結合,甚至是受法律保護的。
他第一次被劈腿時氣得跑去喝酒,喝得爛醉如泥,後來想,那他不交Alpha的男朋友,交OmegaBeta總行了吧。然而結果還是一樣!總有信息素打擾他談戀愛。
所謂一回生兩回熟,失戀的次數多了,鹿鳴澤就習慣了。
鹿鳴澤認真談過幾次失敗的戀愛之後,進入了一種感情上的賢者時間,他跟威廉分手的時候平靜地告訴對方:威廉,你可能是我最後一個男朋友。
——
突然覺得,一個人也挺好,他在地球上沒談戀愛,活得好好的。

威廉會錯意,以為鹿鳴澤對他情深難忘,安慰了他很久,只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態度讓鹿鳴澤很想打人。為了保持風度,鹿鳴澤保持微笑沒說話,心裡充斥著大段大段的國罵。如今再見這位,鹿鳴澤是一點耐心都沒有,只想讓他滾。
威廉突然恍然大悟地了一聲,小聲嘟囔著:聯邦政府確實不允許隨地擺攤,影響市容,搞得環境髒亂差,還會傳播疾病。
鹿鳴澤微笑著罵道:去你二大爺的,這裡不是聯邦政府,是老子家門口。
總之他的國罵會因為兩種語言的轉換變得語無倫次,鹿鳴澤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
威廉被罵得差點噎死當場——這種風格獨特的髒話也是好久沒聽到過了。他不想再複習談戀愛那會兒鹿鳴澤是怎麼罵人的,藉口不放心把拜倫一個人放在飛行艙裡,匆匆跟鹿鳴澤告別。臨走還自以為好心地囑咐一句:鹿,下次不要再偷聽別人說話,幸好今天遇到的是我,如果是別的軍官,你可會惹上大麻煩。
鹿鳴澤把刀狠狠砍在菜墩上:路中央演瓊瑤劇還有理了,下次人民群眾跟你要賠款治眼瞎,你才要惹大麻煩了!
威廉走後豬肉攤迎來第一個顧客,是個頭髮花白的婦人,鹿鳴澤立刻掛起笑容,將準備好的脊髓棒子遞過去:珍妮小姐,這麼早啊。東西早給您準備好了,您拿好。
老珍妮跟他打招呼:早上好,勤勞的小鹿。
她撐開布袋子讓鹿鳴澤放裡面,又去摸自己的錢包,鹿鳴澤就在一旁微笑等著:今天骨頭剃得乾淨,收您一塊錢。
老珍妮固執地搖搖頭:不行,不行……說好了是三塊錢,每天都是三塊錢。
老珍妮的錢包很舊,拿出來的硬幣也有些發黑,但是她錢包上有一顆祖母綠色的圓形石頭,不知道是不是寶石,卻能隱約見到年輕時候漂亮的模樣,就跟它的主人一樣。
這裡的老人大多數沒有經濟來源,也沒有好體力,比一般人生活還要困苦,鹿鳴澤有時候想照應一下這位鄰居,對方卻堅持著不肯白拿,鹿鳴澤覺得她身上有種封建社會那時候大家閨秀特有的自尊心。
鹿鳴澤隨手扯了張油紙將巴掌大的一塊肉包起來:那給您饒塊肥豬肉,我不會做這玩意兒,拿回去也浪費。
老珍妮這次沒拒絕,朝他笑了笑,臉上的皺紋顯得很慈祥:好孩子,不用每次都特別照顧我……對了,剛剛那是什麼人?看背影像小威廉,他回來了?
喝!您眼神可真好使!

老珍妮得意地笑笑。
威廉以前也住這裡,考上帝國軍校後就再也沒回來。鹿鳴澤本來是跟他一起考的軍校,筆試環節甚至拿到全科滿分的優異成績,卻在體檢時因為沒有測到資訊素反應,被永遠拒絕於帝國軍校之外。
為了避免資訊素干擾行為的發生,帝國軍校是不收Omega當學生的,但是每年仍然有大量Omega抱著僥倖心理,服用抑制劑報考軍校,好一點的抑制劑,甚至能改變人的資訊素類型,平民是得不到的,他們通常會使用一種廉價的抑制劑,這種抑制劑會直接抹掉資訊素反應。而拒收無資訊素反應的學生這條規則,還是那年剛出臺的,鹿鳴澤實在太倒楣。
那之後威廉留在軍校,鹿鳴澤則被遣返,沒過幾年,他倆就分手了。
鹿鳴澤被勾起那些令人不悅的記憶,皺起眉頭,老珍妮拍拍他的手臂像是安慰:……你是個好孩子,別再惦記他了。
鹿鳴澤哭笑不得,卻沒反駁:行行行,我心裡有數。
鹿鳴澤這幾天的生意不太好,擺攤也只是隨便擺擺,擺了一整天,到將近四點的時候,肉也沒賣出去沒多少。不過好在有幾家固定要肉的客戶,擺完攤他要給人家送過去。
四點一刻,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哨聲,鹿鳴澤忍不住臥槽了一聲,手上麻利地把剩下的豬肉往布裡一包,掀開身後鐵皮房的窗戶扔進去,刀具之類也用布包起來塞到桌子底下。
收拾好了之後,鹿鳴澤在桌前蹲下馬步,展開手臂牢牢抓住桌子左右各一邊,他低喝一聲,用力往中間一擠,鐵制的桌子就被擠變了形,然後三兩下折疊起來,變成個看不懂形狀的鐵架子,往草垛裡一塞完事。
剛剛的哨子是這條街望風人的警報,警報一響,就說明巡警來了。鹿鳴澤動作快躲過一劫,其他人就沒這麼好運了,巡警來一趟猶如蝗蟲過境,收慢點就被他們連吃帶拿端走了,這邊的巡警比地球上的城管可要下手狠。
鹿鳴澤心裡歎口氣,忽然聽到自己鐵皮屋裡咚地一聲悶響,嚇他一跳。鹿鳴澤猛轉頭過去,從窗外往裡看,鐵皮房內漆黑一片,什麼都沒有,那聲悶響之後也沒再有動靜了。
——莫非家裡又進耗子?


3 白天不懂夜的黑
鹿鳴澤沒看清屋內,巡警這時卻趕到了,他回過頭,跟他們笑著打招呼:幾位又巡街?
為什麼我每次都能遇見你在外面轉悠,你難道在等我們?或者我們之中的誰?

鹿鳴澤臉上的笑容一僵:呵呵,說笑了。
當年鹿鳴澤在帝國軍校失去考試資格被遣送回來的消息傳得人盡皆知,他的身份跟著變得撲朔迷離,很多人猜測他是隱藏的Omega
鹿鳴澤對此很想翻白眼,如果他真是Omega,還不用這麼悲催呢!
鹿鳴澤真的很想要資訊素,沒有資訊素的他,根本沒辦法跟字母君們同台競爭,總是被戴綠帽子很丟人的。
流言不管你真相如何,它該傳還是傳,這個流言著實令鹿鳴澤的生活不平靜了一段時間。
這麼多年鹿鳴澤從來都沒經歷過發情期,耐不住這是顆Omega稀缺的星球,嘴巴癢口頭調戲的、雞巴癢管不住自己的AlphaBeta如瘋狗一般前仆後繼找上門,跑到鹿鳴澤面前散發半天資訊素,然後淫笑著要這樣那樣。
鹿鳴澤很尷尬。
他的身體對資訊素什麼反應都沒有,儘管他也很想配合對方表現出我好怕我怕得腿軟的樣子,可惜什麼都感覺不到。
資訊素對他來說連個屁都算不上,屁還有味兒呢,資訊素在他聞起來連味兒都沒有,更不會產生臉紅心跳氣喘不止等反應,資訊素攻擊在他看來就是中二晚期的公開處刑。
看著這些手舞足蹈的猥瑣男,鹿鳴澤都快尷尬癌了。
如果對方是彪形大漢,他還不會這麼尷尬,奈何這顆星球多數人長期營養不良,長得跟小雞子似的,鹿鳴澤一殺豬的,吃得好又天天干體力活,身高一米八,渾身腱子肉……媽的實在怕不起來!
鹿鳴澤有個毛病,一尷尬下手就控制不住力度,每每尷尬得他把前來挑釁的人揍得半死不活,他也很無奈的。
想到鹿鳴澤武力值的問題,其中一個長著大鬍子的巡警拉了同伴一把,意思是讓他趁人家沒發飆之前趕緊閉嘴,他胖得像只狼蛛一樣,見鹿鳴澤沒過激反應,就探頭探腦往鐵皮房裡看:鹿老闆最近生意怎麼樣啊?
從上次被您拖走攤子,我哪兒還有生意啊,勉強糊口罷了。

大鬍子巡警想起來上次過來拖攤子被鹿鳴澤一拳打到耳鳴的事,有些尷尬。
鹿鳴澤說完湊上去,用身體把大鬍子頂開,從屋里拉出根水管往木盆裡放水。他見大鬍子臉色不太好,探手摸過窗邊的粗瓷茶碗,倒了碗茶遞過去:來來來,大冷天的,喝點茶水暖和暖和。您幾位今兒怎麼這麼晚,有公幹?
大鬍子巡警接過茶碗喝了一口,深深歎口氣:別提了,主星逃出來一幫宇宙海盜,聯邦政府派出西維爾上校,抓到幾個,卻讓主犯逃跑了。他們發出通知那個犯人很有可能逃亡到這裡,要求加緊巡街……都是聯邦政府要求的,最近可把我忙壞了。
另一個警員立刻出聲提醒:嘿!警長不是說這件事要高度保密嗎?
大鬍子當然知道要保密的事,可他第一次接這麼大的案子,已經忍不住在親戚朋友面前炫耀了一遍,現在沒人再聽他舊話重提,就開始逮著老百姓滿足自己炫耀的欲望。
警局所有人都知道他這副德行,但是被當眾將一軍,大鬍子覺得臉上掛不住,他只好嘟囔道:沒事沒事,他又不是外人,鹿老闆嘴巴緊得很。
鹿鳴澤趕緊表決心:您幾位說的我可什麼都沒聽見,我回屋拿肥皂去。
他背過身撇下嘴,這顆星球上的公務員們,幾十年用不到他們一次,真來個宇宙海盜級別的大案子,分到這顆小星球也就是記人名的程度,還真能忙死啦,德行。
鹿鳴澤並沒有誇張,在他眼裡,這顆星球是已經被拋棄了的。
他們這裡距離聯邦政府很遠,坐超光速飛行器去也要幾天幾夜才能到,有一些早就在主星實行的法律這邊甚至都沒有開始落實。聯邦政府管不到這裡,不是因為能力不足,而是懶得管。
他所在的這顆星球位置偏僻,科技非常落後,但是鹿鳴澤知道,這個世界的科技水準是非常發達的,他曾經去過主星——以偷渡的方式。鹿鳴澤見過外面的世界,才明白這裡的科技水準與外界相比,就是史前和未來的差別。
其實也不難理解,這顆星球上的人甚至還吃不飽飯,所有人每天都在為填飽肚子疲於奔命,誰還有閒暇去發展科技。
這顆星星甚至沒有正式的名字登記在聯邦政府的檔案裡。
更不知道這裡的人都喜歡叫它,斯諾。
鹿鳴澤還記得詢問這顆星球名字的時候,一位上百歲的老人用那雙藍色的,渾濁的眼睛望著天空,瞳孔裡烙下雪花飄落的軌跡:“snow,這是我們的斯諾星,我們的家。
鹿鳴澤很理解聯邦政府為什麼放棄斯諾星,相比於大多數星球,斯諾星沒有什麼開發價值。
這裡一年之中大部分時間都是寒冬,糧食只能出產土豆和番薯,並且只在暖季收穫,鹿鳴澤嘗試過種水稻和小麥,一年下來連兩碗都收不到,籽兒還都是癟的,沒有人會冒著餓死的危險去種那些明顯長不出來的糧食。這裡生長著的為數不多幾種耐寒植物根本不能入口,動物倒是可以吃,只能以畜牧業為生,日常菜譜肉食為主。
鹿鳴澤剛來的時候,每天喝奶吃肉,不是便秘就是上火。
當然也有其他蔬菜的,很少,還非常貴,僅在有限幾家餐館裡供應。鹿鳴澤隱晦地問過大白菜這種東西,這裡人連聽都沒聽過。斯諾星唯一有利用價值的自然資源是鐵礦石,埋在雪山底下,任何機器都開不進來,只能靠人工一點點挖。這裡的人有時候靠將鐵礦賣給別的星球換錢,這是這顆星球唯一的額外收入。
鹿鳴澤以前也想過要去挖礦賺錢,但是跟去一天后他就放棄了。太危險,有命賺不知道有沒有命花,還不如安心賣豬肉。
斯諾星很慘,斯諾星上的人也很慘,鹿鳴澤想過離開這裡去別的地方發展,但是聯邦政府的公民們都有一片證明身份的晶卡,斯諾星的人沒有。所以自然而然,這裡治安異常混亂。
所有被毀滅家鄉的人,各地的流竄犯,只要登陸斯諾星,只要想在這裡安家,就能在這生活下去,這裡接納任何人,但是在這裡生活久了,就會失去人類的社會特徵,要不然威廉的小寶貝兒Omega怎麼逃跑到斯諾星來了,呸。
唯一離開斯諾星的正當途徑就是考上帝國軍校,到時候他們就可以獲得身份晶卡。名額有限,整個星球每年只收一名學生,擇優錄取。
但是斯諾星上平均文化水準這麼低,甚至沒有複習材料,大多數人連初試都過不了,當年威廉用的複習材料還是鹿鳴澤偷渡去別的星球找來的,結果他自己沒考上,讓那個傻逼得便宜了,媽的。
流竄犯與平民的聚居地不在一起,鹿鳴澤現在生活的區域都是老弱婦孺或者稍微有點勞動能力的普通人,他們生活貧困,搶都不值得搶,流竄犯們則聚集在北城,那裡是完全的無政府狀態,武力至上,更適合喜歡暴力的人生活,那個正在被抓捕的海盜如果真跑到這裡的話,那就徹底安全了,能力強點的話可以過得風生水起。
在這邊巡警還能欺負老百姓,在北城巡警是用來給大佬提鞋的。
所以,從斯諾星走出去的人是不受任何星球歡迎的——因為他們不能確定此人是否有犯罪前科,是否有潛在的危險性。
鹿鳴澤回到鐵皮屋裡,拿了肥皂就要出去,他下意識往之前聽到響動的地方看了一眼……嗯,什麼都沒有,大概真的是耗子。
幾個巡警在鹿鳴澤這裡沒有待太久,他們還有公務要忙,這些人走後,鹿鳴澤把包好的豬肉塞進背包裡,穿好棉靴上路了。
訂貨的兩家人都住在東邊,鹿鳴澤騎著自己改裝的機車去,回來也得天黑,小破城鎮經濟不發達,面積倒是大。
鹿鳴澤回來的時候還下起了雨夾雪,把他的棉帽子都弄濕了,暖季到了就這點不好,一下雨,這裡的地面就變得泥濘不堪,特別是山路,坑坑窪窪的,還有大石頭,鹿鳴澤罵罵咧咧地被顛了一路。
操!
他終於忍不住爆粗口,那一瞬間,他的機車好像壓到了什麼,高高飛起來,然後狠狠摔在地上,鹿鳴澤的屁股差點給顛裂了。
努力控制著機車不讓它飛進排水溝裡,在路邊慢慢停下,鹿鳴澤跳下機車,擰開手電筒往來路上一照,發現自己壓過去的東西正長條條躺在地上,從形狀來看,竟然是個人!


4 去掉眼睛倒像個政客
鹿鳴澤等了半天也不見地上的人動彈,試探著蹲在他旁邊,對方依舊沒有反應。鹿鳴澤趁機對他進行搜身,沒找到什麼值錢的東西。
天上的雨變成了雪,這個短暫的暖季已經接近尾聲。
鹿鳴澤蹲在那裡撓著頭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將地上的人抓起來甩到後車座上。
按理說在斯諾星看見成年男人應該轉身就走,尤其路邊躺著的,還身受重傷這種,扔水溝也好,補刀也好,總之不能救起來。
但是作為一名在法制社會生活了幾十年的良好公民,鹿鳴澤沒辦法真正狠下心去犯罪,在抬腳即將把他踹進水溝的一瞬間,鹿鳴澤突然回憶起自己被鄰居大嬸從冰天雪地裡撿回來用厚毛毯裹起來強灌了一壺熱羊奶的溫暖。
算你走運……”
就當是人人為我我為人人吧,鹿鳴澤想。
載著男人回到鐵皮屋,他的機車剛熄火,屋外就竄出一條黑影,直撲在鹿鳴澤腿上。鹿鳴澤沒理它,自顧把車後座的男人背下來,那個黑影一點都不識趣,一直往前拱,拱得他踉蹌了幾步。
天上下雨又下雪,渾身濕漉漉的不舒服,鹿鳴澤突然冒出肝火:別鬧了!揍你!
黑影被他吼得發出委屈的嗚聲,鹿鳴澤歎口氣:好啦……今天怎麼樣,有人闖進來沒。
汪!
嘖,你汪我又聽不懂。

黑影是條狼狗,名叫上校,鹿鳴澤養來看家的。最初撿它的時候沒想到這傢伙會長這麼大,不知道是不是吃太好了,越長越壯實,現在已經有他腰那麼高。
鹿鳴澤先檢查了一下門鎖,欣慰地發現門鎖完整無損,開門後一股熱氣撲面而來,上校開心地嗷嗚一聲就往裡竄。
上校!把你爪子擦乾淨!
鹿鳴澤吼它一聲,一邊摟著扛回來的人,一邊騰出一隻手摁電燈開關,柔軟的橙色光芒瞬間照亮整個屋子。籠罩在燈光下的陳設看起來相當溫馨,鹿鳴澤總算感覺舒服一點。
他把門鎖了,順手將昏迷中的男人扔進浴缸裡。鹿鳴澤洗了手臉把飯燒上,火在鍋底下燒著,才去管那個男人。
——好在他受的傷多是皮外傷,不然被鹿鳴澤這樣不溫柔地扔出去,傷勢准要加重。
鹿鳴澤將浴缸中的男人扒光,發現這個人的傷痕有些奇怪,他身上的衣服幾乎破成條,有些傷口甚至像被鞭打出來的。
鹿鳴澤一邊往浴缸裡灌溫水一邊猜測他的身份,難道是從北城逃出來的俘虜?還是被人捉去當過奴隸?世界上有變態愛好的人不少,尤其在斯諾這種政府力量薄弱的星球,大家更加不會掩飾自己的愛好。
不過他只是胡思亂想一下,對陌生人的事情並不感興趣。
鹿鳴澤的屋子挺大,上輩子在京住久了狹窄的房子,這輩子有條件自己圈地建屋,他當然要弄寬敞一些。房子外面是鐵皮包著的,拉上門之後非常保暖,內部廚房浴室臥室客廳一應俱全,他從來都不在生活上為難自己。
上校在門口擦乾淨自己的爪子後又竄上來,吐著舌頭張嘴要啃那男人的腦袋,鹿鳴澤眼疾手快把它扒開:等會兒爸爸給你煮飯,不要亂吃東西。
溫水洗淨那男人身上的污垢,就像洗淨一塊璧玉上蒙著的灰塵,露出裡面溫潤雅正的線條,鹿鳴澤終於看清他的臉。
怎麼說呢,非常出乎意料,這個人長得很正派。
他現在閉著眼睛看不出來,但是光看他的五官,鹿鳴澤就能猜到這人是什麼類型——他睜開眼一定是那種濃眉深目正正經經的長相,很可靠,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鹿鳴澤頓時有些羡慕,他一直嫌棄自己眉毛跟眼睛之間距離有點寬,整體看來就吊兒郎當,不太靠譜,這樣的相貌很難在第一印象中得到別人認可。像這個人的長相就大不相同了,他的五官西化痕跡很淺,但是輪廓立體,除了英俊鹿鳴澤找不到第二個形容詞——帥氣都不行,帥氣這兩個字形容他太過輕浮。
造物主對他太優待了,就連他的頭髮都是厚厚硬硬,漆黑油亮的類型,正派得不能再正派,非常符合中國古代所說的正人君子相。如此,不管他瓤子是怎樣的,大家看他第一眼時會覺得他很值得信任。
人比人氣死人啊……看面相倒是適合做個政客。
——
不過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渾身是傷倒在路邊呢?

——說不定裡面真的是個壞坯。
鹿鳴澤把他徹底掀進溫水中,從浴缸底下摸出一塊絲襪套著的肥皂,在溫水裡搓出泡沫之後往那人身上一下下塗抹搓洗,倒不是他閑得沒事,想進他的房間,渾身髒兮兮的可不行。
這個人身材也很好,身上的肌肉豐富而勻稱,彈性十足,鹿鳴澤從他胸口搓到小腹,又翻過來從後背搓到臀部……搓得他自己差點起反應。
鹿鳴澤喜歡男人的身體,充滿雄性荷爾蒙的身體會令他移不開視線,不得不說,鹿鳴澤是個十足的視覺系加享受派,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男人,有一段時間對自己的性向自暴自棄,他還在圈子裡混過一段時間,酒吧的夜晚迷亂曖昧,有時候只需要一個拍肩的動作,一次眼神的交流,兩人就能默契地春宵一度。
鹿鳴澤沒談過戀愛,他倒是想在圈裡找個人安定下來,奈何圈裡的人大多比他還要不正經,有些不厚道的知道他想談朋友還要嘲笑一番。
他們這群被世俗眼光異樣看待的人,基本抱著同一種想法——痛快一天是一天。
久而久之鹿鳴澤就放棄了,直到來到這裡,遇到他第一個男朋友。鹿鳴澤對每段感情都付出真心,但是他的真心每次都被資訊素打敗。
……”
他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把那個昏迷的男人上搓下搓的摸了好幾遍,鹿鳴澤不自在地咳一聲——他可從來沒想對毫無反抗能力的傷患上下手,完全是因為走神……他不是變態。
鹿鳴澤將那個男人隨意擦乾後扔到床上,見他呼吸還算平穩,暫時應該不會死,就自行去忙了。
他燉了一鍋土豆豬肉,把栽在爐火旁邊的土盆拿過來,割下一些韭菜,拌著雞蛋炒了炒,主食是蒸番薯。斯諾星的主食就是土豆和番薯,鹿鳴澤有一陣每天做夢都夢到自己掉進米缸,大白米飯,愛吃多少吃多少……
鹿鳴澤屬於家庭條件好的那部分,而且他還會冒險,偷渡去別的星球弄些米飯之類吃的回來。
為了一碗飯爬飛船偷渡也是挺無語的,每當這時鹿鳴澤就會由衷感慨,袁隆平爸爸這輩子是真拯救了世界。
飯熟了散發出香味,上校急不可耐地撲過來,鹿鳴澤只好先給他的飯盆加上吃的,才收拾自己的份。鹿鳴澤的鐵皮屋弄得很不錯,裡面非常暖和,做一頓飯熱出一身汗,鹿鳴澤只好將外面的衣服都脫了,只剩一件緊身背心。
他自己也屬於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那種類型,因為身高的原因身材看起來略顯纖細,但是光著的時候還是很有看頭的,渾身都是緊致的肌肉,人魚線、大長腿,倒三角身材、六塊腹肌……一樣不少。
自從到了斯諾星,倒是省了健身這一步,成天干這麼多體力活,不想長肌肉都難。
一顆汗珠順著鹿鳴澤頎長的頸項緩緩流下去,隱沒在緊身背心的領子裡,他突然覺得背後有兩道視線正緊緊盯著自己,鹿鳴澤下意識往床上看,被他撿回來的男人還是一動不動躺在那裡,卻微微皺著眉頭,好像要醒來了。


5你在嘲諷我嗎?
鹿鳴澤在圍裙上擦擦手,自言自語地湊到床前低頭去看:現在醒,還挺有口福。
男人的睫毛顫了幾下,慢慢睜開眼睛,鹿鳴澤隨時準備著出手擋下對方可能對他進行的攻擊——在斯諾星這樣的環境下對外界保持著本能的攻擊性再正常不過,能讓人隨便靠近的那種人很容易掛掉的。
但是出人意料,那個男人並沒有什麼過激行為,只睜著眼睛茫然地看向鹿鳴澤。當他睜開眼睛後,鹿鳴澤就知道自己又猜錯了,他的眼睛是漂亮的淺灰色,眸光澄澈,非常正直,一點陰謀家的感覺都沒有——搞政治的人,怎麼說也得有點老謀深算的樣子。
真是上帝的寵兒,本來長相就很佔便宜了,眼神還這麼正直……嘖,所以這種人怎麼會流落到斯諾星,被拐賣?難道是北城那邊的逃奴?
鹿鳴澤等了半天沒見他有反應,忍不住把手伸到他面前晃晃:哥們兒,你醒了沒有?還懵著呢?能動嗎?
那個男人好像這時才看清眼前的人,他急忙做一個要撐床的姿勢,但是他身上的傷實在太重,撐了半天連胳膊都沒撐起來。
鹿鳴澤用枕頭墊在他腦袋下面:小心點……我剛剛給你檢查了一下,你身上的傷看著嚴重,其實都是皮外傷,骨頭大致沒事,但是有幾處關節脫臼了,起不來就別勉強,躺著吧。
——
脫臼的關節還都是被人卸下來的,唯一有變形的地方是他的左手,手指頭上的小骨節裂了好幾處,治療起來有些麻煩。除此之外他身上還有些舊傷,傷口都結疤了。

但是鹿鳴澤前世學的是解剖,治傷的本事都是來這裡之後自己治自己慢慢摸索著積累下來的,其實他有些後悔沒學醫,不然也不會只能當殺豬販子,醫生這種職業在斯諾星顯然更受歡迎。
那男人依言沒有再逞強,他微微垂下眼角,整張臉顯得很溫柔:“……是你救了我麼?
他聲音跟長相很相配,沉穩而充滿磁性,或是太久沒說話的原故,略帶沙啞。鹿鳴澤心裡後悔這麼早把他刷洗乾淨,如果讓他髒著,自己至少不會被這個人的顏值左右判斷。
他抬手在自己卷卷的頭髮上撓了撓:算是,我在路上撿到你的。
對方感激地望著他,嘴唇微微嚅動:謝謝你……”
鹿鳴澤見他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便擺擺手:沒事沒事,舉手之勞,你也不用感動成這樣吧。
對方歎口氣,他想借著枕頭坐起來,但是身上的傷好像很嚴重,他只能微微把頭昂起來:抱歉,我有些失態了……因為自從來到這顆星球就一直在倒楣,被搶劫了很多次……你居然願意收留身無分文的我。
——
如此說來,他既不是逃奴也不是流竄犯,倒像城裡有錢人家的落魄小公子。

等等,他沒說過要收留吧。
鹿鳴澤想這樣說,但是對上男人異常誠懇的眼神,他就說不出口了。鹿鳴澤略微有些不自在,因為他想起自己之前還搜了人家的身——為了看看他身上有沒有財物。
那個,嗯……舉手之勞而已。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鹿鳴澤知道不能問他為什麼會到這個星球來,到了斯諾星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故事,並不是說他救了人就可以隨便打聽人家的私事,所以用名字這種相對不是那麼尖銳的問題轉移話題比較合適。
我叫……”
鍋蓋正好在這時發出一陣蒸汽吹出來的哨音,鹿鳴澤回頭看了一眼,過去把火關了,土豆燉肉的香味從鍋裡飄出來,引得人垂涎欲滴。
他揭開鍋蓋打算等菜涼一下再盛出來,一邊對那個男人說:你不用管我,說你自己的。
床上躺著的男人才開口:我叫阿爾法。
鹿鳴澤背對著他,不由挑了一下眉頭,然後對方又禮貌性地問他:那你的名字?
哦,我叫男人。

阿爾法愣了一愣,鹿鳴澤在碗裡盛了一點土豆湯嘗了嘗,仿佛味道不錯,他的眼睛在卷卷蓬鬆的劉海底下眯起來。
阿爾法艱難地模仿發音:男人……我從來沒聽過這種發音的名字。
這回鹿鳴澤很吃驚:你居然能聽懂我的話?
第一次有人聽懂他說的話,他們聽不懂的時候都會覺得他在說亂碼,按理說在這個世界都不存在于正常的發音系統,他們只叫雄性雌性“Alpha”“Beta”“Omega”之類,雖然在雄性和雌性後面會加上字母來代表性別,顯得高大上,但是鹿鳴澤還是覺得它像野獸派命名法。
阿爾法輕笑一聲,好聽得很:我當然聽得懂,不過這是什麼意思?
這不是重點,我說你編假名騙人能不能不要編這麼假的,Alpha是指性別吧,我問你名字。

難道他看起來像傻子?
阿爾法苦笑著說:沒有騙人,我真的叫阿爾法,名字是父母取的,我也是長大後才知道Alpha是什麼意思。不過除了性別它還代表leader,這樣想就不會覺得特別奇怪。
鹿鳴澤突然就想起了自己那位不靠譜的父親,當年如果他取名時候不要那麼腦洞大開,也許他的命運就不會是整天被人劈腿,他可是很信命的。
鹿鳴澤頓時對阿爾法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憐憫之情——他還覺得叫阿爾法比叫鹿鳴澤要更悲催一點,他的名字只能說明取名的人傻,而這個阿爾法,更像是因為不受寵才被取得這麼隨便。
那好吧,阿爾法,我叫鹿鳴澤,三個字的發音對你來說可能比較困難,你直接叫我鹿就好。
阿爾法沉默了一下,說出字正腔圓的三個字:鹿鳴澤?
鹿鳴澤又驚訝了:……你發音很准,厲害。
阿爾法像被噎住了,他保持躺的姿勢疑惑地看著他:你在嘲諷我嗎?
鹿鳴澤搖搖頭:沒有,我在真心實意誇獎你,幾乎沒有人能把我的名字讀這麼準確。嗯,這就是他長相不討喜的原因,眼睛和眉毛距離太寬了,做什麼表情都像目中無人。天生一張嘲諷臉,怨不得他。
幾乎沒有,那就是說還是有的。
鹿鳴澤笑了笑沒說話,心想爺這名字在地球上人人都念得出來,誰知道你們這裡的人什麼語言系統,話還說不清楚了。他正在從鍋裡往外盛土豆,肉塊切得四四方方,五花連著皮,鹿鳴澤習慣性用叉子戳了幾下,已經熟透了。濃郁的香味飄出來,混合熱氣的香氣在寒季中格外誘人。
上校聞到味道饞得要死,撲過來扒鹿鳴澤的腿,鹿鳴澤舉著肉跟上校周旋,然後聽到阿爾法突然問:男人……也是一種性別嗎?
鹿鳴澤忙著抬頭看他,不慎被上校搶走一塊豬皮五花肉,氣得鹿鳴澤一拳頭揍在上校的狗頭上:你盆裡不是有嗎!吃你的去!枉他還特地煮了不加調料的給這只蠢狗,把它當精細狗養活,它自己倒不知道珍惜。
上校挨了打,終於不過來纏磨,嗚咽著跑到角落裡去舔自己的飯盆。
鹿鳴澤長長吐出一口氣,把肉盛出來:是,是一種性別,我們家鄉話,沒什麼特別的,就是雄性的意思。
阿爾法笑著說:你的家鄉?聽上去很有趣,我從來沒聽過直接用雄性和雌性區分性別,大家一般用AlphaBetaOmega這種二級性別區分。
鹿鳴澤沒說話,小心翼翼給碗裡的土豆澆上湯,他抽空抬頭瞅阿爾法一眼:你剛到斯諾星?
嗯,到這裡沒多久。
那我呢,作為斯諾星的土著居民,要告訴你一件事。

鹿鳴澤放下那碗土豆燉肉走到阿爾法身邊,抱著手臂微微垂下眼睛看著他,後者配合地仰起頭。
鹿鳴澤微笑著,努力讓自己的臉看起來不那麼目中無人:在斯諾星最禁忌的就是對陌生人的家鄉和過去產生興趣,遇到脾氣暴躁一點的,可能直接打你。
——
這裡是流竄犯和宇宙海盜的避難所,家鄉已經屬於敏感話題的範疇了。

阿爾法睜著那雙灰色的眸子與他對視,良久勾起唇角:好的,謝謝你,鹿鳴澤。
鹿鳴澤怔愣一下,迅速移開視線——作死啊,這個人笑起來怎麼這麼風光霽月,還有不要這麼叫他的名字好不好,也太性感了。
咳,我現在要出去一下,過一會兒再回來。
阿爾法還不能動,便躺在床上輕聲說:那我可以問你去哪裡嗎?
鹿鳴澤從衣架上拿下外套披到身上:當然可以,我去隔壁送碗肉,順便拿些藥回來,你不還傷著嘛。
阿爾法下意識往門外看一眼,鹿鳴澤接著說:你不用害怕,上校會保(ding)護(zhe)你的。
上校聽到鹿鳴澤叫自己的名字,響亮地汪了一聲。阿爾法默默看了一眼蹲坐在門口朝他吐著舌頭哈、哈喘氣的大黑狗,神情複雜地說:謝謝……”


6 百分百被劈腿buff
對於家裡突然冒出來的這個陌生人,鹿鳴澤是抱著十二分懷疑態度的,經過剛剛的一番交鋒他已經確定了某些事情——比如那位傷患,也許並不如他的臉看起來那樣正直。
對方回答問題時避重就輕,而且回避得不著痕跡,不會讓人感覺到明顯的欺騙,他顯然是個撒謊高手——除了名字部分。
不過按照他撒謊的功力,名字應該是真的吧。
這些都在鹿鳴澤接受範圍之內,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在斯諾星。
鹿鳴澤端著一大碗肉走到一個小木門前面,用力敲敲門:瑪麗!開門!
不一會兒屋裡就有人跑了出來,門一打開,露出門裡面的小姑娘。小姑娘是完全西化的長相,皮膚很白,棕色的眼睛大大的,紅頭髮被梳成兩根羊角辮,臉上還有一些調皮的小雀斑。
她只有十六七歲,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少女的青春氣息,看見鹿鳴澤後臉上露出興奮神色,猛跳起來撲進他懷裡:鹿哥!!!
哎喲!

鹿鳴澤趕緊舉高端著肉的那只手,另一隻手摟住她防止摔倒:瘋妮子,把菜撞翻了看我不揍你!
瑪麗笑嘻嘻地從他懷裡滑下來,順手接過他手裡的碗,拉著他往屋裡走:你從來沒那樣做過,我不怕!快進來,我們正好要吃飯!媽媽讓我去找你,沒想到你自己來了。
找我?家裡有事嗎?你小心點,別燙著手!

瑪麗一家人就是當面把鹿鳴澤從雪地裡救出來的一家,他剛來時瑪麗還是個小女孩,這幾年已經長得越發亭亭玉立。鹿鳴澤考軍校回來就從這家裡搬出來,任他們怎樣挽留他都堅持離開。
瑪麗長大了,他一個大男人,再住下去非常不方便。不過他住得也不遠,雙方家裡煮了好吃的會給對方送過去。
瑪麗把鹿鳴澤帶到餐廳,伍德大嬸端著一盤綠油油的菜走出來:臭小子,來得真是時候,你今天可有口福。
鹿鳴澤望了她手裡的盤子一眼,驚訝地一聲:岩食菜啊!還這麼一大盤,今天家裡有什麼大喜事?做這麼豐盛。
岩食菜是斯諾星所產的為數不多的幾種蔬菜之一,數量很少,多長在懸崖上,味道跟前世的香椿芽差不多,炒雞蛋好吃。日常裡普通人家是不會吃它的,因為很難採摘,有人賣,但是貴。
伍德大嬸但笑不語,伍德大叔從一本破書後面抬起頭,瞥著瑪麗笑了一下:今天有人上門跟瑪麗求婚,你嬸嬸已經答應了,喏,那盤菜就是那小夥子送來的。
瑪麗紅著臉在一旁跳腳:約瑟夫!!!你說什麼!!!我還沒答應呢!
不管過多久鹿鳴澤都沒辦法習慣子女對父母直呼其名,一巴掌拍在瑪麗頭上:沒大沒小。
伍德大叔拿起那本紙張都泛黃的書翻了一頁,哼道:這丫頭越來越瘋了,就該早點把她嫁出去。
瑪麗撅著嘴抱住鹿鳴澤的胳膊:我才不,我要嫁給鹿哥,我們小時候說好了,不能不守諾言。
鹿鳴澤哭笑不得,六七歲的小姑娘知道什麼是嫁人?還守諾言呢,虧她還記得。
好了好了,快坐過來吃飯,別纏著你鹿哥。鹿,你也是,不用天天往家裡送吃的,你上次拿來的還沒吃完。
鹿鳴澤笑嘻嘻地說:沒事,我煮了很多,順手。
伍德大嬸把土豆泥端上來,一家人就正式開始吃飯。加上鹿鳴澤帶來的土豆燉肉,桌上也算葷素都有,非常豐盛,吃飯的時候伍德大嬸把瑪麗的婚事跟他說了一下,對方是跟瑪麗青梅竹馬長大的孩子,聽上去挺靠譜。
他是個Beta,不過瑪麗也是Beta,兩個Beta在一起蠻合適的。
鹿鳴澤吃著岩食菜含糊地嗯了一聲:我知道他,表面看起來還挺老實,改天好好考察一下,最重要的是對瑪麗好。
伍德大叔很贊成:沒錯沒錯。
這一家人儼然把鹿鳴澤當成自己家的孩子,瑪麗的兄長,雖然鹿鳴澤還是叫他們叔叔嬸嬸,心裡卻很親近。
鹿鳴澤感觸最深的是他當年准備考軍校的時候,伍德大嬸把他的准考證給藏了起來,後來被他發現。伍德大叔把伍德大嬸罵了一頓,伍德大嬸淚汪汪地抱著鹿鳴澤不撒手,說她就這麼一個兒子,如果鹿鳴澤考軍校走了,沒人給她養老送終。
他最後沒考上軍校,伍德大嬸倒是挺開心。
鹿鳴澤在伍德家生活了將近十年,他們早就忘了他是個來路不明的外鄉人。
瑪麗聽他們議論自己的婚事,相當不自在地在凳子上扭來扭去,好久了見大人們還在說,就故作煩躁地大聲說:好了你們不要再說我了!明明鹿哥比我還大,你們怎麼不先給他找老婆!
鹿鳴澤嗆了一下,見伍德大嬸遞過來的眼神,頓時頭皮發麻,他迅速吃幾口岩食菜擱下餐具:那什麼,我得趕緊回去了,家裡也做著飯,我今天還炒了韭菜,再不吃就冷透了。
韭菜這種東西伍德家裡也有,不過味道太重,他們好像不太喜歡。
伍德大嬸一見他這慫樣頓時笑起來:瑪麗說得沒錯,你就躲吧,我看你能躲多久。
鹿鳴澤揉揉鼻子:不急,以後再說……嬸兒,家裡還有傷藥沒,我那瓶用完了。
他們現在用的傷藥是伍德大叔自製的,效果不比買來的差,就是有個缺點,味道太臭……
有,等我給你去拿。

伍德大嬸急忙放下碗筷去找藥瓶,一邊找一邊數落他:你受傷了怎麼不早說!一大瓶傷藥你都用完了,整天受傷啊?
不是啦……我今天在路邊救了個人回來,他傷得挺重的。
——
雖然,要不是瑪麗用結婚這事刺激他,他差點忘了家裡還有個阿爾法。

那可得好好治療,不過你自己也小心點,做好事可以,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鹿鳴澤朝伍德大嬸露出個燦爛的笑容:這事兒您就別擔心了,他現在躺著不能動,我有分寸。
伍德一家人心地善良,不會因為潛在的危險就阻止他救人,畢竟當年鹿鳴澤就是他們救回來的。
伍德大嬸把藥箱找出來,從裡面拿出一大瓶傷藥遞給他:鹿,瑪麗說得沒錯,你也要留意自己的終身大事,前些天還有幾個Beta姑娘向我問你,看起來不錯,要不你考慮考慮?其實我看Beta也挺好的……”
鹿鳴澤頓時急了:“……我會好好考慮的!嬸兒,你可別給我答應下來,我崇尚自由戀愛,不要包辦婚姻!
伍德大嬸被他逗樂:臭小子……我給你推了!讓你相親而已,嚇成這樣。
那就好那就好……”

鹿鳴澤接過傷藥,額頭上一滴冷汗掉下來——關鍵是他對姑娘不感興趣啊,他喜歡男人……跟姑娘相親,這不是禍害人家麼!
這邊世界也會把男性和女性往一起湊,就是當二級性別(ABO)不發揮作用的時候,大家還是會默認雌性與雄性相結合的,鹿鳴澤這種沒資訊素的人,選用一級性別擇偶比較合適。
鹿鳴澤不想再討論這件事,麻溜地跑下樓,他一邊跑一邊朝後揮揮手:你們回去吧!外面冷!
瑪麗跑過來跟伍德大嬸一起送鹿鳴澤,等鹿鳴澤走遠了之後,伍德大嬸戳著瑪麗的頭罵她:又把你鹿哥嚇跑了!下回別突然地在他面前提婚事。
瑪麗撅撅嘴:我又不是故意的……”
伍德大嬸憂鬱地歎口氣:鹿的情路太坎坷,他明明這麼優秀…………走吧,回去吃飯。
——
鹿鳴澤這百分百被男票劈腿的buff,在熟人之間已經算不上什麼秘密了。



7 欲望來太快就像龍捲風
鹿鳴澤帶著傷藥回到家,打開門發現上校已經趴在地上睡著了,阿爾法倒是沒睡著,鹿鳴澤一進門他就朝他微笑:歡迎回來。
鹿鳴澤愣了一下,隨即也朝他笑笑:還以為你會撐不住睡過去。
鹿鳴澤拿著藥膏走到阿爾法身邊,扶著他的肩膀讓他靠床頭坐起來,他身上的毯子滑下,露出裡面赤裸的身體。剛剛給阿爾法洗澡的時候他身上所有的衣服已經被鹿鳴澤扒光了,毯子一掉下去,連個遮掩都沒有。
鹿鳴澤望著眼前佈滿傷痕的美好肉體,乾巴巴地說:不好意思,你的衣服沒法穿了。
阿爾法自己撐著身體坐起來,笑著搖搖頭:理解,如果不及時清理傷口,感染了會很麻煩。
鹿鳴澤撓撓頭發:好吧,你理解就好,你現在能坐起來了?你身上還有傷,別逞強。
阿爾法點點頭:休息了一下好多了,可以堅持。
鹿鳴澤心想這人還真是挺牛逼的,他摸過他身上的傷,好幾處關節脫臼,膝蓋都腫成饅頭了,該有他的手……嘖嘖,這樣還能面不改色地跟他談笑風生,著實厲害。
鹿鳴澤心下不忍,他伸出手捏住阿爾法的肩膀:我幫你正一下骨,忍著。
阿爾法還沒反應過來,鹿鳴澤已經一手握住他的肩膀,一手抓著他的手臂,然後往上狠狠一懟!只聽哢嚓一聲,手臂接上去了。阿爾法剛剛沒忍住,悶哼了一聲,鹿鳴澤見他眉頭擰起來兩個疙瘩,拗著手腕左右活動一下脖子:怎麼樣?
——
他的動作配著這副表情,並不像要幫人家正骨,反而像要幹架。

阿爾法輕輕吐出口氣,試著活動自己的胳膊:不疼了……”
鹿鳴澤得意地笑了笑:我很熟練的,上次我家豬掉進水溝摔得骨折,都是我治的,你只是脫臼而已。
“……”
你脊椎沒問題,四肢的關節有些錯位……情況不算糟糕,但是也不樂觀,關節紅腫,有積水的趨勢。也不知道你怎麼到這來的,這樣的狀態走路都走不了吧。來,把另一隻胳膊伸出來。鹿鳴澤好心是一個原因,還有他之前騎著車撞了人家,他身上這些傷保不齊就有哪處是被他撞出來的,放著不管很心虛。

接下來阿爾法沒再露出什麼痛苦的表情,不論鹿鳴澤怎麼給他正骨,他都表現得很淡定,他身上很多處脫臼的關節已經開始水腫了,鹿鳴澤摸了幾次越發佩服他忍痛的功力。
阿爾法身上開放性傷口倒是不多,鹿鳴澤給他把破皮出血的地方全部敷上黑漆漆臭烘烘的傷藥,邊抹邊有些幸災樂禍地抖眉毛:別介意哈,良藥苦口,臭藥治病,咱們貧苦人家,能用臭藥已經算條件不錯啦。
——
當年他第一次用這個藥時,可是被臭得頭暈了大半天。

他說著拿扁木棒把又黑又臭的傷藥往阿爾法臉上抹,一邊抹一邊在心裡偷笑——長這麼好看有什麼用,拉了燈都是一樣黑。
但是阿爾法根本不為所動,還一直彎著唇角,仿佛被糊一臉臭泥的不是他。他那雙淺灰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盯著鹿鳴澤,眼底都是笑意,後者終於被盯得不自在,撓撓臉:老盯著我幹什麼。
阿爾法聲音裡含笑:看不出來……你這麼調皮。
鹿鳴澤自然聽得出他所說的調皮是什麼意思,他莫名覺得自己被調戲了,一個二十大幾的大男人,被說調皮,那肯定不是好話啊,但是他又不知道怎麼反駁——人家又沒罵他。
鹿鳴澤憋屈地嘟囔道:我也沒看出來,你長這麼正派,挺會撩啊。
阿爾法一臉純良疑惑不解:撩?
鹿鳴澤用力在他小臂的傷口上拍了一下:年輕人,不要對所有事都這麼好奇,現在是我問問題的時間。
鹿鳴澤的本意是什麼都不想問,但是剛剛他給阿爾法檢查身體的時候,發現他身上的傷好像不是單純脫臼那麼簡單,他每個脫臼的關節上都有一個細小的針孔,光看看都覺得觸目驚心,他不敢想像它們是怎麼來的。但是在弄清楚那些針孔的來歷之前,他也不能冒然用藥,萬一出現什麼不良反應會很難辦。
你身上的針孔到底怎麼回事兒。
阿爾法抬起眼睛看看他:你不是告誡我,在斯諾星上不要輕易對陌生人的過去產生好奇心嗎?
我是這麼告誡你的,但是我得給你丫用藥治病啊,萬一產生不良反應怎麼辦。

鹿鳴澤站起身攤開手:如果你不需要治療的話,就當我什麼都沒問。
他說完就不再管阿爾法了,自己走去鍋邊盛飯,鹿鳴澤能感覺到阿爾法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身上。
是敏感劑。
鹿鳴澤眨巴一下眼睛,回過頭看向他,阿爾法便清清楚楚地又說了一次:是敏感劑的注射針孔。
鹿鳴澤微微瞪大眼睛:敏感劑?從字面意思理解,它的作用是……”
使身體的感覺更加敏銳,深刻。

阿爾法眼神微妙地盯著他說道:不論是痛感還是快感。
鹿鳴澤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咳咳……你們城裡人真會玩兒。
這回輪到阿爾法驚訝了:你居然沒聽說過敏感劑嗎?雖然這種新型藥物現在只用於軍部,但是資訊這麼發達,即使跟軍部沒關係的人也不應該對它完全陌生。
資訊發達那是說的別的星球,你來斯諾星也有幾天了,就沒發現這裡有什麼異常?

鹿鳴澤冷笑一聲:別說是用在軍部的新藥,就是舊藥我們也不知道。這裡連電視都沒有,廣播電臺只收得到政府台,從哪知道那些花邊新聞。
阿爾法抱歉地說:來這裡幾天不是被搶劫就是被追,我還沒來得及觀察。
鹿鳴澤將飯菜盛出來放到桌上:那我現在告訴你好了,我們這裡,人人都還在溫飽線上掙扎呢,你們這些城裡來的小爺是無法體會廣大基層勞動人民的辛酸苦辣的。
阿爾法聽出他的怨念,忍不住笑道:我現在跟你一樣,生活在這顆星球……不要這麼排外。
成成成,我不排外,也不仇富……嘖,那你被注射的所謂敏感劑,有沒有什麼禁忌啊,知不知道跟哪些藥相克,全都告訴我。膝蓋傷很嚴重,再不消腫腿就廢了,還有手指,等會兒得上個夾板,都要用到藥。

阿爾法下意識摸了自己的膝蓋一把,微微低下頭:敏感劑的效用期已經過了,會被身體代謝掉,你可以隨便用藥,沒關係的。
鹿鳴澤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情緒有些低落,話裡好像有深意,他鬼使神差地問:敏感劑的種類有什麼不同?
阿爾法歎息著說:是有些,按效期分短期和長期的,按效果,分兩倍體感,五倍體感,十倍體感……”
——
效期越短,體感越強?

鹿鳴澤被自己的猜測驚到了,這位小公子好像不是普通的流竄犯啊,即使是逃家的禁臠也用不著這麼狠吧?而且敏感劑這種東西,怎麼想都覺得是用在逼供上……
阿爾法像是看透了鹿鳴澤的想法,他臉上快速閃過尷尬的表情,後溫柔地看著他:沒關係,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自由了。
——
這簡直相當於變相承認了鹿鳴澤的猜測。

喀喇。
鹿鳴澤聽到了自己被萌到的聲音。
他拿這種堅強又柔軟的人最沒辦法,尤其對方經歷這麼淒慘,簡直讓鹿鳴澤父愛爆炸。他歎口氣,從鍋裡盛出一大碗土豆豬肉,又撥了一些韭菜炒雞蛋進去,走到阿爾法身邊側身坐在床上。
鹿鳴澤把碗遞給他:等會兒我試試給你的腿消腫,你餓不餓?先吃點東西吧。
阿爾法有些難為情:餓了……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鹿鳴澤看著阿爾法乖乖點頭的樣子,腦子裡轟得一聲,像炸了個煙花,又被萌了一下。他喜歡他的坦誠,對這樣乖巧又討人喜歡的孩子……實在沒什麼抵抗力。
鹿鳴澤藏在頭髮後面的耳朵浮起一層紅色:咳!舉手之勞,那什麼,你跟別人一樣,叫我鹿吧。
我叫你鹿鳴澤會比較特立獨行嗎?

阿爾法笑著伸手去端碗,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有意,還是他手指的骨頭斷了不靈活,他的手輕輕覆在鹿鳴澤手背上,溫熱感從相貼的皮膚間傳過來,兩個人看著彼此同時愣在那裡。
還是阿爾法反應比較快,他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換了另外一隻接住碗,垂下眼睛輕聲問:不好意思,能給我餐具嗎。
……喔對!餐具!

鹿鳴澤幾乎是從床上彈起來的,他急忙去櫥櫃拿了一把勺子塞到阿爾法手裡:……你吃吧,我也吃飯。
不等阿爾法有什麼反應,鹿鳴澤就迅速跑了,他去鍋邊盛出一碗,跑去門邊蹲在上校旁邊吃——這個位置是離床最遠的。
鹿鳴澤背對著阿爾法蹲在地上,一邊往嘴裡塞土豆一邊哀歎,搞什麼飛機,不就碰下小手嘛,怎麼這麼大反應,到現在手還忍不住哆嗦。
……難道真是太久沒碰過男人,饑渴了?
上校聞到香味醒過來,趁鹿鳴澤發呆把嘴伸過去,試圖把筒子嘴伸進他碗裡,鹿鳴澤一巴掌抽在它狗頭上,小聲罵道:吃,就知道吃,你到底是狗還是豬啊。


8你為什麼沒有味道。
阿爾法的手指受了傷,鹿鳴澤吃過飯之後,對方還在用勺子舀碗裡的土豆,他舀得相當艱難,吃了大半天,飯菜都快涼了,碗裡還剩很多。
鹿鳴澤一邊洗碗一邊問:要我幫忙嗎?
阿爾法看看自己的手指,再看看一碗快冷掉的土豆,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為情。但是他還是點點頭:如果……不是特別麻煩的話。
這個男人很懂得審時度勢,即便難為情也會根據現狀做出一些妥協——比如他現在必須被人餵飯。
鹿鳴澤擦乾手上的水,取了一雙筷子,坐在床邊夾飯喂到他嘴邊。
可能為了避免尷尬,阿爾法幾乎不抬眼看他。
鹿鳴澤心裡有點輕飄飄的,他算不上一個好人,骨子裡甚至可能是個流氓,之前見識過阿爾法裸體的樣子,現在又對著這副半遮半掩的身體餵飯,要說對他什麼想法都沒有,那是扯淡。
——他很長一段時間沒遇見過來電的人了,不能談戀愛還能一夜情呢,保不齊這就是上天給他安排的一場豔遇?
最關鍵的是,阿爾法實在有魅力,渾身上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散發荷爾蒙,鹿鳴澤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能對資訊素起反應了。
他這邊喂個飯喂得心猿意馬,阿爾法好久沒等到下一口,抬頭一看,鹿鳴澤在發呆。
他看不出鹿鳴澤在盯著什麼發呆,只好出聲提醒:鹿?
“……
要不然你先把衣服穿上?

鹿鳴澤握著手在唇邊咳嗽了一下:我是擔心,你這樣會不會冷?
阿爾法愣了愣,然後輕笑一聲:好啊,謝謝你。
鹿鳴澤莫名覺得他的微笑別有深意,就像他知道自己為什麼走神,但是故意不說一樣。鹿鳴澤去自己衣櫥裡拿出一套衣服——總覺得丫不簡單啊,他這八字這麼輕,壓不壓得住啊。
鹿鳴澤一邊把衣服扔給阿爾法,一邊趁機偷瞄幾眼,頗不甘心——眼饞,管他壓不壓得住,先幹了再說。
不知道阿爾法是不是察覺到了鹿鳴澤的視線,還是純粹無意,他的眼風恰好掃過來,鹿鳴澤急忙說:你穿我的衣服有點兒小。
不,很合適。

鹿鳴澤笑了笑:這件本來是寬鬆款,你身上還有傷,又塗了藥,衣服貼身不好。他特地找了套可以當睡衣的,結果穿他身上就剛剛好。
鹿鳴澤暗裡歎口氣,這邊的人不知道吃什麼長大的,土著居民中,除了斯諾星上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發育不完全的類型,一個個都人高馬大。他去過軍校,長過見識,照鹿鳴澤一米八幾的身高在這裡只算中上水準,就連跟他一起去軍校的威廉,都比他高一些。
阿爾法沒站起來,鹿鳴澤看不出他長多高,但是單看那雙大長腿就知道不會矮。
阿爾法穿上衣服之後終於不像剛才那樣誘人了,不過效果嘛……聊勝於無。這怪不得鹿鳴澤饑渴,他又不是沒開過葷,餓久了的狼面前擱塊肉,就算這肉包上層紙,那狼還不能把紙撕了?
鹿鳴澤給阿爾法餵飯的時候要靠他很近,越靠近他就越能感覺到那種不受控制的欲望,他的視線忍不住往阿爾法臉上飄,他漂亮的嘴唇含住食物的模樣,他吞咽時候喉結上下滑動的模樣……落在鹿鳴澤眼裡無一不都充滿誘惑力。他腦子裡止不住地閃過一些畫面,身體也跟著起反應。鹿鳴澤察覺到的時候尷尬得要死,不但尷尬而且覺得崩潰——他怎麼不記得自己這麼下流?!
真他媽的……
鹿鳴澤一時不察,灑了一手土豆湯。他放下餐具伸手越過阿爾法去拿床頭的紙巾,突然聽對方說:你為什麼沒有味道。
鹿鳴澤微微睜大眼睛,阿爾法的嘴唇離他耳朵很近,但是並非他靠過來,而是借著鹿鳴澤拿紙巾的動作迅速說了這樣一句而已,鹿鳴澤退開之後,阿爾法正靠著床頭微笑,仿佛那句話不是他自己說的。
鹿鳴澤避開與阿爾法的眼神交流,拿著餐具站起身往水槽邊走:剛洗完澡能有什麼味道。你還真厲害啊,被臭藥糊了一身還顧得聞別人身上的味道?
鹿鳴澤即便不回頭也能感覺到阿爾法好奇的眼神,黏在自己背後,他甚至感覺到對方在有意無意往自己下半身掃視。他其實有點惱火的,沒有資訊素這種事情本來就是他的死穴,被一個認識不到半天的男人察覺了端倪,掃興。
據伍德大叔說,正常人即使不在發情期也會散發出淺淺的資訊素味道,像最隱晦的香水,需要離得很近,最親密的人才能嗅到。剛剛那個距離,阿爾法又故意去關注他身上的氣味,應該能聞到才對。
想到這裡鹿鳴澤突然覺得疑惑——這傢伙,沒事關注他身上的氣味幹嘛?
我只是好奇,不過我要提醒你一點,能夠完全消除氣味的抑制劑對身體傷害很大,別再用了。
鹿鳴澤連頭都沒回,只含糊地哼了聲。阿爾法以為他不當回事,便繼續說:它會破壞你的性腺,導致神經性癱瘓。
鹿鳴澤忍不住笑著回頭:你好像挺懂的?
阿爾法灰色的眼睛裡閃動著溫柔的光亮:近幾年有不少媒體報導過這種案例,受害者都是珍貴的Omega,聯邦政府對此也非常重視,為了杜絕此類現象,廉價的抑制劑已經被強制停產。
說了半天你就想說我用的東西廉價唄?

鹿鳴澤繼續低頭洗碗:你也看見了,斯諾星窮成這樣,當然不可能使用昂貴的抑制劑,能有得用就不錯啦。
只不過他說完就後悔了,因為這樣說就是變相承認了自己在使用抑制劑,也是變相承認了自己……
這麼說,你是Omega

鹿鳴澤洗碗的動作頓了頓,朝著水槽裡用力甩幾下後,再拿棉布擦乾淨:別亂說啊,講這種話是要有根據的,小心我告你誹謗。
他明顯感覺到阿爾法黏在他身上的眼神更熱烈了,看得他渾身不自在,鹿鳴澤把碗筷擺進櫥櫃裡,嘟囔著:大爺的……我倒想是Omega,你見過我這種Omega嘛。
其實他對資訊素這種東西很好奇,一直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味道,但是因為在這裡資訊素與性掛鉤,鹿鳴澤實在不好意思正大光明地詢問。還是瑪麗性別分化那天,伍德兩口子手忙腳亂地讓他避出去,鹿鳴澤才瞭解到一點,原來資訊素是可以從家裡傳到菜地那麼遠的地方。
瑪麗性格外向,跟他在一起時有些口無遮攔,小姑娘知道鹿鳴澤對資訊素好奇之後,就把家裡人的資訊素味道挨個說了一遍:爸是烤紅薯的味道,媽的更甜一點,像她烤的南瓜餅,我的味道香香的,但又不是食物的香甜味,我從來沒聞過這種味道,有點像土豆的葉子那種感覺。
斯諾星植被太少,鹿鳴澤心裡猜測,小姑娘可能是某種她沒接觸過的花草味道吧……
資訊素跟普通的氣味有什麼區別?
區別?

鹿鳴澤望著頭頂想了半天:就是,我打個比方,在看不見的情況下,你怎麼分辨隔壁是一盤南瓜餅還是你媽?
瑪麗的語氣充滿鄙視:我可以喊媽媽試試好嗎!
“……”

鹿鳴澤又換了一個說法:那麼,如果兩個人,假如都是烤地瓜的氣味,但是一個Alpha一個Omega,你怎麼判斷。
瑪麗這回理解了一些:我到現在還沒遇見過這樣的情況,世上很難找出兩個氣味相同的人吧……更何況是AlphaOmega。不過資訊素的氣味跟普通吃的東西還是有一定區別的,嗯……我說不出來,就好像你吃一塊南瓜餅,要吞下去才能判斷它是南瓜餅,需要鼻子和舌頭一起來辨別。資訊素也一樣,判斷是不是資訊素,是Alpha的資訊素還是Omega的資訊素,不單單要用到鼻子,還需要用到…………感覺。
瑪麗露出一個微妙的表情:我說不清楚,這種天生就會的本領我不知道怎麼給鹿哥你解釋……總之只要聞到了就會知道是資訊素,而非別的啦!
……
偏他沒有這種天賦。

鹿鳴澤表示理解,瑪麗畢竟太小了,又沒讀過什麼書,能形容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他也是從那天才知道,資訊素並不是靠塗一點香水或者在身上塞一把茴香就能得到的,它也不會被汗味或者沐浴露的味道掩蓋,只要聞到了就能知道。
……他是幹過這種蠢事,那又怎麼樣!誰還沒有個無知的時候!
鹿鳴澤為了得到資訊素用過很多種手段,做過的蠢事何止一件,但是結果非常令人失望,他就像一隻闖入蜂群的螞蟻,周圍的傢伙都會用自己種群中特殊的方式與彼此個體相互溝通,他只能幹看著,好像被孤立了。
你確實不像Omega……”
鹿鳴澤的思緒被阿爾法打斷,他一轉身,斜靠在料理臺上看向對方,後者微微攤開手:據我所知,到目前為止世上也沒有生產出一種抑制劑可以説明OmegaAlpha資訊素的針對性攻擊中如此淡定從容。
鹿鳴澤不由挑起眉頭:這麼說你是一名Alpha?然後你現在在攻擊我?
阿爾法用他灰色的眼睛真摯地看著鹿鳴澤:我更喜歡稱之為切磋。
鹿鳴澤知道自己身體的情況瞞不了多久,對方只要散發資訊素加以試探,他就沒轍。
有來有往才叫切磋,要不是看在你是個病號的份上,我現在就可以用拳頭跟你切磋切磋。
阿爾法顯然已經摸到一點鹿鳴澤的脾氣,完全沒覺得他生氣了:但是你也不可能是AlphaAlpha在察覺到另外的Alpha帶有攻擊性的資訊素時,會本能地進入戰鬥狀態,你沒有……”
鹿鳴澤立刻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拳頭:你瞎?老子現在就可以進入戰鬥狀態揍你丫一頓。
他的視線沒落在鹿鳴澤拳頭上,倒是從他鼓鼓囊囊的腿間輕輕掃過,阿爾法想,會產生反應,那應該是個Beta……這正合他的意,是Beta相處起來也方便一些。
鹿鳴澤察覺到他的視線,剛消去一點的尷尬感又回來了,他只好故作姿態,冷哼一聲抽了根毛巾轉身去浴室。
路過阿爾法身邊時,對方用輕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那你的本能反應不錯。
——
不知道是稱讚他的戰鬥本能還是別的。



9 睡覺的時候請閉上眼
上校那只沒心沒肺的狗蹭了一頓吃的又睡著了,阿爾法可能也已經睡著了,室內有生命的三個活物,就剩鹿鳴澤一個還保持著清醒。
鹿鳴澤站在水龍頭下面沖澡,水嘩嘩地從他頭頂沖下去,沖了一會兒,他伸出手把熱水調成冷的,繼續沖。
媽的!
他一拳打在浴室牆壁上,水珠飛濺,然後與淋下來的水流一樣,順著皮膚奔湧而下,匯入下水道口。
他算是明白了,阿爾法絕對就是他最討厭的那種類型,好好的話不好好說,非要拐彎抹角,說出來的話意思仿佛非常正直,但是又隱隱約約在撩你……
只令他一個人心猿意馬。
惡劣!非常惡劣!臉這麼正直,內裡卻是個壞坯。
但是他並非撩點低的類型,今天怎麼回事呢?鹿鳴澤被頭頂沖下來的冷水凍得瑟瑟發抖,他慢慢把冷水調回溫水,等身體徹底恢復過來之後,才躺進盛滿熱水的浴缸。
鹿鳴澤做不到在與幻想對象一牆之隔的浴室裡自瀆,一通冷水沖下去,他冷靜了很多,又泡了一個熱水澡,泡得渾身無力,再出來就很坦然——精力都泡沒了,沒什麼好擔心的。
……本來就沒什麼好擔心的,這可是他自己家!
鹿鳴澤鼓足勇氣,若無其事地從浴室出來,然後尷尬地發現阿爾法並沒有睡著,他倚著床頭坐著,見鹿鳴澤出來還跟他打招呼。
鹿鳴澤用毛巾擦著頭髮,沒好氣地問:你怎麼還不睡?等菜啊。
阿爾法無辜地攤開自己的手給他看:睡不著。
阿爾法的手指傷得很嚴重,鹿鳴澤想起來剛剛他自己用勺子吃飯時就沒敢捏住餐具,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等著……”
他歎口氣,去抽屜裡翻找出幾塊木板:把手伸出來吧,給你上個夾板。
阿爾法乖乖把手伸出來,低聲說了句謝謝——剛剛鹿鳴澤在浴室那麼長時間,他也沒聽到過什麼奇怪的聲音,想必只是單純將欲望壓下去了,沒有給自己處理。
阿爾法終於意識到自己剛剛的惡作劇有些過分。
在過去,他沒少被人當成性幻想物件,但是他自己並不樂意,鹿鳴澤這一舉動無疑令他很喜歡——沒有哪個Alpha會喜歡有陌生人在與自己一牆之隔的房間裡對著他打飛機,儘管這事是他挑起來的,但這至少證明鹿鳴澤不是個下流人。
鹿鳴澤不知道阿爾法想什麼,此時正集中注意力給他治傷。他的手指如果不是受了傷,應該也會很好看,指骨修長,骨肉均勻,指節也小,手指上面有隱隱約約凸出的細筋,顯得非常漂亮。
但是現在這雙手有些慘不忍睹,包括小拇指在內,阿爾法每根手指兩側都有傷,第二關節處紅腫破損,有幾根的第一關節處甚至扭曲了。這不是普通人該有的傷,倒像夾棍或者夾板造成的。鹿鳴澤再次確定,阿爾法曾經被人用過刑。
手指的骨頭太小了,只能暫且給你夾起來,能不能長好就看你自己的造化……我先給你檢查一下有沒有錯位的地方,萬一長歪就不好了,疼就說。
阿爾法沒有異議,鹿鳴澤見他點頭,就輕輕捏著他的手,從指尖細緻地摸上去——綁夾板他還是會綁的,怎麼給豬綁就怎麼給人綁。
他比較擔心的是對方手指會有哪一節被碾成粉碎性骨折,這種大傷就不能僅靠夾板來解決了,情況會變得很麻煩。鹿鳴澤儘量做得小心,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
所謂十指連心,鹿鳴澤摸到錯位的關節還要給生推回去,所以儘管阿爾法早已習慣了忍耐,這樣的疼痛程度還是達到他的極限,同時,他不由地產生懷疑——在科技如此發達的現在,用這種方式接骨簡直像重新回到原始社會了一樣,更何況還是在沒有麻藥的條件下做這種治療。
沒有醫生敢這樣做,這不僅需要膽色,還需要心狠,鹿鳴澤居然一點猶豫都沒有,他到底是什麼人。
他的額頭上滲出一些細小的汗珠,鹿鳴澤專心致志地捧著他的手往上綁夾板,阿爾法不想令他分心,試圖自我轉移注意力。他想看向別處,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落到鹿鳴澤身上。
鹿鳴澤的頭髮還在滴水,一顆水珠頑皮地順著他的脖子根慢慢往下流,從頸後流到胸前,越過鎖骨,從胸肌中縫滑進衣服裡。
——他的身材太好了,緊身的背心被兩邊發達的胸肌撐得滿滿的,中間就留出一條不貼身的縫隙。
阿爾法垂下眼睛,他深吸一口氣說道:你可以先把自己擦乾再給我治療。
鹿鳴澤正咬著繃帶往他手指上纏,聞言抬眼奇怪地望瞭望他:沒事兒,屋裡暖和,一會兒就幹了。
鹿鳴澤常常為自己這一頭濃密柔軟的卷髮感到苦惱,就比如現在,如果是正常頭髮,裹著毛巾擦那麼久早就該幹了,但是他的頭髮又細又密,持水性特別好,要擦乾很費勁。但是即使擦乾了也會有苦惱,它會變得異常蓬鬆,從遠處看就像一顆大號棉花糖。
阿爾法的視線再次從鹿鳴澤身上掃過,對方依舊沒什麼反應,他乾脆倚著床頭閉上眼。許久,鹿鳴澤的動作停下來,他手指上的疼痛也停止了。
我想問一個問題。
鹿鳴澤看了阿爾法一眼,發現他還閉著眼睛,就把剩下的東西收拾好扔回抽屜裡:你問,我不一定回答。
阿爾法睜開眼看過去:只是想知道你是從哪個老師那裡畢業的,你是學醫的吧,你給人治病的手法很大膽。
鹿鳴澤隨手扯下毛巾擦掉脖子上的水:說那麼好聽幹嘛,你想說我把你往死裡治吧?
阿爾法抿著唇角笑了笑,相當於默認。
鹿鳴澤擦完水把腦袋抵在壁爐旁邊,借著火的熱度烤幹自己的腦袋。其實他也知道這些手法非常粗暴且不科學,很有可能將對方的傷治得更重。但是他如果不下手治,那他就可能死。
當自己和周圍的所有人都在為勉強活著而努力的時候,就不會有誰想要追求什麼生活品質了。
他將一床被子抱出來扔在沙發上,一邊鋪床一邊說:你覺得在這種地方兒,會有人教我學醫嗎?北城倒是有一家醫院,那裡正規,你嫌棄我可以去那裡試試。
——
只不過能不能活著走進那間醫院就不一定了。

阿爾法從容地解釋道:你的手很漂亮,包紮的動作也熟練,所以我才會這樣問,不要生氣。
鹿鳴澤被噎了一下,心想這倒顯得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聽沒聽過一句話,叫久病成醫。
阿爾法猶豫了一下:久病成醫……你的意思是,你經常受傷,所以會做一些醫療方面的包紮?
鹿鳴澤很吃驚,他平時雖然說成語,但是在別人聽起來大多會變成亂碼,這個叫阿爾法的怎麼不僅聽懂了他說的話,還能明白意思?
阿爾法仿佛看透他的心思,微笑道:從字面意思結合實際情況進行了一點聯想。
鹿鳴澤瞅他一眼——這個人莫非會讀心術嗎。
不過他不打算在這種小事上做太多糾纏,忙了一整天,鹿鳴澤累得快死了,他現在只想栽在床上快點睡覺,明天還要繼續忙。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剛剛給你治病的手段都是小把戲。不光我會,任何一個在斯諾星上生活了超過五年的人都應該會。
鹿鳴澤說著,隨手把門口的燈關上,室內籠罩在一片黑暗中。
他背對著阿爾法的方向躺進沙發裡,將被子拉上來蓋到下巴:看在你是病號的份上,今晚你睡床,我睡沙發,明晚如果你還沒走,就換你睡沙發。
阿爾法沒有意見——他也不能有意見,畢竟這裡是鹿鳴澤的地盤。
但是鹿鳴澤之前的粗暴療法讓他身上各處都疼得厲害,一時半會兒也睡不著,睜著眼睛盯著沙發發呆。這恰好戳了鹿鳴澤的死穴——這麼多年以來養成了習慣,背後有視線他會不由自主保持警惕,別說入睡了,眼睛都閉不上。
鹿鳴澤烙餅似的翻了又翻,最終無奈地問道:你還有什麼問題。
阿爾法只盯著他看,直把鹿鳴澤看得炸毛才開口:你真的是Beta嗎?
鹿鳴澤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一下從沙發上彈起來,朝他吼道:別以為爺沒脾氣,告訴你,你再對我使用資訊素攻擊,脖子後邊那塊肉我給你撬下來!
阿爾法在黑暗中眨巴眨巴眼睛,聲音帶著些委屈的情緒:我沒有用資訊素攻擊你,你難道聞到資訊素的味道了嗎?
鹿鳴澤一下子啞了,他光擔心著阿爾法會對他散發資訊素試探,卻沒想到對方剛剛那句話也是試探,那他現在這不是不打自招告訴對方自己感應不到資訊素嗎。
可惡!這個人怎麼這麼可惡!肚子裡到底有多少花花腸子!
鹿鳴澤壓著火氣狠狠喘了幾聲:我、我就是警告你,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你少耍花招,明白了嗎。
阿爾法很聽話:我不會耍花招的,這是你的地盤,我還受著傷,要靠你給我治療,不是嗎。
鹿鳴澤無語——這傢伙倒識時務。
過了一會兒,鹿鳴澤都快睡過去了,阿爾法突然又開口:你說自己久病成醫,以前受過很多傷嗎?
“……”
不能說嗎?
……
不是不能說,是他太困了,沒心情說故事。

鹿鳴澤滿臉憔悴地從沙發上坐起來:也不算吧……我見過很多受傷的人而已。當然我也會受傷,在我自己,在很多傷患身上練出來這手活兒,不是什麼正經醫術。
他的優勢只有學過解剖和力氣大,心也狠,能把斷成兩截的骨頭扯到一起固定住。
在斯諾星,心不狠做不來醫生。
我以前也下不去狠手……”
鹿鳴澤頓了頓,某些情緒被勾起來:算了,不說了,早睡吧。
他不能陷入回憶,要不然今晚是別想睡了。
阿爾法默默聽著,覺得能明白一點——以前下不去狠手,於是發生了不好的事情,讓他變成現在這個模樣,果斷得心狠手辣。
但是他還是有不解:這裡是有些無政府狀態的初相,但是像你這樣有家的人,怎麼會總是受傷?經常會有人入室搶劫嗎?
鹿鳴澤哼哼著笑了兩聲:以後你就知道了。
阿爾法便不再問了,他安靜下來。但是過了好久,鹿鳴澤仍然能感覺到他若有若無的眼神,他幾乎要爆發了。
您還有什麼事兒啊?一次說完行不行?
阿爾法沉吟一會兒:我可以刷牙嗎。
鹿鳴澤拽過枕頭狠狠壓在自己頭上:明天再說!!!
“……”

鹿鳴澤哀嚎道:明天我用豬鬃給你做把新牙刷,成了吧?!大少爺您趕緊睡覺吧!求您了!!別再盯著我後背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妹子說對攻感觀不是很好啊,這裡我要提醒一下大家注意心機兩個字,然後希望認真看我文案上的閱文需知,本文不是甜寵文,攻受都不是戀愛腦。
另外說一點我自己的愛情觀,文章裡面攻受感情的發展會摻雜一些我自己的認知的,不是全部,但也會有一點影子,可能對於看文排雷有幫助。
我個人覺得愛情不是單純的荷爾蒙/資訊素吸引,還包括對雙方的責任、包容、忠誠甚至妥協,所以荷爾蒙肯定有的,互撩也是有的,這只是攻受交鋒的手段,只是走腎的部分,這也是我要排除受的資訊素影響的原因。
想要走心還需要靈魂上的交流,得到彼此信任。然而這個過程對攻受雙方都非常難,他們二人的設定都不是戀愛腦,強強標籤不止包括身體,還有計謀。
在我看來愛情不是僅靠激情就可以維持的,他們還要走很長的路。
或許過後會幡然醒悟當時已經對對方一見鍾情,然而前期不會為了一個陌生人交付全部,甚至一點信任都不會有。
但是,也不會有喜聞樂見的互攻情節,這點請放心。


10 你一定殺死過不少床伴吧
這一晚鹿鳴澤睡得極不安穩,總是夢到身後有雙眼睛在盯著他瞧。鹿鳴澤討厭那種感覺,仿佛隨時都會被肛掉的感覺……
靠!
四指緊並,如同刀鋒一樣向前刺出,鹿鳴澤感覺到自己的攻勢被半路截了下來,他猛地睜開眼,阿爾法正站在旁邊看著他。鹿鳴澤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發現自己的手腕被他兩隻手緊緊夾著。
你的手……”
阿爾法微笑地看著鹿鳴澤的指尖:幸好綁著夾板,不然我這只手都被你削掉了。
鹿鳴澤將視線移到自己的指尖,他的四指還僵硬地繃著,微微彎曲作為緩衝,拇指緊緊扣在食指旁邊,像用來使尖刀穩固的輔條。鹿鳴澤的手指形狀有平庸,指尖有些圓,手指並不修長,反倒有些頓挫,看上去甚至與他頎長的身形並不相配。但是他手上的肌理非常細膩,均勻地包裹著指骨,倒也賞心悅目,但是與阿爾法的手指完全不是一種漂亮方式。
這是一隻充滿攻擊性的手,是一隻不需要武器就可以殺人的手。
鹿鳴澤皺了下眉頭,手指慢慢放鬆下來,緊繃的手指像被抽去筋骨的蛇,失去攻擊性。
阿爾法鬆開手後他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撓著自己一頭亂糟糟的卷髮沒精打采地說:早啊……天亮了。
說完瞅阿爾法一眼——個子果然很高。
阿爾法沒想輕易放過他:你剛剛怎麼了?好像在做噩夢。
鹿鳴澤打個哈欠從沙發上爬起來,現在這副沒精打采的樣子才像剛起床:以後我睡覺時候不要隨便靠過來。
嗯?

他一邊疊被子一邊說:我不喜歡。
阿爾法溫柔的灰色眸子微微閃光:是嗎?
“……”

鹿鳴澤沒說話,疊好被子之後往阿爾法床上一瞟,見對方的床鋪整整齊齊,突然記起來:你怎麼下床了啊?回床上去,你的腿不能長時間站立。
阿爾法沒動彈,直勾勾盯著鹿鳴澤,突然說道:你一定殺死過不少床伴吧。
後者沒防備他突如其來的問話,反應過來之後嘴角一抽,轉過身看向阿爾法:你是不是病情加重了,發炎引起發燒,腦子燒糊塗了是嗎?
阿爾法本來就沒打算繼續那個話題,他抬起手將手背壓在自己額頭上,盯著鹿鳴澤眨巴兩下眼睛:你說得沒錯,我覺得是有點熱。
鹿鳴澤一聽頓時顧不上跟他開玩笑了,急忙把阿爾法的手拉下來,用掌心去摸他的額頭,手底下傳來微燙的體溫,鹿鳴澤頓時頭疼不已。
阿爾法見對方變了臉色,也跟著嚴肅起來:有些低熱而已,沒關係的。
鹿鳴澤拉著阿爾法回到床上,把他塞進被窩裡:關係大了去了!你先躺著,我給你測一下體溫。
阿爾法現在的身體狀況很不好,鹿鳴澤原本打算用自己的土辦法給他消膝蓋的水腫,但是他現在發燒了,身體內環境改變,他如果用了粗暴的土辦法給阿爾法消水腫,說不定會令情況變得更加糟糕。
鹿鳴澤可不想抱著救人的好心把阿爾法給折騰死。
溫度計被從阿爾法嘴裡拔出來,兩個人盯著裡面那個紅色的小水銀柱幾乎屏住呼吸。鹿鳴澤歎口氣:不用看了,你發燒了,三十九度,已經不是低熱的程度。
阿爾法仍舊沒有移開眼神:我只是驚奇,現在居然還有人在使用這麼原始的溫度計。
鹿鳴澤一把收起溫度計,白眼幾乎翻上天。
他自顧走到牆邊一個木色泛黑的立櫃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櫃門。鹿鳴澤從櫃子最裡面拿出一個小包裹,把裡面的東西倒出來數了數。
結果很令人心酸,鹿鳴澤在心底歎口氣——不夠了,錢不夠買藥的。如果是暖季還好,寒季將臨,鹿鳴澤得多留出來一點錢買糧。
——這幾乎是斯諾星的慣例,每年的這個時候,能在暖季生長的土豆番薯也漸漸停止生長,除了儲備儘量多的番薯之外,他們必須去外星球採購過冬的糧食。
這正是聯邦政府發行的貨幣還可以在斯諾星流動的原因,他們並非完全封閉與外界隔離,每年固定時間的採購都會花光鹿鳴澤所有積蓄,偷渡、買糧、過路費……太多需要花錢的地方,鹿鳴澤就是每天殺豬賣肉忙活一年,存下來的錢也只剛剛夠花的。
錢在斯諾星是最沒用的東西,又是最有用的。
鹿鳴澤猶豫半天,又把手心裡的錢幣放回小包裹,他咬了咬牙,從櫥櫃下層找出一套厚實的棉衣扔給阿爾法,頭也不回地命令道:穿上。
阿爾法抱著衣服從後面疑惑地看著鹿鳴澤,見對方不說話開始往身上穿衣服,也不好多問,只把棉衣套在外面。
但是他時刻都在關注鹿鳴澤的動作,他見鹿鳴澤穿好衣服之後拉開鐵皮屋的一個暗格,從暗格裡掏出幾塊磚,然後慢慢抽出兩把三英尺長的刀。
……或者說是劍?
鹿鳴澤用一塊白棉布在刀刃上輕輕擦拭,似乎在檢查是否有卷刃,他神色很專注,側臉被陽光逆向照透,僅剩一個輪廓。
阿爾法的腿不能長時間支撐身體,他乾脆坐到床上正大光明地盯視對方,盯著鹿鳴澤的側臉微微眯起眼睛,但是他面色很平靜,臉上也沒露出沒什麼特別的表情。
阿爾法很好奇鹿鳴澤會做出什麼事,他發現這個男人在抽刀的時候會展現出一種奇特的氣質,即使他沒有遞過來眼神,也會令人覺得他擁有很強的攻擊性。
鹿鳴澤握著雙刀突然轉過頭來,眼睛裡沒有殺氣也沒有戾氣,臉上寫滿好麻煩看來今天要歇業一天了……”
阿爾法心裡默默跟了一句——看來他的牙刷要泡湯了。
他注視鹿鳴澤良久,看不出端倪,便問他:你到底要做什麼?
鹿鳴澤長歎道:帶你丫去北城看醫生啊……還能做什麼,你不是發燒了嗎,不治病難不成把你倆啵愣蓋兒削了?
啵愣……什麼?

鹿鳴澤忍不住噴笑,放下刀去櫥櫃裡拿了四個土豆放鍋裡蒸,上校原本趴在門口,聞到香味竄出來,用兩條後腿站起來抱著鹿鳴澤的腰搖尾巴。
早飯是這樣分配的,鹿鳴澤和阿爾法一人一個土豆,上校比較能吃,可以分到兩個。
上校嗷嗷叫著表示自己還沒吃飽,被鹿鳴澤打了兩巴掌終於吃飽了。
阿爾法喝了一口熱水,把黏在喉嚨裡的土豆沖下去,大清早吃這種東西真是要命,明明昨天晚上很豐盛。
你早晨都吃這麼簡單?
鹿鳴澤抻著脖子把嘴裡的東西咽掉,將鍋扔進水槽裡:沒錯,因為我不想做飯。
他從地上放置的一個木箱子找到一隻頭盔,然後把頭盔用力戴在阿爾法頭上,自己腦袋上只扣了只棉帽子。
阿爾法微笑著任由他擺佈自己:我還是不明白,看醫生為什麼要帶刀。
鹿鳴澤冷漠地說:因為我不想花錢。把頭盔戴結實點。
阿爾法依言將頭盔系帶綁緊,坐到了鹿鳴澤機車後座,但是他看這身裝備實在不像去做正經事,於是沒忍住好奇,又問了一次:你要去搶劫?
鹿鳴澤不耐煩了:去看醫生——”
阿爾法就不再問了,安安靜靜坐在機車後座,表現得對鹿鳴澤十二分信任。不過說到底他還是自信,自信自己的傷勢——如果真是要出去搶劫,對方不會帶他這樣一個行動不便的傷患。
斯諾星與別的城鎮一樣,大清早沒幾個人出門,鹿鳴澤的機車像遛彎似的晃晃悠悠往北行駛,發動機的聲音很大,阿爾法注意到,他們一路駛過的地方有好幾戶會推開一點窗戶,他猜裡面應該有人在觀察。
不過對方也只是觀察一下而已,被推開一條縫的窗戶馬上就會關閉,並且沒有誰從屋內走出來。
鹿鳴澤突然在前面提醒道:藏在我身後,不要到處亂看。
我會被攻擊嗎?

鹿鳴澤無奈地說:不,我會被催婚。
???

鹿鳴澤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這一整條街上住著很多像伍德大嬸一樣年紀的大叔大嬸,他們都是伍德大嬸的眼線,鹿鳴澤不想帶阿爾法去北城也有這個原因,他不希望伍德大嬸把注意力放到阿爾法身上。
——畢竟他只想走一下腎,被逼婚怎麼辦。
機車駛過南城與北城的交界處之後,鹿鳴澤猛擰了幾下把手,機車發出一連串重病老人咳嗽聲般的一陣突突突,鹿鳴澤接著喊了一聲:抱緊我!
機車突然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阿爾法用力夾住鹿鳴澤的腰才不至於被甩飛,他收緊手臂默默想——這機車看起來不怎麼中用,瘋起來倒是很嚇人。


11 看病不想花錢,那就要能打
等會兒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不要猶豫。
阿爾法並不知道斯諾星有南北之分,他只是從鹿鳴澤駕車方式的轉變感受到一絲緊張氣氛,雖然從環境上來說,他眼睛所見的並沒有明顯不同。
好的。
這種緊張的氣氛隨著他們位置越來越靠近北邊變得更加明顯,鹿鳴澤的車好像正卯足了勁兒往前沖,阿爾法抱著鹿鳴澤的腰,掌心緊貼著他的瘦腰,他手指上雖然綁了很多夾板,但是還是感覺到了對方身體的緊繃。
鹿鳴澤腰很細,但是不是柔弱的那種細,而是勁瘦,摸上去感覺很舒服。阿爾法閉了閉眼,兩隻手依舊規規矩矩地放在鹿鳴澤腰側,連手指都沒動一下,他能感覺到對方每一塊肌肉都蓄勢待發,仿佛隨時在迎接下一秒可能出現的危險。
機車保持加速的狀態一段時間後,阿爾法看到一座高大的門,門上寫著四個字母“MSFT”,原本應該是金色的字,現在已經脫落褪色。
鏘!
拔刀的聲音!
鹿鳴澤大喊:趴下啊!!!
嗖!

阿爾法條件反射地低下頭,什麼東西擦著鹿鳴澤的肩膀從他頭頂飛了過去,與此同時,他們身下的機車沖進門內。緊接著又是兩聲鏗鏘的金屬撞擊聲,隨著一段長距離高速滑行,他們身下的機車慢慢往下倒下去。
阿爾法戴著頭盔視線受阻,但是機車擺尾的時候他看清了與他擦肩而過的東西——圓圓的一個,旋轉著朝身後遠處飛去了。
阿爾法越過鹿鳴澤的肩膀看到前面路況,是一段陡峭的下坡,他同時也看到了鹿鳴澤此時的情況,他兩隻手各握一把長刀,在空中不斷變幻方向,黑色的殘影不斷壓在長刀上面,將他的身體壓得不住下沉——有人在攻擊他們!
鹿鳴澤沒有手控制機車把頭,失控的機車正在向一旁歪倒。鹿鳴澤暗罵一聲,雙臂用力將壓在他刀上的力量震開,剛想收回武器,卻覺腰間力量一松,後背隨即緊緊貼到一具燙熱的胸膛上。
鹿鳴澤低頭看見腰間有兩條胳膊從後面伸出去,代替他控制住了機車把頭,他怔了怔,便聽阿爾法用冷靜的聲音下命令:別走神,掛空檔。
鹿鳴澤腳下靈活地踩著檔位杆將機車檔位換成空檔,阿爾法踩著腳踏用力向前挺了一下身體,鹿鳴澤被他頂得嗷得一聲抬起腳,連腳刹的位置都讓了出來。阿爾法趁機搶佔駕駛位,擠得鹿鳴澤有一半屁股都坐在他大腿上,好在他們穿得夠厚實,鹿鳴澤縮得又及時,要不然他就要坐在阿爾法那什麼上了。
鹿鳴澤就保持著這樣半靠在阿爾法懷裡的姿勢,又跟那黑影對砍幾下,兩個人連同機車一起沖著陡峭的下坡栽下去。
阿爾法駕車技術很好,機車靠慣性滑行駛入下坡之後,失衡的狀態已經解除了。鹿鳴澤松了口氣,他下意識側著頭看向後面,阿爾法的臉被頭盔擋住大部分,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雙方的視線恰好對上。
阿爾法的眼睛像會說話,視線從他臉上滑到機車把手上,仿佛在問要不要換過來。
換換換!你靠後點坐坐,爺要被你擠掉了。
阿爾法輕聲笑笑,等鹿鳴澤放好武器去抓機車扶手的時候就鬆開手,兩隻手又變成規規矩矩放在他側腰的姿勢
鹿鳴澤偷偷撇嘴——這個Alpha居然真的是正人君子?還是他自身完全沒有吸引力啊?
鹿鳴澤正在胡思亂想,後邊傳來模糊的聲音:剛剛怎麼回事?
鹿鳴澤皺著眉頭歎息道:我們進了人家地盤,這叫示威。
阿爾法回望身後已經離他們很遠的大門,發現門樓頂上站著兩三個黑影,一直目送他們遠去。阿爾法藏在頭盔後面的唇角勾了勾——示威到底是他對那些人的示威,還是那些人對外來人員的示威?畢竟那邊可是被鹿鳴澤砍死了一個,吃虧的是對方。
接下來的路程沒有之前那樣驚險,鹿鳴澤的車一路很順利地進入城中,一道城門之隔,隔開的仿佛是兩個世界。
城外街道還算整齊,城內就破破爛爛,到處都是碎磚碎瓦。但是很奇怪,城外的房屋儘管整齊,但是蓋房用的料子基本是黑磚和石頭,城裡的房屋卻高大壯美,有的甚至覆蓋著時下最新的防水材料做的瓦片。
這是一座同時兼有繁榮和破敗的城市。
鹿鳴澤想起阿爾法的手,便問:你的傷沒事吧?夾板有沒有崩開。
當然,要不然我怎麼抓得住把頭。

鹿鳴澤甕聲甕氣道:沒事兒,等會兒就到醫院了,有專業的給你治。
阿爾法本來也沒打算討論這件事,他的注意力在別處:這是哪裡?城門上的字母是什麼意思?
鹿鳴澤便解釋道:進了城門就是北城了,我們今天的目的地。據說那四個字母是這座城市的縮寫,默斯法特,究竟是什麼意思已經不可考據。不過很少有人叫它的名字,我們都直接叫北城。
北城?

鹿鳴澤聲音裡帶著些許疑惑:這座城市實際上就是一座流竄犯的集中營,你難道不是從這裡出來的?
不是這邊某個變態的禁臠嗎?北城變態那麼多……
阿爾法微微錯愕:我像一名罪犯嗎?
鹿鳴澤沒說話,心裡卻想,世上有很多罪犯長得都不像罪犯,表裡不如一的人他又不是沒見過。
他這樣想著,又聽阿爾法說:我到了斯諾星之後,確實是向南走才遇到你的,不過我沒經過這座城市。
鹿鳴澤笑了一聲:那可能你連北城的邊邊都沒摸到。
北城的街道大多數很空曠,街上也沒什麼人,在這裡很少能見到小孩和老人,偶爾有幾個雌性一閃而過,也很有可能是擁有Alpha性別的雌性在狩獵。
鹿鳴澤遠遠看到醫院的標誌物,條件反射性地緊張起來。
阿爾法從身後靠近過來疑惑地問:怎麼了?
鹿鳴澤微微向後側過頭:到了,前面就是醫院。
阿爾法抬眼看了看:剛剛我就注意到了,這裡也有危險?
鹿鳴澤不太想解釋,他將車靠在醫院門口停下示意阿爾法下車,順手把刀抽出來握在手裡,比适才進城門時還要緊張。阿爾法把頭盔摘下來掛到機車扶手上,順手把鹿鳴澤的棉帽也摘了扔到車上。
鹿鳴澤摸著腦袋不得其解:幹嘛啊……”
阿爾法朝他笑笑:沒什麼,單純覺得你的頭髮很可愛,遮起來可惜。
鹿鳴澤愣了愣,看著阿爾法率先走進去的背影,他突然覺得自己太好色了,這種節骨眼居然也被他撩到?
不是鹿鳴澤太誇張,他們一進醫院的門就受到了攻擊。
醫院裡有很多鏡子門,而且是雙面鏡子,他們看不到對面,門後的人能清楚地看到他們。鹿鳴澤和阿爾法進醫院大門沒多久,就從斜裡沖出兩個穿黑衣的人,二話不說舉著匕首就向他倆刺過來。
鹿鳴澤眼疾手快地打掉他們的匕首,然後一人一腳將對方踹飛出去。他踹完兩個人,一把拉起阿爾法就往醫院裡面跑,直沖著走廊盡頭去。
阿爾法腿上的傷令他跑不快,只能疾步跟上:為什麼攻擊我們?
走廊盡頭還是玻璃門,被鹿鳴澤一刀砍得稀巴爛,他將阿爾法推到門後讓他順著走廊跑,又折回來設置路障,擋住追上來的幾個黑衣人:媽的!因為老子看病不花錢!
阿爾法很疑惑:我們還沒見到醫生,他怎麼知道我們不打算花錢?
這裡就一個醫生,這些人都是他雇的。那個王八蛋死變態小氣鬼!找他看診的都要預約,交了錢才給一根絲帶,沒拿絲帶來的都會被當成入侵者。而且他的絲帶每天都在變花樣,搶也搶不到。

鹿鳴澤一邊說一邊踹飛兩個黑衣人,握著雙刀挽個刀花背身擋在阿爾法面前:你先走,這條走廊盡頭就是那死變態的辦公室,我隨後就到。
鹿鳴澤嘴上罵罵咧咧,但是心裡知道這件事是自己在無理取鬧,也是他不樂意幹這事的根本原因。這醫生雇保鏢並不單純他防鹿鳴澤一個人,人家防的是整個北城,住在這種地方,那傢伙又只有頭腦厲害,武力值幾乎為零,不雇幾個保鏢可能活不過一天。
他不樂意來北城看病的第二個原因,是來這打架打不爽。
來找人看病就不能不管不顧地砍人,下手還得留點情,真打死了人家的保鏢他沒辦法開口求人。這樣一來他的行動就會受限制,正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他心裡有了顧忌,對方卻沒有,首先在氣勢上就輸了。
鹿鳴澤不覺得自己打架功夫天下第一,尤其在北城這種臥虎藏龍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會被砍死。
鹿鳴澤對面的一扇玻璃門被推開,從裡面走出一個紅頭髮的黑衣人,肌肉虯結,一看就不是善茬。
鹿鳴澤察覺阿爾法還站在原地沒走,也不敢回頭看他,只把兩把長刀緊緊握住,眼睛死盯著對面的黑衣人:你怎麼還不走。
阿爾法哭笑不得:我想我不用過去找人了,醫生來了。
鹿鳴澤條件反射地回頭,眼風剛掃到一個白大褂的身影,對面的黑衣人就朝他沖了過來。鹿鳴澤迅速舉刀格擋,金屬碰撞出鏘的一聲,在走廊上被不斷回音擴大。
喲,我當誰呢,這不是小鹿嗎,好久不見啦~
鹿鳴澤沒回頭,聽到對方油滑而充滿愉悅的聲音,額頭上的青筋就情不自禁地蹦出來——這是第三個原因,這間醫院的醫生是個死!變!態!


12 你不是不跟Alpha玩了嗎
黑衣男人的攻擊沒有因為醫生的出現而停止,反而趁鹿鳴澤分神的時候變得更加猛烈。好在鹿鳴澤早就有所防備,在他的攻擊落下來之前,及時用雙刀接住了對方的武器。
他也看清了對方使用的武器,是一雙戴在手上的利爪,黑金材質,爪尖帶鉤,每一根都有成年人食指那麼長。
鹿鳴澤嘴角一抽,心想這莫非就是近幾年名頭正盛的毒狼?
這個變態居然又換人了……
鹿鳴澤所知道的北城醫院和北城醫生是非常牛逼的存在,醫生雖然廢柴,但是總有各種牛逼的人物為了能夠成為他的保鏢而前赴後繼。
——在北城這種生存環境下,沒有人會想跟醫生為敵,而成為醫生的保鏢,無疑能夠穩坐優先被治療患者的位子。
鹿鳴澤與這位醫生的交集是因瑪麗而起,幾年前瑪麗心臟病發,情況很嚴重,鹿鳴澤自己只會簡單的外傷治療和急救措施,瑪麗那時候沒因為心臟病夭折,但是鹿鳴澤知道,放著不管早晚有一天會造成嚴重後果。
鹿鳴澤就想帶瑪麗去正規醫院治療。
但是來自斯諾星的人是不被別的星球歡迎的,更何況去醫院看病還必須要有身份晶卡,他們即使偷渡成功也沒辦法看醫生。
經過多方打聽,鹿鳴澤終於得知了北城醫院的存在,那時北城醫院剛在斯諾星落成不久,名聲還沒傳的整個星球人盡皆知,醫院中只有一名醫生,名叫麥洛奇。
他又著重關注了一下這個人,得到的消息都是如傳奇故事一般。他聽說此人醫術高明,但是性格古怪,沒錢不看病。
鹿鳴澤初始沒覺得這有什麼古怪的,即使正常社會中也不會有人樂意義務治病,只要醫術好,一切都不是問題。
鹿鳴澤就帶著瑪麗來北城冒了一次險。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麥洛奇,他還不太出名,鹿鳴澤也還不知道他是個變態,他沒有錢,很容易受制於人,一不小心就讓麥洛奇的花言巧語欺騙了,一不小心……就跟這變態糾纏了幾年。
……真是不堪回首的往事。
但是與麥洛奇變態程度成正比的是他高超的醫術,他的醫術幾乎可以用出神入化來形容,兩三年內便在斯諾星上聲名鵲起,到如今,已經是炙手可熱的瑰寶級變態。
所以想要萬分保證阿爾法的傷勢能夠痊癒,最好的選擇就是來找麥洛奇。
這麼多年過去了,鹿鳴澤還是會對這個人保持著一種條件反射般的畏懼,剛剛聽到他的聲音就忍不住牙酸。
鹿鳴澤想到過去的事情覺得憋屈,下手不由自主狠了些,毒狼被鹿鳴澤一通連擊打得節節敗退,麥洛奇反倒在旁邊大力鼓掌:小鹿真是越來越美味了。
鹿鳴澤一陣黑線,他一腳把毒狼踹出去老遠,然後背對著旁觀的兩個人舉刀前指,大聲說:麥洛奇,讓你的人停手。
麥洛奇穿著一身白大褂,抱臂站在阿爾法旁邊,他正看得津津有味,見他們停下來相當不滿:現在是你在欺負我的人,還讓人家停手,難道一動不動任你打嗎。
阿爾法不動聲色往遠離麥洛奇的方向挪開幾步,讓他們兩個看起來不要這麼像一夥的。
鹿鳴澤心裡歎一聲——這不是對付麥洛奇的正確方法。他握著刀往前走了兩步,毒狼被他打得趴在地上吐血不止,見他走過來掙扎著想爬起來,被鹿鳴澤一腳踩住了腦袋。
既然如此,老子就不客氣了,我先砍死他,然後再砍死你。
鹿鳴澤猛地轉過身,長刀直直地指向走廊盡頭——麥洛奇就站在那。
對方身穿白大褂,年紀在三十歲上下,金髮碧眼高鼻樑,身材頎長,總是笑著,光看臉還真看不出是個變態。但是他的頭髮被往後梳著,因為沒有髮膠,額前有一縷髮絲落下來搭在鼻子上,看起來有些頹廢。
總之你也沒用了,砍死算了。
麥洛奇仿佛猜到了鹿鳴澤會這樣做,眼風掃向一旁的阿爾法:你不是來看病的嗎?我如果死了,誰來治病。
鹿鳴澤察覺到腳底下的人有往上掙扎的趨勢,便又用力踩了踩,他的靴子底很硬,踩得毒狼呻吟著不能動了,鹿鳴澤才說:無所謂,總之他跟我非親非故,能救最好,救不回來也沒關係。正好試試我的土法在發燒的時候好不好用……”
阿爾法一直站在旁邊當觀眾,突然成為他們兩人口頭交鋒的焦點,這才嗯了一聲展現存在感,他平靜地看向麥洛奇:沒錯,我是他撿回來的,剛認識一天。
麥洛奇聞言摸著下巴上下打量了阿爾法幾眼,碧綠的眼睛微微眯起來,他打一個響指:好吧,為了活命,我就答應你。唉,下次一定要雇一個更厲害的保鏢~
麥洛奇說完拉開走廊盡頭的一扇門,朝門內輕輕甩了一下頭示意他們進門,眼睛卻緊緊盯著鹿鳴澤: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喔,小鹿~
鹿鳴澤嘴角一抽,鬆開踩著毒狼的腳走過去,他扶著阿爾法進門,麥洛奇突然問:這次付全款?
鹿鳴澤心裡咯噔一下,推著阿爾法讓他快進門:你說什麼?
麥洛奇從後面一把抓住鹿鳴澤的衣領,後者迅速低下頭,手肘往衣領上用力一擋,格開麥洛奇和阿爾法一起進了房間。
這個房間很大,看起來是集辦公室和手術室於一體的裝配,鹿鳴澤扶著阿爾法躺到一台手術床上,對付全款三個字提也不提。
雖然已經提早知道鹿鳴澤打算賴帳,但是真發生的時候阿爾法還是非常不適應的——這種事,他沒試過。
偏偏對方賴帳又是為了給他治病,阿爾法沒有立場插嘴,他覺得自己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阿爾法沉默地躺在手術床上。
麥洛奇站在門口點點頭,抬手將自己一頭金色的中長髮向後捋順,略顯淩亂的背頭讓他看起來陡然多了幾分變態感,他哼哼笑著走進手術室:你不會又想賴帳吧。
鹿鳴澤沒臉皮厚到可以對當事人承認自己想拖欠醫藥費的程度,於是調出自己最最最真誠的笑臉,面向麥洛奇:瞧你說的,我什麼時候賴過帳呀,不過最近手頭緊,我分期付款……”
我這裡不接受分期付款。

麥洛奇笑眯眯地攤手:或者,你想要老規矩?
“……”

鹿鳴澤沒說話,麥洛奇突然用食指點著自己的嘴唇:……我要聲明,我對你的身體,仍然保持著非常強烈的渴~求~欲~喔~
“……”

這樣的形容太過分了吧!
鹿鳴澤下意識看了躺在那裡的阿爾法一眼,後者恰好把眼睛也轉過來,兩人視線交匯,鹿鳴澤沒在阿爾法灰色的眸子裡看出任何情緒。他頓時又放心又有些鬱悶——阿爾法果然對他沒興趣?
鹿鳴澤咬咬牙:我答應你,但是只能一次。
麥洛奇誇張地在原地轉了個圈,陶醉地說道:啊~太棒了~小鹿,如果讓我做個痛快,可以免你的治療費用。
鹿鳴澤冷酷地拒絕:不用了!我會分期付款。
麥洛奇滿臉可惜。
從頭到尾冷靜旁觀的阿爾法突然開口:如果你為難的話,我可以放棄。
鹿鳴澤和麥洛奇一同看向阿爾法,後者卻只專注地望著鹿鳴澤:或者試試你的辦法也不錯。
鹿鳴澤心裡總算感覺到了一點欣慰,就像第一次收到鏟屎半輩子的主子親手抓到的死老鼠一樣欣慰。
沒關係……”
他是一名Alpha

鹿鳴澤的話沒說完,麥洛奇就出聲打斷,他這次針對的是阿爾法。他上上下下打量著平靜地躺在手術床上的男人,打量一圈後只能得出這個結論——他是一個Alpha,還很優秀。
鹿鳴澤含糊地哼幾聲,不知道算不算回答。
麥洛奇突然湊過來,從後面抱住鹿鳴澤的腰撒嬌道:小鹿,你不是不跟Alpha玩了嗎~你就是用這個理由甩了我的~
“……”

鹿鳴澤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他用力甩開麥洛奇,很想朝著他的耳朵大聲咆哮——天殺的!!甩你是因為你丫變態好嗎!!!


13 連環殺人罪
麥洛奇的醫院裡有完善的醫療設備和品種齊全的藥劑,有些未問世的設備甚至不僅在斯諾星是最先進的。
更何況麥洛奇醫術了得,他能切出最精細的刀口,也能做出最精細的縫合。
阿爾法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手指換了新的夾板,腿上也又被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現在正躺在床上掛吊水。經過剛剛一通折騰,阿爾法的體溫有升高趨勢,不知道他怎麼能燒成這樣還保持清醒的理智。
鹿鳴澤見阿爾法閉著眼,以為他睡著了,幫忙換過冰袋之後,伸手想探一下他額頭的溫度是否有降下來。
誰知還沒等他靠太近對方就睜開眼,看見是鹿鳴澤便露出微笑:謝謝。
你怎麼還沒睡?休息一會兒吧,我在這看著,不會有事。

阿爾法搖搖頭:剛才已經睡了一下。
他身體有炎症,如果不及時消炎的話,水腫下不去,身體高溫也會持續下去。所以麥洛奇就先給吊了一瓶消炎藥,至於骨折的地方,鹿鳴澤之前做得不錯,後續處理不是特別麻煩。
鹿鳴澤心裡歎口氣,從身後拿出一個鐵飯盒,打開蓋子,露出裡面金黃色米粒和白色米粒交替的粥:那吃點東西吧,早飯就吃得少,這都快中午了……”
粥在斯諾星絕對算難得的好東西,特別是這種摻雜白米的粥。
不過更值錢的還是金色的那些米粒,這東西與岩食菜一樣,好像又是一種特產——總之鹿鳴澤在地球的時候沒見過。
這種米粒的奇特之處在於它的味道,即便是生長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也會因為植株不同而擁有不同的味道,到底是甜的還是鹹的,要煮出來才知道。
這種米粒多用作調味,但是因為使用起來會有一定風險,也許會煮到難吃的那一株,所以這種米粒被叫做幸運珠。
——好吃即幸運,不好吃即不幸。
鹿鳴澤這等窮人是吃不起幸運珠的,而且也沒興趣吃——貴還吃不飽。只有錢多又閑著沒事做的有錢人才會對幸運珠產生興趣。
幸運珠?這裡怎麼會有。
鹿鳴澤冷漠地舀了一勺喂到阿爾法嘴邊:搶麥洛奇的。那個死變態特別會享受,能賺錢也會花錢,他吃用都是最好的,不搶他搶誰。
阿爾法從善如流張開嘴吃了一口,金色的米粒在他口中碎裂,阿爾法不由地挑了一下眉頭:哇哦……”
鹿鳴澤頓時來了興致:什麼味兒?
阿爾法朝他抬抬下巴:你自己嘗。
鹿鳴澤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勺子,還記得剛剛這玩意兒被阿爾法舔過,不好意思真裝不知道,於是直接拿著鐵飯盒喝了一口。
金色的米粒入口即化,口腔中彌漫上一股清香的柳丁味兒,鹿鳴澤眨巴眨巴眼,突然覺得懷念——他是有很久都沒吃過柳丁了。
鹿鳴澤回過神發現阿爾法正在朝他微笑,又舀了一勺遞到他嘴邊——阿爾法現在不能行動也不能抓握,跟個廢人差不了多少,鹿鳴澤費這麼大勁把他救回來,總不能再任由他餓死。
阿爾法又吃了幾口粥就表示不需要了,鹿鳴澤想到他輸液裡面有葡萄糖,也不再勸,一仰頭把剩下的粥喝光了,一點吃人剩飯的障礙都沒有。
阿爾法神色莫測地盯著他,半天沒說話,鹿鳴澤用手背擦擦嘴:你幹嘛老這麼看我。再這樣看他就不客氣了,簡直找肛。
阿爾法這才回神似的垂下眼睛:“……沒什麼。說起來,你跟麥洛奇什麼關係?
鹿鳴澤習慣性拿著飯盒去水池邊洗,一邊洗一邊考慮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他倒不是非要回答不可,但是阿爾法對所有的事從頭看到尾,他沒有疑惑反而不正常。
我以為你會更好奇我答應了他什麼條件。
阿爾法輕笑道:這個嘛……我大概能猜到。
鹿鳴澤洗完飯盒在水池裡甩甩手,轉過身看著他:哦?
他臉上明擺寫著不爽,因為之前麥洛奇的話非常容易讓人誤會,如果阿爾法隨便把他認為成用身體做籌碼的人,鹿鳴澤大概會忍不住揍他一頓。
阿爾法依舊溫柔地看著他:大概六七年前,聯邦政府曾經報導過一則駭人聽聞的連環殺人事件,涉案人是一名醫生。
鹿鳴澤說:你認識那個醫生?就是麥洛奇?
阿爾法搖搖頭:我不認識他,那個醫生的名字也不叫麥洛奇,而叫邁吉克。報紙上曾經刊登過那名醫生的相貌,不是麥洛奇的臉,但是這麼多年宇宙員警都沒能抓到人,所以有種說法是那張被曝光的臉其實是假的。
鹿鳴澤點點頭:也有可能,六年前……確實正是那時,北城醫院開始在斯諾星聲名鵲起。
阿爾法問道:你知道他的罪名是什麼嗎?
邁吉克?連環殺人?至於麥洛奇的罪名我不知道,我從來沒問過,也不感興趣。誰會想去瞭解一個變態的過去,知道越多越麻煩。

阿爾法道:其實也不算,事發之後三個月,受害者才覺得不舒服,幾人在家中同一時間暴斃身亡,死因不明。
鹿鳴澤疑惑地問:連死因都不清楚怎麼就抓住罪犯了?
很容易找到線索,調查過程中發現這幾個人之間沒有任何交集,除了一點,就是他們都在同一個醫生那裡看過病。宇宙員警請邁吉克協助調查,他很乾脆地承認了那起案件是自己做的。
“……”

鹿鳴澤聽著聽著覺得牙酸,這行事風格確實很像麥洛奇那個死變態。
阿爾法繼續說道:他說自己只是在這些病人身上做了一個小小的實驗,他將連接了狼基因的質粒接入病人的性腺中,並且插入一段可以令目的基因快速表達的基因片段,想改造這些病人的性腺。但是這些病人無一不表現出對新插入基因片段的不耐性,最終導致了悲劇。
鹿鳴澤無語半天,罵道:“……有病啊?
他現在萬分確定了,那個殺人犯絕對就是麥洛奇這個死變態。
阿爾法微笑著搖搖頭:天才的思維是無法被常人理解的,他們的想法往往驚世駭俗,但是在他們自己看來卻理所當然。怎麼說……”
他抬起一隻手輕輕壓著自己的唇,沉吟道:也許在他的概念裡,只是在做一個無傷大雅的實驗,而選定這些病人作為實驗對象的原因,是因為他發現了他們的性腺有缺陷……他想修正這種缺陷
鹿鳴澤冷哼一聲——不論他是為了什麼原因,他這個俗人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理解這種天才的。
你聽起來挺同情邁吉克。
阿爾法否認道:我只是站在他的角度上理解這種行為,理解不代表原諒或者同情,不要隨便將我劃分隊伍。
鹿鳴澤深吸一口氣:好吧。
而且我不是受害者,我沒有立場說原諒還是同情。更何況再怎麼說,還有法律在規範這個社會,不管邁吉克是不是被原諒,他最終都要被法律懲戒。

鹿鳴澤暗暗點頭,在斯諾星生活得時間越久,他便越懷念地球上的那種……法制社會。
這個事件本來被定性為妨害社會安全罪,但是邁吉克很無所謂,他連律師都沒請,而且因為這件事在全世界範圍內都造成了非常惡劣的影響,最終被定為連環殺人罪。
鹿鳴澤又問:後來呢?
阿爾法攤了攤手:後來他越獄了。
靠?!這種人還有蹲鐵窗的機會?不是該立刻執行死刑嗎?

就算不槍斃也該砍斷手腳讓他沒有休假地工作到死,以此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
邁吉克這種人……按照法律來說,是可以減刑的。
“……”
因為他對社會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是一定程度上的法外之人。這條法律是上一任總統親自加上去的,具有長期時效性。

阿爾法用那雙灰色的眸子輕輕望著鹿鳴澤,安撫道:不要著急,聽我慢慢說。
鹿鳴澤重重吐了一口氣:你說。
邁吉克被抓捕的時候沒有反抗,但是進監獄之後沒幾天,他就後悔了,並進入一種焦躁瘋癲的狀態。原因是監獄裡沒有任何科研器材或者標本供他使用……他無事可做,瘋了似的想念自己的實驗室。然後他就越獄了。

鹿鳴澤皺著眉頭問:他是怎麼做到的?
阿爾法看上去也對這件事很無奈:買通了獄卒。有一個獄卒的母親得了絕症,她需要一種很昂貴的藥劑接受治療,那種藥劑正巧是邁吉克制作出來的,然後……他答應了那個獄卒會免費提供藥劑直到他的母親康復為止。
他兌現承諾了?
是的,邁吉克有工作室,由工作室直接向那位獄卒的母親提供藥物。而且由於邁吉克的工作室經營者並非邁吉克本人,他們也沒有觸犯法律,員警沒辦法懲戒他的工作室。

鹿鳴澤咬牙切齒道:狡兔三窟啊……”
他聽到這裡也明白了一點——阿爾法能接觸到這些內幕,肯定不是什麼普通有錢人家的小公子,說不定就是員警或者典獄長之類。
鹿鳴澤對阿爾法的過去產生了好奇,他覺得這個男人比他接觸過的北城中任何一個人都要神秘。
在想什麼?
鹿鳴澤眯了眯眼睛:我在想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你的身份是什麼,你是員警嗎?


14 反社會罪
阿爾法看著鹿鳴澤,清澈的眼底有什麼東西快速滑過。
不,我不是員警。
鹿鳴澤懷疑地問:真的?
阿爾法真誠地看著他:真的,我保證,我沒對你撒過謊。當年會跟蹤這件事的後續發展,完全是因為個人興趣,邁吉克越獄之後就失去音訊,想來是再也不想去監獄待了吧,我對這件事的追蹤也到此為止。麥洛奇的某些行為習慣與邁吉克符合度很高,令我不由自主將他們聯想到一起。
……”

鹿鳴澤斜倚在洗手臺上,朝阿爾法抬抬下巴:但是就算你猜到麥洛奇是邁吉克,又怎麼會知道他要求我做什麼,這兩者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阿爾法沉默了一下,好像在組織語言:見到麥洛奇之後,我就發現他對你的態度格外熱情——雖然他在忍耐,但是一個人的眼神是無法掩飾的,他……”
鹿鳴澤條件反射打了個冷戰,他搓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結結巴巴道:夠、夠了……不用再形容了。
阿爾法便繼續說下去:但是他看你的時候眼睛裡沒有欲望,而是狂熱。儘管他的辭藻非常曖昧,但是我還是發現了,他看你時更像看獵物——與邁吉克給我的感覺很像。邁吉克為了科研可以殺人越獄,麥洛奇為了得到研究你身體的權利而做出這種妥協也不足為奇。
鹿鳴澤疑惑地看向阿爾法:你不可能看那麼准。
阿爾法沉吟道:如果加上你無法感知資訊素,且也不產生資訊素,但是還健康到比常人還要彪悍的體質,這個猜測的可能性就無限接近於真相。
鹿鳴澤呆了一下,額頭上跳起一根青筋:你什麼時候知道的?你丫又對我釋放資訊素了是不是!!我不是不許你那麼做嗎?!
剛剛還說那麼真誠,什麼沒對他說過謊,現在呢?晚上那次這混蛋果然對他進行攻擊了吧!怪不得他猶猶豫豫的,肯定是怕說出來把他自己也暴露了!
阿爾法從容地解釋:我昨晚確實沒有對你進行資訊素攻擊,但是……你看,我現在受傷了,還在發熱,無法嚴格地控制自己,昨晚你睡熟了之後,我無意識間有釋放出資訊素,醒了之後發現你睡得很安然,絲毫沒有反應。我們同處一室,處於這樣濃郁的資訊素環境中,正常情況都不會沒有反應,除非你對資訊素完全免疫。
不管阿爾法怎麼解釋,鹿鳴澤始終抱著手臂氣鼓鼓地瞪著他,他心裡覺得不爽,雖然這種事他不在乎被別人知道,或者說相處時間長了終究會被知道,但是怎麼說也算讓人無意中挖走了一個大秘密,他高興不起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鹿鳴澤氣了半天,對上阿爾法隱含委屈的眼神便煩躁地擺擺手:“……你現在看到了,斯諾星上任何人——尤其在北城,都有可能是外界追捕的通緝犯,我現在很疑惑,你到底犯了什麼事兒,能讓你這樣的人物被流放到斯諾星。
應該是高智商犯罪之類的吧……他看起來很厲害。
阿爾法好笑地問:你怎麼確定我是被流放來的?
鹿鳴澤便說:不是嗎?那你就是逃到這裡來的?
阿爾法笑著看向他:你就這麼確定我是罪犯嗎?我還以為你不是好奇心重的人……”
鹿鳴澤哼笑一聲,心說都到這兒了,誰不知道誰啊。
我被你好奇那麼多次,也會偶爾好奇一下。所以到底是什麼罪?
反社會罪。

鹿鳴澤呆了呆:扯淡,聯邦法律裡沒有這樣一條罪名。
阿爾法驚訝道:沒想到你還懂法律?
我當年也是考過軍校的人,筆試科目可是滿分。只可惜……運氣不好遇上制改,就被遣送回來了。

阿爾法看起來心情不錯,點頭說:好吧,那就當沒有這條罪好了。
“……”

他這麼輕易妥協,反而讓鹿鳴澤又不確定了,難道是他跟社會脫節太久,法律中又加了一條?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你跟麥洛奇醫生是什麼關係?
這重要嗎?

阿爾法微微仰頭看著鹿鳴澤,灰色的眸子裡盛滿溫柔:對我來說很重要。
鹿鳴澤沒想到他會這麼認真地回答,呆了一下,他想問為什麼,但是阿爾法的眼神讓他問不出口——就算對方回答了他又怎麼樣,不管答案是什麼,都不如不知道來得好。
鹿鳴澤想了半天,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說得非常不情願: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戀人?
已經不是了!!

鹿鳴澤大聲否決,好像說得慢了會被跟麥洛奇一樣打上變態的標籤,他皺著眉頭嘟囔:我倆從確定關係到分手只用了三天,沒想到之後我卻被這個死變態糾纏了三年……媽的,丫不該談戀愛,至少不應該跟活人談戀愛。
麥洛奇是鹿鳴澤交往過的男朋友中唯一一個他主動甩了的,他甚至不想承認他們二人之間有過戀情……
阿爾法好奇地問:怎麼說?
鹿鳴澤歎口氣:你說得沒錯,那個死變態只把我當研究物件,丫給我下藥把我麻翻了,想切開我的脖子和肚子,看看裡面是什麼,是不是真沒有性腺。
鹿鳴澤每每回憶起這樁事都渾身冒雞皮疙瘩,心裡慶倖還好他沒跟那傻逼睡過,要不然他可能一輩子都勃起障礙了。
當年他還年幼無知,又帶著瑪麗四處求醫,很輕易就被麥洛奇勾搭上手,對方騙他說要讓他也擁有資訊素,只是需要進行一些實驗,鹿鳴澤就傻逼兮兮地答應了……
……
往事不堪回首。

阿爾法明瞭地點頭:所以你剛剛答應他的條件是允許他研究你的身體?
別亂說好不好!

鹿鳴澤像被火燒了屁股,一下子從洗手臺上跳起來:是檢查身體,我答應他讓他常規地檢查身體而已,以前給我妹妹看病的時候也是分期付款,前面幾次他都沒有想對我動刀子,只不過是常規的,抽血測體溫心跳什麼的……如果他上來就想對我動刀,那我早就跟他拜拜了,老子又不是白癡。
阿爾法若有所思地問道:你被他抽取過血樣?
鹿鳴澤眨巴一下眼睛:怎麼了?
你或許不知道,邁吉克……也就是麥洛奇,是繁衍和遺傳方面的權威專家,他的基因理論在星際範圍內都是絕對領先的,他在入獄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穩居遺傳學類星際風雲榜榜首,被評為近一百年內最有影響力的遺傳學家。曾經有義務律師想就這一點來為邁吉克辯護,希望免他的死罪,聯邦法庭聯合星際法庭一同商討之後,最終決定將邁吉克終身監禁……你聽說過子母雲麼?那就是他發明的。

鹿鳴澤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說話都開始結巴了:子、子母雲……”
嗯,一種可以代替Omega子宮的人造子宮,子母雲的內部結構高度模仿Omega子宮環境,受精卵只要著床,就會像在Omega子宮中一樣開始發育,而外部只需要提供一些液體營養物質,甚至不用刻意去管理,受精卵就能在九個月之後發育成健康的胎兒。

阿爾法平靜地講述著:這項發明曾經轟動一時,幾乎受到全世界Omega的擁護,因為隨著時代進步,大多數Omega都厭煩了自己的生殖職能,他們覺得有了子母雲,會輕鬆很多。
鹿鳴澤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已經坐不住了,他的手在身側張張合合松松緊緊地握了幾次,然後猛地抓起雙刀大步往屋外走去:我突然有點想念麥洛奇,我去看看他。
“……”

阿爾法輕咳一聲:鹿,你先不要衝動,這些都是我的猜測,坐下來,冷靜冷靜。
放心,我很冷靜,我現在就去證實一下你的猜測,啊……我不會把這位星際著名的遺傳學家砍死的。

鹿鳴澤站在門口,回頭對阿爾法露出一個殘虐至極的笑容:只要別讓我看到一屋子跟老子長得一模一樣的玩意兒,我保證……不會砍死他。
——
去他媽的星際著名遺傳學家,他才不管他是不是人類的瑰寶,麥洛奇現在到了北城,在他眼裡就是個死變態!惹怒他的下場就是被亂刀砍死!

鹿鳴澤說完就摔上門離開了,阿爾法望著緊閉的門微微皺起眉頭——怎麼這麼沉不住氣,他接下來的話還沒說完呢,麥洛奇如果真的成功克隆出與鹿鳴澤擁有相同基因的人,那他大可不必再對鹿鳴澤這個本體保持這麼大興趣。這個克隆工程也許有悄悄進行過,但是中間肯定遇到了什麼阻礙,讓他至今還沒有成功。
阿爾法有些累了,他面無表情地閉上眼——鹿鳴澤是一把鋒利的劍,只是,他還需要被好好打磨。


15 別露出那種下作的表情
鹿鳴澤找到麥洛奇的時候,他正在吃午飯,他的午飯可要比阿爾法的豐盛得多,這個人在吃穿享受這方面從來不虧待自己。
麥洛奇剛拿著酒杯送到嘴邊,鹿鳴澤就殺氣騰騰地踹開門,舉著兩把長刀沖了進來。
麥洛奇舉著紅酒杯愣愣地看著他:我親愛的小鹿,你這是怎麼了,你的小情人掛了嗎?
說到這一點不得不提一下,麥洛奇此人雖然是非常變態,但是他一旦答應醫治的人,都會盡全力去救治,不會因為自己的喜好救人或者害人——他怕砸了招牌不能繼續賺錢,所以儘管鹿鳴澤雖然跟他有這樣那樣的齟齬,但是把阿爾法交到他手上還是比較放心的。
鹿鳴澤闖進來之後四下看了一圈,沒發現什麼異常,麥洛奇的實驗室除了一些儀器設備,什麼都沒有,也沒發現長相可疑的生物。
活得好好的……還有,他不是我的小情人,至少現在不是,再亂說我告你誹謗。
他邊說邊又仔細看過一圈,發現牆邊擺著一溜白白圓圓的盒子一樣的東西,鹿鳴澤想起阿爾法提到的子母雲,邊走過去掀那些盒子。麥洛奇沒有阻止,乾脆放下酒杯看著鹿鳴澤搜查自己的實驗室。
盒子裡面是一層軟軟的半透明乳膠薄膜,還透出一點肉粉色,但是具體是什麼看不清楚,鹿鳴澤好奇地用手指捅它一下,乳膠癟進去,又慢慢彈了回來,雖然它對外界刺激有反應,但是完全不像有生命體存在的樣子。
麥洛奇用手撐著下巴看他:你到底在找什麼?不如告訴我,我幫你找。
鹿鳴澤就指著那堆白盒子問:這是不是子母雲。
麥洛奇坦然道:是的,這是我的發明。
阿爾法居然沒猜錯,看不出來啊,這個死變態還真是傳說中那個牛逼得法律也要為他開方便之門的科學家?!
鹿鳴澤額頭的青筋又有跳出來的趨勢,他忍著怒氣問:裡面養的什麼?
麥洛奇微笑著順了順自己的大背頭:你以為是什麼?
鹿鳴澤冷著臉盯住他不做聲,麥洛奇無辜地說:裡面什麼都沒有,我怎麼會把孕育著胚胎的子母雲放在裸環境中,無菌室裡好多呢
鹿鳴澤炸毛了:你他娘的不要跟老子耍花招!你是不是偷偷保存了我的基因想造人玩兒?
麥洛奇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鹿鳴澤身邊:……確實如此,我以為你同意我抽取血樣的時候就算同意了,你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這貨是個變態,等知道了,只顧著逃得遠遠的,哪兒還記得有血樣這回事。
麥洛奇微笑著摸摸鹿鳴澤柔軟的卷髮:寶貝~你真是太可愛了~自從來到北城,我就很少見你這麼蠢的小傢伙了……啊!
麥洛奇的話沒說完,鹿鳴澤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狠狠摔在地上,兩天胳膊都給他擰在背後蜷成了麻花。鹿鳴澤騎在他身上冷笑道:我也好久都沒見過你這種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的弱雞了,你丫再跟老子油嘴滑舌,就把你舌頭切了論斤賣!
鹿鳴澤說完又哼哼兩聲,捏住麥洛奇的一根手指——他的手指是捏慣了手術刀的手,儘管是個Alpha,卻要比鹿鳴澤的更加纖長和軟弱。鹿鳴澤擰著他的手指頭說:不,還是把這雙手給廢了吧,比起舌頭,你好像更在意以後能不能繼續做你的變態實驗。
麥洛奇疼得尖叫道:你怎麼能這麼對一個救了你妹又救你情人的醫生!!
鹿鳴澤一聽他這樣說,微微愣了下,手上的力道頓時一松,麥洛奇趁機掙脫了鹿鳴澤的束縛,竄出去老遠。
麥洛奇揉著自己的手指抱怨:真是的~跟你開個玩笑,你也太小氣了。
少廢話!

鹿鳴澤黑著臉吼道:帶我去你的無菌室。
麥洛奇懶洋洋地揮揮手:不要,很多珍貴材料已經沒有備份了,我才不讓你這種破壞狂進去。
你他媽……”

麥洛奇打斷鹿鳴澤的粗口:更何況你去了也沒用啊,我這裡沒有你的克隆體,半個細胞都沒有。之前我確實想這樣做,畢竟小鹿的身體實在有趣~但是克隆計畫失敗了,你的體細胞植入子母雲之後,就立刻失去活性,然後溶解了,我後來還試著將它直接植入Omega的子宮中,但是……”
麥洛奇一攤手:依舊沒用,你們好像是無法相容的。
鹿鳴澤聽後不知道該鬆口氣還是該更加緊張——難道因為他是外來人口,跟這裡的人不一樣才沒辦法複製基因組?
麥洛奇將修長的手指插入發中輕輕往後捋了捋,視線落到鹿鳴澤下半身:不過,我還沒做過雜交實驗,如果你願意的話,提供一些精子給我……嘻嘻嘻嘻~~
別露出那種下作的表情!!

鹿鳴澤一拳揍在麥洛奇肚子上,罵咧咧地揚長而去:雜交你大爺,你不如試試把自己跟水稻雜交,說不定能拯救世界……”
明明都是玩兒基因的,袁隆平爸爸就那麼可愛,這個死變態就這麼討厭!
鹿鳴澤拎著刀回到病房,阿爾法已經睡著了,他燒了這麼久,又跟鹿鳴澤說了會兒話,體力基本耗盡,鹿鳴澤給他換了點滴瓶之後就坐在另外一張病床上發呆——麥洛奇透露出來的情況由不得他不多想,他的細胞沒辦法在Omega子宮中存活,這絕對不是個好消息,他這是有什麼病嗎?
要不要等會兒麥洛奇來給他檢查身體的時候一起查查,或者真的讓他去做那什麼雜交實驗……鹿鳴澤對麥洛奇的能力很信任,他覺得克隆實驗失敗很正常,麥洛奇又不告訴他失敗的原因,說不定用精子與卵子結合試試就可以增加成功概率。
……算了,進了實驗室他不是那變態的對手,又被坑一次怎麼辦。
鹿鳴澤現在就像一個突然知道自己得了怪病的病人,不知道會不會死,迷茫得很。剛剛在麥洛奇面前鹿鳴澤不好表現得很在意,心裡其實超忐忑的……
這時有人敲門,鹿鳴澤心想幾年不見那個死變態居然有所長進,以前他被自己揍一拳,基本要半天時間才爬得起來,今天居然這麼迅速。
門一打開果然是麥洛奇,他穿著工作服,但是還捂著肚子,看上去挺疼。鹿鳴澤把他放進來。
麥洛奇抬起頭,一縷金色的髮絲從他的背頭上掉下來落在臉上,顯得很虛弱。他扶著門朝鹿鳴澤笑笑:……趁你小情人沒醒來,我們可以開始檢查身體了喲~~~
鹿鳴澤笑不出來,他很想說既然疼成這樣就別那麼長了。
他四下看了看,疑惑道:就在這裡?
麥洛奇揉揉肚子,走過去拍拍他剛坐過的病床:這是我新研究出來的,一體理療機~檢查身體的時候只要脫光衣服躺進去就可以了,省去了很多繁瑣的步驟~
他說完就用我是不是很棒棒的表情看著鹿鳴澤,不過他註定得不到誇獎,對方看都懶得看他。
鹿鳴澤瞅了一眼旁邊睡得正熟的阿爾法,有些猶豫:脫光?
麥洛奇點點頭:怕什麼,你又沒有資訊素,即使脫光了我都不會強姦你~
“……”

鹿鳴澤覺得自己修養真是太好了,居然能忍住,沒一拳揍斷他鼻樑。他深吸一口氣微笑著問:光到什麼程度。
當然是……嘻嘻嘻嘻~

鹿鳴澤選擇無視他的眼神,背過身:我還是用傳統的方法檢查身體吧,雖然麻煩點,但是我畢竟是個傳統的人。
“……
只要脫掉上衣就行了,你可以穿一條寬鬆的褲子。

鹿鳴澤朝天翻個白眼——死變態,永遠學不老實。
好在病房裡還算溫暖,即使脫光了也不會太冷,鹿鳴澤背對著麥洛奇把最後一件緊身背心脫下來,嘴角的微笑已經掛不住了,他感覺太敏銳,即使背對著麥洛奇,也能感覺到他下作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滑來滑去——猶如實質。
鹿鳴澤只穿著一條長褲躺到病床上,麥洛奇不知道按了那個按鈕,從病床兩邊慢慢伸出來兩塊白色的弧形塑膠,在他上方對接成一個半封閉的弓形遮頂,從胸口到頭頂,都被包圍進這個半球狀的遮頂中,它散發著微弱的螢光,鹿鳴澤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在他走神這一瞬間,病床上又自動伸出五個扣環,分別扣住了鹿鳴澤的四肢和腰部,將他緊緊困在病床上。
鹿鳴澤愣了愣,大驚失色:臥槽!!你要幹什麼!


16 3d立體交感影息技術
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這個變態,不管他接下來要幹嘛,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不會發生好事。
鹿鳴澤嘗試著掙脫,但是不論手腳還是腰上的束縛都相當牢固,掙得他渾身的皮疼都沒掙開。
麥洛奇笑著擼了把的頭髮:省點力氣吧,小鹿~束縛扣用的是最新合金材料,耐磨耐高壓,錘子都砸不爛的~
鹿鳴澤累得氣喘吁吁,躺在那裡大口喘著,他的眼睛被厚密的劉海遮住,看不清裡面的情緒,但是能叫人感覺到他正躲在頭髮後面殺氣騰騰地盯著目標。
說實話,鹿鳴澤與麥洛奇之間並沒有牢固的信任,他們之間的交集只有瑪麗的病和那三天玩笑似的戀愛,還是在對方抱著別的目的時,鹿鳴澤不小心進了他的套。
鹿鳴澤在時刻提防著麥洛奇,他之所以敢跟這樣一個流竄犯做交易,僅是因為對自己的武力值有把握,對方又沒對他表現出明顯的殺意,所以還是可賭範圍。
但是現在他被一個身負連環殺人罪的變態控制住了行動力,如同砧板上的肉一樣任由宰割,鹿鳴澤是從心裡著急了。
——儘管他覺得在研究透了自己之前,麥洛奇不會下殺手,但是他還是很著急,本能地著急和恐懼。
身處北城的人都是賭徒,每分每秒都在用性命做賭注進行豪賭。麥洛奇無疑是個中高手,他不惜命,明明是個弱雞還能在北城生活這麼長的時間。
鹿鳴澤從鼻孔很大聲地噴出一口氣:你到底想幹嘛。
麥洛奇戴上一雙醫用乳膠手套,笑了笑說道:別緊張~你的身體對我來說是珍貴的樣本,我不會害你的。這不是要做身體檢查嘛~對了~給你看個視頻資料。
他的鬼話鹿鳴澤半句都不信,這種情況下最安全的做法就是絕對要跟麥洛奇對著幹,他讓往東必須往西,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所以一聽對方說要讓他看個視頻資料,鹿鳴澤就第一時間把眼給閉上了。
不過閉上眼也沒用,麥洛奇好像猜到了他會這樣做,捂著臉興奮地發出一連串詭異笑聲:小鹿,你可真是單純到可愛~我從來沒覺得你會你配合我做實驗,對你肯定要採用非常手段的er
鹿鳴澤很快就明白了麥洛奇的意思,因為下一秒,他發現自己突然能看見了,他閉著眼,但是能,更奇怪的是他發現自己所在的房間並不是麥洛奇的辦公室,甚至不是他醫院的任何地方。
人類的視覺歸根結底是由視網膜上的電信號傳達到大腦視神經中樞產生的,只要從傳入神經開始導入畫面就可以了~
麥洛奇的聲音帶著愉悅的笑意:我想讓你看的東西,你必須看,閉上眼也沒有用喲~
鹿鳴澤突然覺得渾身都不能動了,但是他還感覺得到麥洛奇,感覺得到他在彎下腰將嘴唇貼在自己耳邊說話:“3d立體交感影息技術,聯邦軍隊都沒用得上,就先給你用上了呢。好好享受吧,我親愛的小鹿~
鹿鳴澤覺得頭皮發麻,他想睜開眼,但是他發現自己除了呼吸什麼都做不到,從外部看他可能已經陷入了沉睡。
鹿鳴澤發現自己此時正置身於一間燈光調色詭異的房間內,房內的色調以昏暗的淺紫色為主,偶爾從不知道哪裡透出來隱隱約約的紅光,鹿鳴澤開始慌了——這個色調很不妙啊,這死變態明顯是想要搞事啊……
房間不大,正中間有一張四四方方的大床,堆著些布料,看起來很舒服。鹿鳴澤條件反射後退了一步,但是他的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一步,鹿鳴澤不信邪,又後退一步,他自己的身體卻又往前走了一步。
鹿鳴澤慶倖自己大腦還能思考,他想到以前在顯微鏡下觀察細菌的時候實物與鏡像之間呈現出的差異,現在這個空間是不是就是那種鏡像關係。
鹿鳴澤試著往前邁了一步,身體果然如願以償往後退了。鹿鳴澤一直控制著自己的身體退到牆邊,突然聽到麥洛奇在他耳邊輕笑一聲:沒用喲……”
他話音剛落,鹿鳴澤就感覺到身後有溫熱的觸感貼到背上,他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猛一扭頭,只見一位可憐楚楚的美女水汪汪地望著他,嚇得鹿鳴澤猛地後退一步,結果正好撞在美女身上,鹿鳴澤迅速往前跑了幾步,身體極速遠離了美女身邊,他才松了口氣。
鹿鳴澤出了一頭的冷汗,其實對於美人,不論性別如何,鹿鳴澤都是非常樂意欣賞的——如果這個美人不是沒穿衣服的話。
不得不說,麥洛奇這個變態雖然身體素質渣到不像正常人,但是作為Alpha的才能都體現在腦子上了。如果是普通傳輸電信號成像就算了,他現在甚至有觸感,但是他又覺得麥洛奇並沒有在外面對他的身體動手動腳,這種詭異的情況下,這個環境,這個氛圍,這個人物……鹿鳴澤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麥洛奇這是想讓他親自上演一場3d立體交感影息的愛情動作片啊!
鹿鳴澤氣得眼睛都發紅了,他仰頭朝著頭頂的天花板咆哮:麥洛奇!!你丫神經病啊!!
麥洛奇的聲音帶著一點疑惑傳進來:嗯~怎麼沒反應呢?小鹿~你是不是長期沒用它,壞掉了?
鹿鳴澤嘴角抽了抽,他一個從裡到外貨真價實的gay,只會對男人的身體產生興趣好不好,弄個大姑娘過來有屁用……而且誰會看一眼陌生人的裸體就起反應啊!流氓嗎?!
氣氛和環境都不錯啊……我特地挑了你以前喜歡的片子的場景呢~難道是對象不對?啊啊,那這個呢?
他話音剛落,光溜溜的美女開始發光變形,身形拉長變得粗壯,她停止發光後,赫然變了一個模樣。
怎麼樣,這個樣子小鹿喜歡嗎?
鹿鳴澤看著面前那個赤身裸體對著他溫柔微笑的虛擬麥洛奇,沒忍住,一拳揍飛了他:滾蛋。
麥洛奇不可思議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真是的~小鹿你太過分了,居然對著我的臉下這麼重手!
鹿鳴澤微笑著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啊,不好意思啊老子受到了驚嚇。
——
對著這張臉別說起反應了,同處一室他都受不了。

麥洛奇的聲音好久沒再傳進來,鹿鳴澤抓緊時間在房間裡找出口,他沒研究過精神上的密室如何逃脫,但是總不能坐以待斃。不過,麥洛奇顯然不是一個容易放棄的人,鹿鳴澤在牆上摸摸拍拍的,摸到最後一面牆的時候,他察覺到身後又出現了那種有人的感覺。
他不由地抽了抽眉頭,握著拳頭咬牙切齒地轉過身:你丫有完沒完……”

話說了一半,卡在喉嚨裡說不下去了,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張眼熟的臉——阿爾法,沒穿衣服的阿爾法。
阿爾法沒有麥洛奇那麼誇張,只是站在一個離鹿鳴澤適中的位置朝他微笑,原本就長得風清月朗,再這樣一笑,沒有人會不對他產生好感,當然,前提是他穿著衣服的話。
鹿鳴澤窘得說不出話,不過能這麼快獲取阿爾法的身體資料也是夠厲害的,他都忍不住想誇獎麥洛奇一句——
有病。

鹿鳴澤提起拳頭就朝那個虛擬阿爾法打過去。
只不過這次他沒有打到實體,他的手在半路被對方握住了,鹿鳴澤驚訝地睜大眼睛,阿爾法微笑著,輕輕一提將鹿鳴澤拉進自己懷裡。
麥洛奇的虛擬人物做得非常逼真,鹿鳴澤感覺到了身上緊貼的溫熱有彈性的肌膚,還有對方的手臂,將他用力摟緊。
喔~這次反應不錯嘛,你這個喜新厭舊的小混蛋~嘻嘻嘻……”
麥洛奇變態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驚得鹿鳴澤一下子回過神。
麥洛奇,我出去了一定會砍死你。
他曲起肘用力頂開阿爾法,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要來一個過肩摔——死變態麥洛奇!他可沒忘了自己的身體還在外面,旁邊就躺著阿爾法。如果思想上的感覺真的能反應到身體上,那他豈不是……正在光天化日地當眾[——]
但是鹿鳴澤的過肩摔沒有成功,阿爾法的身形突然一陣閃爍,鹿鳴澤抓了個空,對方因此成功躲過他的攻擊。
下一秒他卻從背後抱了上來,嘴唇緊接著貼在鹿鳴澤耳邊:現在抱你的是我,為什麼叫別人的名字。
不得不承認,這個阿爾法”……不論從聲線還是相貌身材,通通符合鹿鳴澤的喜好,被這樣一個人抱著,還說出這樣的話,鹿鳴澤實在沒辦法無動於衷……
他僵了一瞬間而已,阿爾法突然輕笑一聲,鹿鳴澤只覺得自己的身體騰空而起,下一秒直接被他扔進那個堆著柔軟毛毯的四四方方的大床上。
鹿鳴澤用力推開阿爾法掙扎著坐起來,一起身沒有控制住平衡又倒了回去,他這才發現,這張床也不是普通的床,而是一張水床……
倒是很會享受啊!
鹿鳴澤彈回去的同時,阿爾法就壓過來了,摁住鹿鳴澤往他臉上親,後者一邊掙扎一邊朝頭頂喊:死變態!你到底想幹什麼!你他媽的……我靠!還有你!
他推著阿爾法的頭用力扒開,一邊抓住自己被扯掉的褲子往後退:……別這樣哥們兒,有話好說別扒褲子!
鹿鳴澤緊接著聽到一串詭異的笑聲:做雜交實驗呀~給你一些視覺刺激刺激,取些樣本~嗯哼~研究表明,雄性大多數都是視覺系,只要視覺刺激到位就可以有反應的……需要我在外界也幫忙刺激一下嗎?
鹿鳴澤抓著自己的褲子極力向後仰身體躲避阿爾法的嘴唇:你敢碰老子!我非剁了你的手!
哎~好吧好吧,我不碰你,那就要靠你自己了,出不來的話,嘻嘻……你就永遠在裡面吧~
“……
死變態!操你大爺!!

鹿鳴澤被壓進床裡的瞬間,突然後悔了——他為什麼要為了走一次腎冒這麼大危險來找麥洛奇這個變態……得不償失啊!還不如霸王硬上弓呢!
他被阿爾法壓在水床上半分動彈不得,此時不光是他現在的身體,還有外面病床上的身體,都受制於人。
這種感覺真是太糟糕了。
你在分心?
阿爾法在耳邊的低語將鹿鳴澤注意力拉回來,對方已經湊到他面前。阿爾法的臉非常好看,湊近了更好看,風清月朗得好看。鹿鳴澤本來想說哥們兒你能不能先放開,但是他又不是真人,也聽不懂,要威脅也威脅不了,腹內打了幾遍草稿,一張嘴卻——
沒有。
……

沒有他二大爺,被美色迷惑嘴就開始打瓢兒了。
阿爾法笑了笑,捧著他的臉吻下來,鹿鳴澤沒有躲開,嘴唇接觸到微涼的唇瓣,心跳漏了一拍——天哪,這……這個小可愛,接吻的時候居然還會閉上眼睛。
鹿鳴澤莫名有些臉紅,他其實在情事上是非常放得開的人。甚至有點流氓,但是他會為對方可愛的表現而感到臉紅,他當然肖想過阿爾法的身體,從第一次見面,他就眼饞,但是眼饞歸眼饞,鹿鳴澤倒是沒想過這麼快就能觸摸到對方。
他伸出手,胳膊試探著做了環抱的姿勢,但是沒有觸及到對方的身體,鹿鳴澤又猶豫了。他這樣……會不會太悲哀太猥瑣,在虛擬的空間中對一個虛擬人物做這種事——更何況麥洛奇還在外面看著。
不過沒等他猶豫多久阿爾法已經先他一步有了行動。他的手掌貼在鹿鳴澤肋下從上到下緩慢地撫摸,吻著他的唇也隨身體輾轉,含住他的嘴唇輕輕吮吸。鹿鳴澤一時間分不清真實和虛幻,手臂遲疑著抱緊對方,舌尖探過去,深入他的口腔。
阿爾法仿佛受到鼓勵,一邊在鹿鳴澤彈性十足的肌肉上愛撫挑逗一邊勾纏住他的舌頭,由單純的碰觸漸漸變成充滿情欲的攪動。
熱吻最能令人迅速投入情事,鹿鳴澤將手貼在阿爾法後背,手下觸感真實的肌膚和隱隱透出的溫熱都讓鹿鳴澤興奮不已,他順著對方的身體越摸越快,不一會兒由肩到了大腿內側。
他的興奮直接表現在外界,他的身體躺在那裡,眉頭緊皺,只穿了一套單褲的下半身反應很強烈,兩腿間明顯鼓鼓囊囊地突出來,麥洛奇咧著嘴無聲地笑,拉開鹿鳴澤的褲子把一個蛋糕杯一樣的東西伸進去,倒扣著套在鹿鳴澤的性器頂端,然後上下套弄了幾次,毫無反應的身體一陣痙攣。
阿爾法比鹿鳴澤更興奮,他的手在鹿鳴澤鬆軟的發間輕輕撫摸,唇舌糾纏的吻變成更加粗暴的啃咬,像是壓抑了很久的情緒一朝爆發,僅靠吻就令對方沉醉于他的熱情。鹿鳴澤被吻得眼底滲出生理性鹽水,他不由閉上眼睛,呼吸變得越發粗重。
他能感覺到他不是死板的程式,而是融合了原主人部分行為習慣的虛擬——看得出對方平日裡就是個習慣於壓抑自己的人,莫非因此,反應到床上才這麼深刻?
但是此刻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他的呼吸,他每寸肌膚,都在感受著阿爾法,鹿鳴澤用力攀著他的肩膀,手指深深陷入對方皮肉,身體也隨之緊繃地弓起腰——這個吻令他感到窒息,但是又因為窒息和深臨死亡的感覺令欲望成倍增長,他們二人身上衣服都極少,鹿鳴澤還有條長褲,阿爾法乾脆是全裸的,他們兩個人下半身緊緊擠壓著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的變化,鹿鳴澤突然覺得自己不是在跟虐擬人物做愛,而是真實的……
……”
阿爾法終於鬆開他的嘴唇,鹿鳴澤趁機深深吐出一口氣,胸膛急促地起伏著來補充缺失的氧氣,阿爾法低下頭,在鹿鳴澤眼睛上落了個輕柔至極的吻,然後又一點點順著他勁瘦的胸膛吻下來,他抱著鹿鳴澤的手同時順著他的腰線向上摸到頸椎,性器試探著往他後穴處頂壓,你沒有濕?

鹿鳴澤茫然間突然聽到這樣一句,飄散的意志被瞬間拉回來,他盯著阿爾法沒做聲,對方無奈地歎口氣,抱著他的身體,一遍遍撫摸、親吻。
鹿鳴澤覺得自己快欲火焚身了,他知道阿爾法此舉是為什麼,對方想讓他更加投入。但是……
沒用的。

鹿鳴澤捏著他的下巴強迫阿爾法抬起頭,有些抱歉地看著他:我不是Omega
阿爾法笑了笑,摟著鹿鳴澤的腰在他額頭上吻一下,伸手越過他從床頭取出一瓶潤滑劑,在掌心擠了一堆出來,然後往鹿鳴澤身體裡送。

鹿鳴澤這次很配合,冰冷的膏體進入後穴,令他渾身都在顫抖,外界被麥洛奇掌控的那具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它額頭上冒出很多汗水,眉頭皺成兩個疙瘩,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楚是痛苦還是愉悅、對方炙熱堅硬的性器推開潤滑劑,慢慢插入他的身體,鹿鳴澤條件反射挺起腰,後穴艱難地吞咽外來異物。
Alpha的性器要比一般人粗長很多,他才進了一半,鹿鳴澤就受不了,他一把抓住床單,腰線緊繃,喉嚨裡發出一些壓抑的呻吟。阿爾法也察覺到他身體的不同,他們的性器原本是用於貫穿Omega的生殖腔入口,確保精子可以灌入在
生殖腔,但是這對於鹿鳴澤來說,顯然有些多餘,阿爾法愣了一下,他在鹿鳴澤遍佈汗水的身體上親吻,然後扶著他的腰在自己身下微微旋轉。
趴過去……”
鹿鳴澤被他擺成面朝下的姿勢,那根性器鍥而不捨地重新進入。可能因為姿勢原因,他這次能入很深,對方也沒有疼痛的樣子,鹿鳴澤趴在床上,身後壓個男人,他能活動的空間就變小了,對方的手繞到身前,握住他微微勃起的性器輕輕揉搓,阿爾法將下巴擱在鹿鳴澤肩膀上、試探著在他身體裡面輕輕頂弄。
快感一點一點卷襲上來,由模糊變得強烈,鹿鳴澤用手肘撐著床鋪低下頭,急促的喘息讓他的身體跟著戰慄不止,汗水順著脖子流下來,一滴一滴落在床鋪上。
阿爾法用那條手臂困著鹿鳴澤的腰,帶動他在搖晃的水床上輕輕晃動,性器也在他身體裡一下下頂弄,鹿鳴澤覺得整個身體像浮在水面上一樣,浮浮沉沉,快感令他難耐地磨蹭身下的床,他回過手,輕輕圍著阿爾法的脖頸,手指插進他髮絲中,阿爾法在他身體裡的某處輕輕碾磨,嘴唇貼著鹿鳴澤耳邊輕聲問:“……感覺好嗎?
鹿鳴澤後穴裡一陣痙攣,把對方的性器緊緊絞住,他的分身在阿爾法手中吐出黏糊糊的前列腺液,鹿鳴澤沒說話只咬著嘴唇急促地喘了幾聲,對方發出一陣輕笑,又在那個地方狠狠的撞擊幾次,鹿鳴澤忍不住隨著他的頂弄發出一連串急促壓抑的悶叫。
——他實在不想承認自己真的跟這樣一個虛擬人物淪陷進欲望深淵。
鹿鳴澤緊緊抓著身下的床單,後背位令對方進入得很深,阿爾法突然輕輕叼住他頸後的一塊肉,舌尖從牙齒間吐出來,在上面舔舐。鹿鳴澤感到一陣來自靈魂的戰慄,又恐懼又期待,他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鹿鳴澤潛意識中知道那
是什麼感覺,但是……不可能啊,他又沒有性腺!脖子這裡,為什麼會……一個小口,直接進了最裡面那處柔軟的腔室,鹿鳴澤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淚水崩潰地順著臉流下來,頸後由性腺缺口被瘋狂灌入阿爾法霸道的信息素,——冷冷的,幽森的味道……
鹿鳴澤閉上眼,他居然真的感覺到了資訊素的味道,這個味道太涼了,像冬日裡未結冰的月下長河,映著如水的月光。漫過雪,緩緩地,向更深遠的黒暗中流淌,又優雅又危險。
鹿鳴澤脊椎上一陣酥麻,性器在對方手心噴出一股白濁,阿爾法安撫地在他頸後舔舔,然後輕輕捏著他的分身:別著急。
鹿鳴澤喘得厲害,他身體裡那根在進入那處隱秘的軟穴時,將他的身體徹底填滿,鹿鳴澤腿間開始流出大量液體,他忍不住向前躲了躲,卻察覺身體被死死卡住了——性器在他身體裡成結,他沒辦法向前掙脫半分。
鹿鳴澤轉過頭,氣息不穩地問:……你幹什麼……”
標記你。

阿爾法那張溫正如玉的臉上此時帶著些微邪氣,眼角微微上挑,他舔舔嘴角的血,開始小幅度地在他身體裡撞擊,鹿鳴澤被越來越強的快感俘獲了神智,阿爾法把他的腰拉起來,扶著他的臀在鹿鳴澤身體裡大肆操幹,兩個人疊壓在水床上劇烈地晃動著。
……”
鹿鳴澤從來沒感受過這種快感。強烈得讓他想逃開,他伸手抓著床頭,頸項微微後仰,手背和小臂一條條青筋鼓起來,他有點慫,想趕緊逃開,因為感覺不逃的話會被這個人活活操死。
阿爾法察覺了他的意圖,扭著鹿鳴澤的身體令他側躺下來,然後用力壓住他,性器隨之進入更深,在柔軟的生殖腔內狠狠抽送。
啊啊啊……嗚、我操你……大爺…………
鹿鳴澤被強烈的快感刺激得幾乎瘋狂,他毫無章法地扭動著身體,像一條鐵釘被釘在河岸的鱔魚,儘管在用盡全力掙扎,還是不得解脫。他口中的罵聲最終含含糊糊,變成帶著強烈愉悅感的呻吟和尖叫,阿爾法低下頭,在他被口水濕潤的唇上用力吻下去,從淺到深,將鹿鳴澤的口腔也徹底佔有。
你是我的。
阿爾法的聲音在他們兩人交合的唇中消失,鹿鳴澤覺得自己身體最柔軟的內腔被猛地灌入大量精液,他的小腿突然繃直,死死扣在阿爾法身上,整個身體不受控制地繃緊,挺著腰不住痙攣著射出一股股精液,他被迫與身後的人深吻,舌尖變得麻木,窒息感令鹿鳴澤精神恍惚,只能接受阿爾法的輔食,大口吞他口腔中的津液和氧氣。

你是我的,永遠都是,永遠……”
鹿鳴澤累極了,過度高潮讓他渾身都像抽走筋骨一般,軟得一塌糊塗,他微微合上眼睛,模糊地想——他不該這樣,不該這麼投入。
……
……
……很棒啊。

鹿鳴澤聽到麥洛奇那個變態的聲音,高潮過後的虛弱感立刻消失無蹤,他慢慢睜開眼睛,眼底的欲望迅速褪去。原本趴在身後與他四肢交纏十指緊握的人,戀戀不捨地在鹿鳴澤肩膀上落下一個吻,隨後,他感覺自己身上的重量慢慢抽離,直到消失。
鹿鳴澤慢慢閉上眼,然後狠狠捶在床上,水波帶動他身下的床上下起伏晃動:麥洛奇!我要砍死你!


17 公主抱
類比視頻中的場景結束之後,鹿鳴澤渾身都被汗濕透了,他終於能睜開眼,束縛隨之解除,鹿鳴澤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息著,那些曾經存在身體上的感覺猶如實質,從他每寸皮膚上慢慢抽離。
鹿鳴澤奪回身體主導權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跳起來把麥洛奇揍了一頓。而後者在這麼幹的時候就做好了會被打的準備,他及時護住了頭部。
鹿鳴澤打了一會兒有些累,本來從病床上下來就覺有點虛脫,那麼真實地感受了一次親身上陣做全方位3d立體不可描述的小電影主角,不光身體虛,腎更虛。
他瞥了阿爾法一眼,對方還在沉睡,鹿鳴澤莫名松了口氣。
真是的……你下手也太重了吧~真的要打死我嗎。
麥洛奇用手輕輕把亂掉的頭髮重新擼到後面,露出一雙烏青眼,鹿鳴澤彎下腰撿掉落在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哼笑道:我是挺想那麼幹的。
——
如果麥洛奇沒用了,他會毫不猶豫地幹掉他。

也許正像阿爾法所說的,因為他太厲害,厲害到可以掌控他人的生死,所以即使是鹿鳴澤,也要給予某些程度上的讓步。
他穿好衣服,見麥洛奇正心情很好地往冰箱裡放一杯濃稠的白漿,鹿鳴澤一對瞳孔猛地緊縮成針尖那麼大,他抄起長刀沖過去,一腳踹開麥洛奇提刀就劈。
他的刀卡在冰箱裂縫中,眼睜睜看著那杯白漿被一個移動的金屬塊收進牆壁裡。鹿鳴澤踩著冰箱用力把刀拔出來,朝著那塊金屬塊進入的地方一通毫無章法的死命連劈。
光滑的牆壁連個砍痕都落下。
鹿鳴澤杵著刀惡狠狠地瞪著那面金屬牆,身後麥洛奇捂著鼻子嘩嘩淌血,他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聲音帶顫:冰箱的賠償我會算在醫藥費裡面……”
賠你二大爺!你賠我精神損失費!

麥洛奇慘兮兮地笑著:但是你剛剛明明很爽喲~~
鹿鳴澤不想理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把這變態打死了,他只用長刀戳戳他的肚子他:老子警告你,可別造出什麼奇怪的東西來,我不會負責的。
——
但是萬一他給自己造出個孩子來怎麼辦?

可惡……想用孩子來綁住他,那是不可能的!
他們這邊鬧得叮叮噹當,阿爾法就被吵醒了,鹿鳴澤沒動彈,對著麥洛奇抬抬下巴:他醒了,你去看看他的傷怎麼樣,我們什麼時候能出院。
說實話,他現在就想走,一秒都不想跟這個變態多待。
麥洛奇找了兩個棉花球塞在鼻子裡面,走到阿爾法身邊,拉起他的胳膊往腋下貼了一片薄膜一樣的東西:嗯哼,基本已經退燒了~但是他的膝蓋和手指到完全康復至少也得一個月。我建議延長住院時間喔~
阿爾法這時候突然抬起頭看向鹿鳴澤:鹿,你站那麼遠做什麼?
鹿鳴澤剛剛才經歷了那什麼3d立體全息影像的衝擊,儘管不是跟躺在那裡的正主,但是心理障礙還是有的。
麥洛奇見鹿鳴澤臉色不好,擺弄著他的藥箱發出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詭異笑聲:小鹿他有些累了……”
閉嘴吧你!

鹿鳴澤打斷麥洛奇的話,忸怩一下最終還是走過來,心道總之阿爾法不知情,只要他不說,麥洛奇這個變態不說,誰都不會知道。
他在阿爾法床邊坐下來,輕咳一聲:你感覺怎麼樣?
還不錯,但是手指和腿不能動。

麥洛奇在一旁插嘴:能動就壞了,上著夾板呢~你們如果現在出院,也不可以拆掉夾板,至少夾兩周喔~
他補充說:不然就會長歪,到時候還要麻煩我把你的骨頭打斷重新接起來~
鹿鳴澤皺眉:但是這樣怎麼坐車?會很不方便。
麥洛奇哼道:所以建議住院~
不住。
那你們怎麼回去關我屁事~嘻嘻嘻嘻。

鹿鳴澤額頭青筋一陣跳動,突然伸出手扯著麥洛奇的臉皮狠狠一拽,把他從椅子上拽翻在地。阿爾法躺在床上默默望著這一切,什麼都沒說。
鹿鳴澤微笑著收回手:是這樣的,我聽說你來北城之前不是這張臉,就試試你臉皮下面是不是還有一張。個人習慣,不太想跟假臉打交道。
麥洛奇生氣地爬起來:這張是真臉!以前在工作室的時候,被嫌棄太年輕~不具權威性,才用了假的形象示人~~
這個世界的人壽命遠比地球人要長很多,鹿鳴澤記得,星際歷史記載過一名活過四百歲的壽星,第一次知道的時候把他嚇了一跳。後來才明白,在這裡的人五十歲之前都屬於青少年,像麥洛奇這種三十歲不到就得各種獎的天才,看上去確實很不靠譜。
就是不知道他自己能不能也像他們一樣超長待機。
……從沒有資訊素這點來看,應該是不能的吧,真是令人沮喪的猜測。
那名字呢?也是假的?
麥洛奇一邊站起身一邊用兩隻手貼著頭髮向後抹平,他面色平靜地說:不告訴你。
鹿鳴澤笑得不懷好意:我知道,你怕被人抓回去蹲鐵窗對不對?但是你不說有什麼用,北城名醫的過去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曾用名邁吉克,罪名殺人,被最高法院判了無期然後越獄……哈哈哈!想不到你這變態也有長怕性的一天,真是可喜可賀啊。
麥洛奇像是忍無可忍,從後面一把勒住鹿鳴澤的脖子,手臂死死卡住他:我要殺人滅口啊啊啊啊~
鹿鳴澤被連椅子帶人摁在地上,兩人一陣撲騰,阿爾法靜靜地移開視線,然後閉上眼:我可以自己待一會兒麼,畢竟我是個病人,需要靜養。
地上兩個人的戰況已經變成麥洛奇被鹿鳴澤摁在地上單方面毆打,鹿鳴澤在他身上又狠狠捶了好幾拳,然後爬起來:甭待了,我們這就回家。
阿爾法疑惑地看向他:現在就走?
沒錯,現在就走,沒錢付住院費。

鹿鳴澤踢了踢躺在地上裝死的麥洛奇:起來,給我打包幾箱點滴,老子要回家。
其實麥洛奇和鹿鳴澤都知道,到了這裡的人是很難被再抓回去的。斯諾星的人沒有未來,也沒有過去,不想提起過去也只是因為不想回憶。就比如麥洛奇,在外界的人看來他可能是基因學天才星際風雲榜榜首或者連環殺人犯,但是在鹿鳴澤眼裡,他只是麥洛奇而已,一個醫術高明的變態。
一切在世人看來有褒貶色彩的稱號,在斯諾星上都是無用的,在這裡行得通的只有錢,和暴力。
幾箱?你可真開得了口~你知道這些藥多貴嗎?
鹿鳴澤在麥洛奇喋喋不休的抱怨聲中把兩大箱吊水綁到車後座。
阿爾法的腿綁著夾板不方便,麥洛奇本來要叫兩個保鏢把阿爾法抬到機車上,偏他倆不太踏實肯幹,鹿鳴澤又手快,推開二人一把將阿爾法橫抱了起來,還習慣性掂了幾下,嘟囔道:挺沉。
鹿鳴澤完全是一時手賤,做事都沒經過大腦,他平時跟瑪麗經常這樣,掂輕重也是慣性使然。回神後反應過來被他公主抱了的不是那個小丫頭,而是一名Alpha,頓時尷尬得要死——這算非常不給Alpha面子了。
麥洛奇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在一旁笑得幾乎抽過去。阿爾法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麥洛奇嗆了一下,默默地息了聲。
阿爾法不再管他,拍拍鹿鳴澤的胳膊,雲淡風輕地說道:走吧。
鹿鳴澤趕緊把他放到機車上,心裡默默想——這大概就是傳說中見過大世面的人吧,真酷!
默斯法特不但難進,而且難出,他們返回時又在城門遇見了來時那班人馬,鹿鳴澤這次格外小心,因為阿爾法被包成了粽子,他們如果再來一次來時的那種攻擊,要全身而退就非常困難了。
但是最讓人覺得奇怪的地方也在這裡,直到機車離開城門,那些人都沒再有任何舉動。鹿鳴澤心裡生出一些很不舒服的感覺,他能感覺到有一道視線一直粘著他們——與之前的視線完全不同。
——當他們通過默斯法特高大的城門時,有人穿著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色勁裝,站在高處俯視著他們,如同黑豹俯視獵物。
鹿鳴澤沒見過那個人,對方也沒有對他進行攻擊,但是……越是精明的猛獸,越能為殺死獵物而蟄伏,比起這種若有若無的提醒,鹿鳴澤更希望對方能直截了當地沖上來跟他幹架。


18 狗都給他戴帽子
淩晨離開,夜裡才回來,鹿鳴澤帶著一個雄性去了默斯法特的事情在周圍一片傳遍了。
居住在南城的普通人少有去過北城,在他們看來,那裡是財富與罪惡的集合體,既嚮往又害怕,能去北城溜一趟又安全回來,那可是非常牛逼了。
所以,鹿鳴澤自從帶瑪麗去北城看過病之後,就被打上了牛逼的標籤。所以他的一舉一動,其實總是被人矚目著的,所以不論他如何不願意,他帶著一個男人去了北城這件事,還是傳到伍德大嬸耳朵裡——然後這個消息,就像病毒一樣迅速蔓延開來。
……就知道會這樣。
這也不能怪伍德大嬸,其他人家的兒子像鹿鳴澤這麼大早就結婚,孩子都生了一個又一個,就鹿鳴澤還沒物件,伍德大嬸愁得很。但是她眼睜睜看著鹿鳴澤經歷了幾次情變,也不忍再提。
但是鼓勵鹿鳴澤找物件的心卻從來沒變過!
以往如果捕風捉影到一點他的感情生活她都要興奮一陣子,如今見鹿鳴澤對那個救回來的人這麼上心,頓時覺得這簡直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想著想著頓時覺得馬上就可以三年抱倆,她必須要跟著吹一陣。
——不過聽說鹿選中的是一個Alpha,有點難辦,他們兩個可沒有能生孩子的。
當天晚上一開到家門口,鹿鳴澤就看見瑪麗正拿著飯盆喂上校吃東西。以往都是這樣,他有時候會晚歸,瑪麗就幫忙照顧一下上校。
其實看到瑪麗的一瞬間鹿鳴澤心裡已經覺得情況不妙,因為瑪麗出現就代表著她知道自己今天要晚回來,她為什麼會知道?那肯定是伍德大嬸也知道他去了北城……
鹿鳴澤慢慢把機車靠牆停下,瑪麗一看見他就抿著嘴不懷好意地笑,鹿鳴澤瞥她兩眼,不知道是該警告還是該無奈,坐在車後座的阿爾法不明狀況,輕輕碰了鹿鳴澤一下,提醒自己的存在。
小姑娘見鹿鳴澤百般溫柔體貼地把阿爾法扶下機車,笑得更賊了。
瑪麗很有眼力勁兒地跑過來:要我幫忙嗎?
不用,我能扶住了。

鹿鳴澤把阿爾法的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扶他下車,一邊指著瑪麗介紹:她是我妹妹。
瑪麗笑著自我介紹道:我叫瑪麗。
阿爾法笑著點點頭:你好,我叫阿爾法。
你長得可真好看!

瑪麗說完這句話突然捂著嘴偷笑一下:那我先回去了,你下次出門記得早點跟我說,上校差點被你餓死。
……”

鹿鳴澤抬手想叫住她,瑪麗卻早就跑出去很遠,還邊跑邊喊:對了鹿哥!媽讓你回家一趟!帶只籃子拿晚飯!
鹿鳴澤下意識轉頭看向阿爾法,後者靠著他的肩膀,幾乎全身的力量都壓在鹿鳴澤身上,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就非常近,阿爾法恰好也看過去,意外的對視讓氣氛變得有些怪異。
鹿鳴澤率先移開視線:那什麼……你先自己待會兒吧,我拿了飯就回來了。
阿爾法嗯了一聲,鹿鳴澤就扶著他安置在床上,然後招了上校過來拍拍腦袋:好好看家。
汪!

阿爾法目送他離開,臨了還說一句:早去早回。
儘管鹿鳴澤早已有心理準備,但是見伍德一家如今這副三堂會審的架勢,還是有些慫,他笑呵呵地進門,聞到飯菜香味誇張地說道:真香!嬸兒又炸南瓜餅了?
瑪麗配合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把手裡金黃色的餅遞到鹿鳴澤嘴邊,他低下頭咬了一口,邊朝伍德大叔擠眉弄眼,邊誇張地稱讚:好吃,我就炸不出這麼好吃。
伍德大叔還在翻看手裡那本破書,此時接收到鹿鳴澤的求救信號,也跟著一起不走心地誇讚他的夫人。
少岔開話題。
伍德大嬸一眼就看穿他們幾個的鬼把戲,她在鹿鳴澤旁邊坐下來,直截了當地問:你今天是不是帶人去默斯法特了?
鹿鳴澤接過伍德大嬸手中餐盤,用勺子連挖了幾口土豆泥填進嘴裡。他嘴裡的聲音含含糊糊聽不清楚,一邊用眼睛從頭髮底下瞅她,意思是自己餓得不行不行了,沒嘴說話。
伍德大嬸也不生氣,笑咪咪地抽走鹿鳴澤面前的餐盤。
鹿鳴澤終於停下狼吞虎嚥的進食行為,一邊往下吞一邊嘿嘿笑著:你看……嬸兒,我中午就沒吃,餓著呢。
哇,為了給人家治病,連飯都沒吃,這麼盡心啊。

鹿鳴澤被噎得咳了一聲,瑪麗就在一邊捂著嘴嗤嗤地偷笑,伍德大叔翻過一頁書,單方面斷絕鹿鳴澤的求救信號——伍德大嬸發飆的時候,是誰都攔不住的,他才不想給鹿鳴澤當炮灰。
伍德大嬸也不再跟鹿鳴澤開玩笑了,語重心長地說:我聽說他是個Alpha
鹿鳴澤偷偷把自己的盤子抽回來,繼續用勺子往嘴裡挖土豆泥吃,伍德大嬸見他沒反應,忍不住又問:你是不是喜歡他?已經確定關係了嗎?
鹿鳴澤又嗆了:咳!哪兒有的事!我們才認識一天!
伍德大嬸一聽,立刻憂心忡忡了起來:那你打算留下他麼?他的來歷你瞭解多少?其實慢慢培養感情也不錯……”
鹿鳴澤一邊往嘴裡塞東西一邊搪塞:您甭管了哈,我心裡有數。
伍德大嬸皺著眉頭道:他可是Alpha,如果不是愛人的話,留在家裡很危險啊。
沒事沒事,Alpha怎麼了,咱們鎮上幾個Alpha打得過我,更何況這小子還受著傷呢,您就放心吧。

伍德大嬸一聽也是,鹿鳴澤的實力她是知道的,他長得還算高大,勁兒也不小,又不知道從哪兒學了些拳腳功夫,威廉還沒去軍校的時候,每次跟鹿鳴澤對打都輸得很慘,鹿鳴澤教他那些奇奇怪怪的招式,伍德大嬸也不記得名字……
但是很管用就是了。
鹿鳴澤趁伍德大嬸走神,又匆匆往嘴裡塞了幾口飯菜就起身告辭,一來阿爾法一個人待在家裡他不太放心,二來……他不想再被盤問下去了。什麼愛人啊情人的,他自己還沒準確定位跟阿爾法的關係呢,怎麼跟他們解釋。
鹿鳴澤溜太快了,伍德大嬸沒來得及拉住他,對方動作敏捷地從桌上拿了兩個番薯撒腿就跑。
伍德大嬸追到門口喊他:鹿!!回來!還沒帶晚飯!
過了好久,聽遠遠傳來鹿鳴澤的聲音:這些夠了!
鹿鳴澤一溜小跑回了家,發現阿爾法躺在床上,上校正兩隻前蹄扒著阿爾法肩膀,大舌頭直往他臉上糊。
鹿鳴澤嚇了一大跳,以為上校要吃人,就趕緊過去抓它的毛——上校是大型犬,又被他養這麼壯,給誰來一口都不是鬧著玩的。
上校被鹿鳴澤拉開,扭頭一看是他回來,沒收回去的大舌頭對著鹿鳴澤又是一通舔。鹿鳴澤把它推開,它也不生氣,又伸著舌頭去舔阿爾法。
鹿鳴澤望著這一幕眨巴眨巴眼——什麼情況。
呵呵,你回來了。別擔心,它挺聽話的。
阿爾法在上校的狗頭上用力揉兩把,輕聲道:去吧。
然後他就見著自己養了快兩年的大黑狗,超級無敵聽話地竄去門口蹲著了。
……這什麼情況?
他才離開多久,上校就被收服了?說好的忠犬呢?說好的只聽他一個人的話呢?有沒有搞錯,他這個主人還沒發話,他居然就真跑去門口蹲著了?!
鹿鳴澤心裡一陣窩火,這種感覺仿佛出差一趟回家發現天都變了——疼愛多年的嬌妻以為她冰清玉潔三貞九烈,卻沒想到是個淫[——][——]婦,甚至撞見了跟隔壁老某出軌的案發現場!
靠!狗都給他戴帽子!


19 你是何方妖孽?
鹿鳴澤臉色立刻就不好了,笑得相當猙獰,他不爽地把番薯扔進阿爾法懷裡,問道:你是何方妖孽。
阿爾法被番薯揍得愣了一下,他灰色的眼睛微微轉過一個角度,捧著兩個番薯輕輕放到一邊:妖孽?
哼。

鹿鳴澤不理他,背對著阿爾法坐在地上,然後朝門口揮揮手:上校,過來!
上校聽話地竄過來,他往地上指一指,上校乖乖坐到地上,鹿鳴澤抓起它的兩隻前爪握著,一本正經地對著它的狗臉說:你一點也不乖知道嗎,你今天表現不好,明天早飯只有一個土豆。
上校聽不懂,以為鹿鳴澤在跟他玩,又哈著氣把舌頭伸出來舔他。
鹿鳴澤往後仰了仰:嘖,蠢狗……訓話的時候要嚴肅!
阿爾法在一旁看得有趣,沒忍住輕笑了一聲:它可不蠢。
嗯?

鹿鳴澤還在生莫名其妙的氣,也不給阿爾法好臉色,斜著眼瞅他。
阿爾法仿佛看透了鹿鳴澤心裡在想什麼,好脾氣地笑了笑:它似乎有祖狼的血統,能感知資訊素,對於Alpha會出於本能地想要臣服,所以才會親近我。
鹿鳴澤瞪著眼睛瞅他——這什麼世道?!連狗都歧視他沒有資訊素?!
所以它不是背叛你,別生氣。
鹿鳴澤一扭臉給阿爾法一個後腦勺,用力推開上校:去去去,邊兒呆著去!
上校完全不知道鹿鳴澤生什麼氣,猶豫地在他手上舔幾下,這次沒被拒絕,就開心地跑去自己窩裡縮著了。
阿爾法也不急著說話,試了幾次終於成功用兩根手指頭夾著番薯皮撕開一些,然後捧起來咬一口——味道很不錯。
過了一會兒,鹿鳴澤終於忍不住皺著眉頭問話:你說它會臣服於Alpha的信息素?是所有Alpha嗎?
阿爾法放下番薯耐心地解釋:不是,只對血統最純的Alpha,其他的……應該沒用。不過我也不清楚,只是隱約有這種ben能。
——
嘖,又是ben能。

說起來,我對所有的二級性別設定都很迷糊,你剛剛說什麼祖狼血統,那是什麼意思?
關於這個,其實是個傳說,嗯……怎麼說呢……”

阿爾法用手輕輕捂住嘴唇,垂著眼睛像在沉思——他每次做出這種表情,鹿鳴澤都會忍不住盯住他,他這幅樣子太吸引人了。鹿鳴澤感覺不到阿爾法是不是有資訊素漏出來,但是他確信正有成噸的荷爾蒙朝他撲面而來。
傳說最開始,狼與人是混居在一起的,哦,並不是現在普通意義上的狼,而是祖狼。祖狼擁有人的智慧和強健的體魄,與人類混居之後便開始通婚,並孕育了後代,也就是今天的AlphaBetaOmega。這些後代最初也不是人的模樣,而是半獸形,因為是祖狼與人類結合後產生的,所以……你懂的,甚至還有毛髮。後來經過世世代代的競爭,缺少狼基因的人類和純粹的祖狼被從競爭中淘汰掉了,剩下的只有這些後代……”
鹿鳴澤覺得自己聽了個玄幻故事,一臉複雜地說:雜交優勢……這個我懂。
阿爾法點點頭:可以這樣說。後來經過幾億年的進化和繁衍,祖狼的血統在這些後代的身體裡越來越稀薄,後代的外形也變成了完全人類的模樣。不過我們身上還是有祖狼血統的證據,比如資訊素,還有身體構造。
鹿鳴澤急忙喊停:等等,我聽糊塗了,你不是說祖狼擁有強健的體魄和智慧嗎?按照大自然優勝劣汰的規律,應該是人類基因在進化中消失才對,為什麼最後消失的是祖狼的血統。
阿爾法笑了笑:看起來是這樣沒錯,但是實際上人類基因才是強大的那一方,有時候一時的強悍並不是真正的強大,真正的強大歷史會為其證明。
鹿鳴澤總覺得阿爾法話中有話,便看著他不再做聲。
阿爾法頓了頓:我的猜想中,AlphaBetaOmega應該是繼承了群體中司不同職位祖狼基因的三支——分別代表著頭領、工狼和負責繁衍的雌性。最接近於人類身體構造的反而是Beta,他們可能是進化最完善的一支,AlphaOmega的數量越發稀少,也與此有關。
鹿鳴澤盯著阿爾法:你說只有擁有最純正祖狼血統的Alpha才會對上校產生震懾作用。
沒錯。

鹿鳴澤面色變得嚴肅:那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阿爾法微微勾起唇角,對他伸出手:可以靠我近一點嗎?
鹿鳴澤愣了愣,阿爾法輕笑一聲收回手:你坐那麼遠,我怎麼跟你說。
鹿鳴澤遲疑著坐到床邊,阿爾法便伸手去解自己身上的扣子。鹿鳴澤嗖一下站起身退了兩步:……你幹嘛!
——
白天剛看了3d立體不可描述的小電影,這時候電影裡的另一個當事人就在他面前脫衣服,也太刺激了吧!

阿爾法微笑著沒說話,自顧把扣子解開了兩顆,恰好能露出整個胸膛。他將衣服往旁邊撥開一點,示意鹿鳴澤上前:告訴你我的身份。
鹿鳴澤掃過他的胸口,看到一片隱約的花紋,他重新坐回床邊,這次他看到了——在阿爾法胸前,有一個巨大的狼頭紋身盤艮在那裡,鹿鳴澤驚訝地去拉他的衣服,那個狼頭是白色的,並不僅限於胸口,而是從前胸一直蔓延到腰際。狼頭栩栩如生,就連獠牙與毛髮都纖毫畢現。
鹿鳴澤驚訝地問:什麼時候有的,之前明明沒有。
他沒聽到阿爾法做聲,一抬頭發現自己都快貼到人家身上去了,對方正低頭看著他,臉上仍舊是和煦的笑容。
鹿鳴澤不動聲色地退後一點,阿爾法才開口:因為可以隱藏起來,這是天賦,我剛出生時圖騰只有拳頭那麼大,隨著年齡增長它也變大了。這也許是一種祖狼純正血統的繼承明證吧。
鹿鳴澤抓住了重點:也許?
因為我也不是百分之百肯定。

他話剛說完,鹿鳴澤便見那只浮於肌膚之上的狼頭慢慢地又消失了,他的皮膚變回光滑平整。
阿爾法說:關於二級性別與祖狼的關係有很多種說法,但都是傳說,甚至於祖狼這種生物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都難說,因為無法找到真實的基因證據——世界上已經沒有祖狼和純粹的古早人類來提供基因標本。你記得我說過麥洛奇曾經做過什麼事情嗎?
鹿鳴澤點點頭:他把狼的基因導入了人類身體裡……”
沒錯,所以我猜,他應該也是在追溯祖先和起源。

阿爾法說完看著鹿鳴澤:他之所以對你這麼感興趣,是因為你完全脫離了祖狼的血統,你沒有資訊素,也感覺不到資訊素。而身體構造……”
阿爾法頓了頓,繼續說道:我想,如果你們沒有分手的話,他下一步可能會借著戀人的關係,探索你的身體構造。
鹿鳴澤:“……”
他怎麼做到用這麼一本正經的表情說出如此下流的話。
你沒有資訊素這一點很像古早的人類,沒有與祖狼交配過……當然,也有可能是走到了進化的頂端,達到絕對優勢的階段,與返祖是完全相反的兩個極端。畢竟資訊素的存在到底是進化上的一種進步還是倒退,誰都說不清楚。
——
但是阿爾法記得,鹿鳴澤經常多次提起過他的家鄉,看得出與他們的世界觀完全不同,所以,就算鹿鳴澤是後來進化的人種,也不可能是同時代的,倒像從未來或者過去而來的人。

時間或者空間跨度的跳躍,這在科技高度發展的今天並非天方夜譚。
阿爾法沒把這點說出來,他覺得還不是時候:麥洛奇的懷疑只會比我更尖銳更專業,我猜,他沒弄清楚真相之前,不會減少對你的興趣。
鹿鳴澤閉了閉眼讓自己冷靜一下,他的聲音有些沉: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有言道知道越多死得越快,阿爾法顯然不是那種喜歡將秘密到處亂說的類型,他跟自己說這麼多……難道是有什麼目的?
阿爾法反問道:那你又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甚至為了給我治傷向麥洛奇妥協。
“……”

鹿鳴澤答不出來,他總不能說是為了想走腎吧。不過他有些明白阿爾法的意思,他們兩個人各有目的,也都各自把握著底線,世界上總有一些遊戲不會明確地設定規則,曖昧不清,是否繼續遊戲,全看個人意願。
鹿鳴澤不喜歡冒險,骨子裡卻是個賭徒,要不然他也不可能跟北城那些傢伙扯上關係,他消極地回應遇到的挫折,又積極地找茬……鹿鳴澤是個矛盾體,即使命運磨光了他的銳氣,卻不會改變他的性格,在遇到阿爾法之後,鹿鳴澤在感覺到危險之時,也感覺到,自己的銳氣在一點一點復活——這種變化令他覺得興奮。
鹿鳴澤突然笑了笑:好好好,算我多嘴。
阿爾法也微笑:這些訊息其實算不上什麼秘辛,世界上認真追溯起源的人有很多,比如麥洛奇,他也在研究這些。至於我的身份,我相信你不會告訴別人。
鹿鳴澤說:我當然不會。
他用手撐著床鋪,換條腿翹著,後仰頭哼道:那你現在也能告訴我你的真名了?
阿爾法對鹿鳴澤識破他的謊言並不感到意外,不過他還是說:鹿,你的敏銳令我感到驚訝。
鹿鳴澤冷笑:合著在你眼裡老子是個傻子?
他本來信了阿爾法的邪,還真當這看起來非常隨便的名字是真的,但是自從知道麥洛奇這個變態都有曾用名後,他就堅信阿爾法這個名字肯定是他在來到斯諾星之後取的。
當然不,這是驚喜。
阿爾法突然傾身靠近鹿鳴澤,嘴唇輕輕停在他的耳邊:我的全名是奧斯頓赫爾提亞尼古拉斯,我現在以尼古拉斯家族的名義,為我的誤判向你鄭重道歉。


20 不可描述小電影後遺症
也許是習慣使然,阿爾法說話的時候總喜歡用氣音,那是一種儘量不令聲帶發生過強摩擦的發聲方式,聽上去又隱秘性感,又略帶一點威嚴,他習慣於使用命令的口吻,即使在道歉,也叫人無法拒絕。
他口鼻中噴出來的仿佛不是氣流,而是荷爾蒙。
——你是我的,永遠都是。
——冷冷的,幽森的味道……像冬日裡未結冰的月下長河,冰冷的河水將他包裹其中,緊緊擁著他,河面很平靜,河底暗湧卻非常霸道,一旦纏住人,就難以掙脫,非要裹著他一起沉淪在黑暗中……
優雅又危險。
鹿鳴澤緊縮的瞳孔中倒影著對方的臉,那些被刻意忽略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上來,先剝奪他的思考能力,再剝奪他的行動能力——Omega對於Alpha的天性上的臣服原來是這種感覺嗎,僅是虛擬體驗,就沒辦法忘記……
鹿鳴澤渾身都僵住了,他下意識想捂住自己的後頸,但是一點都動不了。但是回頭一想,這他媽的不是智障嗎,他脖子後面又沒有性腺!
鹿鳴澤以為那個3D不可描述小電影不會給他留下太大的陰影,再逼真也是虛擬的,卻沒想到……會影響到這種程度——他沒有辦法保持平常心靠近對方。
好在奧斯頓沒有維持這種動作太長時間,他說完就自然而然地退開,鹿鳴澤這才感覺松了一口氣,他回神後發現自己的手不由自主握成拳頭,拽得床單起皺,鹿鳴澤掩飾性地把頭偏開,努力轉移注意力。
他剛剛其實注意到一條隱藏資訊,應該說鹿鳴澤本來就不是沒腦子的人,只是有些時候懶得思考,也懶得往深裡想。但是一旦認真起來,他還是很敏銳的。就比如現在,他馬上發現了這件事的疑點——
連名字都需要保密的人,那肯定是個名人,而且是個只要被知道名字就會暴露身份的名人。還有他的姓氏他的家族……尼古拉斯家族,一聽就非常牛逼!
但是很可惜,斯諾星訊息閉塞,這裡的人就跟瞎子聾子沒兩樣,所以即使知道了名字也沒有什麼用。
反而記不住。
鹿鳴澤尷尬地撓撓臉:……短一點呢?
對方愣了愣,忍俊不禁:你可以直接叫我奧斯頓。
鹿鳴澤又問:奧斯頓是名字?
對,跟你的鹿是一樣的。

鹿鳴澤覺得更加尷尬了:鹿是我的姓……我的名字是鳴澤。
他一開始就知道他們這裡的取名方式跟地球上的西方語系倒是很相似,但是鹿鳴澤還是不太適應介紹自己為鳴澤鹿,聽起來像個智障。
奧斯頓混不在意地挑一挑眉毛:那我可以稱呼你的名字嗎?
“……”

鹿鳴澤想像了一下被眼前這個男人用性感磁性的氣音叫鳴澤的場景……不行,扛不住,雞皮疙瘩和不可描述的部位會一起起立敬禮的。
不行!鹿鳴澤猛地站起身。
奧斯頓沒想到會被這樣直接拒絕,默默看著鹿鳴澤沒說話。
後者下意識在手臂上搓了幾下:……你叫我阿澤吧,我以前的朋友都這麼叫我。
親近的人叫我奧斯。奧斯頓挑挑眉頭,他看起來還挺開心的:兩個音節的發音是不是更方便。
——
不過他無論什麼時候都給人一種和煦的感覺,好像隨時隨地都挺開心的。

鹿鳴澤輕咳了一聲,臉上莫名有些升溫的趨勢。
正在這時,突然有人敲門,總算解脫了鹿鳴澤的尷尬境地。他迅速走到門邊拉開門,伍德大嬸就站在門口,手裡挎著盛晚飯的籃子。
鹿鳴澤一見她臉上的笑容就覺得不好,硬著頭皮問:嬸兒?這麼晚你怎麼來了。
伍德大嬸瞥了鹿鳴澤一眼,推開他進了屋,她一眼看見了床上躺著的奧斯頓,眼睛亮得仿佛要成精了。
鹿鳴澤趕忙跟上來:嬸兒……”
伍德大嬸笑著,頭都沒回地把籃子懟進鹿鳴澤懷裡:回來這麼晚還沒吃飯吧,快,飯都要冷了,你去擺餐具吧。
我剛吃了……”

伍德大嬸一揚下巴,指向奧斯頓:我說他,傷成這樣了,怎麼能只吃番薯。
——
什麼鬼,之前還警惕得不行,怎麼轉眼態度就變了。

鹿鳴澤心裡疑惑,卻沒辦法反駁,只好警示性地看了奧斯頓一眼,希望他能聰明點。後者回他一個機智的眼神,鹿鳴澤很放心,就笑嘻嘻地抱著籃子走了:哎,好嘞,那我去擺餐具。
伍德大嬸在一把離床較遠的凳子上坐下來,慈祥地看著奧斯頓:好孩子,你的傷好點了嗎?
奧斯頓微笑著點點頭:好多了,多謝您的關心。您是……”
喔,我是鹿的嬸嬸,不過這孩子也命苦,我跟他的母親差不多,不用跟我太拘謹了。你怎麼傷成這樣的?醫生說了什麼?

奧斯頓眼神柔順態度乖巧:一言難盡……不過多虧阿澤在,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
他在討人歡心這一方面非常擅長,而對於同齡人和對於長輩又不相同,尤其是上了年紀的雌性,她們更容易在雄性表現得脆弱時產生憐憫之心。

憐憫……不就是產生好感的第一步麼。
伍德大嬸錯愕而費勁地重複這兩個音節:……阿澤?
奧斯頓微微垂了垂眼睛,突然露出幾分羞澀的笑容,他將視線轉向鹿鳴澤那邊:這是我們之間的……嗯,算是一種約定吧。
伍德大嬸立刻心領神會,笑容陡然變得真誠了幾分:原來你是說鹿,是他救了你對嗎?這個臭小子……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心地特別善良,總是忍不住管閒事。
奧斯頓表現出贊同,並順著她的話誇讚:是的,他很講義氣,是個好人。
伍德大嬸一聽特別高興,就帶上一點看一家人的親切打量著奧斯頓:好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多大啦?結婚沒有?
我叫……您可以叫我奧斯。

他說完看了鹿鳴澤一眼,笑道:我應該比他大一點吧。
伍德大嬸一聽他這樣說就特別高興,再加上奧斯頓長相討喜,舉止談吐又有教養,對他的好感度嗖嗖攀升:呵呵,沒錯沒錯,我一看就知道你會比他大一些,鹿也是二十多歲的人了,到現在還沒結婚,以前倒是交過幾個朋友,結果……”
嬸兒嬸兒嬸兒!

鹿鳴澤急忙打斷伍德大嬸的話,端著盤子沖過來,一把拉住她:好了別問啦,哪兒有剛見面就問這麼多的,您查戶口啊,連珠炮似的,人家都該覺著咱家沒禮貌了。
對對對……看我,這孩子還餓著呢,快吃點東西吧。

伍德大嬸說完已經被鹿鳴澤拽到一邊:您幹嘛呀,我不用您操心。
伍德大嬸偷偷在鹿鳴澤手上捏一把:我還不是放心不下你。
鹿鳴澤不由想朝天翻個白眼——您越不放心越難搞好嗎。
剛剛伍德大嬸和奧斯頓的對話他從頭聽到尾,內容如何先不說,伍德大嬸就沒察覺出這傢伙在套她話?好麼,不動聲色地避開了受傷的原因,回答問題時候淨說廢話。
伍德大嬸這邊卻被他套走了不少有用的資訊,連他多大歲數都說出去了……用不了多大功夫,她可能連怎麼從水溝裡救了他都給說出去了!
這些倒不是不能讓人知道,就是……奧斯頓這個人太危險,鹿鳴澤跟他聊天時候就發現了,除非是他自己想讓對方知道的資訊,不然的話,半點東西問不出。
鹿鳴澤推著伍德大嬸往門外走:我又不是小孩子,您先回去吧啊,我自己會處理!
伍德大嬸被鹿鳴澤推出門,埋怨地拍他兩巴掌:有了情人就嫌我多事了,看我下次還給你做好吃的。
鹿鳴澤冤得要死:我哪有!!他不是我男朋友!!
別說還沒開始發展,發展好的話也頂多變成炮友!
伍德大嬸笑得滿面春風別有深意,還用兩根手指頭對在一起點點點:哎呀哎呀,還害羞,我在窗戶邊都看見了,你們倆,多甜蜜啊。
鹿鳴澤想起之前奧斯頓突然貼在他耳邊說話,從窗邊看確實像耳鬢廝磨……他百口莫辯,只好又撒嬌又耍賴盡全力地安撫了他嬸兒一通,這才把人請走。
伍德大嬸一離開,鹿鳴澤就麻利地帶上門,一轉身瞪向奧斯頓。
被瞪的人表情無辜嘴角帶笑,對鹿鳴澤的憤怒仿佛完全不明白由來,他從盤子裡拿起一個南瓜餅,優雅地咬一口:味道不錯,一起吃嗎。


21 誰他媽要你給爺搓澡……
不管怎麼說,奧斯頓還是正式留下來了。
我現在給你系統地介紹一下今後你的住所,這邊是浴室,進去是廁所,然後外面是廚房,因為是開放式的,進出要及時關上拉門,避免油煙冒出來……”
鹿鳴澤把廚房的拉門帶上,轉身看向奧斯頓:不過一般來說是不需要你進廚房的,飯我會做。
後者乖乖點頭說好。
奧斯頓身上的傷完全痊癒之前,他可能有一段時間要跟鹿鳴澤同住了,所以為了讓這段時間相處儘量和諧,鹿鳴澤覺得有必要把一些事情跟他說清楚。
鹿鳴澤笑眯眯地看著奧斯頓:你也看到了,我家裡只有一張床,你受了傷,本來應該照顧你的,但是我睡沙發時間長了會變得暴躁,甚至沒辦法殺豬。所以,我們要嚴格執行一人一天床的規矩。
奧斯頓沒有異議:這很合理。還有別的要求嗎?
鹿鳴澤本來想說好男人不該吃白食,想在他家待下去就要做工,要勞動。但是轉念一想,對方養好傷之後差不多也該走了,他現在這個報廢樣兒又什麼都做不了,跟著出去說不定只會礙手礙腳,於是就沒加這條。
暫時就這樣吧,以後想起來再補充。
鹿鳴澤說完之後突然意識到——如果他傷好了就要走,那他本來還想走個腎來著……這不是沒機會了嗎?
……說什麼都得幹他一炮,他可不是這種無欲無求的好人啊。
——當然,這只是最初的感覺,跟奧斯頓在一起待了幾天之後,鹿鳴澤漸漸地,越來越覺得他不順眼。
奧斯頓好像天生習慣被人伺候,每天鹿鳴澤出去工作,奧斯頓就在家睡大覺,鹿鳴澤回來做飯,奧斯頓等吃飯,吃過飯鹿鳴澤收拾餐具洗碗,奧斯頓就在旁邊看著……他每天的活動就是溜達溜達消消食,做一下複健運動。
娘的,這人是來度假的嗎,完全沒有寄人籬下的自覺性,把自己當大爺啊。要是他真養了個小白臉當情人,養著就養著了——雖然他是個Alpha,但是對於鹿鳴澤這種沒有資訊素的人來說,二級性別沒有任何影響,奧斯頓又長得細皮嫩肉,也很適合被養著的。
但是實際呢?奧斯頓是真君子啊,對著鹿鳴澤總是一副純潔友愛同志你好的模樣,人家完全沒往那方面想。鹿鳴澤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不可能幹出霸王硬上弓這種事,他甚至連暗示都覺得拉不下來臉,於是同居了幾天,他們倆之間還是類似于房東和房客的關係。
不對!是保姆和大少爺的關係!他還得伺候他!
好氣啊,不給上……那他幹嘛還對他這麼好!
鹿鳴澤心裡憋屈,且近期又有種莫名的煩躁感,總覺得很焦躁。諸多因素加在一起,令鹿鳴澤越發不淡定了,某一天,他回家來看見冷冰冰的鍋碗瓢盆,沒忍住就跟奧斯頓翻臉了。
咣!
某天,奧斯頓坐在門口曬太陽跟狗玩,巨大的砸盆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一回頭,發現鹿鳴澤正滿臉笑容地盯著他。奧斯頓下意識覺得鹿鳴澤其實並沒有笑,他抱著上校輕輕拍幾下它的狗頭,看著鹿鳴澤沒說話。
你的傷怎麼樣了?
奧斯頓眨巴眨巴眼:好了很多。
那你是不是該幫忙幹點活兒了啊?

鹿鳴澤笑得越發溫和:老子天天在外邊兒風吹日曬,大少爺您就在家裡胡吃海塞耍鳥遛狗,啊?以為自己是退休老幹部啊?
奧斯頓聽不懂什麼是退休老幹部,他猜這應該不是什麼好話。
從明天開始!跟我一起出去擺攤賣肉!
奧斯頓總算明白鹿鳴澤在不爽什麼了——他嫌棄自己不幹活?奧斯頓想了想,露出無奈的表情:但是我什麼都不會。
鹿鳴澤一聽這話簡直火冒三丈,把刀具往水池裡狠狠一摔,發出一陣稀裡嘩啦的金屬碰撞聲。他惡聲說道:誰天生什麼都會?!行,你不會是吧,那我就把你扒光立在門口當招牌,免費觀光招徠生意!
他發完脾氣就嘟囔著走了:養上校還能給我跑腿看家呢,養你淨吃白飯……嘖。
奧斯頓可能是受到了驚嚇,當時沒顧得上反駁鹿鳴澤,之後一整天也沒跟他說話,只沉默著坐在門口,仿佛在思考人生。
那天中午鹿鳴澤沒做午飯,隨便吃了個早晨剩的冷土豆就又出門了。這些日子生意忙,連煮飯的心情都沒有。至於白天的事……忙一下午他早就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了。奧斯頓平日裡有些沉默,那天之後更加沉默,但是鹿鳴澤忙著給東家送豬頭西家送豬腳的,也沒多在意。
兩天之後的晚上,鹿鳴澤切實體會了一把什麼叫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當時鹿鳴澤正坐在浴缸裡洗澡,頭頂都是泡沫,他手裡拿著花灑往頭上淋水,突然有人進了浴室。他眼睛看不太清楚,但是耳朵還能聽見,一深一淺的腳步聲,是奧斯頓進來了。
鹿鳴澤一邊沖臉上的泡沫一邊問:什麼事?
對方沒說話,鹿鳴澤沒來得及轉頭,隨後聽到了浴室門被鎖上的聲音。
哢噠一聲,好像落在他心上。
鹿鳴澤握著花灑的手猛然一緊——咿、咿……莫非這傢伙突然開竅了,怎麼變得這麼主動?
過了許久他沒聽到聲音,鹿鳴澤趕緊關掉花灑抹幾把臉,就見奧斯頓正面無表情地把小板凳放在浴缸旁邊,自己坐在小板凳上。
???
對方看著他露出一個微笑,朝鹿鳴澤伸出手:轉過去。
做什麼?

奧斯頓沒解釋,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按住,鹿鳴澤條件反射想要掙脫,卻被奧斯頓壓在浴缸裡面動都動不了。
鹿鳴澤大驚,奧斯頓從來沒在他面前表現出暴力的一面,他彬彬有禮,甚至溫文爾雅,鹿鳴澤就以為對方也像以前見過的Alpha一樣,身體素質強都是傳說中的,在他面前一樣是渣渣。更重要的是,他剛剛好似根本沒有用力,他怎麼就動不了了……
但是現在切身體會了,鹿鳴澤不得不面對現實,對方的實力確實在他之上。
這讓鹿鳴澤不由自主想起了那天不可描述的3d立體小電影,當時也是……那個阿爾法在虛擬空間中對他動手,他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原本以為只是麥洛奇的惡趣味,現在看來,莫非這就是對方的真實實力?
鹿鳴澤撐著浴缸邊緣想要站起來,奧斯頓往下一摁,將他整個人都壓進了水底,浴缸中激起巨大水花。鹿鳴澤本能想叫救命,又忍住了——對方並沒有對他釋放殺意,他表現過激的話有點丟人。
鹿鳴澤兩條胳膊被奧斯頓壓在背後,他只能趴在浴缸裡,不得不努力將臉仰著才能露出水面,他只能故作鎮定:你想幹什麼?
奧斯頓坐在小凳子上又往前挪了挪,身體貼得很近:我想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啊,你不是嫌棄我吃白飯麼。
“……”
吃白飯這種話他說過嗎?

鹿鳴澤回不了頭,他感覺到自己背上傳來一陣輕柔的撫摸——或者說是揉搓。手掌蓋在他頸後,然後順著脊背,一點一點溫柔地搓下來,一直推到尾椎骨。
鹿鳴澤被搓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的背後尤其敏感,普通的碰觸都受不了,更何況這樣。再者,這樣背對的姿勢令他很容易就想起那天在虛擬空間裡發生的事情……
——
這、這真是太刺激了,受不了!

奧斯頓完全不理會鹿鳴澤在想什麼,他感覺到手下緊繃的肌肉卸了勁,皮膚卻緊繃著。但是他能感覺到,鹿鳴澤已經放棄反抗,就微微笑了一下,拿起旁邊的肥皂開始往鹿鳴澤身上塗。
滑溜溜的泡沫塗到皮膚上,奧斯頓力道掌握得又好,確實非常舒服。
但是好像也只有這樣而已……
鹿鳴澤趴在浴缸邊緣,趴了許久發現對方開始給他身上搓灰了,終於意識到事情不對勁——這仿佛不是某種不可描述運動的前戲,而是……
……你在做什麼?
搓澡。
“……”

搓澡,沒錯,單純的搓澡。
奧斯頓用花灑沖乾淨他上半身,命令道:腿伸出來。
鹿鳴澤強裝的淡定維持不下去了,臉黑了半邊:誰要你搓澡了,你還想搓腿,你……我不用你搓!放開我!
舒服是舒服,但是,這在鹿鳴澤看來不是享受,而是巨大的折磨。
這人整天默不吭聲,怎麼想的……
奧斯頓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你不是嫌棄我沒用嗎?你做的一些事我確實不太擅長,也不知道能幫上什麼忙。不過我曾經在一本古書裡看過,古早的人類有互相搓澡這一項活動,雖然不明白它的意義在哪裡,不過我看你……”
奧斯頓的聲音停了停:好像挺喜歡的。
“……”
哪隻眼看見他喜歡了!

奧斯頓抓著鹿鳴澤兩條胳膊輕鬆地把他提出水面,往懷裡一攬,一隻手就將他兩條胳膊困在身前,另一隻手往他下半身探去:以後我會天天給你搓的。
鹿鳴澤顧不上再跟他理論,在浴缸裡死命撲騰起來,但是兩隻手被困在胸前動彈不得,腿又被他一隻手摁著,掙扎了半天一點效果都沒有。鹿鳴澤幾乎要被氣炸了,再顧不上面子,一邊撲騰一邊喊:放開老子!老子不要你搓澡!
奧斯頓手臂像鉗子似的緊緊抱著他,輕笑的時候帶動胸膛微微震動:書裡面說古早類的小動物與人類有一定程度上的親緣關係,它們會因為討厭洗澡而掙扎,你掙扎這麼厲害,難道是返祖現象?這樣看來我們確實不是一個祖先呢……”
“……
返祖你大爺!別……別摸,我靠!我不用你幹活了!

奧斯頓冷漠地垂下眼睛:那不行,如果我不找點事做,你就要把我扒光放在門口當招牌。配合一下好嗎,你這樣踢來踢去,中間洗不到。
你他媽還想洗中間?!
鹿鳴澤渾身的勁兒都給他摸松了,想鬥狠也鬥不過,簡直想跪地求饒:我錯了,我就隨便一說……我口胡的,真的,哥們兒,有話好好說……哎呀!別摸了!
……
大爺的!



22 勞動改造第二項——喂豬
奧斯頓這次是真把鹿鳴澤得罪狠了,鹿鳴澤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他覺得憋屈,第二天天沒亮,鹿鳴澤就爬起來用木頭做了兩個拐杖,然後把奧斯特從床上掀起來。
奧斯頓坐起身,睡眼惺忪地看著他:什麼事?
鹿鳴澤這次沒有被美色迷惑,把被子一掀命令他起床:我想好了,以後不用你搓澡,也不讓你當裸體招牌!從今天開始跟我出去勞動,不會的我手把手教你!
就不信了,整不死他。
奧斯頓脾氣很好,鹿鳴澤對他態度不好他也不會罵回來——或者說,因為他修養太好了,生氣的時候都很少,總是一副春風和煦的模樣。
面對鹿鳴澤的要求,奧斯頓也點頭應下,天一亮就拄著拐杖一瘸一拐跟他一起去賣豬肉。
他們今天擺攤在離家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天氣冷,鹿鳴澤和奧斯頓一人戴著一個大圍巾,到了地方要幹活的時候才摘下來。這樣大家就能清楚看到他們二人的臉了,鹿鳴澤本來也屬於長得好看的那一撥,但是跟奧斯頓一比就有些不中看。
鹿鳴澤是遠近聞名的綠帽俠,大傢伙兒見他帶著個長得漂漂亮亮的Alpha出來賣豬肉,第一反應不是恭喜或者羡慕嫉妒恨,而是開始思考這些天附近是不是又要有Omega覺醒。
鹿鳴澤在這方面簡直像旗幟一樣高高豎起,他一交男朋友就會覺醒/突然出現Omega,而且絕對就在身邊,能夠讓那個Alpha成功被影響到。
伍德大嬸可能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下午風風火火地趕過來,這時鹿鳴澤正在對奧斯頓進行下一項勞動改造——喂豬。
她一來就看見奧斯頓拄著拐杖艱難地拎一桶豬食往豬圈處移動,伍德大嬸是個行動派,抄起擱在一旁的笤帚疙瘩就往鹿鳴澤身上抽——這傻小子是一根筋嗎,被劈腿這麼多次都沒記性,還沒套牢的愛人就敢帶出來,就敢露出這副惡狠狠的模樣!會嚇壞人家的!
——當然她也不是真抽,十下裡面有八下抽空,做做樣子罷了。
鹿鳴澤一邊跳著躲避一邊跑遠,然後遠遠地跳腳:幹嘛打我!!
伍德大嬸很生氣:聽老約翰說你讓奧斯跟你一起去賣肉,我還不相信,現在一看你居然真這麼幹!他身上還有傷,你怎麼能讓他出來抛頭露面!
長這麼俊的Alpha被人看上了可怎麼辦!優質的Omega不多,虎視眈眈的Beta可不少呢!
鹿鳴澤才聽不懂伍德大嬸的潛臺詞,跳腳反駁:他傷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一個壯勞力,又是個Alpha,讓他幫我賣肉怎麼了,他只站在旁邊幫忙收錢而已,又不費多大勁,這些活兒我可是天天干啊!也沒見你心疼我,他是你寶貝大兒子還是我是啊。
奧斯頓保持微笑的表情,拄著鹿鳴澤給他做的拐杖從桶裡面舀了一瓢豬食出來,天女散花似的往外一潑:阿澤說得對,我的傷好了很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應該的。
靠近豬圈柵欄的豬被兜頭潑了一瓢豬食,頓時被近處的同伴一頭拱翻在地,其他豬也瘋狂往上撲,張著嘴就去啃那頭倒楣豬的臉。
鹿鳴澤遠遠看見,忍不住臥槽!一聲,也顧不上會不會被揍,迅速跑過來,抽了一根棍子把豬挨只揍開,他邊揍邊罵:你是不是傻!你看不見豬食槽在哪兒是不是?不用潑臉上服務那麼到位吧,要不你拿管子直接往它嘴裡灌唄——”
奧斯頓被罵得愣了愣,抿著嘴委屈兮兮地重新舀一瓢豬食,這次慢慢倒進槽子裡,然後低著頭輕聲說:你別生氣,我以前沒做過,不過很快就能學會的。
鹿鳴澤心裡咯噔一下,果然下一秒伍德大嬸就握著笤帚抽過來了:鹿!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混蛋!啊!?對親近的人怎麼這種態度!你真是在外面學壞了……看我今天不教訓你!還不給奧斯道歉!
鹿鳴澤迅速逃出去五百米,氣得快鼓成青蛙了,他忍不住大聲咆哮:他是故意的!
心機婊,心機婊說的就是奧斯頓這種人!不過為什麼伍德大嬸會這麼迅速地被拿下?她的心理防線就這麼脆弱嗎???
伍德大嬸沒理鹿鳴澤,慈祥地接過奧斯頓手裡的瓢並安慰他:沒關係沒關係,別把鹿的話放在心上,你身上還有傷,先去一邊坐著休息休息吧。你看看你這雙手,哪像幹粗活的手……以後他欺負你就跟嬸嬸說,嬸嬸幫你教訓他。
伍德大嬸說著就把他推到一邊。
奧斯頓推辭了一下,最後被伍德大嬸勒令去休息,這才猶猶豫豫看了鹿鳴澤一眼,離開了。鹿鳴澤就眼睜睜看著奧斯頓大搖大擺坐到太陽底下歇著去了,他突然不想幹活,只想把奧斯頓爆揍一頓——為什麼覺得他來之後他的家庭地位下降了不止一個臺階。
……明明那傢伙才是Alpha,為什麼不工作!聽聽,什麼叫不像幹粗活的手,合著他的手就是幹粗活的手?
鹿鳴澤很鬱悶,伍德大嬸喂過豬走了之後,他就跑到奧斯頓身邊坐下,咬牙切齒地警告他:你再在我嬸兒面前裝可憐,我就把你趕出去。
奧斯頓沒說話,他身上還穿著鹿鳴澤的破棉襖和破棉褲,所以本人長得再怎麼玉樹臨風,從遠處看起來也像個曬太陽的老大爺。鹿鳴澤見他不理人,就曲著手肘用力捅他肋下:你聽見沒有,別裝聾作啞,告訴你,老子可不好欺負,你再耍花招,對你不客氣啊。
奧斯頓被推搡了幾下頗為無奈,捂著肋骨突然笑了一聲:你最近有些焦躁。
鹿鳴澤斜過眼睛瞥他一眼:你這麼陷害我,我當然焦躁。
是嗎?

奧斯頓意味不明地回了一句,但是顯然他並沒有期待鹿鳴澤回答,他自己好像已經有了答案:從默斯法特回來之後,你就有些焦躁,有什麼擔心的事嗎。
鹿鳴澤聞言微微怔愣,用手背在鼻子上用力蹭了蹭,沉默地看向遠處——那個地方,在雲與雪相接的盡頭,屹立著一座高大的雕塑,那是一把青銅鑄成的劍。
其實他心裡確實有一件擔心的事情,那天在默斯法特見到的那個黑衣人到底叫他無法釋懷。
南城和北城並不會一直保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他們現如今還可以相安無事地相處,一部分原因因為南城太窮,找這邊的茬成本大於收益,還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斯諾之劍的存在。
鹿鳴澤從有記憶以來,就聽說過斯諾之劍,但是從未見過,也沒人見過。老人們都說,它已經守衛了斯諾星兩百年的安寧。
它不是一把劍,在鹿鳴澤的理解中,它可能是一種稱號,一個人,甚至於只是一種精神。
但是斯諾之劍並不是一直作為傳說存在的,兩百年前,默斯法特城中曾經出現過一批海盜慣犯,他們不光參與搶劫殺人的犯罪活動,還販賣人口,不管是漂亮的Omega還是稍有姿色的Alpha,他們都不會放過。但是那些人到了斯諾星之後,在北城混不下去,他們便把目標放在了南城。
那些人從來不怕員警,這邊的巡警根本連屁都不算,他們就像沖入羊群中的惡狼,為非作歹,燒殺搶掠什麼都幹,甚至有一個剛覺醒的Omega,也被他們糟蹋了。
Omega的身體比地球上的女性還要脆弱很多,他們一旦被標記,就不能再與另外的人結合,強行結合的話會令他們的身體漸漸衰亡直到死去。被標記的Omega會完全淪為標記他們的人的附屬品,從Omega父母的手中連騙帶搶奪走了他,然後把他獻給了北城的老大。
南城的老弱婦孺拿這些海盜沒有辦法,他們的反抗會遭到更殘酷的打壓。就在所有人都感到絕望的時候,斯諾之劍出現了,他在一天夜裡殺掉了所有的海盜,第二天一大早,人們發現海盜們凍僵的屍體,鮮血浸透了雪地,一把青銅鑄的劍筆直地插在雪地裡面,上面還掛著海盜們凍住的血。
這件事震驚整個南城,因為那天夜裡沒有任何人聽見過殺戮的響動,這些海盜死得悄無生息。有人說,這是上帝派下來專門懲治罪犯的神明。
從那之後,專門懲治罪惡的斯諾之劍就屹立於南城的中央廣場,青銅鑄身,是南城所有人的信仰。
鹿鳴澤也敬佩著斯諾之劍,但是……它畢竟已經很多年都沒出現過了。
鹿鳴澤正在胡思亂想,手背突然覆上一片溫熱的觸感,鹿鳴澤愣了愣,將臉轉向那只手的主人,奧斯頓正用他那雙灰色的眸子溫柔地看著他:別怕,不論發生什麼事,還有我幫你一起承擔。
鹿鳴澤怔愣著,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迅速回過神,然後若無其事將自己的手抽回來:沒什麼,也許只是我多心……”
他的手抽到一半,突然又被抓了回去,鹿鳴澤的話頓時斷在喉嚨裡。奧斯頓沒有看鹿鳴澤,手卻把他的整只手握在掌心裡,他察覺到鹿鳴澤的視線放到他的臉上,就收緊手用力捏了捏,然後慢慢放鬆力道,只將他輕輕籠在手心。
鹿鳴澤覺得不自在,他的手指微微縮起來,試圖脫離奧斯頓的掌控:“……幹嘛啊你。
奧斯頓突然笑了笑,伸手將鹿鳴澤兩隻手一起握住,掌心相對將他扣在掌中:看你的手冰成這樣,幫你暖一暖。
“……”
手凍僵了沒辦法拿刀嘛,怎麼做生意。

奧斯頓說完這句話往天上望了一眼:不過這個時候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餓了嗎?
鹿鳴澤鬼使神差地點一下頭,然後像被火燙了似的猛地站起身,手也從奧斯頓手心裡抽了出來。
他扭開臉小聲地說:行了……已經暖和很多了,回去吧。
奧斯頓微微一笑,站起身駕著雙拐:好,走吧。


23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修羅場/這他媽誰啊?!
那天下午之後,鹿鳴澤總覺得他與奧斯頓之間有些什麼在悄然地發生變化,但是仔細想想,又覺得變的其實只是他自己的心態而已。
或許是他自己莫名其妙地把奧斯頓和虛擬空間中那個阿爾法聯繫到了一起,儘管他已經儘量將那天的事情忘掉,但是人的感情有時候並不以自身的意志為轉移,鹿鳴澤無法判斷對奧斯頓那點所謂微妙情緒到底是來自於奧斯頓本人,還是虛擬空間中的那個溫柔的阿爾法,他整個人都是混沌的。
當然,奧斯頓也很溫柔,正是因為他偶爾表露出來的溫柔,鹿鳴澤才容易想多。但是他能感覺到對方在說謊方面是個中高手,比如,他是故意給自己看他這副兩面派的樣子,那麼他表露出來的溫柔是不是故意給自己看的呢?
鹿鳴澤不確定,他只能斷定,如果奧斯頓不願意,那自己可能會像伍德大嬸一樣,以為他只是個心地善良脾氣溫和的Alpha而已。
這個男人能決定別人眼裡他的模樣,何等可怕,甚至於他現在表現出來的雙面派都不一定是他的真實模樣。
鹿鳴澤鬱悶地想撞牆,他覺得自己撩不過這個Alpha了。
但是轉念又想,就算撩得過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某個Omega嘴裡的肉?他跟著瞎摻合什麼……除了走腎之外還是不要想太多。
沒錯,能走腎就行了。
奧斯頓的傷康復速度比麥洛奇預計快很多,從北城回來之後不到一個周,他的手指就可以靈活地彎曲,夾在手指上的板子倒顯得多餘。只是鹿鳴澤還不太敢給他拆線,麥洛奇說過要夾至少兩個周,現在才幾天,拆下來再斷了怎麼辦。
奧斯頓擎著手大半天,沒見鹿鳴澤有所行動,手指在夾板中動幾下:我的身體素質要強過一般人,沒關係的。
鹿鳴澤想起他身上的白狼圖騰,他還記得那只狼的樣子,獠牙尤其長,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的狼,難道他是什麼特殊物種的後代?鹿鳴澤猶豫著看了奧斯頓一眼,最終還是扯開他手上的包紮線——再斷一次他也不會帶他去醫院了,成年人要對自己的決定負責。
夾板取下來之後,奧斯頓輕輕活動一下手指,靈活得像沒受過傷似的。
鹿鳴澤突然有點後悔:哎,當時如果不帶你去北城找麥洛奇治病,你是不是也能自己痊癒。
奧斯頓笑了笑:怎麼可能,我又不是上帝。
鹿鳴澤驚訝地呵呵:你居然信上帝?
奧斯頓又自己去解小腿上的繃帶:為什麼這麼吃驚。
鹿鳴澤把他的手打掉,蹲下身用剪刀將繃帶挑開,抬眼瞥他:我以為你只信自己。
奧斯頓對鹿鳴澤霸道的行為頗為無奈,微微垂著頭溫柔地看著他,鹿鳴澤抬頭時,就看進他的眼睛:你對我誤會很大。有些成熟的神學系統很有趣,多瞭解一些也無妨,只是,不能沉迷。
鹿鳴澤在面對奧斯頓如此專注的神情時沒辦法走神,不得不直視他的眼睛。奧斯頓每句話仿佛都有深意,鹿鳴澤努力去想,想了半天,對方卻自行把答案公佈出來:我是說,雖然神明可以作為信仰,但是想要成事,最重要的還是自信。
鹿鳴澤忍不住蹙起眉頭,奧斯頓又說:好了,別想太多。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鹿鳴澤額前輕輕劃過,將柔軟捲曲的髮絲往一旁撥開,露出頭髮遮蓋了一半的眼睛——奧斯頓動作輕柔,像撫摸又像單純的整理頭髮。
你的頭髮長了,不剪短嗎?
鹿鳴澤一時沒躲過去,愣愣地看著他,奧斯頓被看了許久,不由問道: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鹿鳴澤低下頭,輕聲哼道:你不該叫奧斯頓,該叫奧斯卡。
奧斯卡?

鹿鳴澤低著頭不說話,拆開繃帶之後手伸進去在奧斯頓膝蓋上慢慢按捏了幾下:疼不疼?
奧斯頓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也沒再追問奧斯卡的事情。
夾板拆了之後,奧斯頓就可以走路了,鹿鳴澤比他本人還高興,因為這樣就可以理所當然地奴役他給自己幹活,而且不怕被伍德大嬸揍。
只不過奧斯頓確實不是偷懶,有很多事他都不會,需要一點一點學,殺豬這種技術加體力的活當然不會教給他,但是洗衣服打掃房間等家務還是可以做一些的。
伍德大嬸親自下命令不許再把他帶去公眾面前之後,鹿鳴澤就忍痛將奧斯頓放在家裡了。
其實在鹿鳴澤看來,放在家裡反而會更壞事,萬一他卷了自己的家產跑了怎麼辦?
不過這些話鹿鳴澤沒跟伍德大嬸提過,說出來她肯定又要教育他什麼對另一半要多一些信任blabla……女人上了年紀就容易喜歡嘮叨,好煩,他們根本沒有關係嘛。
鹿鳴澤曾經隱晦地問過奧斯頓去向問題,畢竟他已經差不多痊癒了,鹿鳴澤也不想收留一個底細不明的Alpha在自己家,完全是怕到時候出了問題給自己找堵。
奧斯頓這次沒回避話題,直截了當地說:我現在還不能離開這裡。
為什麼?

他盯著鹿鳴澤的眼睛說:我還沒報答你呢。
“……”

奧斯頓笑得很好看:不過我身上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想來想去,只好以身相許……”
你給我打住!

鹿鳴澤急忙伸出手擋住他的嘴:這詞兒怎麼這麼耳熟。
你昨天給我講的故事,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奧斯頓字正腔圓地說出以上的話,然後微笑道:挺有意思的。

鹿鳴澤無言以對,他只是單純以故事警告他不要自己傷好了就忘恩負義,他還講了農夫與蛇、東郭先生與狼呢,這人怎麼就記住聶小倩和寧采臣了?
他無語了半晌,往椅子上一坐,嘴角一翹,盯著奧斯頓笑得邪氣:行啊,您是想學那女妖精,跟書生風流快活一晚上的話,我樂意奉陪。或者應該說正中他下懷,正愁怎麼把他拿下呢,他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奧斯頓愣了愣,沉下臉色。他坐在鹿鳴澤對面,突然伸手兩隻手握住他坐的椅子兩邊的扶手,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拉。
慣性使然,鹿鳴澤在椅子裡面猛地向前一撲,差點栽到他身上。
幹嘛啊……
奧斯頓抓著椅子慢慢靠過來,貼得他的臉很近,他灰色的眸子不再盛滿溫柔,面無表情的樣子有些嚇人:風流快活一晚上?原來你說的以身相許是這個意思?
“……”

鹿鳴澤極力向後仰著躲他,他察覺到了危險,奧斯頓並非沒有鋒芒,而是刻意將鋒芒都斂了起來,他不想讓人看見的時候,任何人都看不見。
這是你的習慣嗎?看不出來,你很好說話。
奧斯頓停了停,又問:……來者不拒?像我這種要對你以身相許的流浪者救過不少吧?
鹿鳴澤被他盯得汗毛倒立,老半天才底氣不足地說:放屁……那不,是你自己說的,又不是我說的。
奧斯頓眯著眼睛看了他許久,然後慢慢鬆開手站起來,他彎起唇角,像平時那樣笑著說:我跟你開個玩笑罷了,不過我現在確實不能離開,還得麻煩你一段時間,我會幫你做事的,你不會趕我走吧?
鹿鳴澤偷偷深吸幾口氣,壓著胸腔裡砰砰直跳的心臟:那倒不會……總之我這邊一個人住,沒什麼不方便的。
這個小插曲過去就過去了,兩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當作這件事沒發生過一樣。
但是實際上有些什麼在潛移默化中改變著,大家都心知肚明。
鹿鳴澤有時候想,是不是他把人想得太壞了,奧斯頓並沒有那麼多算計,比起經歷來,他肯定要比這位城裡來的小公子多多了啊。而他本人,跟虛擬空間中那個溫柔的阿爾法是一樣的。
瞅他那個樣兒……跟被玩弄了感情的大姑娘似的。
鹿鳴澤內心很矛盾,他一邊畏懼自己感情的變化,一邊想從殼子裡伸出觸鬚去接受外界的善意,他不是怕再受傷,而是厭惡命運的捉弄,讓他一次又一次明白一件事情——他跟這裡的人是不一樣的,AlphaOmega才是絕配,他這樣的異類註定孤獨終老。
一個人,一條狗,收音機和紙箱,是他今生的標配。
每想到這一點,鹿鳴澤就暴躁得想駡街——傷春悲秋不適合他,他太頑強了,難過的時候只想駡街。
但是鹿鳴澤也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畢竟虛擬空間中用的是奧斯頓那張臉,潛意識裡沒辦法將他們兩個分割開。現在他一想到奧斯頓那天的表情就忍不住偷著傻樂——這丫絕對是吃醋了,責備他來者不拒,這種詞兒不就是吃醋的表現麼。
鹿鳴澤心中有很多疑惑,他對奧斯頓的感覺太複雜了,這些糾葛不是他這種慣性直球的人能明白過來的,所以他決定去找麥洛奇問個究竟——這叫解鈴還須系鈴人。
*
世界上最令人開心的事是什麼?
對於麥洛奇來說,一睜眼看到鹿鳴澤坐在自己面前,那肯定就是世界上最令人開心的事情之一。畢竟對方往常都躲著他走,今天居然送上門來。
麥洛奇本來是想問他是不是想他了特地來看他,可惜鹿鳴澤腳下還踩著一堆保鏢,那肯定不是了。
鹿鳴澤坐在幾個保鏢團成的人形板凳上,背影看起來非常滄桑,麥洛奇從床上爬起來,淡定地把衣服披在身上:我親愛的小鹿,上次的事不是一筆勾銷了嘛~你怎麼還來找我麻煩~”
鹿鳴澤憂鬱地扭過頭:你大白天的睡什麼覺。
現在是淩晨三點好嗎……”

鹿鳴澤從那堆人形板凳上跳下來:把衣服穿好,我有話問你。
麥洛奇讓他的保鏢離開,慢騰騰地穿衣服。然後鹿鳴澤提出要去看看上次給他檢查身體時候用的病床,麥洛奇笑得很詭異:你怎麼了?
鹿鳴澤瞥他一眼:我警告你啊,別胡思亂想。你衣服穿好沒有,要不要我幫你?
3D
立體交感影息技術是麥洛奇自己設計出來的一種輔助工具,他自己覺得效果很雞肋,但是在催眠和精神治療方面會用得比較頻繁。鹿鳴澤坐在那張病床上,內心很掙扎。他當然明白自己介意的不過是個虛擬人像而已,但是這個人像到底是跟他有過互動的,鹿鳴澤想像不出如果是單純的影像怎麼可能會那麼生動,這不就是像PSP裡的攻略角色嗎,怎會有那種明顯的自主意識存在。

鹿鳴澤呆坐了一會兒,突然問:這裡面有個阿爾法嗎?
麥洛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了,要掛一下我的神經科嗎?
鹿鳴澤意外地沒把麥洛奇揍一頓,反而更憂鬱了。他輕輕把手搭在病床的床頭,來回撫摸兩下:我比較好奇你怎麼能讓我產生視覺錯覺的同時,也讓我的身體產生觸感錯覺。
麥洛奇露出我當什麼事的表情,輕輕撫一下自己的頭髮。他張嘴剛要說,但是大吸一口氣之後,最終還是沒解釋:算了~照小鹿的科研思維,我要解釋很多,懶得說。不過我可以保證~這確實只是虛擬場景和人物,沒有把一個真人裝在裡面。
鹿鳴澤看著他,示意他繼續。
簡單來說,就是普通的3D技術可能只增加視覺之外的聽覺,或者是嗅覺~交感技術則是增加盡可能全面的感覺,讓人身臨其境——包括痛感、觸感,甚至於……”
麥洛奇眯著眼睛笑道:性快感。
鹿鳴澤吞了吞唾沫,不由自主把視線移開:是嗎。
麥洛奇點點頭:——你進去的時候就沒有異樣的感覺?再真實的交感技術也會有漏洞,因為它並不是針對某一個人~而是具有普適性~所以呢……在應用到某個特定的人身上時就會出現誤差。
鹿鳴澤突然想起來跟那個虛擬的阿爾法不可描述的時候,對方貌似……確實沒有搞到點子上,但是他仍然產生了不可描述的感覺,而且非常強烈。還有,聞到資訊素,被雙重標記……這些事都不可能發生在他的身上。
……鹿鳴澤想到這裡就連表情也變得不可描述了。
麥洛奇一看他的臉立刻挑挑眉頭:為了方便,我直接給你植入了一套完整的脈衝,是Omega發情被標記過程中的脈衝。如果我想讓你產生快感,只需要模擬操作,在虛擬空間中,不管用什麼捅,不論捅哪兒,都能讓你欲~仙~欲~死……噗!
麥洛奇捂著鼻子,鼻血嘩嘩往下淌。
鹿鳴澤收回拳頭,笑眯眯地說:那你丫怎麼不直接刺激我得了,還搞這些個鬼視頻來膈應我。
不是告訴你了嘛……雄性是視覺動物,視覺刺激更容易令人滿足。如果去除視覺,效果會大打折扣。

麥洛奇說完有點生氣:你不要總打我的臉!我很介意的!
鹿鳴澤皺了皺眉頭:……裡面那個阿爾法,完全是你在操控讓他做出各種行為嗎?你從頭監視到尾?
麥洛奇悲憫地搖搖頭:我想你該從幻想裡早日脫離出來~我親愛的小鹿,我只是給你放了個[——]片而已,是你自己的想像和不定因素去補足了剩下的一切喲~你不會淪陷了吧?你這麼純情嗎?
滾蛋!

鹿鳴澤心下大窘——搞什麼鬼,難不成是被自己的腦洞撩到了?不不不……還有那個Omega被標記時候的脈衝……肯定跟這個有關係。
什麼是不定因素?
麥洛奇攤了攤手:潛意識。
鹿鳴澤撓撓臉:潛意識?但是……我確實聞到了他資訊素的味道。這也是假的嗎?
雖然沒聞過資訊素,但是就是能確定,那就是資訊素!這就是傳說中資訊素該有的樣子吧!
沒有啊。麥洛奇疑惑地說:我沒有在嗅覺上做文章,是不是當時他在發燒,資訊素外泄,然後你聞到了?
放屁,爺對資訊素根本沒反應……”

麥洛奇皺起眉頭:那就奇怪了,你聞到的是什麼味道?
鹿鳴澤吞了口口水,忍不住回憶:有點冷冷的……很幽靜的冷香,我說不出來……或許有些像松針的感覺。
他說完發現麥洛奇正詭異地盯著他,不由往旁邊挪挪:看什麼!
玩遊戲或者看電影都不能太沉迷,不然我還是建議你掛一下我的神經科,或者讓我給你做一下心理輔導~喔對了……裡面的形象我只是就地取材,用了你那個小情人的人設而已,至於裡面人物的行為,可能與你的想像有一部分關係,與素材本體也有一部分關係,我只誘導大方向,細節還是靠你們的大腦去補充。

鹿鳴澤聽了半天終於回過味來:你是說,很有可能是他的自我意識……”
麥洛奇糾正道:潛意識,這就是我說的不定因素。嗯……但是對於他來說,可能只是做了一個夢,我來提取他的大腦深層意識而已。
然後他又說:不要這麼可怕地看著人家嘛,當時在場的就我們幾個人~我精心設計的美人你又不喜歡,只好這樣咯~
那奧斯會不會想起做夢時候夢到的東西?萬一哪天他想起來了,豈不是很尷尬啊!

麥洛奇指天發誓保證:絕對不會,潛意識中的景象比深度睡眠的時候做的夢藏得還深~人在睡覺的時候會做很多夢,大部分都不會記得的~就像你,也不會突然記起某天睡覺時候做的夢吧。
鹿鳴澤聽後默默坐在床上,過了一會兒,不知道想到什麼,他臉上溫度又有要升高的趨勢。
是潛意識……那就是說,那個阿爾法還是占了一部分奧斯頓的性格特徵,他原來是這麼溫柔的人嗎?
麥洛奇不明所以地挑挑眉:你到底怎麼了。
沒事。

麥洛奇見鹿鳴澤望著那架病床發呆,就故意逗他:怎麼~是不是上癮呀~你還要見見你的虛擬小情人嗎?嘻嘻嘻嘻……”
鹿鳴澤忍不住翻個白眼:不需要!還有,你趕緊把他銷毀!不許再用這個形象,不然我就砍死你。
這算什麼,獨佔欲嗎?嘻嘻嘻嘻~
滾!
——
誰都不要知道,這件事,他自己心裡有數就夠了。

這次去北城的事鹿鳴澤誰也沒告訴,他回來的時候天也還沒亮,瞅一眼睡在沙發上的奧斯頓,就悄悄爬回床上去了。
於是奧斯頓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在鹿鳴澤家裡住到現在,那之後鹿鳴澤倒是沒刻意刁難過他,他甚至學會了做飯,儘管只是簡單的蒸土豆,但是比起剛來那會兒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樣子,已經算得上很大進步。
時間長了,鹿鳴澤還真開始覺得這樣挺不錯的,每天做完事回來有飯吃,還有人幫忙打掃房間,重要的是不再是一個人吃飯了,不寂寞不孤單,小日子過得簡直不要太滋潤。
奧斯頓原本就討人喜歡,臉討人喜歡,又會說話,傷好了之後還這麼勤快,就更加討人喜歡了。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他負責賺錢養家,奧斯頓負責貌美如花?
鹿鳴澤美滋滋地想,其實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不單純地走腎也不是不可以……人都掉在他家裡了,哪還有放跑他的道理。他人還這麼好,或許跟以前遇見過的那些不一樣呢?
但是顯然命運並不打算這樣放過他。
有一天鹿鳴澤剛賣完肉,躲過巡警的追捕,突然見大街上一堆一堆的人,瘋了似的往街角跑,鹿鳴澤不知道是什麼引起這種騷動,看了許久看不明白,試圖拉住一個路人詢問情況。對方居然完全不理他,一把甩開鹿鳴澤跑遠了。
鹿鳴澤望著大家往那處跑,思考良久,決定還是不去湊熱鬧了,奧斯頓說這些日子總餓得快,琢磨著應該是肚子裡缺油水了,鹿鳴澤特地連骨頭帶肉地留出來一整條裡脊,準備回家煮了吃……炒炒?大冷天的做個火鍋也不錯。
他拎著肉往回走的時候,突然有人逆著人流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看見鹿鳴澤就大聲喊:鹿!!不好了!!!
鹿鳴澤不生氣的時候總是笑臉迎人,聽他這樣喊好笑地問:怎麼不好?哎,快到午飯時候了,他們都跑什麼呢。
那個人停下來大口喘氣,然後指著身後大喊:你家那個Alpha!你家Alpha出事了!
他能出什麼事?
他跟人家打起來了!

鹿鳴澤嘴角抽了抽:他還學會打架了?能耐的……嗨,你緊張什麼,我以為多大事兒,打就打唄,這街上成天介打架鬥毆還少啊?被巡警抓走了?沒事兒,等會兒我去撈他。
不是!

那個人著急地跺腳:他跟街上的人打起來了!不知道哪裡冒出個Omega,在大街上發情,可能受了驚嚇,到處亂跑,資訊素飄得滿大街都是,整條街的Alpha都瘋了,還有幾個敏感的Beta也受到了影響!那蠢貨現在被堵在死胡同裡出不來了!
鹿鳴澤一聽這話頓時覺得心涼了半截,急忙問道:說重點!
那人接著說:然後你家那個Alpha,他在場,就跟他們打起來了!他……他太厲害了,下手還狠,打傷了好多人!你快去看看吧!
鹿鳴澤手裡拎著的肉啪嘰一聲掉在地上,這聲響兒跟心碎聲差不多。
——媽的,有完沒完!又來這出!
鹿……鹿!你發什麼呆,還不快去看看。
那個給他報信的人抓著鹿鳴澤的胳膊一陣搖晃,把鹿鳴澤給搖回了神,他看那人一眼,彎腰撿起地上的裡脊肉,打個哈欠:我去了有什麼用,打都打了。
那個人嘟囔道:我當然不是擔心你家那位,我擔心街坊鄰居。
鹿鳴澤歎口氣,笑眯眯地說:行,那我去看看,打壞了得賠醫藥費,還得爺來收拾爛攤子。
鹿鳴澤踩在覆蓋著厚雪的路上,腳下軟綿綿,心裡滋味一言難盡。這賊老天總跟他做對,以前是被劈腿,現在八字沒一撇,就安排個Omega來給劈了,呵呵……及時止損,可喜可賀。
鹿鳴澤沒問路,順著人流往人多的地方走,很容易就找到案發地點,可惜他到的時候人差不多已經散了,只剩一些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叫喚的。有幾個鹿鳴澤看著眼熟,好像是上次撞上槍口挑釁他的Alpha
鹿鳴澤在附近找了一圈,沒看到那個傳說中的Omega,也沒有見到奧斯頓。他只好從地上隨便挑一個人,抓著領子拎起來問道:那個發情的Omega和打人的Alpha去哪兒了。
對方好像認識鹿鳴澤,一見他的臉立刻指著身後矮牆結結巴巴說:你家Alpha打完人就抱著他跳牆跑了,我也不知道。
鹿鳴澤笑著鬆開手說謝謝,他站起身望著面前的矮牆沉默一會兒,突然做了一個拋擲的動作:操!
他手裡的裡脊肉劃過一道抛物線,被狠狠摔在牆上,牆面留下一塊油汪汪的痕跡。
鹿鳴澤發洩過了之後,把那塊摔牆上的肉撿起來,扔到之前的那人懷裡:這個送你了。
“……
……我不要。
你不要?那怎麼行。鹿鳴澤笑著說:我感謝你給提供情報啊,你不收,是不是想讓我欠你人情啊?

對方可能被他笑得跟生氣一樣的臉嚇到了,趕緊把那塊摔得亂七八糟的肉收起來。
鹿鳴澤站在矮牆面前,慢慢後退了一段距離,然後猛地沖上去,腳一蹬,胳膊一拉,就竄上了牆頭。
他蹲在牆頭上往下看,果然見牆根兒底下有一串明顯的腳印,歪歪扭扭地往外延伸出去,腳印很深,看得出不止是一個人的體重形成的。
鹿鳴澤站起身,把手搭在眉間往遠處看,就見那串腳印朝著雪原深處蔓延去了,再遠處就被風吹著雪沫子掩蓋了蹤跡,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呸!傻逼。
鹿鳴澤往地上吐口唾沫,罵得很大聲,不知道在罵誰。他罵完就從牆頭上跳下來往回走——他才不去找人呢,這麼冷的天,赤身裸體地在外邊幹一下午甚至幾天幾夜……呵呵,聽說Omega發情期有七天那麼久,那倆人最好一起凍死在外面。
鹿鳴澤把手揣在褲兜裡,邊走路邊低著頭踢腳下的雪,他走得慢悠悠的,走著走著突然想起威廉回來那天也是這樣。
威廉還算有點良心,在軍校惹了Omega之後特地請假回來了一趟,把他叫到鎮子口說,鹿,我必須跟你分手了。
……一切歷歷在目,言猶在耳,不同的只有,他跟那位抱著發情中的Omega跳牆逃跑的Alpha甚至連情侶關係都不是。
嘭!
鹿鳴澤一腳踹翻了個落地招牌,定睛一看,腦子裡反應出酒吧兩個漢字。
沒錯,是漢字,雖然他能看得出招牌上寫的不是漢字,但是它反應到腦子裡就已經是漢字了,而當他想要寫下漢字的時候,寫出來的卻是對應意思的鬼畫符。也就是說,鹿鳴澤失去了書寫漢字的能力。
很奇怪,但是也很合理,因為他們說話的時候在鹿鳴澤聽起來是奇怪的翻譯腔,而非什麼發音古怪的詞。
鹿鳴澤曾經對此事百思不得其解,想多了就容易走進歧途,眼睛分辨的圖元、耳朵聽到的音波,在本質上都是相同的東西,他的這些零部件可以分辨它們與其他東西的不同,但是問題出在大腦,當這些電信號傳回時,大腦裡反應出來的卻是自己熟知的漢字符號。
——因為太玄幻了,除了考軍校那陣他動過筆墨看過書,其他時間都拒絕碰這些東西,鹿鳴澤覺得接觸這個時間長了他說不定真會需要掛麥洛奇的神經科。
鹿鳴澤盯著那個招牌發呆,面前的門被向裡拉開了,對方一臉怒氣地沖出來,一見是鹿鳴澤,卻愣住了:鹿?
鹿鳴澤趕緊收回腳,嬉皮笑臉地撓撓頭:叔,剛開門啊?
酒吧的主人名叫尼特,已經上了年紀,灰色的頭髮中夾雜著一些銀絲,他看起來五六十歲,但是按照這裡人的年齡換算起來,應該會有一二百歲了。尼特鼻子很大,鼻頭總是紅紅的,常年喝酒的人都會這樣,有酒糟鼻。
酒在斯諾星屬於高檔消費品,不是每個人都能喝得起的,在這裡連糧食都吃不上,酒就更加難以釀造,每每要從外邊星球進口原料,釀造方法也是機密。
不過酒這種東西非常受歡迎,斯諾星常年寒冷,人們要在外做工,就要買酒禦寒,整個南鎮只有這一家酒吧能做得出酒來。鹿鳴澤是南鎮少數幾家喝得起酒的人之一,來的次數算得上多,所以跟這家混得很熟。
對方瞅了一眼淒慘地躺在地上還癟進去一塊的招牌,故意板著臉說:是你砸了我的招牌?
鹿鳴澤尷尬地撓撓臉:我這不小心嘛。
老爺子看透一切,朝鹿鳴澤擺擺手:……進來吧,喝兩杯。
鹿鳴澤本來想說不,但是看見黑洞洞的酒吧裡有昏黃燈光,頓時又有些興致,就跟著進去了。
鹿鳴澤喝了大半天的酒,回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一彎如銀鉤的纖細殘月掛在空中,在寒季顯得格外冷清。
鹿鳴澤扶著牆仰望那枚月亮,嘴角的弧度慢慢變得明晰——如果硬要舉例斯諾星的一個優點,那應該就是天上這輪月亮了。但是其實它到底是不是月亮鹿鳴澤也說不清楚,應該是某個小星球被其他的星球遮住了大部分,從斯諾星上看它,要比從地球上看月亮更大更亮。
不過它大多數時間都是彎的。
——
鹿鳴澤扶著牆猛地低下頭,在酒吧吃的幾根烤肉都吐出來了。他今天喝得著實有點多,扶著牆吐了好一會兒,還是沒吐痛快,鹿鳴澤只好蹲下來吐,但是他喝酒多,吃的東西少,胃裡面都是空的,蹲下的瞬間覺得頭暈,差點一頭栽進嘔吐物裡。
鹿鳴澤反應敏捷地把腦袋別開,然後地一聲,他的腦殼撞在了牆上。
……——我日。
鹿鳴澤疼得半天沒反應過來,一隻手抓住牆上凸出來的石塊,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腦袋慢慢趴在上面,過了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他摸了摸被撞的地方,有一點凸出來的感覺,居然撞了個包。
鹿鳴澤幾乎要被自己氣笑了:酒真不是好東西……”
他嘟囔著發誓以後再也不自己一個人去酒吧喝酒了,拎回家的話還可以。
鹿鳴澤暈乎乎地走到自己家院門,他聽見上校很凶地朝他叫了兩聲——這傢伙,可能是聞到他身上的酒味,沒認出他來吧。鹿鳴澤把手指放在口中打了聲呼哨,然後朝大黑狗伸出手:上校!過來!
上校聽清鹿鳴澤的聲音,猛地往前一竄撲向他。鹿鳴澤用力揉他腦袋幾把,心想有時候寄希望于某個男人,還真不如養條狗。
鹿鳴澤跟上校親昵了一會兒,抬起頭突然發現自家燈還亮著,不禁疑惑地皺起眉。
上校,沒好好看家啊?怎麼讓人闖空門了?嗯?
上校聽不懂鹿鳴澤的話,兩隻前爪扒在他身上,舌頭耷拉出來沖著他哈氣。
鹿鳴澤沒心思陪它玩,儘管上校平日裡很靠譜,從來不會讓陌生人隨便進門,但是也不保證它不會突然犯蠢。鹿鳴澤醉時也保持著高水準的警惕性,家裡進人這種事不能輕視。他顧不上許多,隨手拿起院子裡的一根鐵管快步走向自家裡屋。
還沒等鹿鳴澤伸手推門,已經有人從裡面把鐵門拉開,鹿鳴澤一見面前的人便皺起眉頭:你怎麼在這裡。
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

奧斯頓幾乎跟他一起開的口,兩個人說完又一同愣住。奧斯頓先反應過來,他朝鹿鳴澤笑了笑,把門拉得更大一點,讓鹿鳴澤和上校一起進來,然後將房門關緊。
好大的酒氣,今天跟朋友聚會?
鹿鳴澤看見奧斯頓的那一刻腦子就混沌了,進了家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頭疼地用手撐住額頭——見鬼了,他怎麼還回來,不是應該在某個地方陪那個Omega解決發情期嗎?
鹿鳴澤閉著眼睛沉默一會兒,沒回答他的問題,反倒問道:你為什麼在我家。臉皮忒厚了吧,難道要他把話說明白趕他走,到時候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奧斯頓去倒了一杯水,坐在鹿鳴澤身邊遞給他——他們兩人相處這些天,奧斯頓捉摸到鹿鳴澤很多不尋常的生活習慣,比如,他喜歡喝煮沸後稍微晾涼的水。
鹿鳴澤一身狼狽地回到家,還說這種話,不敏銳的人都察覺到有問題了,更何況是奧斯頓這種人精,不過他面上卻表現得很輕鬆,微笑著把熱水地給鹿鳴澤:我不在這裡去哪?之前你不是答應我,允許我在這裡住嗎,三天兩頭想趕我走啊?
鹿鳴澤接過杯子,但是沒喝裡面的水——他一見奧斯頓這副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他每時每刻都這麼理所當然似的,雲淡風輕的。
把他當冤大頭啊?
鹿鳴澤把臉扭到一邊不看他,陰陽怪氣地說道:不是我想趕你走,是您的上帝他老人家,不賞臉啊……”
奧斯……”

鹿鳴澤話沒說完,身後突然響起一陣軟綿綿的呻吟聲,他沒防備,條件反射地蹦了起來,回過神後立刻看向發出聲音的床上。
床上堆著被子,被子底下一陣蠕動,然後從被頭的縫隙裡,露出一點點淺金色的頭髮——這顯然是個人!
屋裡居然還有人?!
鹿鳴澤愣了半天,心頭火噌噌冒出來了——我靠!把人都帶他家裡來了?還真不把他放在眼裡!
他猛地站起身,盛滿熱水的杯子摔在地上跌得粉碎,鹿鳴澤指著床上的人質問道:這他媽誰啊?!


24 是你把他扔到地上去的
微燙的水灑了一地,陶瓷杯子也不經摔,掉在地上立刻分崩離析。
奧斯頓愣了愣,說道: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
呵。

鹿鳴澤完全不理會奧斯頓,低著頭扯扯自己被熱水燙濕的褲腳,唇角勾起冷笑。他原本就不是好脾氣的人,現在又喝了酒,心口的怒氣就借著酒勁發了出來。
他越過奧斯頓走到床邊,將被子一把掀開,床中間蜷縮著一個身材纖細的少年。鹿鳴澤一點都沒客氣,彎下腰拽住床單狠狠一抖,床上的人地一聲被掀到了地上。
奧斯頓沒說完的話就吞了下去,安靜地站在一邊。鹿鳴澤也不管他,順手將床褥和被子團成個團以投球的姿勢從窗戶裡扔出去。
嘩啦!
窗玻璃被砸碎了。
但是他還不滿意,又很嫌棄地去拉床,仿佛恨不得把整張床都從窗戶裡扔出去。
這一切發生的時候奧斯頓就無動於衷地看著,一句話都沒說,直到鹿鳴澤鬧騰累了,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他才走到窗邊,拉下窗戶的鐵蓋關上,道:消氣了嗎?
鹿鳴澤唇角掛著笑,嘴上卻跟裝了刀似的,瞥他一眼,又看向躺在地上無助呻吟的金髮少年:帶著你的東西滾出去。
奧斯頓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為什麼又要趕我走?是我哪裡做得不好,讓你生氣了?
鹿鳴澤心說你做得好,你特麼做的好事……還把姘頭帶自己家裡來了。但是鹿鳴澤又不知道自己到底生氣他有姘頭還是把姘頭帶回家。
嘖,好歹他倆曖昧不清了那麼多天,就是個室友,也不能突然帶啪啪啪的朋友回來啊……真不禮貌。原本以為威廉就是前任中難得的極品了,沒想到還有更極品的……
……
簡直把他氣得頭都暈了。

鹿鳴澤深吸一口氣:你以為我家是垃圾場啊,什麼玩意兒都往我家帶,隨便帶生人回來,你經過我的同意了嗎?從這個角度來說,你是個很不合格的室友。
奧斯頓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你說的也有道理,那把他趕走就好了,為什麼要趕我走?
“……”

鹿鳴澤壓著下巴用一種從下到上的目光瞅著奧斯頓,他本來就有點三白眼——眼球有一小半蓋在眼皮裡面——看起來有些玩世不恭,像個臭流氓,他現在從這個角度看人,那簡直就是蓄勢待發中的臭流氓。
鹿鳴澤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打個酒嗝:這是我家,我愛、愛收留誰就收留誰,不愛收留誰就不收留誰……”
奧斯頓沉吟道:是嗎?我以為你不是個任性的人,朝令夕改這種事,不像你做得出來的。
鹿鳴澤被噎了一下,這時地上那個少年好像冷極了,努力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小聲呻吟著奧斯,鹿鳴澤一下就想起來奧斯頓說的那句話——親近的人都叫我奧斯。
親近的人?
睡一覺就變成親近的人了嗎?
鹿鳴澤心中有一點小小的疑惑,但是他腦子被酒精麻痹了,暫時想不到那麼多,他用手撐著額頭閉眼坐在那裡,也不說話。奧斯頓就耐心地等著,過了好一會兒,鹿鳴澤突然說:我看你也沒真想把他扔出去。
切,捨得嘛。
嗯,猜對了。
“……”

奧斯頓承認得很痛快:我本來是想跟你商量收留他一晚上,過了今晚就讓他離開。你為什麼這麼討厭他?你們第一天見面,就因為占了你的屋子?
鹿鳴澤張了張嘴,話沒說出口,他感覺到一陣噁心頭暈,便趕忙捂住嘴往下壓一壓,奧斯頓見鹿鳴澤低著頭不說話,就道: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麼?
鹿鳴澤把那股噁心感壓下去後用力搖搖頭:沒有!爺現在就想讓你們趕緊滾蛋。
奧斯頓歎口氣,對鹿鳴澤的惡言惡語聽而不聞:你也看到了,他現在正在發情期,我作為Alpha非常不適合跟他待在一起,這顆星球上我認識的人只有你,想讓你幫忙照顧一下。
鹿鳴澤皺著眉頭,沒懂:什麼意思?你是Alpha,他是Omega,他又在發情期……怎麼會不適合,多合適呀,沒有比這個再合適的了!順其自然吧!
奧斯頓垂下眼睛,視線落在蜷縮于地的少年身上:順其自然?
鹿鳴澤想起伍德大嬸給他灌輸的理論,AlphaOmega是天生合適的,他們的結合才是真正的順應自然。
他不由隨著奧斯頓的視線看過去,那個少年是典型的Omega長相,骨架單薄纖細,皮膚白皙,臉上輪廓清秀,漂亮得像個女孩子。他現在正因為寒冷微微縮著肩膀,又正處在發情期這種艱難的時候,臉色蒼白如紙。他蜷成一團,眼睛緊閉,兩片薄薄的嘴唇囁嚅著,也聽不清在說什麼。
不過鹿鳴澤大概能猜到,從剛開始就在叫奧斯,想必念叨的就是這兩個音節吧。
這種樣子,就算是鹿鳴澤自己,看過都會忍不住生出憐惜之心。
鹿鳴澤不耐煩地說:對啊,順其自然。遵從你的本能,就像為了爭奪他把滿大街Alpha都揍翻了的本能一樣。
原來你在介意這件事?

奧斯頓笑看著他:你認為我跟街上的人打架,是像野獸一樣為了爭奪與雌性的優先交配權?
鹿鳴澤想都沒想脫口而出:你也知道你丫是禽獸行徑!
我雖然稱不上聖人,但是好歹也算個紳士,你說那些話有證據嗎?

鹿鳴澤指著地上的Omega說:這不是嗎?!
奧斯頓很無辜地看著他:我只是救了他而已,至於你腦子裡的那些齷齪事情,不要隨便往我身上套。
“……”

居然有臉說他齷齪?!靠!再齷齪有你們這些動不動就發情的帶字母的齷齪?!
鹿鳴澤氣得胸口起伏不定,卻又說不出話,他終於發現,自己真是蠢透了,為什麼要在奧斯頓擅長的領域跟他對著幹,詭辯這種事情,他一個當了兩輩子理科糙漢的人,根本不擅長。
……更何況AlphaOmega的意外結合甚至是受法律保護的,任誰遇上這種事情也只能順其自然。
鹿鳴澤重重地吐了口氣:算了,隨便你……就准你們待一個晚上,明天天一亮就給爺趕緊滾蛋。
奧斯頓拉著椅子朝鹿鳴澤的方向挪近一些,他打量了鹿鳴澤一會兒,突然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巴,鹿鳴澤條件反射地一拳揮過去,被奧斯頓輕鬆接下。
別這麼衝動,看著我。
他沒有用很蠻橫的力氣,只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托住鹿鳴澤的下頜,把他的臉抬起來,讓他直視自己。鹿鳴澤這樣近距離地盯著他,發現奧斯頓灰色的眼睛裡竟然都是笑意。
——什麼鬼,這傻逼在嘲笑他麼?
你生氣,到底是因為認為我是個品德低劣的人,還是因為我像你以前的情人一樣,嗯……面對Omega把持不住?
鹿鳴澤呆了呆,他驚覺自己居然落入了奧斯頓設下的圈套——他什麼時候承認自己是因為他的事生氣了?那、那豈不是跟承認了他在吃醋一樣?!
更可氣的是,奧斯頓才來幾天啊,就把他那點破事打聽透了,他怎麼知道的,街坊鄰居當笑話講的?還是伍德大嬸趁他不注意又來送過晚飯……
我是因為你帶生人回來!

鹿鳴澤覺得丟了面兒,臉上微微發燙:誰因為你的事生氣了,臉大的……”
你剛剛說了,不要狡辯。

鹿鳴澤頓時覺得無地自容,羞得幾乎想扒開地縫鑽進去。他一把拍開奧斯頓的手,把身體轉向一旁,結結巴巴道:那好啊,爺就是因為、因為,就是不想跟你這種趁人之危的小人為伍,要是當初知道你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混球,我才不會救你,瞅你長得也人模狗樣的,淨不幹人事……”
奧斯頓沒說話,他直起身,將一條腿輕輕交疊到另一條腿上,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面,灰色的眼睛專注地盯著鹿鳴澤:是嗎?
後者被他這副審訊的姿態惹得渾身毛都炸起來了:就是!
奧斯頓點點頭:好吧,假設是。那麼現在我告訴你,我什麼都沒做過,你所謂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混球,說的就不是我,你還有什麼理由把我趕出去。
你說不是就不是?一個Alpha和一個發情中的Omega待在一起,會什麼都不發生麼?說出去誰信啊。

奧斯頓就笑了:哦?這麼說,一個Alpha和一個發情中的Omega待在一起,一定會發生齷齪的事,這是人們普世認知中的必然事件?那麼你又為什麼要認為做出這種必然事件的我,是道德敗壞之人呢?
“……”

鹿鳴澤覺得自己今天犯的最大的錯誤,就是選擇以理服人,他應該直接把奧斯頓揍到毀容才對,就不該給他開口的機會。
普世的觀點並不一定會發生,它甚至不一定是對的,更談不上真理。或者說,他其實是小概率事件,只不過對此妥協的人多了,它才變成時代的主流。
奧斯頓溫柔地看著鹿鳴澤,他說出的話隱隱透露出驚世駭俗的意味:阿澤,你知道我最欣賞你哪一點麼?
鹿鳴澤心頭微顫,把臉扭到一旁:你在說什麼……”
你是我見過所有人中,唯一一個會想也不想就拒絕那些怪誕倫理的人,雖然有時候對外在狀態消極應對,但是你的靈魂與我是一樣的。

奧斯頓又靠近了一點,聲音壓低得像情人間的密語:我厭惡這個世間的規則——甚至某些法律,沒有什麼是理所當然的。你真心認為AlphaOmega在一起就一定要結合嗎?不論他們之間有沒有……愛情。回答我。
“……”

奧斯頓把手輕輕放在鹿鳴澤手背上:沒關係,說出來吧。
鹿鳴澤想起自己經歷過的那些破事,過後還不能找人算帳,還被他們振振有詞地說這才是應該,才是天生一對,那他算什麼?他付出的感情就一文不值了嗎?就因為……資訊素?
搞笑!
鹿鳴澤眼圈微微發紅,瞪著他咆哮道:放屁!
奧斯頓唇角的弧度變大,在鹿鳴澤手背上輕輕拍幾下,安撫他的情緒。他好像並不止讚賞鹿鳴澤的答案,也讚賞他對於愛情並未反駁。
我與你一樣,也對這所謂的真理不屑一顧。所以你應該對我放心,我沒有理由去破壞自己的底線。
他說完輕笑一聲,調侃道:不過你的用詞真該文雅一點。
離著這麼近的距離,鹿鳴澤能看到奧斯頓頭髮上有水滴流下來,他猜到了一點這是怎麼回事,卻仍忍不住問:你怎麼解決的……”
像你之前那樣,洗了個冷水澡冷靜一下。
……
資訊素的作用怎麼可能是冷水能夠打敗的。

奧斯頓仿佛看透鹿鳴澤心中所想,笑著說:所以今晚你能幫我照顧他麼,這也是我要救他的原因,他是特地來找我的,是我以前的朋友。如果放任他以那種狀態在大街上亂跑,後果不堪設想。
鹿鳴澤有點懵,因為完全沒預料到這種情況——朋友?單純幫朋友?
如果真的是,那奧斯頓管閒事就完全合情合理了,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朋友被不知名的Alpha糟蹋掉。
鹿鳴澤火氣消了不少,頭頂炸開的卷毛仿佛都塌下來,變得柔順。
奧斯頓很滿意他的反應,繼續諄諄善誘:擅自將他帶來這裡是我的錯,不過你也要給我解釋的機會啊,看你,喝了這麼多酒,一回家就發脾氣。
鹿鳴澤被他說得又尷尬又羞惱,用力咳了幾聲,他突然想起來奧斯頓口中那位朋友還淒慘地縮著身體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鹿鳴澤抽抽嘴角:“……那不然,你先把他抱起來,地上也挺冷的。
奧斯頓這次笑得非常冷漠:是你把他扔到地上去的,為什麼要我抱起來。
“……
他是你朋友。

奧斯頓盯著鹿鳴澤,一字一句地重複:是你,把他扔到地上去的。
阿澤,你都這麼大了,該學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嗯……這樣也許以後你就會變得不那麼衝動。
“……”

鹿鳴澤被窘到無語,他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剛剛自己問的問題,奧斯頓是不是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他問了什麼問題來著?
作者有話要說:
來個小劇場!
鹿:你朋友掉地上去了
奧斯:*^_^*掉唄,又不是我掉在地上,也不是我扔在地上的
奧斯其實是個冷漠的人呢……我好怕你們有一天突然要求讓他下臺新人接手鹿哈哈哈哈哈哈哈不過我絕對不會這麼幹的[]


25 你性格這麼惡劣的人怎麼會有朋友?
鹿鳴澤想不起來那點稍縱即逝的違和感,咬牙說道:那就讓你朋友躺一晚上地板好了!
奧斯頓站起身往廚房走,態度很無所謂:隨你喜歡。要不要喝點水,熱水還有。以後不要喝那麼多酒了……”
鹿鳴澤見他真不打算管,頓時愣在那裡,他看了一眼奧斯頓在廚房倒熱水的身影,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Omega,用鼻孔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又不能真讓他在地上躺一晚上!這樣他要睡不著了好嗎!
鹿鳴澤被酒精折磨著神經,腦袋一個有兩個大,也懶得再跟奧斯頓糾纏那些細節問題,於是撐著膝蓋站起身:行行行,我來抱。老子真是上輩子造孽……——”
鹿鳴澤話沒說完,頓覺一陣噁心,他急忙捂住嘴,口腔中只湧上幾口酸水。奧斯頓在廚房聽見動靜便跑出來,見鹿鳴澤捂著嘴在那搖搖欲墜,趕緊跑上前扶住他。但是這樣一被人扶著,鹿鳴澤立刻就站不住了,整個人往地上栽。
奧斯頓皺著眉頭將他撈在懷裡,伸手往鹿鳴澤額前探,後者還滿不在乎地擺手:我喝多了……”
不像。

奧斯頓半抱著把鹿鳴澤扶到床上,自己順勢在床邊坐下來,將一隻手搭在鹿鳴澤額頭摸了許久,沒摸出什麼問題。
他一向運籌帷幄,很少露出真心實意迷茫的表情,如今卻有些不知所措——治病實在不是他的強項。
……”
奧斯頓停了一下:哪裡疼?
就你剛剛按的地方。

鹿鳴澤說得很含糊,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是哪兒疼,奧斯頓只好順著剛剛的位置繼續摸索。
鹿鳴澤被他一通亂摸弄得很不舒服,抬起手想要把他推開,卻被後者握住手腕控制了,奧斯頓的手指又沿著鹿鳴澤髮際線,從左到右地摸過去,最終在他靠近頭頂心的地方摸到一個腫塊,扒開頭髮一看,皮都充血了。
你跟別人打架了?
頭頂的天花板在眼前轉得飛快,眼前也忽明忽暗,鹿鳴澤趕緊閉上眼,想搖頭都做不到。他虛弱地哼唧道:我就去了趟酒吧……”
奧斯頓複雜地說:這個反應像輕度腦震盪。
啊?

奧斯頓低著頭從上方看著鹿鳴澤,指尖輕輕壓著他的頭頂無奈笑道:你不會被我朋友刺激得想不開,撞牆自殺去了吧?這裡有個腫塊。
鹿鳴澤莫名覺得他話裡有話,像在暗指自己反應過度的事,非常彆扭,就故意曲解道:你想像力可真豐富,我沒有仇視Omega的毛病。
鹿鳴澤說完就想起自己一頭栽在牆上的事,難道那下撞得太狠了,直接撞成腦震盪了?他撐著身體想爬起來,呻吟一聲又跌進床裡,奧斯頓急忙按住他:別動了,你好好休息吧。
他去廚房拿了熱水,鹿鳴澤艱難地翻過身趴在床上捧著杯子喝,餘光裡瞥見奧斯頓一隻手拎著他的Omega朋友放在沙發上,心裡默默想——他不去抱人家果然有原因,是怕被對方的資訊素影響到?
奧斯頓穿著厚棉衣厚棉褲,看不出身體狀況,但是鹿鳴澤留意到,他的臉和手,露在外面的皮膚,都微微有些泛紅,看來他也並不是對Omega的資訊素沒有反應,而是靠強大的意志力……呸!誰信啊,資訊素這種東西,如果靠意志力就能克服,他也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鹿鳴澤思維有些發散,默默想,奧斯頓褲子底下會不會已經……
嗷!

他屁股上突然被狠狠揍了一下,這下打得一點都不客氣,隔著褲子都疼得他叫出聲。鹿鳴澤條件反射捂著屁股回頭,見奧斯頓站在他床前笑得很不好惹,他手裡握著……握著根皮鞭?!
……看錯了,好像是他捆豬用的繩子,特別結實,還粗。
幹嘛打我……”
奧斯頓沒握繩子的手輕輕撫了一下另一隻手腕——這好像是一個習慣性動作,他挑眉俯視著鹿鳴澤:你說呢?你腦子裡在想什麼?
鹿鳴澤放下水杯,慢吞吞翻過身,變成側躺的姿勢背對奧斯頓——腦子裡想什麼都要管,這人莫不是家住海邊,管得可真寬。
他又想,自己想什麼這麼容易看透嗎?還是他會讀心術?奇怪。
鹿鳴澤心裡嘀嘀咕咕的,就聽見奧斯頓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今晚不能在這裡待,去窩棚住一晚。
什麼?

鹿鳴澤問完又想起來,這屋裡是有個發情中的Omega,讓他在這裡長時間待著,確實挺折磨的。
果然奧斯頓接下去說:這間屋子信息素的氣味太重。
鹿鳴澤又把腦袋趴回去:那你多帶幾床被子啊。
窩棚就是豬圈旁邊的一個小屋子,沒有爐火也沒有電燈,床褥也不夠暖和,睡裡面一晚上,可能要凍死。
知道了。
朦朦朧朧中,鹿鳴澤覺得有人給自己蓋了層被子,又聽到細微的響動,之後響起開關門的聲音,他掙扎著從昏沉中努力抬起頭朝門口看去,只看見上校抬起頭抖了兩下耳朵,又埋下頭。鹿鳴澤就有些堅持不住,抱著被角閉上眼睛——什麼鬼,怎麼最後這間屋子裡剩了他跟那個Omega
鹿鳴澤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第二天一睜眼發現太陽都升老高了,他有幾秒鐘是非常迷茫的,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過了好一會兒,鹿鳴澤終於掙扎著從被子裡鑽出來,順便想起來自己昨晚喝酒喝到腦震盪的事。
……
他坐在床上回味半天,下結論道:喝斷片兒了……”
可能他身體好,也可能是昨天的腦震盪並沒有多麼嚴重,睡了一覺起來之後就沒感覺了。鹿鳴澤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沙發上看那個Omega,從奧斯頓打算留下來之後,他們家沙發就調了個個兒,沙發背朝著床,這樣可以徹底斷絕他們之間的視線,鹿鳴澤也不至於每天睡不著覺。
但是他從沙發後面往前看的時候,發現上面已經空了,只有被子層層疊疊堆在那兒,Omega不見了。
咦?奇怪,不是說發情期有挺長一段時間麼,怎麼過了一晚上就不見了。
鹿鳴澤下意識把被子掀開看了看,Omega並沒有藏在裡面。
你在找什麼?
這時有人推開門進來,門外射進來的陽光有些刺目,鹿鳴澤抬手擋住眼睛,來人關上門之後鹿鳴澤才重新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奧斯頓見鹿鳴澤站在那裡發呆,便問:說來,你怎麼下床了。腦震盪不是鬧著玩的,不好好休息嗎?
……好像已經好了。

鹿鳴澤撓撓頭:我怎麼記得昨天晚上家裡進了個人來著,一覺醒來他不見了……難道是我記錯?
奧斯頓莫名其妙:你做夢了?家裡進人上校會有反應的,你聽到它叫了麼。
“………………”

鹿鳴澤張了張嘴,最終尷尬地說:……是嗎?
奧斯頓沒說話,只看著他抿嘴笑,鹿鳴澤被他笑得頭皮發麻,過了一會兒終於反應過來:靠!你耍我!
奧斯頓忍不住笑出聲:呵呵……好了,吃飯吧,伍德太太做了午飯,我剛去拿回來。
他說完就拎著午飯去廚房,鹿鳴澤立刻跟在後面:你別光笑啊,你朋友呢?那個Omega去哪兒了?
奧斯頓有條不紊地把籃子裡的東西拿出來,隨口道:送走了啊。
“……”

鹿鳴澤呆了呆:送走了?為什麼送走啊?不是說發情期有好長時間嗎?
奧斯頓擺盤子擺碗還做得不太順當,他要用兩個叉子把中間的土豆餅提上來,所以必須專心致志,便頭也不抬地說:嗯。快把盤子遞給我。
鹿鳴澤趕緊拿個盤子過來接著:你快說啊……嗯什麼嗯。
奧斯頓停下來,好笑地看著他:你不是不喜歡他待在這裡嗎?現在怎麼這麼著急。
鹿鳴澤朝天翻個白眼,他不喜歡是不喜歡,但是誰會把不喜歡正大光明說出來,還真一大早把人給逼走了。都是成年人,大家都不能玩兒幼稚了,他在地球上時,好歹也在那種虛偽的人際關係中摸爬滾打了十幾年,這點道理還不懂嗎。
……雖然這番發言看起來跟昨天晚上所作所為仿佛是兩個人,但是鹿鳴澤決定把那個鍋推給酒精。
我這是擔心他一個發情期的Omega自己出門會有危險……哎,你別走啊,把話說清楚。
奧斯頓端著兩個盤子走出廚房,鹿鳴澤趕緊跟上:我昨天晚上喝多了斷片兒,做了什麼說了什麼,我可不記得啊。
哦?

奧斯頓笑著瞥他一眼:既然都不記得了,坐下來吃飯吧。
鹿鳴澤心裡還是有些忐忑的,他倒不是覺得自己理虧,而是作為男人的某些情緒在作祟——他是個老爺們兒,怎麼能跟這邊這些娘炮一般見識,他也是要面兒的,那顯得自己多小肚雞腸啊。
……這也是他以往被劈腿沒舉著刀把他那些男朋友砍死的原因。用他親爸的話說就是,男人這輩子生下來就帶煞,要麼死要面子活受罪到底,要麼就當個真小人。
至於君子?呵呵,這就跟世界上不存在禁欲系男人的道理是一樣的,全看演技,演的好的,把自己都騙進去的,那叫君子。
於是兩個人都很沉默地吃飯,淡淡的尷尬在空氣中飄散著。
鹿鳴澤吃了幾口,忍不住重重地咳了兩聲:……那個,我說,你朋友到底送哪兒去了。你不會真把他扔了吧?南城雖然比北城好一點,但是也不太平,他那樣出去,很可能會死翹翹……”
奧斯頓堅持以鼻子發音,嗯了一聲完事。
鹿鳴澤等了半天終於沉不住氣了,把餐具一放:你老嗯什麼嗯啊!說話呀!
對方優雅地吞盡了口中的食物,放下刀叉這才說:我不習慣在用餐時交談。
“……”

鹿鳴澤握著筷子在桌子上恨恨地劃兩下,努力提起唇角:那您老現在能說了嗎?
我還沒吃飽……”
說完再吃!

奧斯頓長歎一口氣:好吧,我把他送去看醫生了。
鹿鳴澤眨巴眨巴眼:看醫生?
嗯,我們沒有抑制劑,只有醫生那裡有,他的發情期至少還要持續六天,留在這裡不方便,所以我一大早就把他送走了。也就是說,他的離開與你沒有關係。
醫生?你說的不會是……”
麥洛奇啊,這裡還有別的醫生嗎?
“………………”

鹿鳴澤又眨巴眨巴眼:那個Omega不是你朋友吧,是你仇人吧?
奧斯頓看他一眼沒說話,但是表情已經說明一切。
麥洛奇是個Alpha啊!
麥洛奇在我眼裡是無性別的。
“……”
這可真算得上直指人格的侮辱了。

奧斯頓攤攤手:如果他真的是邁吉克,就不會把精力放在交配上,嗯……應該不會,他對交配沒興趣。
鹿鳴澤默默低下頭夾起一大塊土豆餅塞進嘴裡,心說你們這兒的人怎麼這麼奔放,交配來交配去的聽著好色情啊……就不能說含蓄點。
奧斯頓覺得鹿鳴澤還有話要說,所以就沒急著拿起餐具。果然他把那塊餅狼吞虎嚥地吞下去之後,突然抬起頭:哎你說,你性格這麼惡劣的人,怎麼會有朋友呢?
奧斯頓笑著看向他,習慣性用左手去摸右手腕骨的位置:朋友的反義詞是什麼?
鹿鳴澤莫名其妙地說:敵人啊。
對,它的反義詞不是壞人
“……
什麼意思?

奧斯頓笑了笑沒理他,拿起刀叉開始吃飯,單方面結束了這場對話。
喂!到底什麼意思啊!
作者有話要說:
奧斯的意思是:不管多壞的人,誰還沒有幾個狐朋狗友咋滴???
關於大家說得攻讓受很憋屈這一點!我考慮過了!謝謝大家留言!
然後你們沒覺得受教攻喂豬也挺憋屈的嗎!
人生就是憋屈啊(我在說啥)
總之特別感謝在文下熱烈討論的妹子們,可能我會一時控制不住幾幾態度有點嚴肅,或者因為大家不理解我得用意覺得心累,不過還是非常感謝留言的妹子!麼麼噠!
受不是戀愛腦啦……但是他目前確實不怎麼能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緒2333,他是個簡單粗暴,習慣直球的人
攻卻從來不直截了當,滿肚子花花腸子,這樣當時會憋屈一些。
還有幾點大家誤會的地方我說一下,第一攻沒有故意耍受,或者帶個omega來惹他生氣,鹿鳴澤發脾氣完全在他意料之外,我開頭就寫了,他看見鹿鳴澤發火還愣了愣。因為攻並不完全肯定鹿鳴澤對他的態度,我們看文我們知道鹿鳴澤的想法,攻沒有上帝視角啊,都是慢慢試探的階段,所以不存在什麼揭傷疤的問題。
第二,攻也沒有責怪鹿鳴澤把那個omega扔在地上,他只是懶得管,他不是那種去抓細枝末節的人,喜歡講大道理是真的,更擅長以小見大,他只有覺得鹿鳴澤太衝動了這點不對。
怎麼說,我只能透露一點,他是在把鹿鳴澤當自己人調教,潛移默化的影響,不希望他以後變成炮灰或者豬隊友這樣吧。我可以說這是他慣用手段中最溫和的一種了嗎哈哈哈哈……
從攻的角度來說,他對鹿鳴澤已經很好了,以後可能還要虐身啊,ooxx……[閉嘴]
這個,看文的時候希望大家也不要太上帝視角了,兩個還沒確定關係的人,又都不知道劇本,我覺得這樣還挺正常。麼麼嘰。


26 第二個假gay
鹿鳴澤對於那天只出現一次的Omega充滿了好奇,但是他找不到詢問的機會,打聽一個只見過一次面,還曾經被他親手扔在地上的Omega,感覺不太好。
鹿鳴澤有種預感,他覺得奧斯頓的身份很快就會曝光了,而且絕對跟那個Omega有關。他暗暗歎口氣——其實除了這些,他還有一個挺不好的預感,常年做綠帽俠的敏銳直覺告訴他,那個Omega肯定對奧斯頓抱著某種不可言喻的感情。
或者他倆本身就不是單純的朋友關係。
要不然怎麼都昏迷了,還不停叫著奧斯頓的名字。
昨晚喝酒喝太多,鹿鳴澤忽視了某些顯而易見的東西,奧斯頓曾經說過,親近的人會叫他奧斯,那個Omega叫的就是奧斯兩個字,就算對方是朋友,也不會是普通朋友。
鹿鳴澤切肉的動作突然被拉住,他抬頭,奧斯頓正朝他微笑:再切手指就沒有了。
鹿鳴澤一看,才發現刀刃正懸在自己手指正上方。
他笑了笑放下刀:沒事。
你在想什麼?切菜的時候不要分神。

鹿鳴澤轉了轉眼睛:我在想再加個什麼菜,我都好久沒吃過火鍋了,今天要好好吃一頓。
奧斯頓挑了一下眉頭,鹿鳴澤笑嘻嘻地說:火鍋這個詞,你是不是連聽都沒聽說過啊?
還沒等人家說話,鹿鳴澤又貧:甭害臊哈,咱就得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虛心學習,以後記得住就行了唄。
奧斯頓無奈地勾了勾唇角:確實沒聽過,是你家鄉的美食?
沒錯,我今天要拿出珍藏了兩年的法寶,給你開開眼。

奧斯頓聞言只是微微一笑,目光清淡地跟著鹿鳴澤的動作看過去,仿佛並不太感興趣。說實話,這種反應會令人感到掃興,提不起勁兒來,在鹿鳴澤這種捧場王眼裡看來,奧斯頓就是那種開Party或者唱K等集體活動裡絕對不會叫上的人。
他不由翻個白眼:給點兒反應啊哥們兒,你這樣我都沒話說了。
奧斯頓想了想,誠懇地說:我非常期待。
“……”

鹿鳴澤一陣無語,他歎口氣:算了,你這個人啊……果然不是會有朋友的類型。
他舉高手伸進靠近天花板的櫥櫃,在裡面摸了半天,摸出一個小罐子,奧斯頓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由也跟著好奇起來。
這是什麼?
鹿鳴澤把罐子遞給他:你自己看。
奧斯頓打開之後,聞到一股嗆鼻的味道,是一些紅色的粉末。鹿鳴澤問道:見過這個嗎?
沒有,不過有一股我曾經吃過的……幸運珠的味道。

鹿鳴澤哈哈大笑:你吃幸運珠吃到過辣椒味兒?太倒楣了吧!
奧斯頓笑了笑:原來它叫辣椒,是用來做什麼的?
吃火鍋用,你把那些我擺好的菜端出去,回來我教你炒醬。

鹿鳴澤開了火,在鍋裡倒上油,油熱了之後撒進辣椒粉,滾油中紅紅的辣椒粉翻滾沉浮,爆出極香極刺激的味道,鹿鳴澤有用炒勺挖了一大勺醬倒進鍋中,擰到大火爆炒。
那一小罐辣椒粉是他在偷渡去別的星球時買到的,各個星球的黑市上有種類豐富的香料,鹿鳴澤每次出去採買都會尤其注意,如果看到熟悉的,就會帶一堆回來。
奧斯頓現在就是個打下手的,他對廚房的事一竅不通,應該說來斯諾星之前,他甚至很少在餐桌上正經吃飯,更多的時候是使用濃縮軍糧。
他背著手站在鹿鳴澤旁邊靠後一點的位置,後者則穿著他那件緊身的背心揮汗如雨地顛勺,奧斯頓就那樣默默看著,仿佛非常專注地在學習,但是他並沒有看那些被顛得飛起的鍋,也沒有聽鹿鳴澤講解的菜譜內容——他的注意力一直沒有放在做飯上面。
奧斯頓的目光只鹿鳴澤背影上流連,甚至順著他皮膚上滾動的汗水一路往下……
鹿鳴澤身上的皮膚比臉上的皮膚要黑一些,儘管斯諾星上天氣寒冷,但是在太陽很好的暖季,鹿鳴澤經常會把衣服脫了紮在腰間,露出手臂上勁瘦有力的肌肉,在太陽底下做生意。暖季剛過去,他身上有隱隱約約的古銅色的影子,與肌肉相得益彰——甚至過分性感。
你站那麼遠幹嘛,過來啊!本來就不會做,能不能認真點學。
奧斯頓被鹿鳴澤的抱怨聲拉回注意力,對方一邊嘟囔著一邊回頭看他,手裡還不忘用炒勺在鍋中狠狠懟幾下:站過來一點兒!
奧斯頓輕笑著點點頭:好。
——
這個人的性格大概就跟他正在做的東西一樣,火爆,香氣撲鼻。

應該也很好吃。
鹿鳴澤很認真負責,微微皺著眉頭說:你看見沒有,醬炒到這個顏色就得趕緊起鍋了,要不然容易炒焦。
奧斯頓又點點頭,他不動聲色抽了一張紙巾,伸手輕輕壓在鹿鳴澤額頭上:你流了很多汗。
火烤的,沒事兒。

鹿鳴澤習慣性偏開頭,很隨意地往胳膊上一蹭,然後把炒好的醬全部倒進一個白瓷碗中,完全沒發現奧斯頓有什麼不妥,後者也若無其事將紙巾收回來,雙手背到身後,緩緩握緊。
斯諾星上什麼東西都缺,所以炒醬的鍋就別洗了,直接做鍋底,咱也沒番茄……就做個豬骨湯的吧,主要還是辣椒起味兒,哎,你去把我燉的豬骨湯湯端過來,裡面的肉也一起啊。
奧斯頓便去另一個灶上端那口燉鍋,他們家空間不小,廚房卻占了整個房子一半的面積,足以見得主人有多看重用餐。鹿鳴澤作為一個地球人——尤其是一個大天朝子民,深諳民以食為天的道理。
鹿鳴澤接過奧斯頓手裡的鍋,直接把湯倒了進去,奧斯頓在一旁看著眨巴一下眼睛:我也要吃這個麼?
鹿鳴澤邊倒邊說:昂,怎麼,你不吃辣啊?
奧斯頓輕聲道:僅有一次的經歷告訴我……我可能不太適應。
是嗎?

鹿鳴澤把湯煮上之後將旁邊的醬拿來給他:那你嘗嘗?
奧斯頓故作猶豫,試著吃了一小口,發現比起上次吃的幸運珠的辣味更多了鹹香——與想像中一樣,味道很不錯。
他眯起眼睛對鹿鳴澤笑著說:很不錯。
那我就全做辣鍋了啊!不給你留清湯了!

大冬天吃火鍋,有比這更享受的嗎?奧斯頓沒試過,不過幾口燙辣的肉進了肚裡,他頓時覺得,自己的姿態要保不住了。
鹿鳴澤在一旁笑迷了眼,等奧斯頓實在受不了,開始到處找水喝的時候,鹿鳴澤已經笑趴在飯桌上了:你是真不行啊,不行別吃了!
奧斯頓喝完水,在桌邊重新坐下,然後長長呼出一口氣,他把袖子往上拂了幾下,道:我只是不習慣而已,別太得意。
鹿鳴澤和奧斯頓在屋內吃得正起勁,突然響起敲門聲。鹿鳴澤疑惑地看了門口一眼——時間已近傍晚,還有誰會這個時候來?
奧斯頓順著鹿鳴澤的目光看去:會不會是伍德太太?
不會吧,我下午剛回家了一趟,有事早就那會兒說了。

鹿鳴澤放下筷子起身:我去開門。
門打開,看清來人之後,鹿鳴澤就忍不住狠狠抽了一下嘴角——這個人……怎麼又出現了。
鹿……是、是我。
來人名叫誒裡克,是鹿鳴澤的,某個前任,他是個Beta
鹿鳴澤還沒說話,上校突然從屋裡竄了出去,沖著誒裡克張嘴就咬。上校體型巨大,被它猛地撲上來實在嚇人,誒裡克往後倒退了幾步,直接跌在地上。
上校!!回來!
鹿鳴澤嚇了一大跳,這傢伙這次怎麼叫都不叫直接往外沖。鹿鳴澤對此也頗為無奈,當年他們還保持戀人關係的時候,上校就對誒裡克很不友好,沒想到過去這麼多年它還記得對方的味道。
……這樣說起來就有點奇怪了。
鹿鳴澤控制住上校之後,誒裡克才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鹿鳴澤心裡有種解氣的痛快感覺,但是嘴上卻說:抱歉抱歉,我家教不嚴……說起來,你怎麼來了?
誒裡克顯然明白鹿鳴澤這樣問是什麼意思,當年的事令他非常尷尬,本來就在嘴邊的話居然說不出來了。
鹿鳴澤見他支支吾吾的,心裡歎口氣:進屋說吧,外面太冷了。
誒裡克後怕地看了上校一眼,後者直接呲出自己閃亮亮鋒利的犬齒給他看,鹿鳴澤用力抓住上校脖子上的皮圈,對誒裡克擺擺手:沒事,趕緊進去吧。
好的,謝謝……”

誒裡克低聲道謝後躲著上校進了屋,但是一進屋,他就發現了一個比上校還嚇人的存在——直覺告訴他,這個人比上校可怕多了。


27 當初為什麼分手?
奧斯頓在聽到門口有響動的時候就停止了進餐,除了嘴唇被辣椒辣得有些紅腫,他的儀態已經與平日裡一般無二。奧斯頓習慣性將一條腿壓在另一條腿上,雙手交疊,輕輕搭在膝蓋上面。

誒裡克一進屋就看見這副景象,一個氣質優雅的雄性坐在飯桌旁邊輕輕看著他。對方的目光並不銳利,與他風清月朗的氣質很相似,會讓人不由產生親近的感覺,但是又有一種奇怪的威嚴感讓人無法靠近。
他此時就像一個主人一樣坐在那裡——明明是自己來過很多次的地方,誒裡克卻突然有種自己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感覺。
他察覺到了危機,即使不聞到對方的資訊素,他也能下定結論——這是一名優秀的Alpha。也許敏感的小動物對危險往往最易察覺,誒裡克在奧斯頓面前甚至不敢坐下。
鹿鳴澤安撫好上校之後,把它暫時拴在門口,從屋外進來就發現了這樣一副景象,頗感好笑,便說:誒裡克,你坐啊,站著幹什麼。我們正好在吃火鍋,你要不要一起吃?
奧斯頓聞言突然把目光轉向鹿鳴澤,掃了他一眼之後微笑道:是啊,一起吃吧。
誒裡克嚇得肩膀都縮起來了:……不用了,我來是想跟你說一下後天聯合采糧的事,因為今年大家的東西消耗得都比較快,曼格斯就說要提前采糧,我是特地來通知你到時候別忘了上船。
鹿鳴澤聽後皺起眉:是曼格斯一個人的決定嗎?
我不知道,他說是大傢伙兒商討之後的決定,不過我沒有參加商討會。

鹿鳴澤不由地撓撓頭:是嗎,那比往年提前了半個多月啊……我這兒還沒怎麼準備呢。
誒裡克忍不住不停地往奧斯頓的方向瞥,但是他發現對方並沒有開口的意圖,便稍微放鬆下來一些。他聽鹿鳴澤這樣說就有點誤會了,猶豫問道:你的錢不夠用了嗎?我這裡還有一些,要我借給你嗎?
鹿鳴澤笑了笑:不用,錢的事我早就解決了,後天我跟你們一起去。還是往常的時間?
誒裡克點點頭:那我先走了。
你不用這麼急吧?

鹿鳴澤說完就反應過來,他見誒裡克一臉無奈地望著他,便撓了撓後腦勺:成吧,那我送你出去,上校還在外面。
——
他們原本就是互為前任的尷尬關係,自從分手之後就再也沒往來過。更何況誒裡克現在連家都有了,孩子也生了,他們再有過長時間的交集,確實容易讓人想歪。

這個世界上的流言,只捕風捉影都能傳得熱火朝天,哪兒受得了絲毫挑逗。
鹿鳴澤送走人回來之後,發現奧斯頓又在雲淡風輕地吃火鍋了,他就在他對面坐下,也拿起筷子。奧斯頓還不習慣使用筷子,但是吃火鍋用叉子又非常不方便,所以他吃得很慢,一塊毛肚在湯裡涮一二分鐘了,才撈上來。
鹿鳴澤忍不住提醒他:你這樣吃就跟吃一嘴橡皮筋似的,毛肚燙五秒鐘就行啦。
奧斯頓嗯了一聲,突然把筷子放下,拿紙巾擦擦嘴:聯合采糧是什麼?
鹿鳴澤一邊往嘴裡塞東西,一邊呼呼往外哈熱氣:我本來就打算吃過飯跟你說,你現在就要聽?
奧斯頓看著他笑得很溫柔:你吃飽了再說。
鹿鳴澤往嘴裡塞一塊豬肉,心裡默默想,你老用這種表情看著我,我吃進去也要胃下垂好嗎。他無奈地熄了火鍋,擱下手裡的筷子:我還是先跟你說吧。
洗耳恭聽。
哇塞,成語用得挺溜啊,我得表揚你。

奧斯頓就又不說話了,他覺得自己再接下去鹿鳴澤能跟他貧一個晚上。
你也看見啦,斯諾星的自然條件很差,這裡很難種出糧食……嗯,你知道什麼叫糧食吧,你看,從你來之後,我們吃的一直就是土豆和番薯這種糧食的替代品,小麥、水稻,甚至燕麥,都沒辦法在這裡大規模種植,這就導致呢……我們常年吃不到想吃的東西。但是南城裡每年都會有一次大規模聯合采糧,就是每家出一個或者兩個青壯年勞力,大家一起偷渡去別的星球採買。
鹿鳴澤說完咂咂嘴:還是挺大規模的集體活動呢。
奧斯頓是一個很好的聆聽者,鹿鳴澤說完他就又問:那麼,曼格斯是誰?你們好像都聽他的?他是這裡的頭領?
鹿鳴澤不爽地嘖了一聲:一個剛愎自用的傻逼,他以前應該去過幾個別的星球吧,就總覺得自己很牛逼,眼界廣,是南城的首領。不過他身手倒是不錯,決策上也沒啥大的失誤,我們就順道聽聽咯。
你好像對他很不滿?

鹿鳴澤把掉在自己盤子裡的一塊肉撈出來塞嘴裡,含糊道:……怎麼說,還成吧。
奧斯頓沒有打算就此放過他:不滿的話,為什麼不自己當首領。
鹿鳴澤吧嗒吧嗒嘴:累。
“……”

奧斯頓被窘了一下,然後問:他好像跟你有過節。
說過節……也算不上吧,不過我們之間確實有點齟齬。

鹿鳴澤攤手:在某次采糧商討會上,大家想推舉一名負責聯繫大家的人,曼格斯自薦了,但是他好像平時比較容易得罪人,有很多人反對,然後就有人提議說匿名投票。兄弟我呢,很不幸以一票之差勝過了曼格斯,當時場面是非常尷尬,我自己也懶得管那些破事,我特麼後院的豬都管不過來,哪有那閒心管別人,就把位子讓出來了。
奧斯頓沒忍住,笑噗了:你這樣反而更尷尬吧。
我是那麼傻逼的人嗎?

鹿鳴澤翻個白眼:我當時是這麼的,我告訴大家,我自己也投了自己一票,應該作廢,然後這個位子就讓給曼格斯咯。
奧斯頓輕輕嗯了一聲:你這個謊撒得很不高明,如果你是想當首領的人,怎麼會把自己投自己票的事說出來。
是是是,就您高明,我多實誠一人,哪兒會撒謊啊。

火鍋裡的香氣飄散出來,勾得鹿鳴澤肚子裡饞蟲又上來,就把鍋底下的火又點燃了,他去壁櫥裡拿來一瓶酒,還有兩個杯子,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
走一個。
奧斯頓捏著酒杯跟他輕輕碰一下,一口飲盡。
鹿鳴澤喝過一杯酒後,沉默了片刻,然後他突然問:那這件事擱在你身上,你會怎麼辦?
奧斯頓勾起唇角:我根本不會把首領的位置讓出去。
“……”
或者說,我沒有你那麼好心,更加不會考慮對方是不是尷尬,唔……如果是勁敵,我過後可能還要使一些小手段把他打壓下去。

鹿鳴澤無語地看著奧斯頓,後者微笑著,完全沒覺得自己說的話哪裡有錯:樹敵是很可怕的,尤其對方是一個勁敵的時候,你竟然還讓他掌權……唔,怎麼形容呢,毫無危機感。
他問:這用你家鄉的成語怎麼形容?
鹿鳴澤無語半晌:打蛇不死,必為其傷。他同時想,奧斯頓這種人,以前到底是做什麼的,算計來算計去,他聽著都覺得累,虧他能活到這麼大。
鹿鳴澤說完歎口氣,又好心解釋道:直接意思就是打蛇打不死,您總有一天會被它咬到,因為蛇有報復心理。
奧斯頓微微低著頭重複幾次,突然對鹿鳴澤燦然一笑:阿澤,我真是對你的家鄉越來越好奇了。
打住!您可千萬別好奇,我可不會把你帶去啊。

地球那個地方……他還想回去呢。
奧斯頓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鹿鳴澤突然想起來:說起來我們後天就要去,你要留在家,還是跟我一起?
當然是跟你一起。

鹿鳴澤拿筷子夾了快毛肚在火鍋裡涮:哎?往年都是上校留在家看門,我本來還想今年可以帶它出去遛遛呢……不過我可要提前告訴你,偷渡去別的星球是很危險的一件事,你如果不怕莫名其妙死掉,就跟著一起來吧。
還會死掉?
唔!

鹿鳴澤被嘴裡的肉燙得絲絲哈哈,他趕緊嚼幾下吞下去,點頭道:當然了!近幾年死得算少了,我算算啊,前年死了兩個,去年死了一個,我們爭取今年,一個不死地回來。
奧斯頓忍不住笑了笑,笑完又覺得沒什麼好笑的——他們是一群為了生存,甚至為了食物,隨時都可能付出生命代價的人,這是個悲劇,並不好笑。
沒關係,我覺得我可以拼一下,爭取活著回來。
鹿鳴澤笑著看了他一眼:那我也爭取。
酒過三巡,兩個人談興極高,奧斯頓這次也沒有再停下筷子,他拿起酒瓶給鹿鳴澤倒了一杯:那麼,剛剛來的那個人是誰,我看他跟你好像關係不錯,還要借錢給你,為什麼拒絕了?
也許是聊久了打開話匣,也許是喝了些酒,鹿鳴澤失去該有的警惕性,他對奧斯頓的問題就沒有再那麼防備:他啊……唉,我們之間是一種需要避嫌的關係,他是我前男友。
“………………”

鹿鳴澤奇怪地看了一眼對面突然沉默下來的奧斯頓:幹嘛?
……前男友挺多的。

鹿鳴澤氣得敲桌子:你以為我願意啊!誰讓他們老劈腿啊!
奧斯頓苦笑道:好好好,那你說,這個是怎麼回事,他好像不是Alpha
鹿鳴澤嗯了一聲:他是個Beta,不過倒不是因為Beta受資訊素影響小才我跟他在一起,誒裡克……也蠻可憐的,他沒有家人,一直是自己一個人住,他跟曼格斯是鄰居,那傢伙老欺負他,有幾次被我撞見了,我就順手幫了一把,然後那小傢伙就貼上來了。我大概對他的感情同情多於喜歡。
不過同情也算喜歡裡面的一種吧?
奧斯頓輕輕抿了一口酒,灰色的眸子不動聲色望向鹿鳴澤:那,你們為什麼分手?
鹿鳴澤沒急著說話,低頭看著面前的酒杯,手指在上面輕輕滑過,他深深歎一口氣:為什麼分手啊,我他媽的還想知道呢,我們當初到底為什麼分手……”


28 你們睡了?
誒裡克與鹿鳴澤的相遇純粹是個巧合,如果鹿鳴澤那天不突然興起去交界區,也不會遇見被曼格斯堵在牆角裡欺負的誒裡克,他也不會一時手癢忍不住,把曼格斯爆cei了一頓,從此跟這兩個人糾纏到一起。
——一個是孽緣,一個是結仇,都不是什麼好緣分。
每每想到這件事,鹿鳴澤就非常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那麼手賤……
誒裡克可能被欺負時間久了,就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非常畏縮,鹿鳴澤對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縮在寬大的外套和帽子裡,用一雙充滿憂鬱的眼神望著他——或者說望著外界的一切。
鹿鳴澤覺得,他總是在等待救援。
鹿鳴澤要離開的時候,誒裡克拉住他,求他帶他走,那時候他可能鼓足所有的勇氣來做這件事。
依附。
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與其說是情侶,倒不如說是依附更合適。這在南城沒什麼大驚小怪的,不是所有人都像鹿鳴澤一樣,有能力在南城過得有滋有味,靠乞討和偷竊為生的人不在少數。
但是誒裡克長得並不好看,他相貌平平,比不上那些Omega一樣貌美,鹿鳴澤對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那雙眼睛,讓人看一眼就會生出不忍的感情。鹿鳴澤當時覺得無所謂,也怕自己一旦離開,他會被曼格斯收拾得更狠,就帶他走了,總之多養一個人對於鹿鳴澤來說並非難事。
誒裡克太被動,連他們之間的關係都是鹿鳴澤先提出來的,他有一天出去工作的時候,聽到了一些流言蜚語,才驚覺自己把一個小Beta帶回家一起住非常不好——雖然是個Beta,但是他長得也太他媽的像Omega了,同一個屋簷下生活那麼久,總會有人說閒話。
鹿鳴澤就問誒裡克,打算怎麼辦。
誒裡克很惶恐:鹿……你要趕我走嗎?
鹿鳴澤覺得好笑:當然不是,沒個說法人家會欺負你,我又不能一直都在。
——
欺負的方式又不止一種,說閒話也很讓人受不了的好吧。

……那你決定好了……”
鹿鳴澤撓撓頭,深吸一口氣:行吧,那就對外說你是我對象兒好了。
……
總之他物件兒總是換,來一個跑一個,跑一個換一個,這就是命中註定啊!

奧斯頓突然開口打斷鹿鳴澤的回憶:那你們睡了?
咳!

鹿鳴澤被酒嗆了一口:我不知道。
奧斯頓很無語:睡沒睡你不知道?
鹿鳴澤心說這人看著很正派,媽的原來這麼八卦。
如果是單純兩個人光溜溜地躺在一起,或者他光溜溜地被我抱著……那是有過的。
奧斯頓對於鹿鳴澤這麼稀裡糊塗,還能堅持活到現在,也是挺驚奇的。
鹿鳴澤察覺到他的鄙視情緒,生氣地說:我喝斷片兒了!然後一覺醒來就什麼也不記得,老子又不是下面那個,根本沒感覺好嗎!總不能追著問人家咱倆睡沒睡呀’……我傻啊?
哦?酒後亂性。
……”

奧斯頓給他倒上一杯酒:但是你為什麼會也不知道分手的原因?
鹿鳴澤作回憶狀:我想想,時間有點久,我好像失憶了。
“……”
哦對,我們最開始是因為曼格斯出現了矛盾。

鹿鳴澤說到這裡停下來,仰頭飲盡杯中的酒,他已經有些微醺,奧斯頓不動聲色地又給他倒上一杯:別喝了吧,你都醉了。
沒事兒,這才多少,我還能喝!

鹿鳴澤皺眉道:之前說過,我跟曼格斯之間有齟齬,不管是我把他爆揍一頓,還是商討會的事,總之我倆之間不太對付,他經常性在大街上攔住我想找茬,但是我對他一直採取回避的態度,他貌似很不滿。誒裡克被曼格斯脅迫著背叛過我一次,他把我引去曼格斯住的地方,然後我跟曼格斯打了一架。
奧斯頓接著問:你就跟誒裡克分手了?
鹿鳴澤滿頭黑線:那倒沒有,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就跟一Omega睡了,然後把我踹了。
“……”

鹿鳴澤拍桌子:是不是超級無語!你說,被出賣的是我吧,出賣我的是他吧,怎麼倒頭來卻是他甩我!我很不服氣,就找他問原因,他一開始對我避而不見,有一次我強行攔住,特麼的,他不說話就知道哭!一個大男人……哭得我牙都酸了。
鹿鳴澤用兩隻手撐著臉,低頭嘟囔道:莫名其妙,到現在想起這事來還生氣。
“……
那你還對他那麼好,善良過頭了吧。

鹿鳴澤臉朝下沉默半晌,奧斯頓都要以為他醉酒直接睡過去了,才聽鹿鳴澤甕聲甕氣地說:懦弱不是一種罪。
奧斯頓聞言,灰色的眸子微微低垂下來,盯住鹿鳴澤那頭毛茸茸柔軟的卷髮,聽他繼續說:是人就有害怕的東西,有人怕老鼠,有人怕蛇,這都是一輩子也改變不了的事兒,那能怎麼辦……誒裡克吧,從小被曼格斯欺負,可能已經成為他陰影一樣的存在,他克服不了。至於曼格斯那個人……嘖,心狠手辣,他如果不把我叫去,豈不是會被曼格斯活活打死?所以這件事上我不怪他,如果他真沒叫我去,我反而會覺得難過。
更何況曼格斯又打不過他。
鹿鳴澤說完,微微仰起臉,他眼睛被蓋在頭髮底下,奧斯頓就伸手將他的劉海拂開,見他眼神清亮,一點都不像喝醉的樣子。
鹿鳴澤皺了皺眉,拍掉奧斯頓的手:你幹嘛,還聽不聽了。
奧斯頓笑一笑說:嗯,你繼續。
那件事發生之後,我倒是沒什麼,誒裡克自己卻覺得很愧疚……然後,他就把爺給蹬了。
——
這件事讓鹿鳴澤氣悶,但是他氣的程度也只有想讓上校嚇唬誒裡克一下而已。

奧斯頓沉吟片刻,卻突然換了個話題:性格這麼懦弱的雄性,在Omega中都算少見,怪不得上校喜歡欺負他。
鹿鳴澤愣了愣:什麼意思?
奧斯頓笑著說:我不是說過麼,上校是一隻很聰明的狗,他能敏銳地感知到資訊素的強弱——弱肉強食,是生物界的法則,上校欺負比它弱的生物很正常。
“……”

鹿鳴澤心說我一直覺得我家上校很通人性來著。
奧斯頓頗有深意地看了鹿鳴澤一眼:人也是如此。
鹿鳴澤面無表情,整個人散發出一種你丫到底想說什麼的愚蠢氣質,顯然已經喝大了,奧斯頓除了給他面前的酒杯蓄滿,什麼都做不了。
那你後來就真一直沒跟他來往?
他都結婚生……”

鹿鳴澤下意識說了一半,突然覺得不對:哎,你這人,怎麼打聽人家情史呢,不說了!
……
明明都說完了。

奧斯頓輕輕垂下眼,他的視線卻恰好落在鹿鳴澤臉上:因為,我想更瞭解你一些,不可以嗎?
鹿鳴澤覺得眼前光暈模糊,酒精麻痹了他大部分神經,他的思維能力喪失了一部分,只剩下本能:那你怎麼不讓我也瞭解瞭解你,你都沒說過自己的事……還是說,你身上有什麼驚天大秘密?
奧斯頓微微怔愣,他沒想到鹿鳴澤會問這麼直接,好像很久都沒有人這麼目標明確地跟他說話了。難道這就叫酒後吐真言,醉漢都這麼直接?
鹿鳴澤沒管他,還在那嘟嘟囔囔抱怨:我一直就覺得你這個人很不地道,不管什麼都遮遮掩掩,我覺得你留下來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你看你這面相,就是幹大事的人……不過爺先……”
他說到一半卻又突然不說了,拿起酒杯仰頭一口悶了,像把某些話混著酒一起大口咽下去了似的。
奧斯頓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然後說:我沒有情史可說。
鹿鳴澤不爽地眯起眼盯著他,過了一會兒,突然一把奪過放在靠近奧斯頓那邊的酒瓶,往自己杯子裡倒酒:不說算了。
奧斯頓想了想:不過我可以給你講一個故事。
不聽。

奧斯頓就自顧自講起來:從前,有個小孩子,出生在一個有些特殊的家庭裡。隨著他漸漸長大,耳濡目染,他變得跟周圍的人一樣,喜歡用近乎於陰謀的手段與人交往。小孩子長大之後,順利地進入某高層,然後在與人相處的過程中,不斷實踐,行事作風更加……”
梆梆梆!

鹿鳴澤突然狠狠敲了幾下桌子,不耐煩地皺眉打斷奧斯頓:你這個故事不好聽啊!
奧斯頓回過神,微笑著問:怎麼不好聽?
套路完全不對,你說一個小孩子,他從小就很厲害,然後後來還是很厲害,進了職場之後依舊很厲害……這什麼故事啊,你是想編這樣一個完美的主人公來打我等吊絲的臉嗎?沒有代入感哎!更何況,一開始就順風順水的話,根本沒有提升空間,聽故事的人完全感覺不出爽來,沒有吸引人的閃光點,聽不下去。
“……
完美?

鹿鳴澤說完又批評道:而且你完全沒有潤色,關鍵部分還不說明,什麼某高層啊,一個家庭’……讓人聽起來感覺很摸不到頭腦。沒有潤色和修飾的劇情就好像乾巴巴一根棍子戳出來似的,正常人誰願意聽這種故事。
奧斯頓被這樣一通批評之後沒什麼反應,只是沉吟道:你說得對,我不擅長講故事。
說這番話的人卻非常不負責任,說完就趴在桌子上,再也沒有什麼反應。奧斯頓看對面看著他許久,見鹿鳴澤還是一動不動的趴在那,就問:阿澤?你睡著了嗎?要不要上床休息?
鹿鳴澤一點反應都沒有。
鹿鳴澤酒量其實並不好,酒品更差,一旦喝大了,就會喪失理智,從比較暴力變得更加暴力。他在飯桌上吃著喝著,慢慢迷糊過去,突然就覺得自己騰空了,微微睜開眼,瞅到面前一個晃動的人影,條件反射就出拳打了過去。
奧斯頓兩隻手抱著鹿鳴澤,他雖然感覺到鹿鳴澤拳頭帶出來的風,但是這樣抱著讓他們二人之間的距離過於接近,儘管他及時後仰頭躲開了大部分攻擊,還是被鹿鳴澤的拳頭擦著下巴打過去。
下巴上傳來微痛的感覺,奧斯頓登時愣住,肇事者卻脖子一仰頭一歪,靠在他肩膀上睡過去了。奧斯頓怔愣了瞬間,然後無奈地歎口氣,他把鹿鳴澤放到床上,順勢也在床邊坐下。
之後有很長時間,奧斯頓都只坐在床邊沒有動過,單看背影會覺得他在盯著鹿鳴澤的臉發呆,但是他的視線其實並不在鹿鳴澤身上,而是越過他落在遠處某個點上。
奧斯頓臉上沒什麼表情,總是向上翹著的唇角也放平了,他好似在思考——或者說,他一直在思考。
不知過去多久,奧斯頓深吐出一口氣,然後將被子拉散蓋在鹿鳴澤身上。
奧斯頓起身要走,卻在鹿鳴澤的床邊停下,像一時興起一般,他微微彎下腰,仿佛想看一眼對方的臉——或者隨意瞥一眼。
鹿鳴澤睡著之後與他平時的樣子不太一樣,他棱角分明的輪廓仿佛因為睡熟失去了一些淩厲的角度,變得柔和,眼睛下面蓋著一片纖細柔軟的睫毛,可能是光線原因,他的睫毛帶點金色,襯著偏白的皮膚,與柔軟捲曲的劉海相映,竟然顯出幾分秀氣。
奧斯頓就又多待了一會兒。
鹿鳴澤這次是真的睡得很熟,酒精和沉眠令他對外界毫無防備,被奧斯頓這樣近距離地盯了半天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奧斯頓最終搖著頭無奈似的笑了笑,低聲道:晚安。


29 你試沒試過Omega
鹿鳴澤因為宿醉第二天又起晚了,一睜眼太陽已經落到了西窗,按照斯諾星上的日照傾斜角度來推算,現在差不多是下午一兩點鐘。
他從床上爬起來,眼看今天也不能出攤做生意了,就洗漱一下開始收拾收拾準備明天去買糧的東西。
——至於奧斯頓去哪兒了,他不是很關心,這個人很有主見,身手也不差,總不可能像誒裡克似的被人欺負吧。
想到誒裡克,鹿鳴澤收拾東西的動作突然頓住,他仔細想了想昨天誒裡克來時候說的話,果然覺得有些奇怪。他好像暗示過他自己沒有參加商討會,曼格斯更是越過商討會將采糧時間提前了半個月,而且還沒通知他。
總覺得這是個陰謀!
鹿鳴澤也顧不上收拾東西了,從櫃子裡抓出一個包袱直接背到背上就往外走。奧斯頓恰好在這時進了院門,他還騎著鹿鳴澤的機車,看到鹿鳴澤後便問:你這是要出門?
鹿鳴澤顧不得跟他解釋太多,推著車頭把奧斯頓推出門:掉頭!去交界區!
奧斯頓很聽話地把機車掉頭:我不知道交界區在哪兒。
我給你指方向。

鹿鳴澤一邊跳上車一邊大聲囑咐上校看好門,他抓住奧斯頓的腰,向後仰倒回手將大門鎖上,然後說:先去我嬸兒家,跟她說一聲,省得把狗子給餓死了。
奧斯頓從後視鏡中看著鹿鳴澤,把機車往伍德家的方向開:要停車嗎?
不用,我往年都會出門采糧,今年提前了而已,我們有方便的暗號,把車靠近窗戶。

奧斯頓點點頭,然後加了油門從伍德家房子前沖過去。在靠近伍德家窗戶之後,鹿鳴澤從包袱裡摸出一根手指粗細的金屬管從伍德家窗戶扔進去,就指了交界區的方向讓奧斯頓離開。
突然這麼著急,到底出了什麼事?
鹿鳴澤皺著眉頭,他的頭髮因為氣流的緣故被吹得在風中不斷擺動,他突然記起來自己忘了戴帽子,頭皮都要被薅起來了。
鹿鳴澤從奧斯頓身後探出頭去看前面的路況,一邊解釋: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誒裡克昨天晚上特地跑來告訴我今年采糧時間提前,我就覺得有點奇怪,曼格斯如果真想瞞住我改了采糧時間,他可能都不會讓誒裡克出自己家門,我跟他打過幾年交道,太清楚他是什麼人了……噗!呸呸呸!什麼東西!糊我一臉!
奧斯頓頭上戴著頭盔,沒感覺到有什麼,就讓鹿鳴澤趴在他身後:這裡雪變得鬆軟了,不要把你的小腦袋探出來。
鹿鳴澤在他身後縮了縮脖子,聽到奧斯頓的形容卻翻個白眼:那應該接近交界區了,交界區人煙比較少,可能雪沒被踩實。
奧斯頓看了一眼反光鏡,發現鹿鳴澤已經徹底藏到他身後去了,抬頭看向前方:你為什麼這麼緊張采糧,偷渡每年只能出去一次?
便宜的只有這一次,以後大概就要買黃牛票……你跟我出去一次就知道了。

鹿鳴澤躲在奧斯頓背後,風雪基本吹不到他,他這才發現這個人居然比他……寬?鹿鳴澤心裡一囧——這種時候還能想到這麼亂七八糟……
說起來,你早晨又騎我的車出去幹嘛了。

奧斯頓笑了一聲:明知故問。
鹿鳴澤哼哼道:你用我的東西一點都不見外哈……你那個朋友怎麼樣了。
還在昏迷中,整天輸液。做什麼那麼關心他。

鹿鳴澤撇撇嘴,懶得再搭話。奧斯頓卻好像打開了話匣子:說起來,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不聽!不回答!

奧斯頓繼續說:你以前跟Omega試過沒有?
鹿鳴澤抽了抽嘴角,本來想憋著,最後還是憋不住說道:這種窮鄉僻壤,哪兒來那麼多Omega他在斯諾星待這麼久,攏共也就見過三四五六個,其中還包括奧斯頓和威廉自帶的。
鹿鳴澤說完了反問道:那你試過沒?Omega到底什麼口……感覺?
奧斯頓直截了當地拒絕:我不想回答你。
爺都跟你說了你怎麼能不跟我說?!
你心術不正。

鹿鳴澤又朝天翻個白眼,他都把口味兩個字吞下去了,也能聽出心術不正?
鹿鳴澤把脖子抻得老長,故意在奧斯頓耳朵邊上說:裝什麼,又沒別人。咱們男人……不,雄性,私底下哪個不是流氓。
奧斯頓又不說話了,鹿鳴澤以為他要沉默到底,過了一會兒奧斯頓卻突然開口:有。
鹿鳴澤反應半天才回過味,他沉默了一下,在後面用手捅捅他:感覺好不好啊?
奧斯頓這次回答得很快,而且斬釘截鐵:不好。
“……
騙人的吧。

仍然回答很快很堅定:沒有。
……
突然兩個字兩個字蹦,什麼毛病。

鹿鳴澤撓撓自己的頭髮,非常疑惑——不是說天生相配麼,怎麼會不好呢?難道是……技術問題?鹿鳴澤腦內瘋狂腦補著奧斯頓這種看起來很老司機的傢伙花樣翻車的場景,都要把自己逗樂了。
他沒樂多久,奧斯頓突然一個刹車,鹿鳴澤毫無防備地,整張臉都摔在他後背上,奧斯頓身上的肉又特別硬,差點把他鼻子撞歪了。
怎麼了?怎麼了?
鹿鳴澤捂著酸痛的鼻子抬起頭,卻見他們頭頂上緩緩落下一架巨大的飛船,飛船底下有噴氣噴出,令積雪如同飛沫一樣向四周噴濺而起。飛船的轟鳴聲震耳欲聾,鹿鳴澤沒忍住爆了一句粗口:臥槽!加速!快加速!
奧斯頓猛擰了幾下把手,機車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出去,鹿鳴澤差點被這種突然加速甩飛,幸好他伸手扯住了奧斯頓的衣領,整個人後仰身體,幾乎與機車呈水平角姿態。
機車靠近飛船,鹿鳴澤和奧斯頓兩人便看見了飛船底下發生的一切,一個高大的雄性正在對矮小的另一個拳打腳踢,矮小的那個像一隻西瓜蟲一樣蜷縮成球,他抱著頭縮在對方腳下,不知道是本身就沒在喊疼,還是雜訊太大,讓他的聲音被掩蓋了。
鹿鳴澤看清了,那個縮成球的正是誒裡克,高大的那個是曼格斯。他頓時氣得目呲欲裂,抓住奧斯頓肩膀上的衣服一下從機車上站起來,指著他喊道:曼格斯!你丫住手!
但是飛船的雜訊淹沒了鹿鳴澤的聲音,曼格斯還在不停踢打著誒裡克,鹿鳴澤直接踏在機車後座上,他微微前傾蹲著身體,單膝跪著,作了一個起跳的動作。
奧斯頓察覺到他的意圖後,沉聲喝道:坐回去!
與此同時,鹿鳴澤突然感到機車在傾斜,他來不及坐回去,只能慌慌張張地抓著奧斯頓的衣服壓低重心,奧斯頓擰住機車把頭在原地猛地刹車甩尾,鹿鳴澤借助離心力用力蹬了一下機車車座,他整個人像一根箭矢,地一聲朝著曼格斯彈出去。
曼格斯被鹿鳴澤一腳踹在他臉上,飛出去四五米,鹿鳴澤則穩穩落在地上。奧斯頓緊跟著將機車停下,卻沒有熄火,只岔開雙腿撐住地面,保持著一種隨時應戰的姿態。
鹿……”
誒裡克看到鹿鳴澤使,總是被畏懼與怯懦佔據的眼睛迸射出一點驚喜的色彩,他見鹿鳴澤走到面前,保持著跪坐的姿勢微微仰起頭,小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你不是告訴我明天才有船嗎?

鹿鳴澤邊說邊笑著伸手將誒裡克扶起來,後者望著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低下頭,再沒說話。
鹿鳴澤拍拍誒裡克的肩膀,把身上的包袱朝奧斯頓用力一扔:你先上船吧,咱們是偷渡,飛船只能停大約兩分鐘,誒裡克知道怎麼上去,你跟著他爬就行了。
奧斯頓單手抓住包袱,雖然只有一雙灰色的眼睛從頭盔中露出來,鹿鳴澤看得出他在皺眉:你呢?
我當然斷後啊,你們快上船。

鹿鳴澤他看向對面被自己踹出去四五米遠的曼格斯,以及一圈慢慢圍上來的人,笑得幾分邪氣:你丫是不是又欠收拾了,啊?上次沒cei爽你是不是。
曼格斯長得十分銳利,他臉上最明顯的特徵是一個鷹鉤鼻子,配上他那雙總是隱含戾氣的眼睛,真是非常兇狠了。曼格斯死死盯著鹿鳴澤,眼神仿佛要把他活吃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果然是誒裡克那個懦夫把飛船的降落時間告訴了你,是嗎,我真該一拳打死他。
你丫才該被一拳打死。

鹿鳴澤心想,看來誒裡克是真被曼格斯利用了,就憑他那個腦子,聽到點風聲就當真也不稀奇。鹿鳴澤分神往身後瞥了一眼,見巨大的飛船上兩個人正在迅速向上移動,心裡稍微放心了一些,誒裡克雖然打架不在行,爬船經驗卻很豐富,奧斯頓也應該跟得上吧——他總不會比誒裡克都弱吧。
鹿鳴澤強行給自己灌了一針鎮定劑,抬手對著對面的人勾勾手指:哥兒幾個一起上啊,老子趕時間,沒空挨個伺候你們。
鹿鳴澤一看這些人就知道他們什麼身份,肯定是曼格斯從交界區隨便劃拉上來的流浪漢和乞丐,一個個雖然人高馬大,眼神卻很散,連包圍上來的姿勢都透著畏縮,鹿鳴澤往前走一步,他們竟被嚇得要退回去。
這些人根本不敢跟鹿鳴澤正面對抗,就是傳統意義上中規中矩的炮灰而已。
鹿鳴澤這次出來匆忙,什麼武器都沒帶,能用的武器只有雙手和身體,他眼睛盯著曼格斯,雙手的四指慢慢將拇指握進掌心裡,那些人猶豫不前的時候,鹿鳴澤突然用力蹬地,朝對面沖了過去。
你們不過來,那我過去了!
鹿鳴澤像一隻沖入羊群中的狼,卻吝惜獠牙,每每到在獵物咫尺的時候才在短距離內迅速打出一拳。曼格斯抱著手臂陰沉著臉站在一旁,他看著這一切,但是看了半天還是沒看明白,鹿鳴澤到底怎麼做到把人一拳揍飛出兩三米。
這很奇怪,按理說俯衝的距離越長給人造成的攻擊力才越強,但是鹿鳴澤的出拳距離並不長,仿佛只有……
一寸。
——
鹿鳴澤將最後一個炮灰捶飛之後,沒有再向前,而是眼睛看著曼格斯,慢慢往後退。他邊退邊說:曼格斯,沒看出來,你還挺有遠見的啊,知道雙保險。先讓誒裡克拖住我,再找這麼一幫渣滓來拖我,就是不想讓我參加此次聯合采糧?你到底有什麼陰謀。
曼格斯不承認也不否認,他也沒有要衝過來跟鹿鳴澤拼命的打算,只是陰沉沉地盯著他。他突然看了鹿鳴澤背後一眼,與此同時,鹿鳴澤聽到飛船底下噴氣的聲音陡然變大了,他顧不得再說什麼話,轉身撒腿就跑——媽的,為什麼這次飛船停靠的時間還變短了!
短短幾百米,鹿鳴澤覺得自己兩條腿都快跑廢了,但是巨大的飛船還是離地面越來越遠,他能看到高大的銀色的船身被噴氣的反推作用推向高空,不管他怎麼跑都追不上。
鹿鳴澤跑到船下時使不上力氣了,他的手掌已經碰到了冰冷的船體,但是船體太光滑,他也沒力氣起跳,根本爬不上去。
媽的……”
鹿鳴澤撐著膝蓋大口喘氣兒,身後卻突然響起一陣嗡鳴,他一轉頭,發現一架小型的單人飛機從他身後飛起來,因為敞著篷,鹿鳴澤能看清裡面的人正是曼格斯。
對方最後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鹿鳴澤隱約明白他的意思——別多管閒事。
鹿鳴澤低下頭用力喘幾聲,上氣不接下氣地罵道:這孫子……鬧半天早有準備,哪兒來的單人機,操。曼格斯到底想幹什麼,這個人神經經常性犯病,船上可還有他這邊兩個人呢。
阿澤!
鹿鳴澤聽到頭頂傳來奧斯頓的聲音,他以為是奧斯頓趴在船上叫他,本來想讓他們先走算了,但是一抬頭,他突然被一股大力狠狠撞了出去,鹿鳴澤條件反射地抓住撞過來的物體,那個物體正是奧斯頓,他從一根軟梯上滑下來,雙腳輕輕一勾,分別纏在軟梯兩邊,兩隻手則用力抱住了鹿鳴澤的肩膀,然後將他整個人拎了起來。
……——!!!!
鹿鳴澤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隨著飛船起飛被像蕩秋千一樣蕩了出去。眼中的景象飛速倒退,鹿鳴澤趕緊閉上眼,並死死摟著奧斯特的脖子。飛船徹底離開地面後,鹿鳴澤再也忍不住了,掐著奧斯頓拼命尖叫:我恐高啊!!!!!
說真的,他嚇得尿都快出來了。


30 大佬,你喘氣撩到我了
變態!瘋子!喪心病狂!
鹿鳴澤緊緊靠在飛船艙壁上,從頭到腳披著個毯子,縮在毯子底下哆哆嗦嗦地罵人。他是真的嚇壞了,到現在都忘不了那種失重感,尤其奧斯頓抱著他在空中翻著跟頭往上爬的時候,他一會兒大頭朝下,一會兒大頭朝上,鹿鳴澤都恨不得自己乾脆嚇暈過去算了。
恐高會表現在很多方面,不是閉著眼睛就能解決的,還有失重感,閉上眼睛那種感覺會更加清晰。
鹿鳴澤對危險的感知非常敏銳,比如,他很早就斷定奧斯頓是一個相當刺激的男人,但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刺激,他簡直就是個拿自己生命冒險的賭徒,半空中玩兒蹦極啊這哥們兒!且安全措施只有誒裡克那個雞崽子似的Beta用一根繩子拽著他倆,這不是開玩笑麼,好好活著不好嗎?
奧斯頓聽鹿鳴澤罵人完全沒反應,他在鹿鳴澤旁邊坐下:你這麼怕高,以前都是怎麼上船的?
自己爬和被人像人猿泰山一樣蕩起來是不一樣的好嗎!自己爬可以硬著頭皮只看前方不看腳底下,最嚇人的還是那種失重感。

奧斯頓笑了笑:喔,那你這樣不行啊,你不是想考軍校麼,你這麼怕高沒辦法開機甲的。
鹿鳴澤哼道:軍校已經沒戲了……而且你聽說過司機會暈車的麼?如果我能開機甲,那我肯定早就克服恐高了。
奧斯頓沉默了一下,突然問:你會開機甲?
鹿鳴澤心虛地說:理論……理論還是會的。
他雖然能在資源貧瘠的斯諾星手動做出壁爐、打出中華炒鍋,甚至自己做個簡易的發電機,但是機甲他還做不出來。就別說機甲這種會飛會變形,能戰鬥還會發射,簡直像鐵甲小寶一樣快玄幻通靈的東西了,他連飛機他都造不出來。沒有實物怎麼操作演練,開機甲跟開車一樣,都是需要真刀實槍地幹的。
奧斯頓又笑了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倒是遞給他一壺水:喝點水吧。
鹿鳴澤接過水壺:這是哪兒來的……”
正在這時,誒裡克從門口探頭進來,看了他們二人一眼,又往外面看一眼,然後跑到路鳴澤旁邊坐下,輕聲道:是我在二號艙偷的,我還帶了吃的回來。
誒裡克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包袱,裡面放了三個麵包,還有一大塊熏肉,他自己拿了一個之後就把包袱一起遞給鹿鳴澤。鹿鳴澤早飯中飯兩頓都餓過去了,再加上剛剛還打了一架,消耗了很多體力,現在正處於餓得要死狀態,而且他好久沒見過大白麵,聞到麵包的香味兩隻眼睛都跟餓狼一樣,幽綠幽綠。
鹿鳴澤拿起麵包就咬,順手遞給奧斯頓一個,然後一邊把熏肉塞進懷裡一邊小聲說:快點吃。
奧斯頓沒明白,他看了一眼旁邊的誒裡克,見他正縮著身體面朝鹿鳴澤這裡,借助他的身體和袖口以及寬大領口的遮掩迅速而安靜地吞咽手中的麵包,就像怕被別人發現似的。他又往四周打量幾眼,儘管光線昏暗,還是能夠感覺到有一些若有若無的視線向他們這邊投來。
他們所處的地方便是偷渡乘客的集中船艙,這裡載的都是窮人、難民或者裝扮成難民的逃犯,當然,也有鹿鳴澤他們這種慣犯。整個南鎮捐出的款換來飛船在斯諾星假裝停靠兩分鐘,船長獨吞這筆錢。不過近幾年來,偷渡費用越來越高,鹿鳴澤覺得應該跟船長做一次認真的談話了,斯諾星不能總被他們這樣壓榨。
奧斯頓遲疑著將麵包塞進嘴裡咬了一口,發現麵包還是熱的,又鬆軟又新鮮,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學著鹿鳴澤的樣子,大口把麵包塞進嘴裡,然後低著頭用力吞咽,鹿鳴澤見他皺眉瞪眼快要噎死了的樣子,好心遞過來水壺。
奧斯頓的隱藏身份在鹿鳴澤看來已經換了好幾重,從有老頭子的性奴隸到有錢人家的小少爺到高智商罪犯,真是撲朔迷離讓人捉摸不透,如今看他,就又覺得像傳說中的裝逼貴族。
誒裡克朝鹿鳴澤抬抬下巴示意要他懷裡的熏肉,鹿鳴澤先白他一眼,還是拿出來遞給他:省著點,咱還在船上待好幾天呢。
那我再去偷,二號倉是專門給頭等艙做飯的地方,那裡面好多好吃的,我可以從排煙管爬進去,他們根本發現不了。誒裡克說的時候帶點小得意,他身材瘦小,確實爬煙囪對他來說不算難事。

那也有危險性,還是少去的好……”
奧斯頓吞掉半個麵包後,剩下的一半往旁邊一塞:你中午沒吃飯,吃了吧。
鹿鳴澤一手拿著水壺,一手拿著熏肉,沒手接麵包,就直接低頭往他手上咬,奧斯頓愣在那裡,他看著鹿鳴澤在他手上吃麵包,突然覺得好像在動物園喂什麼小動物。對方吃麵包的時候是不嚼的,直接一截一截咬斷包進嘴裡,直到把所有麵包都吞掉了,才抬起頭來,兩邊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咀嚼食物。
奧斯特面色如常地收回手,手指頭在身側棉褲上用力蹭幾下——剛剛被小動物咬到手指頭了。
然而當事人完全沒有感覺,他們都習慣了這種進餐速度和方式,拿到手的食物就要趕緊吃了,這周圍還有好多雙眼睛盯著的,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他們要一窩蜂上來搶,造成騷亂怎麼辦。鹿鳴澤倒是不怕幹架,就是怕船長以此為藉口把他們趕下去或者又提價……
……活過來了,誒裡克,曼格斯帶的人在哪兒,怎麼沒看到他們。

誒裡克把嘴上沾著的肉絲摘下來往嘴裡塞:我不知道,我是最後到的,我還在家收拾東西,曼格斯就突然進來,讓我拿上錢跟他走。
他說到這裡垂下眼睛,聲音也變得低下去:我想他是故意把我單獨拎出來的。
鹿鳴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麼說誒裡克是真不知道曼格斯的決定,曼格斯這次倒是學聰明了,也會對誒裡克使用計謀了,他以前明明只使用暴力。
誒裡克見鹿鳴澤很久沒有說話,便小聲問:我們要去找找他們嗎?
鹿鳴澤皺眉:我自己去吧,這裡的地形我們也不熟。
斯諾星上的人應該是被安排在堆放雜物的船艙裡,但是這艘飛船很大,他們上船之後就被規定不能到處走動,所以即使他們來過很多次,也還不能對船的結構完全熟悉。而且之前大傢伙都是在一起的,沒有必要到處亂竄。偷渡偷渡,當然是要偷偷的,越少人知道越好。
誒裡克猶豫了一下,奧斯頓卻突然開口:我跟你一起去,這裡的艙位設置我熟悉。
鹿鳴澤疑惑地看著他,奧斯頓微笑道:這艘宇航船上有聯邦政府的標誌,官方造船都是批量生產,所以艙位都差不多。
鹿鳴澤便點點頭:那我們倆去找,誒裡克,你在這裡等我回來,我倒要看看曼格斯到底在搞什麼鬼。
宇宙裡永遠是黑夜,客艙裡面自然有照明燈光,但是位於邊緣地帶的雜物艙卻籠罩在與宇宙相同的黑暗中。奧斯頓和鹿鳴澤二人摸黑出了雜物艙,奧斯頓就主動帶路。
鹿鳴澤從後面看著他的背影,越往前走心裡的疑惑越來越大——他覺得奧斯頓對飛船的構造瞭解程度已經不是經常坐飛船的人能夠做到的,他的目標太明確了,簡直就像這艘飛船的製造者。
鹿鳴澤心裡想著事情,就稍微落後了幾步。他並非第一次推測到奧斯頓身份有異,如今只是更加確定而已,而且他覺得對方的地位不會太低。鹿鳴澤最初救奧斯頓的時候不抱任何目的,任何人都有選擇活下去的機會,只要活著,一切糟糕的事情都會過去。
但是後來他的目的就不那麼單純了,不管是單純對這個人的興趣,還是對對方身份的興趣,都令鹿鳴澤不得不把目光更多地放在奧斯頓身上。
最開始,鹿鳴澤想改變斯諾星,或者說,想拯救斯諾星,因為這裡有他的親人朋友,但是後來他發現,這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他放棄了,他選擇自己離開斯諾星,於是他想考上帝國軍校,但是他又失敗了,並且被告知永遠無望以這種方式離開。
鹿鳴澤不是一個積極陽光的人,從某些方面講,他很消極,他得過且過,他可以接受賴活著。命運的挫折磨平了他的棱角和信念,於是他覺得一輩子在斯諾星待著也沒什麼不好——人如果有夢想當然是非常好的,但是夢想破滅之後,人就不能活下去了嗎?當然能。
只不過不再做夢了。
鹿鳴澤盯著奧斯頓的背影,早就被他忘記的,那種做夢的感覺,好像在慢慢復蘇,他無法控制自己內心那些有些不停冒芽,蠢蠢欲動的想法,他迫切地需要一個機會……
奧斯頓說不定就是他的機會。
作為男人,如果能像英雄一樣活著,誰會願意做家庭煮夫,尤其是鹿鳴澤這種,並非沒有,而是夢想破滅的人——只要有一兩顆火星,就能讓他死灰復燃。
鹿鳴澤緊走上去幾步,若無其事地說:我越來越好奇你的身份了,說真的,一般人就算經常坐飛船,也不會對飛船的構造這樣熟悉。
奧斯頓笑著看了他一眼:我只知道飛船裡的艙位設置而已,說熟悉構造有點誇大其詞吧。
鹿鳴澤無所謂地聳聳肩:好吧,我們現在去哪兒?
奧斯頓解釋道:聯邦政府的客用飛船一共有三層,每層有五處包括配電室在內的雜物艙,我們現在在最底層。這艘船的設置多以中心對稱的方式,剛才我們看到兩個雜物艙,對面還有兩個
他說完指了指:兵分兩路?
鹿鳴澤想了想搖頭道:找人當然是用時間越短越好,時間拖長很可能會被人發現,分開找也許會快一點,但是出了事沒辦法相互照應,還是安全第一。
這可是人人都有槍械的星際聯邦,鹿鳴澤不敢冒險。
他話剛說完,突然聽到前方傳來腳步聲,鹿鳴澤與奧斯頓條件反射地一起貼到艙壁上,靜靜地聽腳步聲是哪裡傳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鹿鳴澤扯了奧斯袖子一下,往旁邊示意一下,自己先貼著船艙牆壁往後挪。
奧斯頓看了鹿鳴澤一眼,沒說話也跟著一起挪。
等他們貼著船艙牆壁挪到一個視覺死角的角落,腳步聲就更加清晰了,仿佛就在身邊似的。不過好在角落裡有個窄小的集裝箱,鹿鳴澤爬了進去,奧斯頓緊跟其後,箱子裡很黑暗,卻能從集裝箱的洞上很清晰地看見外面的人在做什麼。
只是集裝箱裡太窄,鹿鳴澤和奧斯頓擠在一起非常不方便,他們兩個幾乎是渾身上下能貼的地方都貼在一起了。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是能聽到呼吸聲,鹿鳴澤越發覺得不自在,就微微動了一下。
他隨即卻被奧斯頓撈著腰往懷裡一扯,兩人徹底抱到一起去了。
……”
噓。

奧斯頓根本沒看他,只皺著眉嚴肅地從集裝箱的縫隙往外看,鹿鳴澤就被他抱在懷裡,他仿佛都沒意識到,也一點也不感覺不自在。鹿鳴澤望著奧斯頓的側臉偷偷吞了下口水,喉結微微滑動,然後艱澀地移開視線。
……這他媽什麼事兒,早知道不進來了。
腳步聲徹底停在集裝箱前面,鹿鳴澤沒再多說,也從縫隙中監視著來人——對方有兩個人,好像在甲板上討論什麼事情,因為背對著他們,而且只能看到一條縫,看不太清,鹿鳴澤忍不住把頭往前湊了湊,他覺得至少該確定一下對方到底是什麼人。
他的頭才湊了一半,就被奧斯頓連人帶腦袋狠狠壓在自己身前,鹿鳴澤本來算是蹲在箱子裡,現在被他摁得變成鴨子坐了。對方卻好似完全沒發現,還好心提醒:這裡太擠了,不要亂動。
鹿鳴澤心說我這樣確實不能亂動了,腿也快廢了。這種黑暗而曖昧的環境下令人實在無法不生出奇怪的想法,尤其這個跟他身體極度貼合的人還是他的想走腎對象。
鹿鳴澤覺得自己的呼吸頻率已經亂了,他努力壓抑著呼吸聲,微微仰頭,嘴唇都快碰到奧斯頓的喉結了,他還不能後退,還沒地方躲,真是煎熬……
奧斯頓仿佛察覺到鹿鳴澤的情緒不對,也像只是無意為之,他突然低下頭來,嘴唇輕輕從鹿鳴澤鼻尖擦過去。
集裝箱內光線很暗,但是還是可以看到臉上的表情的,這突發事件令鹿鳴澤尷尬得要死,這樣近距離地貼在一起,他要是起什麼反應了怎麼辦?!鹿鳴澤首先扭開臉,但是也僅僅是避開對方呼吸的氣流而已,而另一個當事人仿佛這時才反應過來,以壓低聲的氣流音輕聲道:抱歉。
他嘴裡道著歉,但是鹿鳴澤完全沒感覺到對方的手有鬆開的跡象,還是牢牢箍著他的後背,鹿鳴澤隨意點點頭:“……沒什麼。
到底還有多久到達目的地?!

外面突然提高的聲音打破集裝箱中曖昧尷尬的氣氛,鹿鳴澤迅速向外邊看過去,皺著眉小聲說:外面的人好像是曼格斯。


31 這個Alpha發情了!
奧斯頓沉默了許久,才低聲說道:另一個是希伯萊。
你認識的人?

奧斯頓奇怪地問道:他是這艘宇航船的船長,你不知道嗎?
鹿鳴澤瞅他一眼,乾脆直接跪趴在集裝箱底,從那條縫隙往外看。他小聲說:我沒見過他幾次,都是曼格斯負責交涉,而且他每次都刻意避開我……我覺得曼格斯對我意見真大。
聽你描述都覺得他對你意見真大……不過你們就沒有監督麼,不怕他跟希伯萊把錢款卷跑?希伯萊有個非常出名的貪財名聲——在整個聯邦都出名。他經常利用公職之便謀取私利,但是因為跟總統的一些特殊關係,一直沒抓到他瀆職的證據。希伯萊如果想借機腐蝕曼格斯,也很正常。

他們兩個靠得太近,奧斯頓說話時呼吸都噴在他脖子上,鹿鳴澤皺了皺眉頭,斬釘截鐵地否認他的猜測:不可能,他不會的。曼格斯還算個負責的頭領,或者說,他雖然蠢,但是還沒蠢到這個份上。在斯諾星我們怎麼鬥都是內部問題,他絕對不會幫著外人欺負斯諾星上的人。更何況,他貪這筆錢去哪兒花,他連身份晶卡都沒有。
奧斯頓笑了笑:奇怪的信任關係。
鹿鳴澤心說這是自信,隨後外面兩個人的交談又繼續了下去。
希伯萊,你真是個無恥之徒!每年都要漲價就算了,還要我們出磨損費?你以為我們的錢是天上掉下來的?!我的兄弟,每次為了賺錢都要冒生命危險去雪山採礦,你太喪心病狂了!
鹿鳴澤皺眉——磨損費?他怎麼沒聽說過,一年來斯諾星一次,能磨損多少?而且這艘飛船不是政府造嗎?磨損費需要他們私人出?
哦我的朋友,別這麼激動,你知道星際犯罪有多少都是你們星球的人做的嗎?你們怎麼可能需要採礦賺錢,你們可以去搶銀行,或者偷竊,呵呵……這種活兒雖然也需要冒很大風險,但是來錢快啊。
鹿鳴澤在裡面聽著恨得牙根癢癢,他咬著牙咯吱咯吱地磨,被奧斯頓在腰間擰了一把:安靜點。
鹿鳴澤只好改咬嘴唇,曼格斯顯然也被激怒了,他大聲咆哮:那是默斯法特的人做的!跟我們這些本分的生意人沒關係!
希伯萊冷笑幾聲:是誰做的關我什麼事,總之我知道的只是,你們那顆骯髒的星球上的人都不是好人。AXV2號是聯邦船局在編的宇航船,你知道我每次靠近你們星球是冒著多麼大的風險麼?他們時時刻刻在監視我的飛船,我偏離航道,特地來接你們這些渣滓,飛船就會從聯邦船局的中心電腦上消失,你這個蠢貨,知道我付出了多少代價?
……

希伯萊根本不給曼格斯開口機會,他繼續著那些侮辱性極強的發言:別怪我說話難聽,沒有重金,我才懶得管你們,你該感激我才對,是我,讓你們這些老鼠能夠從不見天日的地溝裡爬上地面,你還想怎麼樣?還是你以為,我是個慈善家?
曼格斯被這番話氣得快發瘋了,他狠狠砸了一下船舷的欄杆,怒吼道:我早晚會殺了你!
鹿鳴澤的氣憤不比曼格斯少,他雖然表面看著吊兒郎當,其實真等到事情擺在面前,他脾氣要比曼格斯暴躁太多,奧斯頓沒來得及制止,只聽哢嚓一聲,鹿鳴澤抓著集裝箱邊緣的手指狠狠一捏,把集裝箱給掰掉了一塊。
在場的四個人一時間都愣了。
奧斯頓反應迅速地把鹿鳴澤往懷裡一拉,然後扯開了他的衣服,鹿鳴澤條件反射想掙脫,前者直接抓著他兩條胳膊轉個身摁在集裝箱底下。
事情發生得太快,鹿鳴澤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扒光了上衣,然後臉朝下趴在那裡,腦袋上還被奧斯頓蓋了他自己脫下來的破棉襖。
鹿鳴澤整個人都是懵的,特別是對方的嘴唇落下來,叼住他的後脖子的時候,鹿鳴澤直接僵在那裡。
“……啊!
他走神的空檔,脖子上突然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鹿鳴澤沒防備,直接叫出聲,而希伯萊也正是在這時掀開了集裝箱的蓋子。
鹿鳴澤維持著掙扎到一半的姿勢僵在那裡,他又慢慢趴回去,身體開始劇烈顫抖起來。他雖然被棉襖蓋著腦袋看不見外面發生了什麼,卻明白奧斯頓為什麼不讓自己露臉——曼格斯不認識奧斯頓,但是他認識自己。
但是!!!雖然明白了一點奧斯頓是在演戲,鹿鳴澤還是無法理解,不用演這麼真吧!!他脖子後面的肉要被啃下來了!
奧斯頓在對方打開蓋子的同時松了嘴,他抬起頭冷冷盯著希伯萊,慢慢舔掉唇角的血跡。與此同時,屬於Alpha的資訊素不要命似的沖希伯萊攻擊過去:滾開。
老天!

曼格斯毫不知情,他走上來幾步問:他們在幹什麼?!
一個Alpha騎在Omega身上還能幹什麼!

希伯萊條件反射退後兩步,他看見了這個Alpha身下那人脖子後面滲血的齒痕,還有對方(被氣得)瑟瑟發抖的身體,希伯萊趕緊把集裝箱蓋子蓋上,然後迅速後退:這兩個智障發情了!快離開這裡!裡面還有個Omega
鹿鳴澤默默趴在那裡,嘴角抽得停不下來——怎麼聽他們說Omega發情,跟說洪水猛獸似的。
像鹿鳴澤這種沒有資訊素的外來人口當然不明白,Omega發情還好一些,頂多傳出一些點桃色流言,過後說不定還會被那些沒品的人津津樂道談論一段時間。但是當Alpha進入發情期,其他Alpha最好能躲多遠躲多遠,因為發情期的Alpha具有強烈的領地性行為,尤其在有Omega存在的情況下,再有其他Alpha出現,就會發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曼格斯和希伯萊兩個人都是Alpha,如果不想被奧斯頓活撕了,最明智的選擇就是轉身走,當什麼都沒看見。更何況在剛剛的資訊素交鋒中,希伯萊已經感覺到了,他根本不是這個Alpha的對手,再不跑就跑不了了!
兩個人走遠之後,奧斯頓才由俯身的姿勢慢騰騰爬起來,他把鹿鳴澤身上蓋著的破棉襖拿下來披回自己身上,冷冰冰地說:他們走了。
鹿鳴澤一個骨碌爬起來,把自己被扯到胳膊肘的棉衣拉起來趕緊系上扣子。他一邊系扣子一邊駡街:大爺的!就不能換個別的方法,老子脖子快被你咬斷了!
奧斯頓不理他,一腳從集裝箱裡邁出來,鹿鳴澤愣了愣,然後就上火了,沖過去朝奧斯頓屁股一腳踹上去:你發什麼火!老子還沒發火呢!
奧斯頓一轉身躲開鹿鳴澤的攻擊,冷冷看他一眼,鹿鳴澤驚訝地指著他的臉道:你的眼睛……”
奧斯頓垂下眼睛,像是歎了口氣:還找人嗎?
鹿鳴澤覺得他在逃避問題,一把抓住奧斯頓的手腕,他仔細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皺眉問道:你怎麼了?你的眼睛怎麼回事?為什麼充血了?
奧斯頓看起來不想再多問一次,更不想回答,他用力把鹿鳴澤的手推下來轉身就走,鹿鳴澤趕緊跟了上去:喂!你去哪兒!
奧斯頓一路上走得飛快,鹿鳴澤在後面用跑得都追不上他,但是在宇航船上他又不能大聲喊,害怕把別人引過來他只好跑快點跟上去。鹿鳴澤不明白奧斯頓生的什麼氣,但是或許他並沒有生氣,而是……發生了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剛剛希伯萊和曼格斯為什麼會倉皇逃跑?奧斯頓又是怎麼回事?他的眼白裡遍佈紅血絲,眼角緋紅得也如同要滴下血來,鹿鳴澤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很不正常,急促而粗重,隨著他走路越來越快,鹿鳴澤甚至覺得他變成了一頭野獸。
……
奧斯!你去哪兒!

鹿鳴澤沖過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奧斯頓終於停下來,他努力壓了壓自己的氣息,輕聲而快速地說:洗手間。
“……”

鹿鳴澤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他這麼急原來是想去洗手間?這麼暴躁原來是叫尿憋的嗎……
鹿鳴澤怔怔地鬆開手,他見奧斯頓一離開,又要條件反射跟上去,對方卻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別過來。
喔、喔……”

鹿鳴澤就站在原地,看著奧斯頓走遠的背影撓撓頭發——怎麼想都覺得很不正常,不像是想上廁所啊,想上廁所不會這麼大殺氣吧。
鹿鳴澤就又飛快跑上去:你到底怎麼了,你是不是生病了?你的臉也很紅!你給我站住!別走了!競走呢?!
奧斯頓像終於不耐煩鹿鳴澤的魔音貫耳,進了一間船艙的甬道之後,他猛地停下來,轉過身對著鹿鳴澤伸出手,慢慢放在他肩膀上。但是他手上的力道完全不如他表面那樣克制,鹿鳴澤的肩膀像被兩隻鉗子夾著,甚至感覺下一秒就被擰碎了。
鹿鳴澤被他那雙血紅的眼睛盯得脖子後面冷颼颼的,便罵道:你到底發什麼瘋!
奧斯頓艱難地閉了閉眼,望著他:發情。
“……”
在這等我,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鹿鳴澤微微張著嘴,忙不迭地點頭,奧斯頓又重複一次:尤其是Omega,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奧斯頓熟悉船上的一切路線,所以他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最近的目的地,他囑咐了鹿鳴澤之後,轉身沖進洗手間,不一會兒一個腰帶還沒系的人被拎著領子扔了出來,然後洗手間的門就地一聲摔上了。被扔出來的人羞憤(?)地望了鹿鳴澤一眼,抓著褲子趕緊跑了。
鹿鳴澤站在洗手間門口,覺得自己像個英雄——像在火車上為少女看守壞掉的廁所門的英雄。
洗手間裡面一開始很安靜,後來斷斷續續傳出來水聲,還有些壓抑著的,沉重的喘息。鹿鳴澤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翻著白眼往天花板上看,他想告訴自己裡面啥也沒有,但是……還是不由地通過聲音腦補一些畫面。
“……咳。
鹿鳴澤乾咳一聲,忍不住開口問道:那什麼,你沒事吧,需要幫忙?
過了挺長一段時間,門裡面傳來一聲輕笑:幫忙?幫我度過發情期?好啊,你進來。
鹿鳴澤反手就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哪壺不開提哪壺。但是他死撐著不想承認錯誤,還和奧斯頓隔著門開玩笑。
……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看看船上有沒有其他……”
咣!

鹿鳴澤的話被砸門聲打斷,他趕緊投降:行行行,我不說了。
他抱著手臂靠著洗手間的門等了一會兒,奧斯頓還是沒有出來,鹿鳴澤就有點黑線——這個持久性會不會太好了?對方是不是昏倒在裡面了?
鹿鳴澤試探著叫了一聲:奧斯?
過了一會兒,裡面傳來一陣急促的喘著,之後是吞咽的聲音,對方回答得很慢:嗯。
我其實有些不明白,你為什麼會突然發情?剛剛還好好的。

奧斯頓疲憊又隱忍的聲音響起:我強制自己提前……剛剛只有這一個辦法能讓我們,脫身。
鹿鳴澤還是不太明白,他摸了摸鼻子:他們為什麼跑了?
這次裡面好久沒有回應,鹿鳴澤疑惑地嗯?了一聲:奧斯?
你不覺得……”

對方哭笑不得的聲音從門內傳來:你不覺得現在並非聊天的好時機嗎?
鹿鳴澤咳道:那我在外面等你。
他一邊往外邊走一邊笑得跟個賊似的,他這副狼狽樣子,不知道還有什麼時候能再看見。不過鹿鳴澤其實心裡還是有些疑惑的——難道奧斯頓真的是君子?據他所知,所謂的發情期,就跟傳說中被喂春藥一樣,只靠理智是沒辦法克制的,他就忍著自己解決?
鹿鳴澤想著想著突然又莫名其妙地有些挫敗——都這樣了也要忍著,看來對方是真對跟他走腎沒啥興趣。


32 請你做我的靈魂partner
鹿鳴澤在衛生間門口等了好久才把奧斯頓給等出來,他出來時一臉疲憊的樣子讓鹿鳴澤很是擔心他會不會那什麼而亡。
你這是……處理好了嗎?
嗯。

鹿鳴澤若有所思地打量他,奧斯頓問他看什麼,鹿鳴澤就說:你好像說過,發情期時間很長,你這樣……行嗎?
奧斯頓輕輕撫了撫手腕,微笑道:走吧,接下來是什麼,繼續找你的同伴,還是回去?
鹿鳴澤就知道他不願意提了,但是他還是有個問題想不明白,希伯萊到底是看到了什麼才離開了,難道也跟資訊素有關?還有他說自己是Omega這件事……扯的吧。
“Alpha的發情期與Omega不同,用你的話叫一山不容二虎。
鹿鳴澤驚訝地說:你怎麼什麼都記得。
奧斯頓笑得很謙虛,眼神很溫柔:你說過的話我都記得。
鹿鳴澤移開視線,奧斯頓就若無其事地接著說道:這就是你疑惑的問題,他們如果繼續待在這裡,就會發生流血事件,而且很明顯,那兩個人都不是我的對手,離開才是最恰當的選擇。
鹿鳴澤突然覺得他們所謂的資訊素,跟野獸的氣味差不多,更具體的形容,像是狼群內的社會階級關係。當頭狼得到了與雌性的最先交配權,其他的雄性必須讓出領地,否則,你就是在向頭狼挑釁。
鹿鳴澤嘟囔著自言自語:但是為什麼他們會覺得我是Omega……”
慣性思維,而且這種時候Alpha的資訊素過於濃烈,包裹住了Omega的資訊素也很正常,他們只是下意識以為你是Omega而已。這也是我必須真的進入發情期的緣故,普通的資訊素攻擊無法騙過同類。

奧斯頓說完後輕聲道:你對資訊素還真是一無所知。
鹿鳴澤抬眼看奧斯頓一眼,哼哼了半天:……那剛才,你那樣是不是很危險。
是。
“……”

鹿鳴澤突然覺得奧斯頓就在這等著他,對方不提這件事的起因,肯定是在等他主動提。鹿鳴澤不是蠢人,他知道奧斯頓什麼意思,也不好意思裝鴕鳥,於是支支吾吾地說:這次是我的錯,害咱倆不小心曝光……”
——
對這種狗比可以過後打,而且一定要往死裡打。

奧斯頓微笑看著他:還不算無藥可救,你這麼會打架一定懂得一個道理,真正能打到人的招式,永遠是暗招。
鹿鳴澤一聽他這樣說,便隱約記起他帶Omega回來那晚曾經對他說教過,不能衝動。鹿鳴澤把臉撇到一邊鼓了鼓嘴,等奧斯頓接下來的長篇大論。但是奧斯頓並沒有說下去,只叫上鹿鳴澤離開這個地方。
鹿鳴澤有些疑惑:你不再說點什麼了?
說什麼?
不能衝動什麼的?

奧斯頓挑眉道:換成別人我可能會想說些什麼,但是既然你自己都明白了問題出在什麼地方,我就再沒必要再多說。
鹿鳴澤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你以前是當老師的嗎?
奧斯頓疑惑地看他一眼:為什麼這麼認為?
直覺……不過又不像。
就當是吧……”奧斯頓輕笑一聲:你以後會知道。

鹿鳴澤覺得他這句話有深意,但是這沒什麼大驚小怪的,總之奧斯頓每句話都有深意。
不過,你如果拜我為師,我會很樂意悉心教導。
鹿鳴澤翻著白眼看向頭頂的宇宙:我謝謝你啊。
奧斯頓對鹿鳴澤的嘲諷不以為意:問你一個問題。你現在知道希伯萊的嘴臉,打算怎麼辦,還跟他繼續合作嗎?
鹿鳴澤聞言皺起眉頭,卻沒馬上回答。
其實你早該看出來了,希伯萊是個貪財的人,尤其當買方市場與賣方市場表現出巨大的差異時,他的貪婪便會更加肆無忌憚。
鹿鳴澤接下去說:這樣一來我們只有兩個出路,第一,拋棄希伯萊,另尋別的宇航船合作,第二,接受那個狗比的無理要求。
——
永遠。

奧斯頓微笑地看著他:你知道,世界上永遠不會被滿足的,是人的貪婪,他的籌碼只會越加越大,而你們,不再是與之平等的合作者關係,而是奴隸。
鹿鳴澤無奈地歎口氣,他很少對別人妥協,但是只有在這件事上,他無可奈何:但是第一個辦法行得通的話,我們也不會淪落到如今這種地步,從斯諾星出來的人名聲很不好,尤其北城那群亡命之徒,他們做事從來沒有顧及,連累得我們也跟著遭殃。私人造宇航船不敢跟我們合作,而政府造的……只有希伯萊這種連蒼蠅腿肉都吃的狗比才會考慮幫我們,下一個合作者只會比他更壞。
或者說,他們選擇跟希伯萊合作,看中的正是他的貪婪本性,可以用錢財解決問題,至少是一種解決問題的途徑,如果沒有他,斯諾星上的人生活會變成什麼樣,鹿鳴澤不敢想像。
奧斯頓微微勾起唇角,他的臉一半隱沒在陰影裡,鹿鳴澤很想知道他現在的表情,特別那雙灰色的眼睛,是不是還像平日裡一樣盛滿溫柔。
如果,還有第三個選擇呢?
鹿鳴澤聞言條件反射地攥住拳頭,問道:什麼選擇?
奧斯頓笑著說:一個人,如果有弱點,就會成為別人的把柄,同樣,一個國家,如果有短板,就會永遠受制於人,斯諾星這種到處是短板的星球,更加不能一味妥協。
鹿鳴澤慢慢鬆開拳頭,深吸一口氣:那有什麼辦法,它的自然條件就這樣,聯邦政府又不管,我們也無可奈何。
他當然知道,他不是對歷史一無所知的傻子,他所在的地球就有很多活生生的例子。
歷史的教訓和經驗告訴他,世界上沒有永恆的朋友或者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不論是國家還是個人,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如今的斯諾星搖搖欲墜,只不過,它卻是被自己的主星拋棄。別的星球科學技術那麼發達,唯獨斯諾星落後得像個原始部落,充斥著骯髒、混亂和犯罪,久而久之,它竟然成為這些特質的代名詞。當然,有一個原因是它沒有值得主星扶持的價值,或者說,正因為它的無價值,聯邦政府甚至不把斯諾星當成自己聯邦的一部分。
奧斯頓伸出一隻手按住鹿鳴澤的肩膀:改革從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但是,迫在眉睫。如果永遠畏懼可能發生的阻力,那就永遠不會有進步。
鹿鳴澤不由看著奧斯頓的眼睛,對方誠摯地回視他:斯諾是你的星球,如果你都因為絕望而放棄它,那麼還會有誰願意為它付出。
鹿鳴澤突然覺得呼吸急促血流加快,他幾乎克制不住自己躁動的心臟——一個星球,擁有這麼多人口的星球,真的是無價值的嗎?
不,它只需要一個機會……
我要怎麼做……”

鹿鳴澤猶如被惡魔引誘,忍不住去碰觸禁果——他絕望了太久,需要有人讓他看到希望,需要有人給他構畫一個膽大妄為的夢想。
奧斯頓將手從他肩膀上拿開,微笑著轉身要走:辦法有很多,但是我們需要做的事更多,我以後慢慢跟你說。
鹿鳴澤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壓低聲音怒聲道:奧斯!回答我!
奧斯頓唇角的弧度絲毫未變,等鹿鳴澤慢慢平復穩定的呼吸,他才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輕輕搖晃:首先,不要急躁。
“……
別吊胃口。

奧斯頓心裡其實很高興,他更加好奇,為什麼在斯諾星這種被各方壓制的星球,會有鹿鳴澤這種存在。
鹿鳴澤的腦筋很聰明,眼界更是出乎意料地寬闊——他提出要對斯諾星進行變革,對方非但沒有覺得荒謬,反而像大旱中等待甘霖的土地,埋藏於地下的種子尚在蟄伏,但是已經蓄勢待發,想要讓世人見證他繁榮的模樣。
但是為什麼……
鹿鳴澤這種年紀不可能有足夠的閱歷來令他積累經驗,僅有一次考軍校的經歷更加不會令他迅速擁有這般政治敏感度,除非他是天才……不,還有一種可能……他借鑒了前人的智慧,所以他明白,自己所說的貌似荒誕的理論,才是拯救斯諾星唯一的辦法。
——甚至於鹿鳴澤可能也曾有過與自己不謀而合的想法,但是這種想法對他來說阻力太大,動力太小,現實讓他變成現在這般利劍蒙塵的模樣。
奧斯頓感覺自己每個細胞都在高度興奮,仿佛發現瑰寶一樣的興奮,他迫切需要一個能夠與他在靈魂高度擊掌的人。
他微微垂下眼睛,壓低聲音,令自己不至於太過失態:那麼我就不說那些抽象的話了,問你一個最簡單的問題,誰的錢最好賺?
鹿鳴澤略一遲疑:富人的錢。
奧斯頓微笑:為什麼?
人傻錢多……錢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只是一串數字,或者說,因為有錢,因為什麼都不缺,他們迫切想要……”

奧斯頓接著說道:想向世人展示他們的財富,來滿足過於龐大的數字帶給內心的空虛。
鹿鳴澤閉上眼睛,腦海裡閃過無數在地球時見過的報導,那些富人們的經歷在旁人看來毫無意義甚至傻逼,但是他們就是樂意去花那個錢——而且要向全世界炫耀。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沒錯……”
那麼他們樂意如何展示他們的財富?

歷史上曾有王愷石崇為了攀比炫富,用精美絲綢編織屏風綿延鋪設四五十裡,他們為什麼這麼做,閑得蛋疼……不,因為沒有人這樣做過,物以稀為貴,這樣才能顯示財富,如果是有意義的事情,做起來反倒沒有這麼有衝擊力。
標新立異,特立獨行。
奧斯頓贊許地點頭:你看得比我期望的還要透徹。
奧斯頓歎口氣,不知在感慨還是高興:騙人其實是騙心,同情心,虛榮心,佔便宜的心……能夠揣摩到他們的心理,那麼你離你的目的就會更近一步。
鹿鳴澤覺得有些呼吸困難,他停下腳步,不再與奧斯頓並肩而行,他覺得眼前這個人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他想要靠近他,追隨……不,或者說,想超過他。
那麼,你騙我的是什麼心?為什麼告訴我這些,按照你的實力,完全可以將我蒙在鼓裡,利用我,榨幹我的剩餘價值。
奧斯頓第一次對鹿鳴澤毫無保留地展示自己的惡意,他微笑道:良善之心,親情之心,野心,或者說,對於斯諾星的歸屬感,你愛這個星球,愛這個星球上的人,你的心不在廚房和鍋碗瓢盆上,你是有夢想的人,而我,是有能力幫你的人。
鹿鳴澤一時說不出話,他不知道該感動于對方的理解,還是該生氣他這樣光明正大的陰謀。
但是我不想騙你,沒有靈魂和思想的劍雖然鋒利,但是並非我想要的,撒謊很累,我太寂寞了,需要有個人懂我。所以我將一切告知於你,並且給你選擇退出的權利。
鹿鳴澤沉默半天,艱難地開口:你怎麼這麼無恥。
——
他不可能退出了!他怎麼捨得退出!

無恥?我更希望你管它叫做決心。
奧斯頓也看著鹿鳴澤,他的臉上不再有笑容,他的表情很嚴肅,甚至讓鹿鳴澤覺得,在奧斯頓生命裡,確實有那樣一種東西,他會為此奮不顧身。
他牽起鹿鳴澤一隻手,微微垂眸,然後輕輕吻在他的掌心。
這是我的決心,我與你一樣,願意為我的效忠粉身碎骨,甚至於……不擇手段。
奧斯頓的神色太過肅穆,像在進行某種儀式。
鹿鳴澤胸口劇烈起伏著,他的胸腔被興奮和憤怒充斥著,理智幾乎被這種複雜的感情撕碎。
阿澤,現在告訴我你的答案吧,願意跟我一起嗎?
鹿鳴澤惡狠狠地盯著他,咬牙切齒道:願意!我願意!
他說完,朝著奧斯頓的臉一拳揮出,後者沒有躲,甚至眼睛都沒眨一下,讓鹿鳴澤結結實實揍在臉上。
拳頭上的實感讓鹿鳴澤內心略有震動,他急促地喘息,看著被自己揍的偏過頭去的那個人,微微後退一步,掌心還留有剛剛那個吻的觸感,尚未抽離,鹿鳴澤握緊拳頭,啞聲道:這是你應得的!
奧斯頓無奈地笑笑:所以我沒有躲開……”
他揉著自己的臉說:你打人真疼。
哼!!!!

鹿鳴澤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回頭沖他喊:老子不會給你打工的!我們是合作!合作懂嗎!大爺的!
奧斯頓不緊不慢地跟上去,一邊揉臉一邊小聲嘟囔:我從來沒要你做我的手下,我們是不是該去找曼格斯了,你不想知道他做了什麼嗎?
我知道!我正要去找那個狗比!不許命令我!!!不許誘導我!!!大爺的!
“……”

明明是徵求意見,太敏感了吧。


33 又遭背叛????
鹿鳴澤走了一路,握緊的拳頭還在顫抖,他剛剛揍了奧斯頓一拳,但是絲毫沒感覺到爽。
因為就連那一拳都是他允許他揍的!
可惡!這個混蛋綁架了整個斯諾星做球質,所以不管他多麼生氣,多麼憤怒,都要接受他的邀請——儘管理智上來說,他非常願意接受這個邀請,但是……感情上來說,鹿鳴澤就是覺得很不爽。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讓人不爽的存在。
這一層剩下最後一個雜物艙,要進去嗎?還是直接去找曼格斯?他可能不跟希伯萊在一起了。阿澤?
鹿鳴澤一回頭,奧斯頓正站在雜物艙門口看著他,見他轉頭回來,皺著眉頭問:你去哪兒?
鹿鳴澤深吸一口氣,他覺得奧斯頓有些話說得非常在理,他不能總這麼衝動容易生氣,他自己都快鼓成氣球了,人家啥事沒有,那表情仿佛還非常疑惑。
……”
鹿鳴澤轉過身往回走,他趴在門邊往裡面看了一眼,沒看到熟悉的面孔,便搖搖頭:他們不在這裡,去二層吧。
奧斯頓點頭,他走近鹿鳴澤,輕聲道:找到了那些人之後,你打算怎麼樣?
鹿鳴澤愣了愣:什麼意思?
奧斯頓皺著眉說道:除了誒裡克,沒有任何一個人向你報信,但是他們最初還推舉你為頭領,說明你們關係不壞,不覺得很奇怪麼?
鹿鳴澤心裡有點涼,但是還是強作無事地擺擺手:怎麼會,他們肯定是在準備往外賣的東西,沒有空管我,我們都習慣了。
奧斯頓瞥他一眼沒再繼續之前的話題:去二層吧,船長室也設在二層。
去找希伯萊幹嘛?被他罵成那樣,曼格斯不可能再跟他待在一起。

希伯萊那個滿嘴噴糞的混蛋,誰願意再看見他。不過聽了他們一番對話,鹿鳴澤倒是對曼格斯的工作有了一個新的認知——受氣包,他決定以後對他好點,這個人本來就一副陰沉的樣子,再憋一肚子火,說不定哪天就會憋死。
奧斯頓沉吟道:這可不一定……或許有必須待在一起的理由呢?
鹿鳴澤再次覺得奧斯頓話裡有深意,現在奧斯頓一說話他就緊張,他都得好好揣摩一番。
什麼理由。
鹿鳴澤一邊回答一邊朝頭頂看,居然沒看到樓梯。奧斯頓提醒他:“AXV系列宇航船是分層的,每一層的艙位都被嚴格控制人數,只能從上一層放梯子到下一層,下一層不可以上去。你坐了這麼久的船怎麼還不清楚。
大爺的……坐個船還分三六九等,這就是資產階級的臭毛病……我們以前為了不惹麻煩盡可能不出艙門,誰知道它有沒有樓梯!

鹿鳴澤罵了一句,直接往上一竄,抱住了二樓欄杆,然後用力一拉,把船欄杆當單杠翻過去。奧斯頓在下麵看著,平靜地贊他:腹肌挺厲害啊。
鹿鳴澤得意地哼哼,然後站在欄杆外面對奧斯頓伸出手:來吧,爺就勞動一次,拉你上來。
奧斯頓笑了笑,一把抓住鹿鳴澤的手,跟著躍上二層。
他們兩人像之前那樣貼著船艙根底下偷偷前進,鹿鳴澤偷偷看了奧斯頓一眼,他下意識覺得自己跟他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說話的時候就更隨意了一些。
說真的,你為什麼會把賭注壓在我身上,你就不怕我反水,把你賣了?
他想了想,又說:你是什麼戰爭犯之類的嗎?
奧斯頓微笑著看向前方:你都說這是下注了,我押了你,如果押錯,那也只能願賭服輸。
鹿鳴澤等了半天,見他又逃避重點問題,忍不住追問:是戰爭犯不?
你之前還說我像老師。

鹿鳴澤撇嘴:我現在看你像戰爭犯。老奸巨猾,玩弄權術!
我說過了,以後你自然會知道我是誰。
鹿鳴澤跑到奧斯頓前面:你到底還要不要跟我合作啊,我對你那麼坦誠,你對我這麼藏著掖著,連是幹什麼的都不告訴我,我怎麼信你能給我這樣一個機會,讓我能救斯諾星?
奧斯頓無奈地搖搖頭,伸手把他拉到陰影底下,小聲安撫:還不到時候,等我能說了,第一個告訴你,好麼?
鹿鳴澤嘴上冷哼,心裡還是挺吃這一套的,他只好讓出路給奧斯頓走。奧斯頓疑惑地往周圍看了看,指著前面某處說:這裡怎麼多出來一個房間。
鹿鳴澤的注意力就完全被轉移了,他也跟著疑惑地問:多出來一個房間?那是什麼意思?
按照AXV系宇航船的正常艙位設置,這裡是沒有房間的,不知道為什麼會多出來一個。
喝,誰這麼大架子,還特辟出來一間船艙,夠牛逼啊。

鹿鳴澤很快就知道是誰了,他俐落地幾步跑過去,側著身體朝門玻璃裡面瞅。房間內是有人的,還都是熟悉的面孔,鹿鳴澤一眼就認出他們。其中一個正站起來與同伴談笑,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轉過身。
沒錯,他們在吃東西,而且完全不是像鹿鳴澤他們偷來的那種,而是在被正正經經地款待。鹿鳴澤頓時覺得眼前的事情非常玄幻,這麼多年,難道他以前坐的都是假飛船?偷渡還有這個步驟嗎?
房內的人轉過身時鹿鳴澤還處於錯愕狀態,連躲都沒來得及躲,倒是把對方嚇了一大跳。也許是看到了意想不到的臉,那個人甚至沒拿穩手裡的盤子。
一群人圍上來,隔著窗戶見鬼似的看著他,鹿鳴澤看到這一幕總算是反應過來,在外面用手指了指門把手,示意他們開門。
鹿鳴澤進到房間裡,首先聞到一股食物的香味,明顯是剛做出來的,房間正中擺著一張長桌子,上面放滿了可口的食物——剛烤出來的糕點、切了厚厚一盤子的熏肉、抹著濃稠花生醬的麵包……這豐盛的大餐,對於斯諾人來說,簡直與將一群老鼠扔進了糧倉中沒有兩樣。
鹿鳴澤緩步踱進屋內,從長桌的一頭慢慢走向另一邊,邊看邊若有所思地點頭,然後微笑看向每一個與他擦肩而過的人。
——然而被他盯視的人就沒有那麼自然了,幾乎都是一個反應,與他對視一眼,然後快速移開視線,眼神閃爍,神情緊張。
鹿鳴澤走到長桌盡頭,眼睛看著這些熟悉的,對著他笑的人,端起桌子上的一碗湯狠狠喝了一口。他咂咂嘴,點頭道:奶油蘑菇湯,好喝,好喝。
其中一個蓄著厚密紅色鬍子的人走上來,笑著說:鹿,你怎麼來了,你看這……快坐下吃點東西,餓了吧。
對對對,沒錯,快坐下跟我們一起用餐。沒想到你還知道蘑菇,哈哈哈,我還是今天才知道……”

紅鬍子的叫托比,後說話那個叫傑克,他兩個人都是平時與鹿鳴澤還算相熟的。
鹿鳴澤沒作聲,輕輕一甩把奶油蘑菇湯扔在桌子上,碗在桌面轉了兩圈停下,湯被甩得灑出來,托比拉了傑克一把,示意他趕緊閉嘴。
我剛剛才知道,這艘宇航船根據層數有等級之分,我們向來連三等都住不起,只能在三層雜物艙將就著,他們甚至不願賣食物給我們,必須自己帶乾糧。我從三層翻牆上來二層,就怕您被拐賣了或是切器官了,沒想到您在享福呢?是我打擾幾位了,是吧?瞧瞧,老幾位混得可真不錯,一朝得勢,雞犬升天,直接從三等的雜物艙,升到二等特辟艙,再擺上這樣一桌珍饈美味,謔,給您伺候舒坦了。了不得了不得了,您可真是癩蛤蟆吃上天鵝肉,美夢成真了啊!啊!?
幾個人雖然聽不懂鹿鳴澤說的癩蛤蟆是什麼,但是聽得出他在諷刺他們,畢竟前些年大家在希伯萊跟前得到的是什麼待遇,都有目共睹,沒法辯解,也捏造不來。希伯萊這種人如果突然對誰這麼好,首先該考慮的是他又有什麼陰謀,而非欣然接受。
鹿,你不要說話說得這麼難聽!
托比一臉愁苦地看著他: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今年希伯萊突然要加維修費用,糧食的市價也跟著一起提,我們之前有合作的幾家,他們不拆開賣,要買只能一起買,我們沒那麼多錢買了啊……要不然,我們今年要餓死嗎?
鹿鳴澤皺眉看了一眼門口,奧斯頓心領神會地把艙門關上,他自己抱著手臂靠在艙門前站著,朝鹿鳴澤示意他繼續。
那希伯萊給了什麼條件?
托比立刻開心地說:他說他有個表弟,可以低價賣給我們糧食,雖然他這邊的價格降不下來,但是糧食那邊會便宜一點。
鹿鳴澤一聽頓時覺得一口血堵在喉嚨裡,噴不出來咽不下去,他狠狠一拍桌子:你們是傻逼啊?!媽的還跟他做生意,做上癮了是不是!
托比平時腦子就不靈光,不知道鹿鳴澤為什麼生氣,但是在場的幾個人卻知道——希伯萊已經壟斷了交通運輸這一方面的收入,再把糧食這塊也接下來,那他們以後可真得對希伯萊唯命是從了。
鹿鳴澤咬著牙齒咯咯直響:你聽不懂,我打個簡單的比方,他表弟要賣你發黴的糧食,你買不買?
托比說:當然不買……”
那你買誰的?!人家那邊賣糧的還等你挑揀完了再賣給你?!

托比支吾著說不出話,直說不會吧。鹿鳴澤環視一周,見幾人臉上都有不同程度的驚詫,看起來是暫時被眼前利益蒙蔽了雙眼,還沒蠢到底。
鹿鳴澤深吸一口氣,繼續問:好,假如他今年給了我們新糧,好糧,便宜的糧,但是明年呢?今年不去那幾家糧行提糧,這合作關係就相當於斷了,明年再想撿起來……呵呵,麻煩您幾位想想,咱們是什麼身份!是斯諾星的人!人家樂意賣我們糧已經挺不容易了,短時間還能找到別人嗎?!到時候我們就只能跟希伯萊他表弟合作,如果他借機漲價,你們買不買?
現場沒人說話,鹿鳴澤氣得拿起桌上的碗狠狠砸在地上:說話啊!到底買不買!
奧斯頓皺了皺眉頭:阿澤,冷靜點,你現在發火也沒用。去找曼格斯談談,他是頭領,說不定還來得及。
鹿鳴澤抬頭看他一眼,人群中突然有人說道:不用去找了,我們這次沒有通知鹿,就是打定主意不想讓你知道,畢竟那邊的糧源是你談下來的,我們私自換了糧源,怕你為難……”
鹿鳴澤抬起頭看著他,他的眼神像銳利的刀直紮向那個人: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現在生氣,是因為你們拋棄了我談下來的糧源,讓我丟面兒了?
對方顯然懷著某種暗搓搓的小心思,根本不敢接鹿鳴澤的眼神,低頭道:……我可沒這麼說,是你自己說的。
鹿鳴澤幾乎要被氣笑了,合著他分析這麼久的利弊,都白分析了?
雙方各自沉默良久,鹿鳴將臉扭到一旁,突然笑了一下,他點點頭:好,行吧。你們愛怎麼樣怎麼樣吧,這事我不管了!但是你們別忘了,我在商討會期間也集過資,有發言權。現在我不要什麼發言權了,把我那份錢還回來,從此以後,我幹我的,你們幹你們的,咱們誰都不礙著誰!
鹿鳴澤說完這些話,撥開人群走向艙外,托比見事情鬧大,想把鹿鳴澤拉回來,但是被鹿鳴澤撥開,他完全不想搭理那些所謂的協商和求和,他沒錯,為什麼要妥協。
——背叛,這次是集體背叛。
鹿鳴澤看著斜倚在門口的奧斯頓,漸漸遠離充滿光明的房間,他突然覺得有些恍惚,難道真的是自己的錯,才讓他今天的處境這樣難堪?
一個人再倒楣,總不會總是遭到背叛吧?再倒楣也不該倒楣成這個鬼樣子吧!
奧斯頓見鹿鳴澤眼神有些迷離,就伸手把鹿鳴澤的手拉過來,牽著他一起出了艙門:我們回去找誒裡克吧。
鹿鳴澤聽不進什麼話,只機械地點點頭。
賊老天……想整死他?


34 聽說緊密的擁抱會令人感到安全
鹿鳴澤有些迷茫,他暫時不想回誒裡克那裡,也不想面對任何人。他撥開奧斯頓的手,獨自走出船艙。
鹿鳴澤趴在欄杆上往遠處看,奧斯頓在他身邊停下,也學鹿鳴澤的樣子趴在欄杆上。鹿鳴澤伸出手想感受一下氣流的流動,但是什麼都沒有——宇宙裡怎麼可能有流動的氣流呢。
宇航船外面有一層電離負氧膜,可以阻止裡面的氧氣跑出去,但是同時能允許呼吸出來的二氧化碳排出,所以我們可以在宇航船上自由呼吸。
鹿鳴澤沉默地點點頭,這個世界的科技水準非常發達,發達得像地球上看過的科幻小說,但是再想想斯諾星……連煤氣罐都沒有!
鹿鳴澤猜,大概除了斯諾星,再沒有哪顆星球會落後成那種鬼樣子吧。
這種電離負氧膜有一個優點,我很喜歡,它不會遮住光,可以讓來自遙遠星辰的光透過來。
鹿鳴澤聽著奧斯頓給他講這些感興趣的東西,心境慢慢平復下來,置身於廣袤無垠的宇宙中,一眼望去只能看見黑暗,但是再仔細看,會發現在黑暗裡,還藏著一些星星。他忍不住笑了笑:是哈,誰發明的,厲害,真是個不錯的發明。
奧斯頓見他失去平時意氣風發的囂張勁頭,莫名有些生氣,鹿鳴澤軟軟地趴在欄杆上,頭髮也軟軟地蓋住眼睛,好像喪失了一切衝勁兒。他現在就像個受挫的小孩子,又無奈又沮喪,奧斯頓甚至覺得看到了那樣的場景——鹿鳴澤無數次想衝破身邊無形的枷鎖,但是抗爭了很久,最終又被緊緊裹住,套牢……然後他縮在那個柔軟堅韌的殼子裡,再也不會產生絲毫對抗它的想法。
奧斯頓歎口氣,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揉——是比想像中還要柔軟的觸感。鹿鳴澤的頭髮非常軟,而且濃密,卷卷的蓬鬆的一個球,太好摸了。
鹿鳴澤被摸了兩下沒反應,沒想到對方卻上癮了似的,搓起來沒完,他不樂意地撥開奧斯頓的手,嘟囔著換個邊把臉趴在胳膊上:幹嘛呀……”
——
把後腦勺朝向他的這個角度看起來,反而更想揉了。

奧斯頓沒忍住,突然笑了一聲:需要擁抱一下麼?
鹿鳴澤把臉扭過來莫名其妙看向他,奧斯頓就朝他張開手:過來。
莫名其妙!

他又把臉轉回去了。
奧斯頓歎口氣,直接從後面把鹿鳴澤抱緊緊,下巴抵著他柔蓬鬆軟的頭髮順著鬢角輕輕蹭過去,臉直接埋在他脖頸旁邊。
鹿鳴澤被奧斯頓這一系列動作整懵了,這是他們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態下有這種親密的擁抱——還、還是從後面抱上來的。奧斯頓感覺到鹿鳴澤身體的僵硬,他便輕輕環住他的腰,掌心撫著胸腹下移,緩緩收緊手臂,把他整個人都勒緊,鹿鳴澤感覺自己好像被一張大毯子包住了,甚至被抱得有些喘不過氣。
奧斯頓便趁勢在他耳邊說:以前仿佛在哪裡讀過這種消息,緊密的擁抱會讓人感到安全。你有感覺到安全嗎?
鹿鳴澤被他噴在耳邊的氣息撓進心裡,不自在地甩了甩頭。
沒有?看來還是不夠緊。
鹿鳴澤就覺得身上朝著的手像蛇一樣慢慢纏緊他,把他連著身體和兩條手臂一起抱住,鹿鳴澤根本沒辦法動彈。
……”
奧斯頓趴在鹿鳴澤肩膀上,側過頭,以很近很近的距離看著他,鹿鳴澤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往後避開,淺色的睫毛不由自主快速眨了幾下——那誰誰不是說過,靠得這麼近的距離,不是要打架,就是要接吻麼?
打架……肯定是不會打的,那就是……
鹿鳴澤緊緊盯著他的臉,手在身側握緊——等等,為什麼會發展到這個階段,他是不是漏了什麼事情?跳過去哪個場景?
鹿鳴澤腦子裡面像漿糊一樣亂七八糟,他能做到的只有看著奧斯頓的臉,呼吸幾乎都快停了——要、要來了……等等,不會吧,明明之前連發情期都沒有破功,現在怎麼突然……
這不會是傳說中的用身體安慰?其實要不要告訴他自己沒那麼脆弱根本不用……不過卻是個好時機啊。
鹿鳴澤費勁地吞了吞口水,奧斯頓卻突然笑了一下,他鬆開手,在鹿鳴澤額頭上輕輕一彈:看你的反應,還真是會令人感到安全。
“……
別胡說八道了,快鬆開我。

鹿鳴澤回過神後掙脫開奧斯頓的胳膊,撐著下巴把臉扭到一旁——搞毛啊這個人,是不是有病……
奧斯頓站在離鹿鳴澤很近的地方,跟他一起看著遠方的天空: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鹿鳴澤撓撓頭,歎口氣道:去砍了曼格斯。
奧斯頓沉默了一下:這時候還顧得上洩憤?
鹿鳴澤皺起眉頭:早知道曼格斯這麼不靠譜,就不該選他做頭領,至於其他人……無話可說,跟他們談事情太累了,不如直截了當先斬後奏。
奧斯頓笑了笑:也算一個不錯的辦法。
他頓了頓,又說道:但是,你就沒想過別的辦法嗎?
鹿鳴澤疑惑地看向他:什麼意思?
奧斯頓歎口氣:世界上有很多種人,有的是將才,有的是帥才,有的是天才,還有的是庸才。
奧斯頓見鹿鳴澤還是不解,又繼續說:但是世上沒有一個人是完全無用的,每個人都會有適合自己的位置,在我看來,庸才反而是這幾種人中最好控制的一種,尤其是那種為了蠅頭小利趨之若鶩的庸才。
鹿鳴澤終於聽明白了一些,他是在指托比他們幾個?
鹿鳴澤從來沒想過要控制別人,奧斯頓口中的仿佛不再是,而是武器,或者說棋子。奧斯頓是下棋的人,他也想將自己變作下棋的人。
奧斯頓仿佛知道鹿鳴澤心裡想的什麼,他說:對某些人,講道理不如講錢來得有用,這不是殘忍或者自大,而是禦人之術。
但是我從來沒想過要利用任何人,我也不想……我把他們當朋友。
那他們把你當什麼?

鹿鳴澤猛地抬起頭看向奧斯頓:我答應跟你合作,可沒答應所有的事都聽你的,你說的……我做不到。他又不是上帝,怎麼能理所當然地將自己放在高人一等的位置?
鹿鳴澤低下頭,雙手探出欄杆,疊放在一起,奧斯頓突然伸出手,將手輕輕壓在他的手背上,鹿鳴澤條件反射想抽回手,卻被奧斯頓慢慢握住。他輕聲說:你如果不這麼做,反而是害了他們。這些人沒有是非觀念和遠瞻性,只有眼前利益,如果任其發展,只會導致滅亡。
鹿鳴澤握了握手,終究還是沒把手收回來:或許有別的辦法解決……”
那你自己又是如何解決的呢?憤怒,發脾氣,疾言厲色?作用呢?

鹿鳴澤轉頭看向奧斯頓,這次對方完全沒給他留面子:作用為零,喔……或許是負,你已經引起了他們的不滿和反彈,沒有人喜歡被當成傻子。
你說這話好意思嗎……”

把別人當傻子的分明是這個傢伙吧!不但把人當傻子,還把人當棋子。
但是不管你的心有多好,用意有多善良,對白癡來說,都沒有一句軟話好用。有些人,就是喜歡吃甜蜜的毒藥,而拒絕苦口的良藥。我說了,他們不能明辨是非,那不如由你來替他們分辨是非啊。
奧斯頓說這些話的時候完全沒有心理障礙,看得出,他經常做這種事,經常把人當棋子使——他對於收買人心、禦下之術,貌似非常擅長。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鹿鳴澤神色有些緊張,但是他還是點點頭。
現在我要告訴你另一句話——憐惜炮灰,就是對大局的不負責任。
炮灰……”

奧斯頓輕輕鬆開他的手,面色淡然,唇角帶著令人如沐春風的微笑:沒錯,炮灰,他們註定是歷史的犧牲者。
他說完又笑道:呵呵,開玩笑的。應該說,他們是歷史的創造者,歷史的豐碑將永遠銘記他們。
鹿鳴澤感覺自己手心滲出了一些冰涼的汗水,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奧斯頓這個人的可怕之處——他巧言善辯,冷酷無情,殺人根本不用刀。
鹿鳴澤突然想起那句話,最可怕的不是有人面對面要殺你,而是你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死的。
覺得我可怕?
奧斯頓看著鹿鳴澤,突然開口問道,鹿鳴澤下意識握緊雙手,奧斯頓皺了皺眉頭,他似乎有些苦惱——或者說是懊惱,他大概在想,不應該過早地在鹿鳴澤面前這樣暴露自己。
奧斯頓把頭轉回去,望著廣袤而黑暗的宇宙,深深歎口氣。
他好像並沒有跟鹿鳴澤說話,而是自言自語:每次都是這樣,我每次說實話都會被人覺得可怖,逼得我不得不撒謊,裝作溫柔,紳士,高尚,莊嚴……但是他們喜歡的並不是真正的我,我只是作出令人喜歡的模樣而已。唔……或者我說錯了,並非只有白癡才喜歡吃甜蜜的毒藥,這是所有人類的共性?
鹿鳴澤突然覺得這孩子活得也是挺累的,明明擁有這麼多危險的想法,每次發言都直指罪惡的人性……可想而知他周圍的人該有多擔驚受怕。
鹿鳴澤突然想起奧斯頓曾經說了一個前言不搭後語的孩子的故事,那個故事太抽象了,細節他記得朦朦朧朧,但是如今卻不由聯想到奧斯頓身上——他不會從小就這樣吧?
不愧是有反社會罪的人啊哈哈哈哈哈,腦後會不會天生有反骨?鹿鳴澤迷信得很,他立刻就往奧斯頓後腦勺上看了一眼,發現他連後腦勺都非常漂亮,也看不出來有沒有長反骨,當然,就算長了他也認不出來,他又不是算命的。
奧斯頓在他旁邊肉眼可見地陰鬱下來,嘴角都勾不起來了,鹿鳴澤他不知道怎麼安慰他,但是轉念一想,人家說得好像確實沒錯,做大事的哪個不是一將功成萬骨枯……能跟他說到這份上,也算仁至義盡了,好歹他還告訴他,怎麼能這麼歧視人呢。
鹿鳴澤心裡有些愧疚,他糾結半天,終於還是抬手拍拍奧斯頓的肩膀,然後哥倆好似的用力擁住他的肩膀:沒事兒……那個,你以後想說了,就跟我說,我不會那什麼你的。
奧斯頓立刻把臉扭過來,微笑:不會離開我的?
鹿鳴澤嘴角一抽:這話有點不對勁吧……”
啊?哪裡不對勁?

鹿鳴澤見他滿臉疑惑又單純的表情,摸摸鼻子:“……算了,沒什麼。
奧斯頓馬上伸出手摟住鹿鳴澤的腰,然後把腦袋靠在他肩膀上: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我也會記住的。阿澤,我已經決定最相信你了,你可不能騙我。
“……”
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啊。

鹿!
正在鹿鳴澤糾結萬分時,身後突然有人來了,他馬上鬆開奧斯頓的肩膀轉過身去,見曼格斯帶著一夥人朝這邊走過來。
鹿鳴澤皺著眉頭看向他:我還沒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了。
他又掃視曼格斯身邊的幾個人幾眼,輕蔑笑道:跟我玩兒群毆?
畢竟以前大家曾經是街坊鄰居朋友親戚,除了曼格斯以外,其他人都有或多或少的不自在。
曼格斯冷笑著看向鹿鳴澤:麻煩你認清現實,認清在場的,誰才是頭領。
是你?那又怎麼樣?

曼格斯接著說:我現在就要以頭領的身份,將你趕下船。
他說完瞥了鹿鳴澤身邊的奧斯頓一眼:不,是你們,一起滾下去。


35 永遠的背叛者
曼格斯等人怕不怕與鹿鳴澤為敵?
曼格斯是不怕的,他一直想挑戰鹿鳴澤,一直在作死,但是其他幾個人不同,只是普通的欺軟怕硬,可能連想到與鹿鳴澤為敵這個可能都會嚇個半死。
與鹿鳴澤綠帽俠一樣著名的是他的凶名,方圓幾裡,只要惹到過鹿鳴澤的、或者見識過惹到鹿鳴澤的人什麼下場,無一不對他下手之狠辣印象深刻。
所以當他們確定鹿鳴澤確實不會站在他們這邊,而是與他們決裂,甚至可能敵對的時候,他們害怕了,這樣一個人做朋友和靠山很合適,如果要站在對立面,那最好在還沒有完全決裂的時候解決問題。
斯諾星上的人都有這種覺悟,所以最初他們打算改變糧源的時候,直接剝奪了鹿鳴澤的知情權——萬一他反對,他們可能還要費一番周章。
鹿鳴澤肚子裡正悶著一股火,曼格斯說完直接把他氣笑了。鹿鳴澤走上前兩步,冷笑道:每年的飛船租借費我都按時交,交得比你們任何人都多,你他媽有什麼資格趕我下船?覺得做得到的話,就來試試。
曼格斯不想讓鹿鳴澤插手他們買糧的事,一開始不想讓他上船,後來發現他上了船,就想把他趕下去。依照以往的經驗來看,鹿鳴澤就是這麼聽不懂人話,且一意孤行,他擔心鹿鳴澤會破壞與希伯萊表弟的交易,到時候鬧起來誰都治不了他,還不如讓他趁早下船。
曼格斯揚著下巴看向鹿鳴澤:你除了打架還會幹嘛?
鹿鳴澤奇怪地說:暴力管用為什麼要講道理?
“……”

鹿鳴澤故意氣他:不過對你來說好像兩邊都行不通,打架打不過我,又不講理,除了胡攪蠻纏你還會幹什麼?
曼格斯陰沉沉的臉更陰沉了,他突然轉身,從人群中拽出一個人,然後將他用力拖過來,鹿鳴澤一看,神色就變了變,隨即嘲諷地勾起唇角。
果然,曼格斯又把誒裡克拉出來當擋箭牌,他仿佛認定了鹿鳴澤對這個Beta舊情不改,動不動就會拿他說事。不過就像鹿鳴澤所說的一樣,一種辦法好用,為什麼還要另闢蹊徑?既然誒裡克是個很好用的擋箭牌,就一直用他。某種程度上,他們倆還真是不要臉得很相像。
我不想殺你,但是你必須馬上帶著你的人下船,不然我就先把這個懦夫扔船下去。
曼格斯抓著誒裡克的領子把他提起來,後者本來就瘦小,現在不得不踮著腳尖才能避免被衣領勒死。
鹿鳴澤卻絲毫不為所動:你總是拿個背叛了我的叛徒做人質要脅我,不覺得可笑嗎,還是你已經黔驢技窮,除了這招,再沒有別的招術!
他說完就沖曼格斯沖了過去,第一拳打的他的臉,曼格斯躲過了,鹿鳴澤又朝他胸口踹了一腳,這一腳結結實實踹在他心口上。原來那一拳只是虛晃一招,為的是把誒裡克拉回來,早在他出招的時候,已經扯住誒裡克的胳膊,拎住他隨意往身後一甩。
誒裡克也是經常游走於生死邊緣的人,反應相當迅速,一從曼格斯手下逃脫就往奧斯頓的方向跑。
奧斯頓早就在鹿鳴澤沖上去的時候做好準備,他本來想幫鹿鳴澤一群人圍過來糾纏他。曼格斯在鹿鳴澤手底下吃了個小虧之後反倒越戰越勇,他向來不服鹿鳴澤,頭領競選之後更是恨他——他恨鹿鳴澤比他更有威信,尤其對方在當選頭領之後還來那麼一出,用一個拙劣的謊言將頭領的位置讓給他,這令曼格斯耿耿於懷。
曼格斯是一個極度自信的人,自信到自大、自負,卻有很強的自尊心,鹿鳴澤那樣做,給曼格斯的自尊心無疑帶來很沉重的打擊,他不記仇才怪。
曼格斯知道鹿鳴澤的實力,他每次跟他打架都拼上全力——不,應該是拼命,像個瘋子一樣,只要能打敗鹿鳴澤,他甚至不顧是不是會鬧出人命。但是這也許並非曼格斯的本意,在遇上強大的對手,自己又非常想贏的情況下,事情的走勢就不受自我意志控制了。
他大概已經忘了自己最終的目的是把鹿鳴澤趕下船,他現在只想打敗他,打敗他,打敗他!
但是鹿鳴澤不一樣,他最初學得是強身健體的功夫,儘管後來這些功夫都用來殺人,但是他還是會本能地控制自己——打人可以,傷人也可以,但是不會招招致命,尤其對方是南城的人時,鹿鳴澤下意識會保留幾分。
這就導致一種很奇妙的局面,分明挨揍更多的是曼格斯,受傷更多的也是他,他卻能跟鹿鳴澤隱隱打成平手。
鹿鳴澤被曼格斯纏住了。
這兩人戰況膠著,奧斯頓更加不好受,因為鹿鳴澤被纏住以後,更多的人就空出來,前赴後繼地往奧斯頓身上撲。在場不少素質不錯的Alpha,奧斯頓再厲害也架不住人海戰術,於是也被纏住了。
誒裡克原本想趁亂逃跑,半路卻被托比截下來——不知道是不是也被曼格斯的理論影響,最初加入商討會的那一波人會明顯表現出對懦弱者的輕視,他們雖然不會像曼格斯一樣欺負誒裡克,心裡還是看不起他的。
托比抓住誒裡克,然後朝眾人喊道:你們都住手!別大了!鹿!你再不住手我真把誒裡克扔下去!
誰知道鹿鳴澤連看都不看,頭都不回,還往曼格斯臉上狠狠捶了幾拳。
鹿!你聽見沒有,你再不住手……我、我真把他扔下去了!
誒裡克被拎著領子勒得極不舒服,他此時掛在二層欄杆邊緣,他的臉幾乎要碰到電離膜上了,腳下就是一望無際的黑淵宇宙。誒裡克不敢往下看,也不敢掙扎,他只能抓著自己的領子低聲叫喚:放開我!
誒裡克被長期欺負,已經形成一種本能的自閉型抵抗方式,他仿佛只懂得保護好自己,而不是去反抗,所以他就算被托比這種人抓住,也只敢掙扎而已。
他們打得正激烈,突然橫插進來一個聲音:老天,你們這群鄉巴佬,在我的船上做什麼!
希伯萊得到船員的報告,說自己船上有偷渡客在鬥毆,而且地點還發生在二層,就暴怒地趕過來了,他一看眼前的情形,發現比他自己想像的還要糟糕,頓時火冒三丈。他正好走到誒裡克和托比身邊,朝著托比的屁股就是一腳:去死吧!
托比沒站穩,直接向前摔趴下去,被他抓在手裡的誒裡克被托比一撞,整個身體翻過欄杆,頭朝下掉了下去。
誒裡克發出一聲尖叫,托比也傻了,他剛剛完全是無意識鬆開的手。鹿鳴澤聽到誒裡克的聲音分了一下神,結果被曼格斯找到機會,一拳揍飛出去,他的身體滑到船邊,鹿鳴澤沒管太多,借著慣性直接躍出欄杆,一把抓住誒裡克的手,同時鹿鳴澤感覺到自己的腳踝也被抓住了。
奧斯頓在看見誒裡克掉落下去的時候就在往這邊沖,但是鹿鳴澤是被揍飛出來的,速度比奧斯頓快,而奧斯頓只來得及抓住了鹿鳴澤一隻腳,他自己整個人也有大半身體都掉在船外面,只堪堪拉住欄杆伸出船外面的一角。
誒裡克的手、腳都掉在了電離膜外面,他整個人像被抽水馬桶抽住了一樣,手腳被一股拉力拽著死命往拉離飛船的方向飄——或許用飄這個詞並不恰當,因為那股力量太大,鹿鳴澤原本是向下傾斜的角度,被扯著誒裡克的那股力量拉住,慢慢地,身體幾乎與船體呈水準狀態,而誒裡克的身體便往電離膜外又探出了許多。
啊啊啊啊啊啊啊!!!
誒裡克突然慘叫起來,他位於電離膜外的手腳被扯直,裸露在外的皮膚正肉眼可見地產生傷痕,如同正在被無數把刀切割一般。
鹿鳴澤大驚:怎麼回事!我為什麼拉不住他!
那股力量非常強大,鹿鳴澤不但拉不住,他覺得自己都在往電離膜外面拽。
收起保護罩!
快鬆手!

鹿鳴澤聽到兩個人同時開口,讓他鬆手的是希伯萊,奧斯頓的話卻是對著希伯萊說的,希伯萊明顯愣了愣,然後暴怒地拍著欄杆:開什麼玩笑!收起保護罩整船人都得死!出這種事故我怎麼向聯邦宇航局交代!你們兩個鄉巴佬不想死的話就趕緊放手!
奧斯頓已經被人七手八腳地拽住了,幾個人一起扯著他往船上拉,但是包括鹿鳴澤在內,三人保持著原地不動的狀態,鹿鳴澤覺得自己快被兩股力量扯成兩半了。
他用力往回抽手,額頭上青筋爆起,兩腮的咀嚼肌也因為咬牙鼓起來老高。鹿鳴澤咬牙切齒地說:怎麼……可能……放手啊!叫多點人過來幫忙!!
但是最痛苦的還是誒裡克,他的胳膊和腿已經被鮮血浸透,從土黃色的衣服裡滲出來,染得半邊身體都變成暗褐色。
他仿佛正在被無數風刃切割著,誒裡克痛得幾乎發不出聲音,原本就盛滿哀傷的眼睛,此時全是痛苦和絕望。
宇宙中是沒有空氣的,哪裡來的風刃?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
但是偏偏宇航船周圍有一圈保護罩,這層電離負氧膜,原本就是用來進行氣體交換的,飛船上載著氧氣製造機,源源不斷往外製造氧氣,飛船上的乘客吸入氧氣呼出二氧化碳,二氧化碳氣體通過保護罩溢出,而氧氣則被困在保護罩中,從而達到一種動態的平衡。
但是宇航船的速度非常快,它高速行駛的時候,保護罩周圍的氣體就變成氣流,它們的速度也與宇航船等同,這樣就在保護罩外層形成了一層相對於飛船來說在快速移動的氣流。
風刃。
保護罩這邊卻充滿氣體,壓強比外界大太多。鹿鳴澤他們此時正在與之對抗的力量正是這種壓強差,或者說是氣流、風刃。
奧斯頓一邊抓緊鹿鳴澤的腳腕往後拉,一邊朝希伯萊命令:馬上關閉保護罩!不然就減速迫降!
你開什麼玩笑!這裡沒有可以迫降的星球!減速的話飛船會偏離航道直接變成宇宙垃圾!保護罩一旦關閉再次啟用需要二十小時!你想讓我們都在船上窒息而死嗎!

在宇宙中航行的飛船速度都是一定的,它要依靠這種速度產生的力量沿著航道飛行,除非能夠降落,不然減速會令宇航船的航道和運行半徑都發生變化,即使是經驗充足的船長也會迷路。
當然,在宇宙中進行變軌運動也不是不可能,必要條件有一個,就是燃料充足,所以只有小型飛行器、機甲才能做到,而這艘宇航船太大了,也沒有足夠燃料供它變軌。
奧斯頓聽了希伯萊的話卻緊緊皺起眉頭——他怎麼忘記了,自從老總統下臺之後,確實有很多政策都變了,但是宇航局應該屬於軍方才對,怎麼連保護罩開關的時間間隔這種細節都會變?
鹿鳴澤的手心被汗水浸透,額頭上也是全是汗水,他覺得自己要抓不住誒裡克了。鹿鳴澤另一隻手拽住誒裡克的領子,雙手抓住他狠狠往後一抽:我他媽就不信……草!!
但是人類的力量怎麼與整個飛船對抗,他的胳膊曲到一半,突然被沒了力氣,他的胳膊被猛地扯了回去,並發出哢嚓一聲——鹿鳴澤的手臂脫臼了。
鹿……放、放開我吧……”
誒裡克明白自己今天是必須死了,他的心情反而突然輕鬆了許多,或許以後不用再生活在曼格斯的陰影之下,不用再被人罵懦夫……也挺好的。
鹿鳴澤疼得說不出話,他的手使不上力,只能用力抓著他的衣服,好久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想死嗎……”
誒裡克朝鹿鳴澤笑了笑:不想死。謝謝,鹿,你是我這輩子最感謝的人。
誒裡克慢慢抽回手,鹿鳴澤手心有汗,他本來就抓不住,誒裡克一動,他就只能眼睜睜看著誒裡克慢慢往保護罩外面滑。
鹿鳴澤瞪大眼睛凶他:誒裡克!你幹什麼!不許動!
誒裡克苦笑著說:有一件事我很後悔,背叛過一次,就是永遠的背叛者。
鹿鳴澤瞳孔緊縮,誒裡克用力一抽手,被保護罩內強大的氣壓瞬間推出去,穿透那層電離膜,然後消失在黑暗的宇宙中。
鹿鳴澤胳膊上失去拉力,整個人倒掛了過來,奧斯頓馬上抓著鹿鳴澤的腿把他扯上甲板。
鹿鳴澤上船之後,躺在甲板上整個人都有點懵,他手裡還抓著一片被血染成紅褐色的外套,他覺得這件事很奇怪——一個生命的消失,原來只需要彈指之間?
誒裡克甚至沒留下什麼像樣的遺言,他還有個孩子,他這次出門還特地帶了多一點的錢,想給他的孩子買禮物……
鹿鳴澤用力握緊手裡那片布料,現在輪到他後悔了——如果早點知道誒裡克心裡是這麼想的,他就該早點告訴他,他從來沒有把他當成背叛者。
他向來以保護者自居,其實跟那些欺負他的人一樣,根本沒把這樣一個懦弱瘦小的Beta當成正常人類看待,更沒有去考慮過,一個苟且偷生、貪生怕事的人,內心也會這麼敏感,會長久地對當年那件小破事耿耿於懷,甚至自認為是背叛者
阿澤……”
鹿鳴澤隱約聽到有人叫他,他下意識轉頭去看,便見奧斯頓正擔憂地看著他,鹿鳴澤張了張嘴,卻被奧斯頓直接橫抱起來:別說話,先去治傷。
鹿鳴澤對此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他靠在奧斯頓胸前,頭卻倔強地轉向身後,看著甲板上那群離他越來越遠的人。他牢牢記住他們此刻的表情——惶恐,心虛,害怕,或者不屑……鹿鳴澤覺得自己什麼都看不見,唯獨看得見他們的臉。
一張張令人作嘔的臉!


36 主星!!我又叒叕來了!!
鹿鳴澤被一路抱回雜物艙,他的胳膊沒什麼大事,就是脫臼了而已,在斯諾星上的時候,鹿鳴澤教過奧斯頓一點簡單的治療術,脫臼他還可以處理。
只不過後面有點不順利。
鹿鳴澤面無表情地看著遠處,任由奧斯頓把他右邊胳膊接上去又扯下來——新手醫生就是不行,他都接歪了三次了,還在皺著眉頭捏著鹿鳴澤的肩膀往上懟。
鹿鳴澤實在受不了他這樣,自己握住胳膊狠狠一擰,哢嚓一聲,接好了。
奧斯頓擦掉額頭上的汗,輕輕呼出一口氣,在鹿鳴澤旁邊坐下。鹿鳴澤心想,松了一口氣的明明該是他吧,再讓他折騰幾次他的胳膊說不定就廢了。
奧斯頓坐下之後沉默了一下,然後說:你剛剛太衝動。
鹿鳴澤皺眉看向他。
奧斯頓沒有放鬆表情,仍舊非常嚴肅:剛才如果不是我抓住你,你也會被拖出保護罩,跟誒裡克一起變成宇宙垃圾。
鹿鳴澤將手中染血的爆破布料好好疊起來,塞進懷裡,將臉轉開:我現在同意你的說法。
奧斯頓望著遠處跟他靜靜地坐了一會兒,他懂了鹿鳴澤的意思——他不再猶豫了,決定接受他的建議。
奧斯頓歎息道:我希望你保持善良的本性,但是,我不希望你被你的善良害死。
鹿鳴澤冷笑了兩聲:謝謝啊,我一點都不善良。如果你在斯諾星上待得久了,也會跟我一樣。我們活得很累,也很艱難,但是都在掙扎,你也會對生命產生敬畏,會對陌生人出手相救,而不是將他們當成棋子。
奧斯頓微微垂下頭,沉思了片刻說道:你說得沒錯,知道生命的脆弱生活的艱難,便會不由自主產生惻隱之心。但是你現在看到的僅僅是眼前的存活,或許你沒有選擇拯救這些人,則會換來更多人存活,那麼你將如何選擇。
鹿鳴澤聽過這個選擇題,一列無法停下來的列車,行到一處岔路,一邊是五個人,一邊是兩個人,可以有一次變軌的機會,而他現在是必須作出選擇的那個人。
這個題目太討厭了,為什麼必須是我來選擇。
奧斯頓笑了笑:你該慶倖你是可以做選擇的那個人,而不是被選擇的那個人。而且,你現在面臨的問題有所不同,如果那少部分人是有潛在犯罪率的罪犯,而那占多數的人是你的親人,做起來就容易多了吧。
鹿鳴澤愣了愣,他想起伍德一家人和一些與他混得很熟的鄰居,心中的天平傾斜得很徹底。鹿鳴澤笑了笑:說得沒錯,我也是個自私的人。
如果可以,如果他能獨自脫離斯諾星,那他就會選擇離開。但是不行,唯一一條考軍校的路已經行不通了,他的身上被打上斯諾星的烙印,不論他走到哪裡,他都是斯諾星的人。
奧斯頓仿佛看透了鹿鳴澤的想法,唇角帶起有點惡劣的笑容:還有一個辦法,不需要你弄髒雙手,你可以在我的庇護下活著。嗯……總之我是不在乎去做那些敗壞品德的事情,我也可以給你一個身份——一個即便有斯諾星的背景,也不會有人敢質疑半分的身份。
鹿鳴澤聽後立刻一巴掌拍他臉上:滾蛋!
奧斯頓被拍得像不倒翁一樣晃出去又晃回來,低聲自語:做我的附庸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多少人排著隊希望等到我拋出的橄欖枝。
鹿鳴澤翻著白眼往天花板上看:那你拋去啊,關老子屁事。
奧斯頓也不生氣,只看著他微笑:那麼目前這件事,你打算怎麼做?我希望看到你的才能。
鹿鳴澤想了想,說道:去買糧吧。
不是去砍人了?
呵。

奧斯頓看起來很滿意,他目視前方,嘴唇輕輕闔動:為什麼?
鹿鳴澤也跟他一樣,目視前方,說的話仿佛密語,只有兩個人才聽得懂的密語:我要做南城的頭領。
奧斯頓笑了笑,繼續問:所以為什麼?
民以食為天,尤其在南城這種地方,我不信希伯萊會好心到真的賣給他們沒問題的糧食,等他們自己吃個大虧,沒吃的時候,這些糧就派上了用場。

奧斯頓驚訝似的挑起眉頭:哇噢,不錯的想法,然後你打算高價賣出去?
鹿鳴澤瞥他一眼:那樣的話叫發災難財,錢對我來說沒什麼用處,我要的是
什麼叫

鹿鳴澤忍不住又朝奧斯頓拍了一巴掌,這次被他躲過了。鹿鳴澤繼續說道:我們家鄉,也有一些類似於你理論上的治人之道、禦人之術,名為恩威並施。恩為收買人心,威作震懾人心,而我現在缺少的,正是,我會免費向他們提供糧食的。
奧斯頓忍不住鼓起了掌:漂亮,你真下手起來不比我善良多少。也非常適合做領導者,如果再勤快點肯定不會到今天這種地步。
鹿鳴澤從來沒見過奧斯頓這種幼稚又欠揍的樣子,原來他不裝逼的時候更討人嫌!真恨不得當場打他一頓:我謝謝你啊!我跟你還是有區別的!
奧斯頓轉過頭看向鹿鳴澤:可是你哪兒來那麼多錢?即使有錢,希伯萊也不會幫你運糧,這是一個不切實際的空想。
鹿鳴澤沉吟道:他們不是希望我們下船別管閒事麼?總要給我們離開的工具吧,至於錢的問題……在主星,總會有更多機會賺到錢的,我不是很擔心。
奧斯頓莫名其妙問了一句:你要去主星?
當然了,我們約的糧源就在主星,其他地方並買不到糧。

鹿鳴澤說完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朝奧斯頓勾起唇角,與對方惡劣時候的樣子如出一轍:你害怕去主星?喔,我差點忘了,你是反社會罪罪犯嘛,你怕的話,可以找個地方先藏起來,我養你啊。
奧斯頓盯著鹿鳴澤的眼睛,又忍不住去摸他右手的手腕,摸到一半卻收回手,無奈地歎口氣:真是胡鬧。
鹿鳴澤懶得再聽他嘮叨,站起身朝艙門外走出去,奧斯頓也跟著爬起來,他追上鹿鳴澤:不過你怎麼肯定希伯萊會給你飛行器?他說不定會把你直接扔進外太空。
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們兩人找到希伯萊的時候,對方正在與曼格斯商量什麼事情,曼格斯見到鹿鳴澤進來,竟然沒有露出平日裡那種兇悍的表情,而是皺起眉頭,鹿鳴澤瞥他一眼沒理會,直接走到希伯萊面前:給我一架飛行器,我要下船。
希伯萊眉頭抽了抽:衛兵,是誰放他進來……”
如果你是叫他的話。

奧斯頓微笑著從門口進來,手裡拖著個被揍昏過去的警衛員,扔到希伯萊面前:他已經不能回應你的命令了。
——
還以為這人想到什麼高明的主意,原來還是靠暴力強權那一套。

奧斯頓覺得這真是他出道以來這些年做過的最瘋狂的一件事,完全沒有計算後果,也沒有一個系統的計畫,就上了……
——
拉這樣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入夥到底是不是正確的,面帶微笑的奧斯頓開始遲疑起來。

鹿鳴澤攤了攤手:就是這樣,你們不是希望我下船麼,難道打算讓我像誒裡克一樣,直接跳下去?那還真是做不到哈,老子又不會飛。
曼格斯這時突然開口:如果你保證不打擾我們交易,可以繼續待在船上,我正在跟船長交涉。
希伯萊被當著面這樣說,頓時想拔槍射擊,他憤怒地咆哮道:我不允許!!曼格斯!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
曼格斯冷漠地哼道:你不就是想加錢麼。
鹿鳴澤打斷他們的談話:不必了。
他看向曼格斯:你如果是出於對誒裡克的愧疚,就好好去照顧他的家人吧,不過想來你也不會有那種感情,人被你欺負了一輩子,現在做什麼都顯得假惺惺。
曼格斯沒有說話,他臉上還帶著鹿鳴澤揍出來的傷,鹿鳴澤移開視線,向希伯萊要求:給我一架飛行器,要大個兒的,不然飛到一半掉哪兒去我就很不划算了。當然,你也可以不答應,那我就只好拖著這一船人共沉淪咯。
鹿鳴澤用一種我很喪心病狂的表情看著希伯萊:我不需要你送我一架飛行器,只需要你送我到目的地,所以並不會費多少錢。
宇航船上總是會備幾架飛行器,以免發生事故,或者作為緊急添加物資的僚機來使用。但是一般情況下,這些飛行器是用不到的。
……今天就用上了。
希伯萊憋屈得想駡街,但是他又不敢在這兩個瘋子面前太過囂張,人家武力值擺在那兒,他可是看見了鹿鳴澤怎麼把曼格斯揍成豬頭的,他不想讓自己英俊的臉也變豬頭。
強權之下,唯有服從。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個卷毛鄉巴佬身邊站著的那個人,他總覺得在哪兒見過。
但是在哪兒呢?
希伯萊想了半天,只想起來他是之前在集裝箱裡發情的那個Alpha。希伯萊覺得自己也許是想多了——擁有這麼厲害的資訊素攻擊,以前如果真的見過,不應該沒有印象才對。
奧斯頓察覺到希伯萊的目光,突然轉過頭來,抱著手臂對他揚眉一笑,一臉的痞氣,跟鹿鳴澤顯然是一路人。
——不不不,他怎麼會認識這種鄉巴佬,又怎麼會莫名其妙把這個穿著破爛棉衣褲、又髒又邋遢的男人跟某位高貴溫雅的大人聯想到一起,他的腦袋可能是被這些鄉巴佬氣糊塗了。
鹿鳴澤就這樣跟希伯萊達成了協定,對方要求他的飛行器必須在七天內回到船上,不然就要把鹿鳴澤和奧斯頓當成宇宙海盜上報聯邦政府,到時候等待他們的將會是鋪天蓋地的通緝令。
鹿鳴澤說沒問題,總之他只要機不殺人。
鹿鳴澤離開的時候,曼格斯突然對他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非常討厭懦弱的人,只是討厭而已。
鹿鳴澤覺得自己可能聽懂了,但是又不是特別懂。
不過懂不懂都無所謂,人都沒了,現在說這些話有屁用。
作者有話要說:
奧斯在主星會有什麼?大聲告訴我!!!
有錢!!!有權!!!有地位!!!
還有反社會罪!!![被打死]


37 這個弟弟真可愛
鹿鳴澤從下了飛行器就在吐,他不但恐高,還暈船,尤其暈小型船,就像飛行器這種。
因為宇航船那種大型的行駛起來還算平穩,沒有疾馳和突然變向,很平穩。但是飛行器不一樣,它太靈活了,行駛的時候非常不穩當,鹿鳴澤在裡面被晃得腦瓜子都成漿糊了,暈。
奧斯頓頭上一直戴著頭盔,即使降落之後,進入首都,他都沒摘下來。
鹿鳴澤覺得他在躲什麼人。
但是主星的天氣不是很寒冷,奧斯頓這樣就有些怪異。
奧斯頓扶著鹿鳴澤去一旁坐下歇息,後者大馬金刀地坐在石頭臺上,雙手撐起來支在腿上,他強忍住那股噁心感微微揚頭:我只是因為在飛行器上東看西看看得太多,才會暈的。
我知道。

奧斯頓站在旁邊微笑著俯視他:你雖然看上去挺健康的,但是畢竟在斯諾星那種地方,長期營養缺乏,身體就不太健康,我們先去一趟藥店吧。
不去!說了我是因為總東看西看,看的!嘔——”

奧斯頓拍拍他的後背歎口氣:還是去藥店吧。
一個撿破爛的老大爺拄著拐杖緩慢路過,搖頭歎息道: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太亂來了……懷上了就生下來啊,幹嘛買藥墮胎,多傷身體。
“……”

鹿鳴澤抽了抽嘴角:暈船藥過後吃不能管用的吧。
奧斯頓就淡定很多,連表情都沒變:誰說買暈船藥。綜合維生素,還有營養劑,我覺得你營養不良。
鹿鳴澤默默擼起自己的袖子,展示了一下自己熾熱的肱二頭肌:你看著它再說一次。
奧斯頓笑著拍了拍他的胳膊:我沒有嘲笑你弱的意思。
他突然捏著鹿鳴澤隆起的肌肉塊,狠狠擰下去:但是會暈船確實代表你的體質弱了,身體所需的營養素不單是蛋白質就可以,還有各種維生素和微量元素。我知道有一家藥店賣的營養液很不錯,建議採購一些備用。你再不站起來我就綁你去。
鹿鳴澤被他擰得呲牙咧嘴,趕緊將自己的胳膊收起來,不滿地嘟囔:到這裡還沒想到賺錢的辦法,先花上錢了。
那也要花啊。

他們倆現在正坐在一條小巷子,比較陰暗隱蔽的地方,方便談話。鹿鳴澤覺得一旦從這裡走出去,就會被當成潛在犯抓起來調查詢問——在首都整潔的街道上穿成這種邋遢的樣子,那就太顯眼了。好在不論哪顆星球都有流浪漢和叫花子,他倆只要低調一點,也不會引起別人過多注意。
鹿鳴澤轉了轉眼珠子:但是,我們倆都不能採購吧,我沒有身份晶卡,你呢,臉都不敢露,這樣出去買東西,還沒說話就得讓人抓起來。正規藥店不是必須刷身份晶卡麼?人家不收現金。
鹿鳴澤說完愣了愣,與奧斯頓一起把目光投向坐在一旁抱著背包發呆的駕駛員。
奧斯頓一雙灰色的眼睛含笑看著他:據我所知,聯邦軍方所屬的部隊福利待遇都非常好,只要有軍方晶卡,日常用品隨便刷,很方便。
鹿鳴澤一聽,兩眼閃亮亮地冒金光:國家福利嘿,不用白不用。
他走過去一屁股坐在駕駛員旁邊,然後哥倆好地摟住人家肩膀:小哥兒,怎麼稱呼?
加百列普羅旺斯……”
哇塞,好名字,熾天使啊,棒呆了。

鹿鳴澤一邊稱讚一邊把手伸進人家空軍制服裡面:我瞅瞅哈,身上帶了晶卡沒?
加百列害怕地掙扎起來,死死抓著制服不讓他把手伸進去:……你們要做什麼!放開我!!
——噓,乖,別叫。

鹿鳴澤直接壓著他的腦袋壓在自己懷裡,抬腿將加百列的腰用力夾住,將他固定住之後皺著眉頭把手伸進去到處亂摸。奧斯頓在一旁看得怪不忍的,輕輕咳一聲,將臉扭開:我去巷口看著,以防有人再進來。
加百列不知道是明白自己沒辦法反抗,從而放棄掙扎,還是被鹿鳴澤捂得說不出話,一時間真沒有再掙扎了,他的制服被鹿鳴澤很粗魯地扯開,扣子崩了一地,鹿鳴澤為了搜他的身直接把加百利放倒了,自己騎上去到處摸。
鹿鳴澤一邊抽人家的腰帶一邊不耐煩地說:哥們兒,我說你能不能配合點,咱們倆都省事。
奧斯頓站在巷口望風,他偶爾往這邊遞個眼風,覺得場面實在不堪入目——把一個Alpha壓在地上騎著人家扒衣服,怎麼看怎麼覺得……
咳,阿澤,溫柔點。

鹿鳴澤忙著解加百列的褲子,聽到奧斯頓的話就抬頭看了看他,他本來就累得滿頭大汗,一聽對方要求東要求西的,也很不耐煩:你行你上!老子從來沒脫過這種衣服好嗎……”
加百列忍無可忍,扯著自己的褲腰帶大喊:晶卡在背包裡面!不在我身上!
鹿鳴澤一聽就住手了,他氣喘吁吁從加百列身上爬下來,去旁邊拿他的背包,嘟嘟囔囔抱怨道:早說啊……害我費那麼大勁。
加百列覺得自己非常倒楣,希伯萊突然讓他架僚機出來送人,還以為是臨時任務,沒想到送走兩個流氓!這兩個流氓還把他綁架了!
加百列從來想過自己會被在首都腳底下綁架,真他媽的見鬼了。
鹿鳴澤一邊翻背包一邊抬眼看向奧斯頓:他的晶卡我能刷嗎?
奧斯頓遺憾地搖搖頭:刷卡時會在螢幕上顯示他的照片。
鹿鳴澤在加百列旁邊蹲下,捏著他的下巴擰過來,然後把自己的臉湊過去:我倆長得像嗎?
奧斯頓仔細地打量幾遍:或許換身制服會像一點。
鹿鳴澤歎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哥們兒,把衣服脫了。
我拒絕!
別等我扒啊!
“……”

加百列特別想拋棄作為Alpha的尊嚴大聲哀嚎求救——這兩個到底是什麼人啊!!這可是堂堂帝都總統腳下!有沒有王法了!有沒有人來啊!!!救命啊!!!
鹿鳴澤換了加百列的空軍制服,把一頭蓬鬆捲曲的頭髮往腦袋後面一擼,然後撿起地上的帽子扣在頭上。因為鹿鳴澤身形比較挺拔,穿制服沒有什麼違和感,只不過軍校裡出來的兵都或多或少會帶一點書卷氣,像加百利,就有點那種感覺,而鹿鳴澤身上則是帶著一些若有若無的匪氣。
怎麼樣?我穿這身?
鹿鳴澤很開心,上帝國軍校是他的夢想,雖然現在不是上軍校了吧,但是好歹能穿上這身衣服,感覺就很不一樣。他在奧斯頓面前轉了一圈,興高采烈的樣子像過年終於穿上心愛洋裝的小女孩。
奧斯頓挑挑眉頭:不錯,把眼睛完全露出來像變了個人。
……
更陽光了一點。

現場顯然還有一個人,心情跟鹿鳴澤完全相反。加百列坐在一旁抱著鹿鳴澤破爛的棉衣大聲喘氣,顯得非常憤怒。
鹿鳴澤聽到了,突然醒悟過來——自己做的事仿佛是有些過分。
鹿鳴澤笑著坐到加百列一旁安慰他:別生氣哈,我買完東西回來就還給你,不會把你的制服弄壞弄髒的。
加百列一拳朝他的臉揍過去,被鹿鳴澤輕鬆抓住手腕,他依舊笑嘻嘻的:你看,怎麼還打人呢……再這樣我對你不客氣了啊。
加百列這時終於認識到自己跟面前這個人的實力差距又多大,他剛剛被鹿鳴澤壓在地上搜身的時候就在極力反抗,但是對方只看似輕鬆地壓著他而已,他就半點都掙脫不了。
還有旁邊站著的那位,雖然全身上下都包得嚴嚴實實,只能看見他一雙眼睛,但是僅僅看一眼這雙眼睛都令人覺得可怕。
——這兩人,到底什麼身份?
加百列用力把自己的拳頭抽回去,臉一扭坐在一旁生悶氣。加百列剛從軍校畢業,也就二十歲上下的年紀,比鹿鳴澤還小,而且他長得很清秀,儘管身材比較高大,但是從臉看還是能看出嫩來。
——小朋友。
鹿鳴澤就又心軟了,這位哥們兒被派出來送他們兩個到主星,其實挺倒楣的,現在還被他們打劫……
他習慣性笑著湊過去哄人家:別生氣啦,我去去一會兒就回來了,馬上把衣服還給你好不好?
加百列看都不看他:你們兩個搶劫犯。
……話別說這麼難聽嘛,你配合一點,我們不會傷害你的。等我們辦完事,你把我們送到地方,就讓你走,好不好?

加百列瞥了他一眼不說話,鹿鳴澤繼續笑眯眯地說:我特別喜歡上過軍校的人,覺得你們可厲害了。話說希伯萊為什麼派你出來,你看起來還挺小的呢。你在希伯萊手下幹多少年了?是不是得罪他了啊,跟領導要好好相處,能巴結就巴結,不然的話就會被派出來給我們這種人當司機。嘿嘿……”
這話說到了加百利的痛處,他怎麼知道!自己也是倒了血黴了,因為剛畢業經驗不足,所以就選了客運船做實習生,誰成想客運船也這麼危險!
加百利被煩得要死,憋屈地喘了幾聲:我不是正式飛行員!我是實習生!
鹿鳴澤對人家的惡聲氣聽而不聞,跟打開話匣子似的:……原來是實習生!我說呢,看起來這麼小,說不定比我還小,你多大呀?
奧斯頓原本縱容鹿鳴澤去打聽一些事情只是想收集多一點資訊,但是他聽著鹿鳴澤問的東西越來越離譜,臉上還帶著那種樂開花了的表情,怎麼都不像演戲,不由地眯起眼睛。
——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不會是在認真泡凱子,完全忘記自己還有事要做了吧?
奧斯頓一旦產生這種懷疑,就覺得越琢磨越像,他對鹿鳴澤的不合時宜感到非常生氣,他覺得鹿鳴澤一點都沒把大局放在眼裡。於是一把拽住鹿鳴澤的衣領把他拎開:別貧了,你想說到什麼時候?快去藥店。
鹿鳴澤讓他拽得倒退著走,一邊掙扎一邊喊:幹嘛你……我跟這個弟弟說幾句話怎麼了,真喜歡上過軍校的小朋友嘛……買藥的事急什麼啊!哎呀!別扯……衣服扯壞了!
奧斯頓一腳把他踹出巷子,冷冷地掃他一眼:還不快去,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誰是你弟弟。
——這是奧斯頓和加百列同時產生的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
奧斯頓:有點方……
鹿鳴澤:俺們村兒的人都特別崇拜大學僧。興致勃勃


38 你好像掉馬了
主星不愧是主星,滿大街都是新奇玩意兒,鹿鳴澤從來沒見過。
聯邦政府的科技水準確實很高,有些東西就不說在斯諾星上沒見過,在地球上的時候,鹿鳴澤也沒見過。
他們這裡的汽車可以在地上跑,也可以在天上飛,飛得很高,鹿鳴澤一開始以為是飛機,後來看見有車從天上俯衝下來,車的肚子底下還有火。
高樓大廈上有懸掛著的大幅螢幕,上面在打廣告,仔細聽還有人聲。這跟地球上的巨幕廣告差不多,但是他們的螢幕也是鹿鳴澤從來沒見過的,不是液晶顯示器,而是一層光膜。這層光膜並不透明,不是像看電影一樣的投影,而是像一道散射的鐳射屏障,不會讓人看到光膜後面的東西以影響畫面顏色。
鹿鳴澤盯著看了好久,發現只有從側面看才能看出它沒有厚度,在正面看完全是普通的螢幕。每年到主星來都會發現這個地方比去年又多了一些不同的東西,這真是……讓人又開心又沮喪。
為了不讓自己表現得異常,鹿鳴澤只看了沒多久就趕緊去找藥店。不過他覺得奧斯頓說得都是扯淡,他這麼強壯怎麼可能會營養不良。
但是鹿鳴澤還是去藥店買了一堆營養液、綜合維生素,他還發現一種寫著濃縮軍糧的東西,鹿鳴澤便指著那個東西問:那個,可以看一下嗎?
售貨員是個溫柔的雌性,看不出二級性別,臉上的微笑卻著實令人感到親切。不過她說出來的話就不怎麼親切了:對不起,濃縮軍糧只為軍人提供,您……是軍人嗎?
鹿鳴澤愣了愣,他有點心虛,但是還是咳了兩聲,從口袋裡拿出加百列的晶卡遞過去:刷這個可以麼。
售貨員小姐愣了愣,沒想到鹿鳴澤真的能拿出晶卡,就遞給他一盒濃縮軍糧,刷卡的時候從刷卡機裡面跳出個立體的半胸像,正是加百列晶卡上的照片。這張照片真正的神奇之處在於那個彈出來的立體半胸像會動,它先側了側頭,然後沖著售貨員調皮地“Wink”
鹿鳴澤內心幾乎是呆住的——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玩的東西!
售貨員妹子很盡責地對照照片看鹿鳴澤的臉,鹿鳴澤覺得不能讓她那樣端詳下去,不然肯定會露餡兒,畢竟他就只有輪廓跟加百利長得有些相似而已。鹿鳴澤立刻學著那個半胸像的模樣側了側頭,然後朝售貨員小姐Wink一下。
不像嗎?
服務員小姐臉色微紅地低下頭,把晶卡還給鹿鳴澤:不是這樣的,只是感覺,您的氣質好像與照片上不同了,像兩個人似的。
鹿鳴澤笑眯眯地看著她,輕輕扶了扶帽子:不是都說軍校是一所整容院嗎?我就是因為自己以前太弱才去考軍校的,我現在比以前更像Alpha了吧。
售貨員小姐被鹿鳴澤調戲到無話可說,只低著頭把東西推過去:歡迎光臨。
鹿鳴澤轉身後售貨員小姐卻偷偷往他背後看,她的同事湊過來打趣:剛剛的人是誰啊?
客人嘛。
哇,叫什麼名字?很帥啊,他眨眼那個表情,我差點被電翻了。

售貨員小姐快速接道:加百利普羅旺斯……”她剛說完就覺得不對勁,果然見自己同事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便去推對方。
普通客人的名字你能記這麼牢——哎呀,好癢哈哈哈!
鹿鳴澤顧不得管女孩子們的打鬧,拎著藥品迅速離開,他出了門後才微微松出一口氣——剛剛真是太冒險了,如果被售貨員小姐察覺到他身份有異,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報警啊。報警就慘了,他還好,頂多被遣返,牽連到奧斯頓的話……瞅他那個樣子,進了主星之後連頭盔都不敢摘,真被抓回去說不定會被砍頭啊!
……但是說到底,他到現在也不知道反社會罪到底是個什麼罪名。
鹿鳴澤原本還打算再買一些吃的,卻因為剛剛的經歷不敢再輕舉妄動,他只好去不需要再刷身份晶卡的地方買了一堆麵包——其實有麵包吃也挺好的,對於鹿鳴澤來說,有麵包和大米吃,就非常幸福了。
只不過他在回去的路上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高樓大廈上的光膜顯示幕突然插了一段政要新聞。
笑容甜美的雌性主持人的面容在螢幕上:據星際調查局今日發回報道,尼古拉斯公爵的小兒子奧斯頓尼古拉斯,已於昨夜尋回,此時正在被護送回歸主星途中。奧斯頓侯爵近幾年的發展態勢正可謂蒸蒸日上,隱隱有代替其父成為最具權威性政治家、軍事家的趨勢。在這個總統繼承人大選將至的關鍵時刻,奧斯頓侯爵的回歸不知會對繼承人大選造成什麼影響呢?請大家拭目以待。
主持人說完,大螢幕突然——”地一聲暗下去,再亮起來就又是商業廣告了。但是此時已經沒有人再關注螢幕上的美人在說什麼了,整個廣場爆發出一陣山呼海嘯似的歡呼,鹿鳴澤還沒從剛剛聽到的消息中回過神,就被耳旁突然出現的尖叫聲嚇掉半條魂。
——!!!我男神!!啊啊啊啊!!我男神回來了!!!
天啊我就知道他不會有事的!啊啊啊啊!可惡的宇宙海盜!!我要去參軍!
嗚嗚嗚怎麼辦我太感動了……我要昏過去了……”
啊啊啊啊有人昏過去了啊!!我也要昏過去了!!

這不是誇張,肉眼可見的廣場上男女老少一個個捂著心臟或倒地不起或淚流滿面,鹿鳴澤現在就只有一個感覺——周圍的人仿佛一起發情了,他還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中無法回神。
鹿鳴澤艱難地吞了口口水,拿起一個麵包往嘴裡使勁塞,一邊啃一邊碎碎念:我可能在做夢,吃個麵包清醒一下。
在知道奧斯頓的身份之前,鹿鳴澤揣測過很多次他到底是什麼人,他甚至想過奧斯頓可能是個將軍的私生子,可以在總統身邊說上話而已,什麼反社會罪都是他編出來的,所以鹿鳴澤願意跟他合作。
但是剛剛電視裡說的是什麼?侯爵?最具權威的政治家軍事家?還……還會影響總統大選?
……不行,他必須再吃一個麵包冷靜下。
鹿鳴澤嚼著嘴裡的麵包,突然覺得非常荒誕,面前嘈雜的人群也非常荒誕,他們仿佛在兩個世界。鹿鳴澤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興奮什麼,男神……什麼鬼啊,難道奧斯頓還有個身份是什麼巨星之類?這不是前世小姑娘們追星用的詞兒嗎?
鹿鳴澤拽了拽旁邊一個人的袖子:我說,你能不能不這麼激動了?你都叫了十分鐘了,我耳朵要瞎了好嗎?
那個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抓著鹿鳴澤的手顫抖地喊道:我還能再叫十年!!奧斯頓侯爵回來了!!我們有救了!!!
鹿鳴澤覺得他那個悲憤欲絕的樣子,仿佛遭受過什麼慘無人道的待遇似的。
你們怎麼了……”
怎麼了?!喔,你是軍校的?怪不得不知道,自從大王子插手政務後,我們的個人所得稅增長了5%!真是太混帳了!我覺得我都沒法活了!我還有女兒要養活呢!她都沒辦法買名牌包包了!每天都跟我抱怨被同學嘲笑!

鹿鳴澤抽抽嘴角,心說能有稅可交你他媽的還沒法活了,那我們斯諾星上的人豈不是早就死了。
鹿鳴澤明白沒辦法在這個問題上跟他計較,於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難過哈,總之你男神快回來了……他會為你做主的。
——
真的嗎?鹿鳴澤覺得自己嘴巴好痛。

當然!奧斯頓侯爵是世界上最公正的人!他,還有二王子,一定會為我們這些人討回公道!
鹿鳴澤眯了眯眼睛沒再說話,他告辭那位情緒激動的職員,循著路回到之前那條小巷。鹿鳴澤心中很疑惑,他直覺大螢幕上宣佈的所謂已經尋回奧斯頓的消息是假的,且不說他現在在哪兒,奧斯頓昨晚明明跟他在一起啊……莫名其妙。
不過從僅得到的消息中,他知道了一件事——奧斯頓,跟那個二王子,貌似是一夥的?
鹿鳴澤搞不清楚他們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總之心情是有點複雜的,奧斯頓的身份……這可真是當得上身份兩個詞了,總統大選的結果都能影響,那在前世相當於什麼,副……副總統?
鹿鳴澤覺得自己眼睛都變成了蚊香圈。
鹿鳴澤回來的時候,奧斯頓正抱著手臂倚在牆上,看起來在盯梢,加百列趴在石頭上睡著了,身上蓋著鹿鳴澤的破棉襖。
奧斯頓聽見巷口的響動就往這邊看過來,見是鹿鳴澤,一雙灰色的眼睛瞬間帶出笑意:你怎麼這麼慢,不會是去逛街了吧。
鹿鳴澤複雜地看他一眼,把手裡的麵包和營養液遞過去。奧斯頓笑著接過:我就知道你會去買吃的,過來一起吃。
鹿鳴澤看著他的背影猶豫著開口:那個……”
嗯?
你好像……掉馬了。
????



39 偶像效應
奧斯頓沒聽懂鹿鳴澤說的話,僅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充滿疑惑:掉馬?什麼意思?
鹿鳴澤沒急著說話,找了塊石頭坐下來,他決定先打一下腹稿。奧斯頓也不催,遞給他一瓶營養液:喝了。
鹿鳴澤猛然驚醒,他覺得自己跟在做夢似的,國家領導人!給自己遞飲料!
雖然不懂他們所謂的聯邦政府相當於哪個國家,但是總歸是國家領導人吧!鹿鳴澤當了一輩子小市民,第二輩子直接變成最下等的貧民,從來沒想過會跟國家領導人有什麼交集。

他默默接過營養液,擰開瓶蓋一飲而盡。營養液的味道並不好,也不像鹿鳴澤想像的那樣,一瓶喝下去立刻渾身充滿力量,有股淡淡的水果味,但是口感有點噁心。
奧斯頓見鹿鳴澤把東西好好喝下去了,才再問一次:掉馬到底是什麼意思?
鹿鳴澤覺得自己有點餓,就拿了個麵包拆開往嘴裡塞,他低著頭含混道:就是,真實身份曝光的意思。
說來也奇怪,明明是奧斯頓的身份曝光了,他自己跟著不好意思個大頭鬼啊。
鹿鳴澤想了想,用力抬起頭看向奧斯頓,見後者的眼睛正溫柔地看著他,就說:我今天,在外面看到了一個聯邦政府的新聞插播。你剛剛沒聽到嗎,外面有歡呼聲。
奧斯頓搖搖頭:這裡離得太遠,我什麼都沒聽到。新聞內容是什麼?
鹿鳴澤又瞅他兩眼,說:說是什麼星際調查局報導……昨天晚上找到了尼古拉斯公爵的小兒子。
他說到這裡抬頭看向奧斯頓,後者仍然微笑地看著他,眼角的弧度都沒變一變,鹿鳴澤就頗有深意地問:你說,尼古拉斯公爵的小兒子,是誰啊?
呵呵。

奧斯頓笑聲有些瘮人:他們是這樣介紹我的?以往不是尼古拉斯侯爵或者奧斯頓侯爵麼?這是哪家媒體。
鹿鳴澤被麵包糠嗆了一下,他趕緊擰開一瓶營養液,當礦泉水灌進去——這個人怎麼可以這種調調,也太囂張了吧。
還是說他們有錢有權的人都是這種調調?
奧斯頓見鹿鳴澤不說話,就走過去坐到他身邊,問道:他們還說什麼了?
鹿鳴澤下意識往旁邊挪開一點:說總統大選快到了,然後說,那位小兒子會影響繼承人大選的結果,還說……還誇了他幾句。
奧斯頓好笑地問:誇我什麼?
鹿鳴澤愣了愣問道:“……你就這麼承認啊?
我從來沒想否認過。

鹿鳴澤心裡微動,他想起女主持人那個誇張而虛偽的語氣,忍不住翻個白眼:說你超過了你爹,是最具權威的政治家和軍事家。其他的我就不記得了,然後整個廣場就騷動了,尖叫著男神哇呀呀地昏過去好幾車,我嫌吵就先回來了。
奧斯頓沒理會鹿鳴澤的調侃,微微垂下眼睛沉吟道:總統大選確實快開始了,不過他們不應該有我的消息才對,尤其是借著星際調查局之口說出來……反倒像掩人耳目。嗯,我差不多明白了。
鹿鳴澤沒想到奧斯頓會這麼坦誠地承認自己的身份,有些心累,他垮著臉開了一瓶營養液,這次插了個吸管當飲料喝。誰知奧斯頓看他一眼,給他把吸管抽掉:一天喝兩瓶就夠了,喝多了浪費。
鹿鳴澤乖乖鬆開手:但是關於你身份的事,不是說還不是時候讓我知道麼?
在船上不是時候,不過現在你自己知道了,那就是水到渠成。

奧斯頓順手把瓶子蓋擰回去:更何況來了主星,你想不知道我的身份都難,這是遲早的事。
確實……按照你的出名程度……”

鹿鳴澤抽抽嘴角:說起來你剛剛說明白了,是明白了什麼?
嗯?嗯……多半是大王子又在犯蠢。

鹿鳴澤歪著腦袋一臉不解:啊?
奧斯頓想揉他的腦袋,發現鹿鳴澤的頭髮被帽子困在裡面,就給他摘下來,然後揉了揉他的頭:大王子在跟二王子爭奪繼承人之位,暫時落於下風,他在挽回輿論。
挽回輿論?什麼意思?

奧斯頓歎口氣:為了贏得民心,要提前對外宣佈找到了我,可能想挽回一點形象。
聽到這裡鹿鳴澤就更吃驚了:為什麼?找到你就可以挽回形象?你很厲害嗎?說起來,你到底屬於什麼機構,地位為什麼這麼……”高?
奧斯頓沒說話,卻往鹿鳴澤身後看了一眼,後者也警惕地轉過身,發現加百列在破棉襖底下動了動,然後迷茫地抬起頭,睜開眼。奧斯頓笑了笑:你馬上就會知道。
加百列徹底清醒過來之後,迷迷糊糊地問:我聽到你們在談論尼古拉斯侯爵?他怎麼了?
鹿鳴澤有些吃驚,真沒想到奧斯頓的威信高成這樣,加百列目前可是處於被綁架狀態,一醒過來卻先問奧斯頓的情況,這已經超過了一般的偶像效應了吧,反而像信仰。
鹿鳴澤收到奧斯頓的眼神示意,就將新聞的插播內容又說了一遍給加百列聽,誰知道他聽完之後立刻立正起立,雙手握在胸口:這是真的嗎?!尼古拉斯侯爵回來了?!
鹿鳴澤面帶微笑不動聲色地瞅了奧斯頓一眼:據說是……那電視上都這麼說了嘛,然後廣場上的人都挺激動的。不過,他當時是怎麼失蹤的?
加百列嗷地一聲蹦起來老高:萬歲!
“……”
這孩子是不是傻。

鹿鳴澤用力咳幾聲:你先別激動,到底,他當時是怎麼失蹤的?
加百列仿佛聽到什麼厭惡的問題:哼,官方說法是侯爵在與宇宙海盜對戰的過程中不幸受傷失蹤,但是我是不會相信這種說法的,尼古拉斯侯爵在對敵方面很有經驗,又擅長機甲作戰,才不會被宇宙海盜打敗。而且在這之前,曾經有人借老總統的名義頒佈了一條奇怪的公告,要在律法中加一條罪名……不過這件事後來不了了之。
——
反社會罪?

鹿鳴澤不由自主地又去看奧斯頓,對方眼睛裡帶著笑意,笑得跟他平時一模一樣,根本看不出他在真笑還是假笑。但是他如果真的曾經令國家的法律都單獨為他新增一條罪名,奧斯頓……應該笑不出來才對吧。
——儘管,這在某種程度上也算一種牛逼。
鹿鳴澤突然想起來前一段時間,巡警們在到處抓什麼宇宙海盜,想必也是上面頒佈的命令吧,至於他們到底是假意炒作,還是想借機把隱匿了行蹤的奧斯頓找出來,就不得而知了。
鹿鳴澤見加百列臉都激動得通紅,不由問他:你很崇拜奧斯……侯爵?他是你的偶像啊?
加百列頓時又激動了起來:豈止是我的偶像!尼古拉斯侯爵是全帝國的偶像!他英明神武博學多識,特別擅長兵法,在很多場戰役中都靠自己的決策力挽狂瀾拯救整個軍隊於危難!軍事上帷幄千里,待人又溫雅可親,文學素養曾經得到過多著名教授的稱讚,可謂文武全才的典型啊!他的畫像至今還懸掛在帝國軍校的大廳,正中央是尼古拉斯公爵,順位第二的就是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尼古拉斯侯爵!我加百列要一生追隨你!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去街上看新聞!
……
這他媽的說的是奧斯頓?也許他們認識的不是一個奧斯頓,只是重名而已吧!在鹿鳴澤眼裡,那傢伙分明是性格惡劣滿肚子花花腸子除了臉和身材一無是處的陰謀家。

奧斯頓靠著牆笑得直抽抽,鹿鳴澤額頭蹦起幾根青筋,一把抓住加百列:學生仔,你有沒有被綁架的自覺啊,這裡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
加百列被鹿鳴澤絆住腳很不樂意,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是鹿鳴澤的對手,又不想惹惱他,於是噘著嘴不情不願地坐回石頭上:我想去打聽一下尼古拉斯侯爵的消息而已,只看一眼就好了,你花我那麼多津貼我都不跟你計較了,你這個綁匪好歹有點人性好嗎,讓我去看我偶像一眼!
我不是說了麼,這只是暫時宣佈有消息了,人家可能還沒回來呢,你去也沒用……”

鹿鳴澤以前也見過小姑娘追星,他們追起來可瘋了,要是有人說她家愛豆不是,那沒得多說,當場就得撕起來。鹿鳴澤想,加百列現在,可能就是這種狀態。
唉,真尷尬,分明正主就在面前,他還要裝作不知道,跟一個失去理智的迷弟你一句我一句地把奧斯頓誇上天,這個不要臉的Alpha,就不覺得尷尬嗎。
——好像完全不覺得,還挺享受。
鹿鳴澤瞥奧斯頓一眼,見對方淡定自若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他已經完全從最初得知奧斯頓真實身份的震驚中脫離出來了,他想通了,果然還是自己接觸的那個不要臉的、虛偽的、滿肚子花花腸子、心黑手辣的Alpha才是真正的奧斯頓,原來他說什麼自己假裝成別人喜歡的樣子都是真的,都不是誇張的,都是實話實說的!
但是有些話正因為是實話才令人覺得可怕……
不行,我要去看一眼!

加百列說完就要往外沖,這時奧斯頓突然開口了:士兵,你的忠誠應該獻給帝國。
加百列愣了愣,然後像被釘住了雙腳一樣,他機械地轉過身,看向奧斯頓,後者輕輕將頭盔前蓋打開,他臉上總是帶著那種絕對完美的笑容,此時他正將那種笑容展現在他的迷弟面前。
加百列慢慢瞪大眼,深吸一口氣,同時,他的鼻孔也因為激動跟著一起放大:尼、尼…………”
奧斯頓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噓。
加百列隨即用力捂住嘴,然後狠狠咬在自己手指頭上,他在無聲地呐喊著。
鹿鳴澤跟加百列幾乎同時張開嘴,一口咬住麵包,然後狠狠撕下來一片——真!尷尬!啊!他這個旁觀者都替加百列感到尷尬啊!剛剛在自己偶像面前那樣洶湧澎湃地表白!代入一下自己的話,那真是尷尬得手都要張不開了啊!
鹿鳴澤覺得自己快死了,他可以選擇消失嗎?好想把自己撞死!
奧斯頓重新將頭盔蓋子蓋上之後,加百列總算能恢復正常人的容貌了,但是他像虛脫了似的靠著牆,他好像已經忘了軍校裡教的——見到長官要立正敬禮。
沒想到我離開軍校這麼久,還有人能記得我,深感榮幸。
奧斯頓雖然名聲很響亮,但是他很少在公眾面前露面,唯獨在軍校中才會從幕後走到台前,所以像希伯來那種早就離開軍校輾轉于名利之間的人自然是記不住奧斯頓的臉。可以說奧斯頓尼古拉斯這個名字,在多數人心中只是一個符號而已,它甚至不需要一個帥氣溫柔的形象來支撐這個符號,這個名字和它背後代表的勢力、它所有的功績,已經足以成為人們的信仰。
至於那些不脛而走流傳出來的,關於奧斯頓容貌上的隻言片語,也足以為流言構畫出一個完美無缺的皮囊。
奧斯頓不是公眾人物,他根本不需要依靠顏值。
鹿鳴澤一點都不理解這種崇拜,他在一旁翻著三白眼往天上看,眼角的餘光看到加百列肉眼可見地紅了臉頰。他打個飽嗝,又拆開一個麵包——唯有麵包可以治癒他被創傷的心靈。
尼古拉斯侯爵!天啊尼古拉斯侯爵?!
加百利壓低聲音尖叫,他把自己往牆上撞了幾下。
冷靜下來以後,加百列結結巴巴地說:……我永遠記得侯爵的教誨!雖然我沒能得到您的親自教導,但是您的話一直指引我努力的方向!一直指引著帝國軍校所有學生的方向!
鹿鳴澤暗搓搓地想,這孩子是徹底忘了他是被誰綁架來主星了啊,等他激動過後想起來,會不會有種偶像幻滅的感覺?不過,怎麼聽他這個意思,奧斯頓還在軍校待過?
他瞥了奧斯頓一眼,後者只轉過眼睛回望一眼,又說:你能這樣想很好,不過我希望你永遠記住,你的忠誠應該獻給帝國的,而非我個人。
加百列激動得眼圈發紅,他響亮答道:是!長官!
鹿鳴澤吃撐了,但是他再次拆開了一個麵包。
等他們兩個人唧唧歪歪說了一通什麼忠誠啊犧牲啊之類熱血的話之後,加百列終於恢復了半分神志,他問:尼古拉斯侯爵,您怎麼會在這種地方,還這樣的打扮?
奧斯頓垂下眼睛,似乎在考慮到底要不要把事情告訴給加百列,他思考了片刻之後,終於慢慢地開口:我現在的處境非常危險,有一些事,是不能告訴給普通民眾知道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夠為我今天的出現保密。
加百列忙不迭地點頭,然後刻意壓低聲音問:當然,侯爵,我保證一句話都不會說出去。
奧斯頓歎口氣,加百列馬上非常上道地問:您還有什麼難處嗎?如果是我能幫忙的事,請您儘管吩咐。
奧斯頓搖搖頭,面帶猶豫:不,我想我可以自己解決,我不能勞煩民眾為我的事擔憂。
加百列急忙說:請您千萬不要這樣說,您的事才是最重要的事啊!您……您是不相信我的信用嗎?我可以發誓!絕對不將您的任何事情透露出去!
奧斯頓皺起眉,加百列不敢隨便接話,就在那裡等著,一直等到他心焦得快死過去了,奧斯頓才略帶為難地說:我現在不能聯繫任何人,星際銀行和帝國銀行中的存款和晶卡也被全部凍結,所以,你可以看到,我現在身邊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奧斯頓適時把鹿鳴澤拉到身邊,後者完全狀況外,被拖得踉蹌了一下,然後打起精神朝加百列尷尬地揮揮手:剛剛多有得罪啊完全是因為奧……”
奧斯頓輕輕瞥了他一眼,鹿鳴澤立刻改口:地面凹凸不平,我們需要一個軍方晶卡,辦事,所以才會出此下策。
——
他們現在必須仰仗奧斯頓這磅礴的威信進行接下來的坑蒙拐騙,如果把奧斯頓露底了,他自己肯定hold不住,於是鹿鳴澤果斷地選擇犧牲個人形象成全大局。

好在加百列被初見偶像的驚喜沖昏了頭腦沖散了智商,他現在就是個單方面陷入熱戀的傻白甜迷弟,鹿鳴澤覺得奧斯頓現在要說人有二十根手指他大概也能傻乎乎地贊同。
——迷信啊,不管是對某個人,還是對未知事物的迷信,都會害死人的。
沒關係,您是要辦大事的,儘管拿去用!還需要什麼儘管跟我說,我會盡最大能力協助您的。
奧斯頓微笑看著加百列:我現在被人監視著,確實行動有所不便,而且現在能用的只有他一個人,非常缺人手。
他誠懇地看著加百列:可惜你還要去希伯來那裡覆命,不然……”
奧斯頓後面的話沒有說完,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這就是他所說的,他拋出的橄欖枝——儘管在這種情況下,這根橄欖枝顯然已經爛了,卻仍舊有人願意去搶。
加百列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我只是實習飛行員而已,希伯來長官那裡有很多優秀的飛行員,更不缺我一個人,如果侯爵需要我的話,我願意為您效勞。
他說到最後聲音中就帶上了激動的顫音。
不會耽誤你的前程嗎?
加百列幾乎想跳起來喊跟著侯爵您才有前程好嗎:當然不會!
奧斯頓微笑著點點頭:如果是這樣,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們的對話到此為止,鹿鳴澤也終於吃掉了所有的麵包,插嘴問道:天快黑了,我們現在去哪兒?
先找個地方住下吧。

加百列莊嚴肅穆地立正敬禮:是!長官!
鹿鳴澤突然覺得,自己之前覺得奧斯頓習慣性撒謊,騙死人不償命還是太低估了他——這個人騙人,根本不需要撒謊,真話藏一半,露一點,就有前赴後繼的迷妹迷弟為他披荊斬棘鋪就康莊大道……
作者有話要說:
奧斯不但習慣性騙人,還習慣性一騙騙一堆。


40 你這麼做是因為愛我嗎?
鹿鳴澤心裡一直憋著一句話想問奧斯頓,憋了一晚上,他終於憋不住了。
鹿鳴澤擔心被加百列聽到,就偷偷把奧斯頓拉到一旁問他:你這樣良心不會過不去嗎?
說實話,雖然他也是肇事者之一,但是從奧斯頓主動對加百列曝光身份之後,他們就吃穿住行都靠加百列這個迷弟,鹿鳴澤心裡實在過意不去,加百列還是個實習生呢,工資肯定沒有多少的,軍方晶卡允許隨便刷的那部分也只有日常用品,住店之類的費用還是要他私人出。
奧斯頓摘下頭盔扔到桌子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然後朝鹿鳴澤微笑:不會啊。
“……”

這個人可能已經沒有良心了吧。
報告!
門口突然有人說話:侯爵,我可以進來嗎?
對方顯然壓低了聲音——他不想暴露奧斯頓的身份,但是又出於尊重堅決不會不稱呼對方為侯爵,只好用很低很低的聲音來打報告。加百列可能已經自動將所有關於奧斯頓的事情列為最高級機密範圍內,生怕稍有不慎就給奧斯頓帶來麻煩。
奧斯頓從門上收回視線,笑著對鹿鳴澤說:阿澤,麻煩你幫我開一下門吧。
鹿鳴澤很不樂意:憑什麼?
讓迷弟伺候著就行了,還要他也跟著一起伺候著,才不要。
因為之前我介紹你是我的下屬,你見過長官自己開門嗎?
“……”

鹿鳴澤跟奧斯頓對視許久,終於還是不情不願地去開門了——看在他現在這個身份好用的份上,就暫且聽他的吧。
鹿鳴澤把加百列放進來,後者顯然還沉浸在激動的情緒中難以自拔,進門後把一個包袱遞給鹿鳴澤,鹿鳴澤下意識接過來,卻見加百列直接忽略了他,湊去奧斯頓身邊。鹿鳴澤愣了愣,簡直想把包袱扔在加百列頭上——還真當他是下屬了!
侯爵,我準備好衣服了,不知道您穿什麼尺寸,就目測了一下……不知道合不合適,您先試試吧,不合適一定要告訴我!
鹿鳴澤來時準備了兩套衣服,以往都是這樣,他要準備好看的衣服到主星時候換下來,要不然走到哪兒都會被人用異樣的目光關注著,做事不方便。他把衣服都放在包袱裡了,但是在宇航船上的時候放在誒裡克那裡,之後就不知道被扔到哪裡去了。
不過現在有了加百列這個方便的移動提款機,事情也好辦,鹿鳴澤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提醒奧斯頓讓他弄兩件像樣的衣服來。奧斯頓讓鹿鳴澤直接向加百列提要求——據他說,長官的衣服都是勤務兵準備的,沒有自己張羅這種事情的道理。
……真叫人不爽。
奧斯頓正以他那個經典動作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雙手輕輕搭著膝蓋,優雅地對加百列微笑著:多謝,如果有任何問題,我會讓阿澤跟你聯繫的。
鹿鳴澤笑嘻嘻地看著加百列點頭:沒錯,我們侯爵的事以後都歸我管。
加百列一聽頓時羡慕嫉妒了,那樣子簡直恨不得立刻把鹿鳴澤掐死換自己補上。
只不過屋裡另外兩個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加百列那點小心思上,奧斯頓清楚地看見鹿鳴澤在說那句話的時候捏緊了拳頭,恐怕加百列走後他要承受暴力了。
——不過此刻,他們只能為大局考慮,不動聲色。
奧斯頓掃了鹿鳴澤一眼,兩個人一起假笑著送走了加百列。
鹿鳴澤關上房門,隨手把包袱扔進奧斯頓懷裡:我看這哥們兒非常羡慕能給你當牛做馬,要不然你考慮考慮收了他唄,像我這種粗人,就不太能做那些精細活,伺候不好。
奧斯頓笑了笑,自顧低頭去解包袱:我也不習慣被人伺候,這樣挺好的。
鹿鳴澤笑得有點扭曲:什麼?那我現在在做什麼?
奧斯頓把包袱裡的衣服拿出來在身上對比一下,然後扔回去,無奈地說:你這麼激動,不會以為我是借機欺負你吧?你放心好了,我沒有那麼無聊。只是……我很不理解,你怎麼能這麼快就信任一個剛認識半天的人,還提出讓他到我身邊來這種建議,別忘了,這個人曾經被我們劫持過。
鹿鳴澤愣了一下,他倒真的沒考慮過信不信任的問題。
可是,他是你的崇拜者……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奧斯頓笑得很好看:你怎麼知道他是我的崇拜者?
鹿鳴澤仔細想了想加百列的行為,百分百肯定他就是奧斯頓的粉絲,還是他的狂熱粉絲!
有些事你總看得出來啊,人家又出錢又出力,對你可謂盡心盡力了。你現在處於危難時刻吧,人家也沒因為你失去權利嫌棄你。唉,粉絲做到這份上很不錯啦,一言不合就轉黑的粉絲我見識過太多。
奧斯頓聽後乾脆停下手中的動作,在桌邊坐了下來,他認真地看著鹿鳴澤:錯,知道我失去了權利的只有你而已,仔細想想那則新聞是怎麼說的?大王子只對民眾放出消息說我回來了,而且是他找回來的,並沒有說剝奪了我的權利。
鹿鳴澤想了想,好像也是這麼個道理:你是說他幫你是有企圖的?
奧斯頓又搖搖頭:沒有證據不要胡說,這麼想心理太陰暗。
“……”
這個人好意思說他心理陰暗?!

加百列到目前為止,確實給了我很大的幫助,我將來也會用相應的方式來報答他。嗯……權利,地位,金錢,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就會幫忙。同樣,也會有別的人允諾他權利金錢地位,甚至愛情,讓他借此接近我,做不利於我的事——我的崇拜者雖然多,我的敵人更多。所以我的信任絕對不會是所謂報答的一部分,你認識我時間也不短了,應該知道,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鹿鳴澤坐在桌邊杵著下巴想了想:你說得雖然沒錯……”但是總覺得不太近人情。
更何況即便是真的崇拜者,還有一部分極度偏執的人,他們經常會做出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事情。我不能要求所有人都理智,能做的只有提防。
鹿鳴澤沒做過什麼偶像,也不懂奧斯頓說的感覺,他只能站在粉絲的角度上去看,還是覺得奧斯頓非常冷酷。
奧斯頓看起來頗為無奈:那我就給你分析一下,崇拜的本質到底是什麼。人會在自己感情允許的範圍內崇拜偶像,但是他們最愛的還是自己。換句話說,他們是自私的,他們可能為了偶像花錢、效力,甚至捨身相救,他們對偶像的愛令他們變得狂熱。但是相對的,這些人的崇拜其實來源於自己的想像,不同的人會因為不同的原因崇拜我,而當他們發現這種想像和現實不符的時候,就會失望——遇到這種情況,大部分人不會去求證事實,他們會直接把這種巨大的落差感算到偶像頭上。得越狂熱,做出的事越偏激,這就可能給我的計畫帶來各種各樣的意外。我這裡不允許任何意外發生。
鹿鳴澤聽到這裡有些懂了,……我明白,崇拜不是理解,所以你會說他們喜歡的只是你演出來的你。
鹿鳴澤還是挺理解的,要讓他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本質像奧斯頓這樣,估計他也要粉轉黑了,而且是往死裡黑那種。
你對加百列這麼防備,還考慮了這麼多,覺得他有問題嗎?
奧斯頓往牆邊走了幾步,背對著鹿鳴澤脫掉上衣,然後把加百列送來的襯衫套上。他輕描淡寫地說:不是對他,是對所有人。
鹿鳴澤撓撓頭:對所有人?但是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不怕我也粉轉黑?
奧斯頓重複了一遍:粉轉黑?這個詞倒是契合。但是你從一開始就不是我的粉,哪來的粉轉黑?你最初救我的時候,還不知道我的身份,連我是不是壞人都不清楚,就隨便往家裡帶人,說實話,我一開始非常懷疑你的目的,後來發現你只是單純的沒……善良而已。
鹿鳴澤抽抽嘴角:你剛剛想說我沒腦子吧?我都聽見了,啊?!
奧斯頓笑著說:是善良,你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
“……”

他說得非常真誠,仿佛心裡確實就是這麼想的,搞得鹿鳴澤都有些心虛——只有他自己知道一開始抱著怎樣的想法,如果讓奧斯頓知道他那麼盡心帶他去北城看醫生是因為想睡他,不知道他會不會翻臉啊。
好了,別愣著了,換衣服。
鹿鳴澤就趁機閉嘴了。
他拿起一條褲子抖開,往身上比了比,突然說:不過我還是覺得加百列是你的忠誠粉絲。
嗯?
他顯然對自己的偶像有著某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鹿鳴澤把褲子拿起來,放在自己身上一比——褲腿到地,褲腰越過肚臍:在他眼裡你是鴕鳥嗎?腿這麼長的?
奧斯頓挑挑眉把褲子接過來:鴕鳥也是你們家鄉的東西?
鹿鳴澤此時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這個地方哪有什麼鴕鳥啊,於是趕緊補救:叫法不同而已啦,就是河黎鳥,腿長嘛。
奧斯頓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鹿鳴澤見他轉到屏風後面換褲子,心裡有些嘀咕——沒想到奧斯頓是這麼保守的人?
但是之前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光了好不好……現在才躲,有點晚吧。
奧斯頓冷漠的聲音從屏風後面傳過來:那時候我沒有行動能力,是你強行扒了我的衣服。被強姦過一次的Omega就要習慣接下來的強姦麼?
鹿鳴澤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我呸呸呸呸!說誰是強姦犯呢?你不會打比方就閉嘴!
奧斯頓哼笑幾聲:你換好了沒有。
換好了!出來吧。

奧斯頓拉開屏風,先上下打量鹿鳴澤一番,然後微笑著指自己的腿給他看:事實證明粉絲對我的幻想並不包括這一項,褲子非——常合身。
“……”

麻痹,腿長了不起啊,幼不幼稚!
與奧斯頓相處時間越久,鹿鳴澤越發現他與給自己的初印象不同,他原本覺得奧斯頓是一個危險又強大的人,說得誇張點,跟他相處的時候,這個人會給人一種掌控一切的感覺,他什麼都知道,甚至於……如果哪天奧斯頓突然對他說你是穿越的,鹿鳴澤都不會過分驚訝。
智多近妖,老謀深算。
但是最近……總覺得奧斯頓越來越展露出他不同的一面,經常讓鹿鳴澤大吃一驚。比如他也會幼稚,或者突然對某種東西有很強烈的好感——儘管他每每極力掩飾自己的喜好。
像奧斯頓這樣的人可能從小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吧,他說過一個人如果有弱點,就會成為別人的把柄,而弱點經常來自於內心的感情和欲望,比如恐懼、熱愛或者憎惡,所以他習慣了喜怒不形於色,下意識去控制自己的欲望。
簡直可以做任何權謀遊戲中的最終BOSS
不過現在不一樣,至少有一點鹿鳴澤可以確定——如果真的讓奧斯頓知道自己最初救他那些心思,他絕對會翻臉。明明是個Alpha,平時表現得卻比他這個地球人還保守。
阿澤,過來睡覺。
保守的Alpha拍著自己身邊的床微笑地看著鹿鳴澤。
“……”
剛剛那些果然都是他自己的腦補而已嗎?
奧斯頓仿佛看透了鹿鳴澤的想法,微笑著解釋這間房只有一張床,難道你要睡桌子?
鹿鳴澤哼道:你怎麼不睡桌子。
所以我邀請你跟我一起睡床。

奧斯頓往外邊挪一挪,指著靠牆那邊說:還有很大的空間,你可以在這裡睡。喔……你明天不是還要去找糧源,賺錢買糧麼?休息不好的話怎麼打起精神做工。
鹿鳴澤覺得自己不能這麼矯情,於是脫了鞋爬進床裡面躺下。
但是奧斯頓並沒有像他表現出的那樣老實,原本旅館的床就不是特別大,對兩個大男人來說比較擠,奧斯頓一點不知道謙讓,四平八穩地躺在外面,胳膊緊緊貼著鹿鳴澤的。床這麼柔軟應該能讓人迅速進入睡眠狀態的,但是奧斯頓這樣緊緊貼著他讓他非常的……不能產生睡意。
鹿鳴澤往外面斜著眼看了看,小聲道:你那邊那麼寬敞,能不能往外挪挪啊,擠得慌,我都要上牆睡了。
奧斯頓沒動彈,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側過身,一勾手把鹿鳴澤摟進了懷裡。鹿鳴澤沒反應過來,整張臉直接撲在奧斯頓胸口,鹿鳴澤懵在那裡,奧斯頓卻完全沒覺得有什麼不妥,還在他後背上輕輕拍幾下:這樣就不擠了,快睡吧。
“……”
……睡你媽啊!!!這睡得著嗎!!!!

靠得太近了,鹿鳴澤甚至能聞到奧斯頓身上的味道,不是資訊素的味道,而是……很乾淨的那種味道,雖然剛洗過澡,但是對方身上的氣味還是有殘留,不會被沐浴露掩蓋。
……儘管不是資訊素,卻勝似資訊素。
鹿鳴澤掙扎著把臉從他懷裡退出來,奧斯頓沒勉強,卻在他退後的時候突然低下頭,臉幾乎湊到鹿鳴澤面前:你怎麼這麼折騰,不困?
鹿鳴澤這次沒再退後,瞪著眼睛死死盯住奧斯頓,他就覺得這混蛋是故意使壞,對他越客氣他越得寸進尺。
……那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跟他客氣幹什麼!
鹿鳴澤默默想,數五個數,他要是再不退開,就當場辦了丫。
……一。
阿澤?你怎麼不說話?你在睜著眼睛睡覺麼?
……
二三四五!

鹿鳴澤微微一仰頭,嘴唇輕輕貼在奧斯頓的唇上,然後猛地翻個身把對方摁在底下。鹿鳴澤對於格鬥技巧太熟練了,想要制住一個人,首先應該制住他的攻擊,所以鹿鳴澤下意識的第一反應是抓著奧斯頓的雙腕壓在他頭兩側,然後由淺到深地,一點點吮吻。
奧斯頓的嘴唇略薄,並不是鹿鳴澤喜歡那一款,咬上去也沒有很Q彈。但是他的味道聞起來很討喜,口感都可以忽略。
奧斯頓沒有閉上眼睛,也沒有反抗,鹿鳴澤甚至無法從他的眼底看出意外這種情緒,他灰色的眸子仿佛能被一眼看到底,但是因為過於平靜,讓人覺得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第一個吻,鹿鳴澤沒敢太深入,只在嘴唇上做了些功夫,最重的一下是他咬了奧斯頓的唇角一口,然後他輕輕抬起頭,氣息有些亂。
鹿鳴澤覺得該說點什麼,但是在他開口之前天地瞬間倒轉了過來,奧斯頓在翻身把他壓下的同時掙脫了鹿鳴澤的束縛,嘴唇上抽離的觸感重新回來,而且比之前更加強烈。鹿鳴澤的雙手被壓在頭頂,他身上那個人就完全不懂得客氣了,能用的招式一絲不落地全往他身上招呼。
鹿鳴澤覺得舌頭快被咬掉了,他口中氧氣漸漸減少,呼吸也越發不暢,他下意識掙扎,但是只下意識躲了一下,膝蓋就被狠狠壓在床上,甚至擠進床墊裡,他根本沒辦法動彈。
——高天冷月。
——月下的黑水河。
——水中暗湧,還有松針輕勻微冷的味道……
緊緊裹著他,喘不過氣!
鹿鳴澤朦朧地仿佛又看到那種場景,與麥洛奇實驗室中見到的場景一樣,不過這次比印象中的還要清晰。
這不是錯覺……
鹿鳴澤狠狠吸了一口氣,修長的手指插入他發中,抓著他的頭髮再次吻下去,越來越深……根本不給他機會喘息。
這個吻持續的時間很長,細微的吞咽聲和喘息在室內顯得格外清晰,氣氛變得越來越煽情。但是最終也止於這個吻,奧斯頓在鹿鳴澤濕潤的唇上輕輕啄一下,兩個人望著彼此沉默地喘了許久,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開口。
……”
奧斯頓徹底放開鹿鳴澤的手,拇指在他濕潤的唇上緩緩揉過,輕聲問道:你這麼做,是因為愛我嗎?
鹿鳴澤微微睜大眼睛,腦子裡那些旖旎的畫面突然被沖散了。
奧斯頓將手收回去,低聲道:不是嗎……”
“……”

鹿鳴澤猛地推開奧斯頓,一骨碌爬起來並迅速下床。
去哪?
鹿鳴澤沒回答,他直接出了房間,房門將奧斯頓的聲音阻在身後。他又沿著走廊走出去很遠,在走廊盡頭停下,窗外月光很明亮,鹿鳴澤捂著自己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臟深深吸一口氣。
——……什麼的。
作者有話要說:
助理:好久沒見過老大這麼笑了。
奧斯總裁:好久沒見過這麼善(sha)良的人了。


41你以前幹什麼的?”“賣肉。
鹿鳴澤夜裡一晚上沒回旅店,他準備去街上轉轉看有沒有工作可以做。
主星帝都與鹿鳴澤以前住過的大城市一樣,很多地方到了深夜裡仍然燈火通明,夜如白晝。但是並非每個店鹿鳴澤都敢進去逛,萬一要查身份晶卡,是非常麻煩的。身份晶卡和軍方晶卡不同,身份晶卡必須燒錄持卡公民的全套基因和虹膜,除了本人誰都不能使用。
斯諾星上的人除了因為被人歧視找不到工作,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身份晶卡。而不用身份晶卡的工作都是黑工,收入沒有保障不說,連生命安全都沒有保障,說打就打說罵就罵……所以出去試過水的斯諾人最終都回來了。
所以對他們來說,想要臨時賺些錢,最好是去混亂的地方碰運氣。環境越亂越容易混進去,危險性越大越容易撞大運。
帝都作為主星的都城,很少有人敢違法犯罪,而一個城市,除開違法犯罪的地方之後,哪些地方最亂?
網吧、酒吧、賭場、夜總會……
但是老起來除了賭場,其他三種都是花錢的地方,雖然認真說起來賭場也是花錢的地方,不過好歹有賭贏的可能性。
……但是去做打手會不會更好?想在短時間內賺很多錢,好像只有武力可以出賣,嗯……還是殺手更合適一點吧,這麼短時間哪有人需要打手。
鹿鳴澤站在十字路口進退兩難,正迷茫時,突然感覺身後有人,他下意識轉過身,看到一個男人,對方正舉著手,貌似想拍他的肩膀。
鹿鳴澤挑挑眉頭:您什麼事兒?
那個男人也吃了一驚,他沒想到鹿鳴澤這麼機警,對方收回手抱住手臂,微微笑起來:我看你在我店門口站了好久了,不進來也不走,好奇之下出來問問。
鹿鳴澤了一聲,看向面前的賭場:這是您開的店呀,失敬失敬。
鹿鳴澤粗略地打量了面前這人幾眼,他長得倒是很俊,就是打扮得奇奇怪怪,身上穿的是那種鑲滿亮片鑽石的夾克,不像個生意人。
對方聞言笑道:那當然不是我開的,這才是我的店。
他指著鹿鳴澤身後的一家店給他看。
——夜總會?
鹿鳴澤重新審視起面前這個男人,他認不出對方到底是什麼性別,他看起來倒是高大,就是身材有些瘦削。鹿鳴澤心裡猜這應該是由於工作的原因吧,瘦顯人美,要當公關,當然就要瘦一些。
要不要來我店裡坐坐?
鹿鳴澤回過神,趕緊搖搖頭:謝謝好意,我可喝不起裡面的酒。
對方好笑地噗嗤了一聲:很誠實啊。我看得出來你不會是我們店裡的客人,你是出來找工作的?他一邊說著一邊把視線往鹿鳴澤腳上溜。
鹿鳴澤身上換了加百列買的衣服,但是腳上還穿著他自己的靴子,有的地方皮子都掉了,一看就不是新的。這個老闆眼睛很尖,一眼就看出鹿鳴澤缺什麼。
鹿鳴澤一聽他話裡的意思連忙擺手:不行不行,這更不行了,我做不來你們這行。
那個老闆臉上就有些尷尬:傲慢的年輕人……你是看不起公關嗎?你現在的處境難道不是非常窘迫?
鹿鳴澤解釋說:您誤會了,我呀,壓根做不來服務業這行,我暴脾氣,做不到笑面迎人,您要不怕破產儘管請我。
鹿鳴澤說著,那位店老闆已經又不動聲色地將他打量了一番。最開始他遠遠看著就在霓虹燈下發現了鹿鳴澤,對方雖然臉不是會令人一眼就驚豔難忘的類型,但是身材是真的好。
老闆做這一行做了將近十年,自認為看人的眼光不差,他覺得這個年輕人資質不差,好好調教的話絕對能成氣候。
老闆也是無可奈何現在可能因為生活好了,帝都又很少發生戰爭,很多A變得無所事事。身為Alpha卻毫無鬥志,內心敏感脆弱,安逸消磨了他們的銳氣,這導致近幾年帝都基佬數目與日俱增,更多的Alpha不想好好工作,而是想依偎在別的Alpha懷裡撒嬌耍賴……
當然,這裡也有負責接待的Omega,只不過這類數量極少,因為Omega原本就是稀有資源,讓他們陪客,實在可惜了,而且根據聯邦的法律,Omega的身體屬於國家資源,不能隨意使用,正常情況下,任何工作單位都不能聘用Omega
雖然店裡各式各樣的公關應有盡有,今天卻突然來了一個客人,死活看不上店裡的公關,嫌他們身材太瘦,脂粉氣太重,看看都覺得沒勁。
作為全帝都規模最大的夜總會,老闆怎麼能允許無法滿足客人的情況發生?就出來臨時招人了。
鹿鳴澤考慮著要不要做回老本行試試,雖然做那件事有些危險,不過確實賺錢快,而且他之前做過,算有經驗,難度不會太大。
他走神的時候那個老闆又說話了:喔,你誤會了,我不是讓你來做公關,想請你當保鏢。當保鏢不需要服務人員,只要保護店裡的安全就行了。
這個工作倒是正合他意,鹿鳴澤立刻笑著點頭:原來您想聘用的是保鏢?那真是求之不得,不過我做不長久,最長半個月,就得離開。
店老闆笑著說:你想做那麼久我們還收不了那麼久呢,我們這裡臨時來了個貴客,人手不夠,你幫我們頂場三五天就可以離開。來,跟我過來吧。
鹿鳴澤就跟著店老闆去了,他邊走邊問:那什麼,老闆,我們是不是先把價錢談談?
你伺候好了客人,價錢好說。這樣吧,因為你是臨時外聘的,我給你按照店裡的平均薪資算,一小時兩千五,怎麼樣?

鹿鳴澤差點被驚掉下巴,他們這兒工資水準這麼高的?!這是幹保鏢的工資水準嗎?不會是讓他去給國家領導人當保鏢吧——就是伺候好客人這句聽著有些彆扭。
不過他現在正缺錢,別說當保鏢了,當殺手都幹,只要給錢,他才不管保的是誰。時薪兩千五對鹿鳴澤來說是一個巨大的誘惑,他開始盤算著到離開能賺多少錢。如果這裡的工作時間是像普通職工一樣,每天八小時……那他三天就能賺四萬斤糧食了!
鹿鳴澤覺得自己眼前已經開始冒金幣了,現在看這位老闆都覺得他渾身上下金光閃閃的。
鹿鳴澤舌頭有點打結:老闆,你們這裡一天工作多長時間啊?八……八小時?
老闆回頭朝他笑了笑:哪有那麼長,一天也就三四小時,時間長了身體受不了。對了,在店裡叫我希瑞就可以,別叫老闆了,你叫什麼名字?
鹿鳴澤不明白一天八小時哪裡受不了,他在斯諾星殺豬的時候,從早晨到晚上,一點不得閒。不過城裡人可能比較嬌氣吧,在他們看來三四個小時就很了不起了。不過鹿鳴澤不想對未知的事插嘴,顯得他無知又沒素質,就撓了撓頭沒繼續問。
好的老闆,您叫我鹿就可以。
希瑞意味不明地看了鹿鳴澤一眼,挑眉道:你倒是知道規矩。
鹿鳴澤臉上還帶著笑容,一時有點愣:啊?
希瑞便給他解釋:進了我們店就都得用藝名了,這不是你給自己取的藝名嗎?
鹿鳴澤恍然大悟——傳說中幹這種服務行業的人都要取藝名,而且取得花裡胡哨,恨不得把所有好聽的姓氏都加在自己身上,這樣接待客人的時候,光名字就能聊個幾百塊錢的。但是他一個保鏢需要取什麼藝名啊?保鏢不是戴墨鏡穿西服,沒事站在一旁裝木頭人,有事沖在第一個幹架就可以了麼?臉都用不上,還用什麼藝名?
不過他也懶得解釋,難道要坦言自己的真名聽上去像藝名?於是跟著乾笑了幾聲,沒再跟希瑞討論下去——他要多做事少說話,這樣才能少犯錯多拿錢。
對了,你以前做什麼的?
鹿鳴澤謙虛地微笑道:賣肉。
希瑞一聽眼睛就亮了——原來是同行呀,那說服起來應該不算難吧,只要他從中操作,輕輕地推他一把,重操舊業是分分鐘的事。
挺好挺好,呵呵。
鹿鳴澤有些摸不著頭腦,也不知道賣豬肉是好在哪兒,難道聽起來力氣比較大?只好跟著呵呵笑。
希瑞把鹿鳴澤帶到一間房間,讓人給他換了一身黑色的緊身勁裝,靴子也讓他換了新的。鹿鳴澤覺得有點奇怪,當保鏢穿這麼薄其實不太安全,穿厚點和韌性強的布料才能對攻擊起一定緩衝作用啊。
鹿鳴澤拽了拽緊緊貼在身上的布料,猶豫著問:穿成這樣不太合適吧?
希瑞盯著鹿鳴澤身上被肌肉撐起來的緊身勁裝兩眼放光:是不太合適,Vivi,給他換那件。
Vivi
是這家夜總會的服裝道具師,長得很漂亮,穿得很風騷,一聽希瑞的話立刻興奮地去翻櫃子。希瑞沒想到鹿鳴澤衣服底下是這種樣子,明明帶著襯衫看顯不太出來的,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鹿鳴澤的身材甚至比健身教練還要緊實一點,不是那種故意練出來的肥大的肌肉塊,而是真的……精瘦。
希瑞暗自下定決心,不管怎麼樣,都要試試把這個人留下來。
鹿鳴澤穿著他們新拿來的衣服,盯著鏡子裡面那個人一頭黑線——仿佛更不合適了吧,之前那件好歹還是長袖的,這件漏太多了吧!還不如他的背心呢!背開這麼大是因為熱嗎?!搞笑的嗎這是?!
鹿鳴澤現在已經覺出一點不對勁,他臉上笑得很艱難:希瑞老闆,您沒記錯吧,我是來應徵保安的,不是來賣身的。
希瑞奇怪地說:你以前不就是做這行嗎?怎麼還不習慣了?
鹿鳴澤撓撓頭發:我以前做保鏢的時候,都是穿西裝的,沒穿這麼露啊。
希瑞擺擺手:我不是說保鏢,說你的老本行,你不是賣肉的嗎?
鹿鳴澤聽後嘴角狠狠一抽,忍不住咆哮起來:我是賣豬肉的!不是賣人肉!!不幹了!
他一把拽下腰上繁複華麗的腰鏈,搶過自己的衣服轉身就走:誰他媽的是賣肉的,誰愛賣誰賣!
怪不得工資這麼高,感情在這等著他呢。帝都的人太壞心了,不動聲色把他拽上賊船,要不是他覺察得早,說不定接下來就是簽賣身契。
鹿鳴澤其實骨子裡還是有點大男人主義,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到今天這種地步,明明是個Gay,三觀卻這麼直男。跟別人談戀愛的話他可以不介意上下問題,節操掉著掉著就習慣了,但是靠出賣身體賺錢,他是死也無法接受的。
——更何況,這事要讓他親爹親爺爺知道了,非打斷他的腿。
鹿鳴澤從小受的教育就傾向于保守嚴謹的儒家思想教育,雖然後來他叛逆期的時候從家裡獨立出來,但是有些根深蒂固的思想是沒辦法從他的腦袋裡連根拔除的,這些思想可能會影響他一生,規範他的底線。
——就包括賣身這一項!得多沒用才要去賣身啊!啊啊啊啊原諒他就是這麼酸腐被人打死可以,賣身就是不行!
希瑞被鹿鳴澤一連串粗暴的舉動驚呆了,他現在才明白鹿鳴澤說的那句脾氣不好不適合做服務業這行什麼意思,這脾氣哪裡是不好,簡直是炮仗!之前看他總笑眯眯的還以為是只小貓……
哎!等一下!攔住他!

希瑞一喊,斜裡立刻沖出來幾個黑衣人撲向鹿鳴澤,後者一看心裡冷笑——這正好,他肚子裡還憋著一股火無處發洩呢,幹架他還沒怕過誰。
帝都的保安品質還可以,但是跟斯諾星上的亡命之徒比起來,就像菜瓜,不頂用還不結實,沒幾招就被鹿鳴澤撂倒了一大片。
鹿?
鹿鳴澤卷起袖子正要大打出手,身後突然有人說話,鹿鳴澤打人的動作停下來,他遲疑了一下,慢慢轉過身,看到走廊盡頭的包廂門口站著一個人,對方的臉沒變,聲音沒變,連表情都是記憶裡的模樣。
他默默看著他,心裡竟然毫無波動,腦海裡也只有一個念頭——原來有些事情,時間久了,是真的會被放下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個假gay
鹿最那啥的前男友出現了。


42 你是我的人
如果硬要鹿鳴澤從所有交往過的男朋友中挑出一個印象最深刻的,那應該就是眼前這位了。
他的初戀男友。
當年鹿鳴澤曾經離開過斯諾星一段時間,本來想找工作,卻被人騙了,莫名其妙地成了一名地下勇者。所謂地下勇者就是在地底下給富人們表演打鬥遊戲的人,有錢人喜歡玩兒刺激的項目,他們不但以此為樂,而且會開地下賭局。
鹿鳴澤在賭局中是受歡迎的籌碼,他的身量與這裡的勇者們比起來比較小巧,所以很少有人會把他放在眼裡,鹿鳴澤常常成為翻盤王牌。
他做了兩年地下勇者,遇到過很多種類的對手,包括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
他早就厭倦了打打殺殺的生活,鹿鳴澤覺得,如果必須要以這樣的身份、做這樣的工作才能離開斯諾星,那還不如不離開算啦。但是當他心生退意的時候,鹿鳴澤在地下認識了一個人,一個富商的兒子,安德列。
他們是因為一場賭局認識的,鹿鳴澤幫安德列賺了一大筆錢,那天戰鬥結束之後,鹿鳴澤在後臺脫下頭盔,安德列就找過來了,一定要請他吃飯,說要好好感謝他。
後來發現兩個人居然在很多事情上非常合拍,勾勾搭搭就在一起了。
安德列很討人喜歡,他有點傲氣,可能有錢人都這樣。總之鹿鳴澤還算受得了他的脾氣,儘管兩個人在一起有吵過架,不過都是那種……操爽了就消氣了的類型。
跟安德列在一起的模式最接近于鹿鳴澤心中理想伴侶的狀態,他們兩個都不黏人,床上很合拍,也根本沒分過什麼上下。安德列很會玩,他就是個紈絝,心思都用在玩上,有時候還邀請鹿鳴澤一起去很多地方玩……旅遊、去做極限運動、或者單純胡吃海塞。
他們談戀愛期間安德列從來不讓鹿鳴澤花一分錢,他只需要在地下賭場幫他賺錢就可以了,鹿鳴澤從來沒讓安德列輸過。
鹿鳴澤以為他們深愛彼此,以為兩人的戀愛會持續很長很長時間,或者……也可能會結婚。直到有一天,他發現對方跟印象中所認知的富二代沒有任何不同——他在半年前有了一個Omega,對方甚至已經懷孕了。那個Omega也不算路人身份,而是安德列的家族為了跟另一個家族維持關係的聯姻樞紐。
在法律上,是安德列的合法老公。
鹿鳴澤知道這件事之後氣得差點掀了鬥場,他知道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是安德列生意上的死對頭,就是為了挑撥他這個王牌與安德列之間的關係,但是鹿鳴澤還是沒控制住,那天下午原本跟安德列約好要輸給另外一個勇者,但是他沒控制好,直接把對手一拳打進牆裡面。
下場後安德列來找鹿鳴澤,問他是不是狀態不好,鹿鳴澤笑著說狀態很好,然後安德列也被鹿鳴澤打了一頓。
鹿鳴澤收拾東西回了斯諾星,安德列曾經追來給他解釋——他不愛那個Omega,是家裡人趁他發情期把兩個人弄到一起的。這種話在鹿鳴澤聽起來反而更加諷刺,更何況,要他跟一個懷孕的人爭先後,他還拉不下那臉呢。
安德列是誰啊,他配嗎。
鹿鳴澤之後再也沒見過安德列,那之後他消沉了好幾個月,躲在斯諾星哪兒也不想去。伍德大嬸問他,鹿鳴澤只說自己失戀了,然後就沒有下文。
如今再見到這張臉,鹿鳴澤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安德列就像一根插在他心上的刺,儘管已經拔了,卻已經令人產生了陰影。唯一一次、第一次用那麼深的情,結果太淒慘,鹿鳴澤已經不敢再這樣義無反顧了。
對方一臉驚喜地朝他走過來:鹿!真的是你!
鹿鳴澤看著他的臉,突然想起了奧斯頓,還有他說的那句話——是因為愛我嗎?
鹿鳴澤面無表情地看著安德列,心裡不由把兩個人作比較,得出結論——這兩個還真是很像啊。
相似的家庭背景,相似的紈絝性格。不,奧斯頓要比安德列還誇張,以他現在的背景來看,簡直是宇宙旋轉加強版安德列,那個什麼尼古拉斯家族,可是全民偶像級別的政治家!國家級巨大型騙子!
一個安德列他都整不明白,還整什麼奧斯頓。
鹿鳴澤動搖的心情漸漸穩定下來,安德列出現得太是時候了,他就像一張退了色的舊照片,長滿黴斑,雖然已經老得不行了,早就扔進垃圾桶了,照片上卻仍舊事無巨細地記錄著鹿鳴澤過去人生的恥辱和失敗。
理智告訴他,不該把這些負面感情加在奧斯頓身上,更不該把他倆作比較,感情上鹿鳴澤卻無論如何過不去這個坎。
……至少現在不行。
安德列根本沒在意鹿鳴澤黑得仿佛能滴下水來的臉色,自顧自興高采烈地跟他說話:你怎麼來了?剛剛我看打人那副漂亮的身手就像你,你怎麼在這種地方?
鹿鳴澤冷著臉:你誰?神經病,我不認識你。
安德列哀嚎道:你不記得我了?!我是安德列啊!你親愛的安德列!
希瑞一聽鹿鳴澤跟金主認識,頓時樂開了花,趕緊喊兩個人進包廂聊天:原來您認識,這是我們店剛來的公關,班尼少爺您認識就更好了,兩個人說起話來更容易。
安德列聽了希瑞的話往四周看了看:……你換地方工作了嗎?在這裡?跟以前差別很大嘛……哈哈哈!那我以後可要常來,得支持你才行。
鹿鳴澤忍無可忍,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傻逼滾開!
哈哈哈……哈哈哈、呃……鹿,你打人可真疼。

鹿鳴澤不想再跟他說話,轉身就走,安德列就跟在後面追:鹿!別走!鹿……你一直都在主星麼?為什麼不肯見我,你知道嗎,我以為你回家鄉去了,但是我曾經去斯諾星找過你,根本沒找到!
鹿鳴澤一聽他這樣說,嘴角一抽,用力甩開安德列的手:你誰啊,我不認識你!
——
這個人怎麼能如此二十年如一日地蠢,斯諾星這種話當著大庭廣眾的面就說出來了喂!

果然,即使鹿鳴澤極力與安德列撇清關係,但是斯諾星三個字還是被圍觀群眾聽到了,希瑞一下子鬆開鹿鳴澤的手,他周圍方圓兩米迅速形成一圈無人真空地帶,一個人都沒有敢靠近的。
鹿鳴澤心裡冷漠地想——斯諾星還真他媽的有威信啊,如果他在脖子上掛個斯諾出品的名牌,不知道會不會所向披靡,搶銀行都沒人敢擋。
鹿鳴澤氣得要死,往外走了兩步,又調頭回來,一把抓住安德列,把他摁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頓,又踩了兩腳,這才解氣了。
鹿鳴澤離開夜總會的時候還聽見安德列在後面叫他,但是鹿鳴澤不想停下來,他現在一看見安德列那張臉就氣不打一處來,多看幾眼說不定會忍不住殺人。
鹿鳴澤一陣狂奔,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了,周圍終於不再是燈紅酒綠的光,小巷子裡安靜又幽深,鹿鳴澤才慢慢停下腳步,他靠著牆壁輕輕吐出口氣,突然想起來,四萬斤糧食沒有了。
……都怪安德列那個傻逼。
鹿鳴澤一向知道外界的人對斯諾星有多麼惡意、畏懼,尤其住在默斯法特那些傻逼根本不懂得收斂,讓斯諾星的名聲越來越差……奧斯頓說的沒錯,想徹底脫離斯諾星的陰影逃避是不可能的,只有改變……改變這個國家的制度,他不能一輩子頂著別人異樣的眼光活下去。
奧斯頓……奧斯頓說的都對,他冷酷無情,但是他說得非常對……
鹿鳴澤腦子裡思緒紛亂,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突然聽見巷子裡傳來腳步聲,他以為是安德列那個傻逼追過來了,一轉頭,卻見某個高大的身影從陰影裡走出來。對方臉上戴著口罩,看到鹿鳴澤後才將口罩取下,露出和煦的微笑。
回來了?
奧斯頓的態度很自然,仿佛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鹿鳴澤就不一樣了,他還記得自己為什麼跑出去呢,尷尬得想轉身逃跑。他只能乾巴巴地嗯了一聲,眨巴著眼睛看著對方越走越近。
奧斯頓走到他面前,很自然地伸手將鹿鳴澤的手握住,感覺到他掙扎就又握緊了幾分:幹什麼?這麼晚還想往外跑?回去吧。
鹿鳴澤被他往前拖了幾步,見奧斯頓沒有提之前那件事的意思,也慢慢放鬆下來。奧斯頓的手心很暖和,鹿鳴澤低著頭任由他拉著自己走,想起來之前那件事心裡就非常彆扭。他想了半天終於忍不住說:之前……我不是故意的。
奧斯頓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他,仿佛沒聽清似的:你說什麼?
鹿鳴澤心虛地吞吞口水:我說我不是故意的,親……親你的事情……”
他剛說完就覺得手被用力地捏緊了,奧斯頓看著他,臉上雖然在微笑,鹿鳴澤卻覺得對方並沒有擺出任何表情。
——好嚇人怎麼回事?!
鹿鳴澤試著想把手從他掌心抽回,卻被奧斯頓握得死緊,他一把抓住鹿鳴澤的衣服,將他狠狠摜在牆上。鹿鳴澤身上還穿著那件非常騷的背心,讓奧斯頓抓得直接由腰下掀了起來,連著他的胸膛和腰腹都暴露在路燈底下。
不是故意的,這個理由非常好。
鹿鳴澤下意識想抵抗,奧斯頓直接掐著他的脖子摁在牆上吻下來,鹿鳴澤劈過來的手刀也被半路截住,被奧斯頓抓著手腕壓在他背後的牆壁上。
——
奧斯頓吻得有點狠,他咬破了鹿鳴澤的嘴唇,然後含著他的嘴唇和舌尖用力吮吸,他就像一隻饑渴的吸血鬼,吸幹他嘴唇上的血腥味,也想將鹿鳴澤的魂魄都從口腔中吸出來。
鹿鳴澤一開始還想掙脫,後來就放棄了,昏黃的路燈,陰暗的巷子,還有這個意味不明的吻,都令人有種迷亂的感覺,他今天晚上遇到太多負能量,需要發洩。
交換津液的水聲慢慢變得柔和曖昧,變成壓抑的喘息,奧斯頓用額頭抵著鹿鳴澤的前額,用力閉了閉眼,仿佛在忍耐某種欲望,他掐著鹿鳴澤脖子的手移到他的下巴,強迫鹿鳴澤抬起頭:看著我。
鹿鳴澤直視他的眼睛後,奧斯頓才問:剛剛去哪兒了?
鹿鳴澤許久才小聲回答:紅燈區。
奧斯頓哼笑一聲:紅燈區……為什麼?
賺錢。
是嗎?穿成這樣去賺錢?看來我對你還缺乏進一步的瞭解。

鹿鳴澤不自在地舔舔嘴唇,將視線移開。奧斯頓表情還算溫和,但是可能因為他背對著光源,他眼睛裡溫柔的灰色早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淵一般的濃黑,他不說話,只盯著鹿鳴澤的眼睛逼視他。
鹿鳴澤被盯得心虛,還委屈,憋了半天還是解釋:我去做保鏢。
奧斯頓沒接著那個話題,卻突然問:你還想考軍校嗎?
鹿鳴澤愣了愣,點頭。
那你以後,就給我,離那種地方遠一點!
“……”

奧斯頓捏著鹿鳴澤的下巴強迫他直視自己:知道我為什麼自從到這裡就沒摘過頭盔嗎?不是怕普通民眾看到,你抬頭,看到那些光點沒有?那是監視器,帝都大小諸事,都逃不過它的監視。
鹿鳴澤急促地喘息著,看著頭頂像星星一樣的光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現在是沒人查你,到你考軍校的時候,查你的背景,尤其查到你跟我有關係,你以為躲得過嗎?嗯?去紅燈區……這種污點很可能讓你再也進不了軍校的大門!
鹿鳴澤被嚇到了,他覺得腦袋裡所有的血液都在往四肢奔湧,手腳瞬間變得冰涼。他用力握緊拳頭看著奧斯頓,就像一個絕症病人無助地看著醫生。
奧斯頓輕輕撫著他的臉,小聲說:你現在是我的人,做任何事都要考慮後果。這個世上有很多雙眼睛盯著我,我們即使小心再小心,都會被抓把柄,以後不能再犯這種錯誤,知道嗎?
鹿鳴澤沉默許久,有些艱難地開口:對不起。
奧斯頓微微一愣,摟著鹿鳴澤往懷裡抱緊幾分:好了,沒事的。
鹿鳴澤垂著眼睛小聲問他:我不能考軍校了嗎……”
奧斯頓壓著他的後腦勺扣進懷裡,輕輕拍撫他:不會的,有我在。
是嗎?
是。抱歉,我剛剛是嚇唬你的,我只是太生氣了。

鹿鳴澤把臉埋進他懷裡,他閉著眼睛沉默許久,才開口:你保證,用你那什麼……家族的名譽,做保證。
奧斯頓無奈地發誓道:我保證會讓你進軍校,用尼古拉斯家族的名譽做保證,如果我撒謊,就讓我被大王子打死。
鹿鳴澤覺得有些丟人,他把臉藏起來:……”
但是你以後不許去這種地方,知道麼?
知道了。

奧斯頓覺得自己可能是把他嚇狠了,因為他覺得肩膀上有點濕,他把鹿鳴澤抱得更緊一點,在他後背慢慢拍撫:今晚出去見什麼人了嗎?
見到個傻逼。
“……
被欺負了?

鹿鳴澤搖搖頭,鼻音有點重:我把他打了一頓。
“……”

奧斯頓用下巴在鹿鳴澤柔軟的頭髮上磨蹭幾下,歎口氣:回去好嗎?
“……
等一下再回去。
為什麼?

鹿鳴澤偷偷把眼淚蹭到他肩膀上:不為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奧斯頓:你是我的人
鹿鳴澤:我的軍校……嚶嚶嚶……我的軍校………
奧斯頓:—u—居然沒反駁,計畫通[]


43 不要靠過來
鹿鳴澤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他只是有點沒控制住自己,安德列的出現讓他產生了一些不好的回憶,而且又要溫習一次圍觀群眾對斯諾星上的人的惡意,鹿鳴澤要被各方的壓力壓垮了。
等他釋放了一部分壓力之後,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這真是尷尬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奧斯頓仿若未覺,在鹿鳴澤頭頂輕輕拍幾下,再揉一把:跟我說說,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
鹿鳴澤從他肩膀上抬起頭,說話依舊還帶些鼻音,不過已經很不明顯了:在這裡說?
奧斯頓輕笑一聲:你想回去說也可以。
鹿鳴澤往後退了一步,奧斯頓就順勢鬆開手,兩個人一前一後回了旅店。
為了防止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你最好把今晚的事情說給我聽一下,以前如果發生過類似的事也要說說。
奧斯頓回到旅店就變回這副嚴肅的樣子,仿佛之前安慰他都是錯覺。他公事公辦地敲敲桌子:別坐在那邊發呆,過來吃飯。還有,把你身上那件難看的衣服脫掉。
鹿鳴澤本來還有些難為情,聽他不客氣地命令自己,情緒反倒恢復了一些,他不服氣,心裡嘀咕著,這傢伙不會還真把自己當長官,把他當下屬了吧?
他嘟囔著把衣服脫掉,又換上自己的襯衫:誰樂意穿這玩意兒。
旅店裡的飯味道不好,但是種類多,鹿鳴澤吃得很香,他一邊往嘴裡塞東西一邊說:你不是說吃飯時候不交談嗎?怎麼現在喜歡在飯桌上聊天?
以前只是不習慣,現在習慣了。

奧斯頓看著鹿鳴澤微笑:從你昨天晚上的事說起吧。
鹿鳴澤有些心虛,他在地球時也見過政治傾軋的手段,美帝的兩黨之爭都擺在電視臺上,有時候經常搞得很難看。他們有時候為了讓政敵失去威信和市民的選票,甚至會搞一些可笑的意外狀況。
但是同時鹿鳴澤也明白了,與普通市民相比,玩政治的人更加容不下污點,有些普通人可以犯的錯誤他們不可以犯,甚至是造謠出來的負面傳聞都可能影響政客形象。
……所以他作為奧斯頓這邊的人,去紅燈區會給他造成很大的負面影響了吧。
鹿鳴澤往嘴裡扒了幾口飯,聲音含混:昨天我想賺點錢,就在賭場外面轉了兩圈,然後被對面夜總會的老闆看到了,過來問我要不要去他店裡坐坐。
你就去坐坐了?
才沒有!

鹿鳴澤放下飯碗哼道:我是那麼隨便的人嗎?就算是,我也沒錢啊!
奧斯頓點點頭:繼續。
然後他說想聘用我去當保鏢,我一聽是保鏢,就說行啊!這職業對我來說還很對口,我也願意幹,就跟他進店裡了。

奧斯頓一隻手輕輕撫在嘴唇上,垂著眼睛沉思:也就是說,你們的相遇完全是偶然?
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的。

奧斯頓嗯了一聲:我想也是,如果大王子真的察覺你是我的人,故意給你下套,也就證明他知道我回來了主星,直接找我反而比較像他的行事作風。
鹿鳴澤繼續說:我進了店裡他們就騙我換了那種衣服,我察覺不對勁,就要離開,店老闆令保鏢攔住我,好像有什麼話要說。不過我沒聽,一路幹架闖出來的。
你遇到的那個人呢?

鹿鳴澤忍不住朝天花板翻白眼:是個傻逼,可以不提他嗎。
奧斯頓笑了笑:看來是你認識的人,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在主星還有熟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什麼意思啊,我看起來像沒朋友那種類型?嘖……我年輕的時候確實在各個星球工作過,主星也待過。待得時間越長,我就越發現城裡不好混,特別對我們斯諾星這種窮鄉僻壤來的鄉下人來說,尤其殘酷,在主星那段時間過的根本不是人過的日子,然後我就收拾東西回鄉下了。

鹿鳴澤每每回憶起自己的打工經歷都忍不住抹一把辛酸淚,誰打工誰知道,不經歷的人根本想像不了。
奧斯頓點點頭:你那時候做的什麼工作?
鹿鳴澤突然心虛了一下,不自在地咳兩聲:地下勇者。
奧斯頓皺起眉頭,鹿鳴澤以為他又要教訓人,對方接下來卻問:什麼是地下勇者
鹿鳴澤對此感到非常驚訝,因為奧斯頓一直以來都表現得非常博學,幾乎無所不知,地下勇者就是發生在主星帝都腳下的事,他居然不清楚?
你不是吧……這個遊戲不是在有錢人中間很流行麼?就是讓一些人幹架,然後有錢人就在一旁下注賭博,他們賭的都挺大的。
鹿鳴澤無奈地撓撓自己的頭髮:我就是幹架給他們看的那一方。你說人有錢了是不是就會變得有病,喜歡看人打架……唔,不過我也挺喜歡拳擊比賽之類,性質好像差不多。
奧斯頓眉頭皺得更緊:不,我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事,你確定是在帝都發生的?
鹿鳴澤見他表情嚴肅,也跟著嚴肅起來,他點點頭:是這樣,而且這件事是很多年之前了……大概六七年前吧,那時候我還剛成年,你到現在都不知道?
奧斯頓繼續搖頭:我從未聽說過……地點在哪?
鹿鳴澤努力回憶了一下:離城中心挺遠的,近郊了吧。不過當時我作為勇者,是被蒙著眼睛請進地下的。他們那種模式有點像古羅馬鬥獸場,採用回合制,勇者不但要跟勇者打架,有時候對手還會是動物。然後得到第一名的勇者有很高的獎金,之前我去紅燈區轉了一圈沒找到工作,還打算再去做一回地下勇者。
——
因為在歷史書上見過很多荒唐野蠻的文明,鹿鳴澤覺得這個能夠因為資訊素就決定要不要在一起的社會,也可以稱得上荒唐野蠻了吧,所以一點都沒有覺得驚訝。

奧斯頓這次的重點居然沒有放在古羅馬鬥獸場上,他只點點頭,讓鹿鳴澤繼續說下去:如果你之前的工作地點在地下,倒是沒關係,監視器只能監視到地面上發生的事情。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鹿鳴澤歎口氣:我在地下認識了安德列,今天去紅燈區的時候又遇見他,他知道我是斯諾星的人,當眾就嚷嚷出來了,這要不要緊?不太保險,他是個傻逼,還拎不清狀況,要不然我去滅個口吧。
奧斯頓好笑地看著他:滅口?你跟他關係不一般吧?
鹿鳴澤不自在地把臉扭到一旁:我做地下勇者的時候他是金主兒,我是他的王牌,我們是緊密的合作關係,當然不一般啊。
——
不知道為什麼,鹿鳴澤突然覺得不能再坦然地承認與別人有過情侶關係,不能像以前一樣……他好像有一點在意奧斯頓的想法了。

鹿鳴澤心裡其實也摸不准自己的想法,但是不得不承認,他對之前那幾個親吻很迷醉,當時甚至覺得就算這麼繼續下去也沒有關係。
不想滅口最好,因為別人知道你的身份就去滅口,反而顯得心虛,做不乾淨的話還會成為把柄。你放心,你的出身背景不會成為障礙。
奧斯頓見他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就沒再繼續追問,把重點放在鹿鳴澤以前做過的工作上:繼續說你做過的工作吧,越詳細越好。
其他的沒有什麼特別了,我基本什麼都做過,什麼扛貨啊,刷盤子洗碗啊……只要不是需要身份晶卡的工作都有過嘗試。

奧斯頓嗯了一聲:殺手呢?
鹿鳴澤撇撇嘴:這個沒有,我遵紀守法的好嗎。
奧斯頓笑了笑:那以後可以嘗試一下。
“……

沒什麼。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很晚了,先休息吧。

奧斯頓站起身往浴室走:我先去洗漱,你吃飽了自己收拾一下。
鹿鳴澤咬著叉子不明所以地點點頭,他突然又想到歷史上政客們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刺殺的事也時有發生,難道奧斯頓想把他往這方面培養?
不過他很快就沒有心情想那些了,他們睡覺還是只能睡一張床,鹿鳴澤洗漱完畢奧斯頓已經躺在床上了,他這次沒扭捏,自覺地爬上床到裡面躺好。
鹿鳴澤的心情有些複雜,他比之前更加不能正常地面對奧斯頓,這樣同床共枕的時候,也更加心猿意馬。這就像一個人眼饞一塊蛋糕很久,最初只能看著,聞不到味兒也吃不到,他還能忍住,只看看不動它,但是現在呢?都讓他咬了一口了,而且確實非常好吃,鹿鳴澤哪兒還能繼續忍著只看不吃呢?
——之前被他撩了那麼久,那為什麼他不能主動撩呢?
他翻個身把臉朝向奧斯頓,然後發現對方也沒睡著,對方身上的味道被沐浴露香精的味道掩蓋了,鹿鳴澤就抱著被子往他那邊挪了挪,輕聲問:你怎麼不睡。
奧斯頓仿佛沒在意鹿鳴澤的小動作,笑得很溫柔:你呢?
鹿鳴澤抬腳把被子踢到一邊,又往他那邊挪了挪:哦,我在想錢的事……想怎麼買糧。
“……”

奧斯頓終於反應過來鹿鳴澤在幹嘛了,他的目的也太明顯了,現在他們已經要黏在一起了,這傢伙還在往他身上蹭,他是想睡上來嗎?
奧斯頓伸出手想格一下,鹿鳴澤卻直接鑽進他被窩裡,喊著擠擠暖和邊抱上來。奧斯頓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他被一條胳膊狠狠地攔住,仿佛怕他逃跑似的。
奧斯頓有些無奈,在鹿鳴澤肩膀上輕輕拍了拍:你今晚是不打算睡了?
鹿鳴澤眨巴一下眼睛,看著他問道:能問個問題麼?
你問,我不一定回答。
你的資訊素是什麼味道?

奧斯頓愣了愣,鹿鳴澤已經湊上來,湊到他唇邊輕輕嗅幾下:我聞不到,不過你可以給我類比一下。
奧斯頓偏開臉,手卻輕輕按在他柔軟的髮絲上:“……老實點,別鬧了。
為什麼?其實我挺好奇,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鹿鳴澤睜著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奧斯頓,腳下的動作也很強勢,不容拒絕。
奧斯頓從來沒接過這種一點不帶彎的直球,竟有些無措。
你好像並不是對跟我上床沒興趣,有時候表現的卻像個性冷淡。
鹿鳴澤確實猜不透奧斯頓的想法,而他自己大多數時間靠本能做事,說話也葷素不忌,就像此時此刻,他突然興起,就顧不上兼顧對方怎麼想:不過性冷淡不會有這種反應吧,你說是麼。
鹿鳴澤說完話就覺得自己被制住了,他一愣,見奧斯頓正面無表情地垂著眼睛看他,鹿鳴澤驚覺不妙,想抽身已經來不及。奧斯頓一把按住鹿鳴澤的兩隻手,扯到身前把他兩隻手疊在一起壓在胸口,迅速用被子包嚴實了,然後連人帶被子一起抱進懷裡。
“……”手法這麼嫺熟,仿佛以前是包粽子的。
奧斯頓輕笑一聲:雖然不能告訴你我怎麼想的,但是,總之不是你現在想的。
鹿鳴澤一點都動彈不了,他好久沒嘗試過這種技不如人的憋屈感了,他甚至一時間忘了怎麼罵人,只能氣鼓鼓地瞪著奧斯頓。
被瞪著的人無奈地笑了笑,突然低下頭,在他額頭上輕輕吻一下,然後把鹿鳴澤的腦袋扣進懷裡狠狠抱緊,看都不許他看:晚安。


44 你一定是鹿的爸爸!
如果世上的事想不解決就能放著的話,還要運氣幹什麼。
如果世上的人想躲開就可以躲開的話,還要員警幹什麼。
鹿鳴澤第二天早晨早起,一拉開門,就見到一個嘴裡叼著一支花的神經病斜倚在他們家門口,沖他傻笑。
鹿鳴澤愣了愣,然後條件反射把門摔上——他這是出現幻覺了嗎?為什麼大清早會看見傻逼。
門外的人顯然也沒想到自己會被這樣冷酷地拒絕,沉默片刻後,對著門一陣狠砸。奧斯頓坐在飯桌旁翻過報紙,抬頭看鹿鳴澤一眼:是誰?
傻逼找上門了……”

奧斯頓很少見到鹿鳴澤露出這種生不如死的表情,便放下報紙走過去:昨天你遇到的人?
鹿鳴澤點點頭,敲門聲還在繼續,還加上了喊聲:鹿!快出來啊!我都看到你了!為什麼不給我開門!
鹿鳴澤背靠著門倚住,背後的門板被砸得咣咣直響,奧斯頓在旁邊微笑地看著他,用下巴指指鹿鳴澤身後的門,好像在問他怎麼辦。
鹿鳴澤朝天翻個白眼——他就知道這個人是不會出手幫忙的。奧斯頓雖然不是好事者,但是他對於靜觀其變有著奇怪的執著,鹿鳴澤覺得即便是他跟安德列打起來了,奧斯頓也只會在一旁插著手看熱鬧。
關鍵時刻還要靠自己。
他用力頂著門,氣沉丹田吼道:滾你大爺的!老子不認識你!
外面的人聽到鹿鳴澤回應他反而更來勁了,對方用充滿愉快且超大無比的聲音對喊:你怎麼會不認識我!我是安德列呀!!!你親愛的安德列!!!
奧斯頓聽到這裡終於有了反應,他挑著眉頭看向鹿鳴澤:親愛的?
鹿鳴澤表情變都沒變:我不認識他。
奧斯頓笑了笑:好吧,但是總讓他在外面這樣吵鬧不是辦法,你打算怎麼辦?
鹿鳴澤想起奧斯頓現在身份的不便利,如果放任安德列那個傻逼在外面叫嚷,擾民事小,曝光了這位國民男神的身份事大。鹿鳴澤咬牙道:我去把他扔出去。
等等。

奧斯頓抬手制止了鹿鳴澤:你之前說過,你做地下勇者的時候,他是你的金主?
鹿鳴澤不知道奧斯頓想做什麼,便如實點了點頭。奧斯頓垂下眼睛,輕輕摸著下巴沉吟片刻:這麼說他應該很有錢。
“……
你想做什麼?

奧斯頓笑著說:我們現在很缺錢。
鹿鳴澤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瘋了嗎,你想綁架安德列?我們不能這麼高調啊。
奧斯頓重新回到桌邊坐下:為什麼不能,送上門的錢不要白不要,請他進來。
鹿鳴澤猶豫不決,奧斯頓只好重複道:沒事,請他進來,我只跟他聊聊天。
那更不行了,他認出你的臉怎麼辦?難道要滅口?

奧斯頓笑道:你以為任何人都有資格看到我的臉?據我推測,這個人大概只是有錢而已,離有權還差十萬八千里。沒有背景,只有錢……這種類型的富人最適合做短暫型交易,為什麼要推出去?
鹿鳴澤抽了抽嘴角,總覺得他口中的交易其實叫狠敲一筆
奧斯頓朝他點點頭:沒關係,請他進來。
——
請那只肥羊進來。

鹿鳴澤一開門,安德列就猛地撲了上來,鹿鳴澤迅速閃避到一旁,對方直接撲倒在地板上。斜對門的加百列可能聽到了聲音,推門出來:怎麼了?怎麼回事?我隱約聽到有人砸門,是不是誰來找麻煩?
鹿鳴澤笑著說:送報紙的。
然後用力關上門。
非常感謝,旅館的隔音很好。
安德列摔進屋之後看到了桌子底下一雙腳一雙腿,再往上看,才發現屋裡坐著個雄性。他保持趴著的姿勢盯著奧斯頓呆了呆,得出結論——對方可能是個Alpha
安德列從地上爬起來,重點終於放不到鹿鳴澤身上了,他站得規規矩矩,莫名其妙地覺得不敢在這個男人面前撒野。奧斯頓從頭到尾保持謙和的微笑,見安德列站起來,便指著一旁的凳子說:請坐。
安德列走過去剛要屈腿坐下,猛然反應過來——他根本還不認識這個人呢,為什麼要聽他的話。他退後兩步站在鹿鳴澤身邊,一把抱住鹿鳴澤的胳膊:你是誰,我是來找鹿的。
鹿鳴澤很煩躁地把安德列甩掉,直接走過去坐到奧斯頓後面。
呵呵。
奧斯頓笑了笑,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一口:我剛剛聽到你在外面說的話,知道你是找誰的。不過你想站著說話嗎?不如坐下來聊兩句。
安德列向鹿鳴澤打眼色,奈何對方乾脆把臉扭到一邊,根本不看他的眼色,安德列只好聽奧斯頓的話,撿了一把椅子坐下來。
阿澤跟我說,你們是舊交故友,我們這次回主星,倒是應該拜訪拜訪。
安德列看向鹿鳴澤,卻見對方只肯用一半臉對著他,頓時有點難過,奧斯頓那句舊交故友也讓安德列心裡不舒服——這個人是誰啊到底。
他現在終於有點回過神了,注意力卻都放在奧斯頓身上——看他身上穿的不是名牌,咖啡的味道也是最普通的即溶那種,雖然氣質還不錯,不過應該是個習慣性裝逼的鄉巴佬。
安德列習慣性傲慢:誰說我們是朋友,我是鹿的戀人,你又是誰。
鹿鳴澤在一旁心不在焉地聽著,突然捕捉到安德列奇怪的發言嚇得差點從凳子上掉下去,沒等奧斯頓說話,他就趕緊開口:誰是你戀人!我壓根不認識你好嗎?!
安德列委屈地看了鹿鳴澤一眼,又看向奧斯頓:鹿,你是不是因為這個人才這麼說……”
奧斯頓也下意識看了鹿鳴澤一眼,後者又憋屈又鬱悶,什麼眼色都使不出來,只翻個白眼給他。奧斯頓突然笑了一聲:想多了,我的存在影響不到阿澤的判斷。他說跟你沒關係,你又堅持你是他的戀人,這中間肯定有什麼誤會吧。不如說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為什麼告訴你?
因為我決定你是不是能再見到他。

安德列眨巴一下眼睛,不樂意地皺起眉頭:你到底是什麼人?
奧斯頓攤開手:你不必管我是什麼人,只需要知道我的決定具有重要作用就可以了。
安德列將臉轉向鹿鳴澤,後者急忙拍拍奧斯頓的肩膀點頭:沒錯沒錯,我的事都歸他管,他說什麼都對,你有話就跟他說好了。
他說完偷偷捏著奧斯頓胳膊上的嫩肉用力擰了一下,小聲警告道:但是你可別過分啊,為了騙錢簽訂什麼喪權辱國的條約我可是不會答應的。
奧斯頓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背,說話卻是對著安德列:那麼,或者你想現在就離開呢?
安德列苦惱地想了一會兒,他好不容易才打聽到這裡,知道鹿鳴澤住在這間旅館,讓他現在離開那是不可能的。他一直自認為當年的事兩人並不算分手,只是因為家裡人逼他結婚,鹿鳴澤才負氣離開,這幾年他很多次都找人去尋找鹿鳴澤,但是一直沒有找到。
我當然不會離開,我今天就是要帶鹿回去的!當年的誤會我會解釋清楚。
安德列遲疑一下,問奧斯頓:你是鹿的……父親?還是家長?如果你可以給他做主,我希望你能成全我們。
噗!!!!

鹿鳴澤沒忍住噴笑出聲,然後把臉扭到一旁,笑得肩膀一抖一抖,奧斯頓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他依舊保持微笑看著安德列,只是把右手手腕的襯衫袖子輕輕折上去,又放了下來。
安德列不明所以地撓撓頭:鹿……你笑了是什麼意思,原諒我了嗎?那件事我一定要跟你解釋清楚的。當年我只是因為發情期,跟那傢伙撞在一起,我爸爸又給我下了圈套,才……才那樣了,我愛的人是你,這幾年我一直都在找你啊,我見過的所有人中,你跟我是最合拍的!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不也很快樂嗎?為什麼會因為區區一個Omega就離我而去……”
你給我打住!

鹿鳴澤聽不下去了,他擼著袖子朝安德列走過去:我就這麼問吧,您今天來找我到底是幹嘛的,是來求和呢?還是來找打?身上不痛快我可以成全你。
弄個Omega懷孕都半年了他一點消息都沒得到,這傻逼還毫無心理障礙地跟他在一起。如果當年的Omega已經給他生了孩子,他孩子都該五六歲了吧,安德列還去夜總會那種地方。事實證明這個人就是習慣性天然渣,跟物件是誰沒關係。
安德列一看見鹿鳴澤擼袖子就條件反射地縮脖子,他抱著腦袋小聲而迅速地說:我找你當然是為了挽回你,當年我們配合多默契,被人成為底下城最佳拍檔,你打架我下注,每次都賺得盆滿缽滿何等逍遙快活……鹿啊,沒有你的這些年,我真是受夠了,做什麼都不痛快,我想回到我們以前……”
安德列可能是想用金錢來挽回鹿鳴澤,因為他從小接受的教育中,就是金錢至上的,沒有任何人會拒絕財富,如果對方拒絕了,那一定是因為這筆財富不夠巨大。
鹿鳴澤聽完他的懺悔提拳就要揍過去,被奧斯頓攔住:等等,阿澤,你先坐下。
鹿鳴澤皺著眉頭瞪了他一眼,後者微笑著點點頭:坐下吧,我的問題還沒問完。
奧斯頓對安德列說:你說你們是戀人?
安德列用力點頭:當然了!
誰能證明?

安德列好笑地哈了一聲:這需要證明嗎?!我自己就是證明,鹿也是!
奧斯頓微笑著說:阿澤說你們已經分手了。
安德列哼了哼:我們是有誤會,當年他自己跑了,不算數,我這邊可沒承認我們分手。
奧斯頓點點頭:我對現在的戀愛模式不是很在行,原來有一方沒有承認分手,就不算分手。
鹿鳴澤抱著手臂倚在牆上,聽到這裡不由冷笑了一聲——嘚瑟吧,繼續嘚瑟,雖然他聽不懂奧斯頓要說什麼,但是他敢肯定,這個男人已經開始給安德列下套了。
哦,說不定早就下好套了。
安德列頓時覺得很有戲:我們年輕人的事情就該讓我們年輕人自己解決,你就不要插手了,不過你要想支持阿澤的幸福,我還是很歡迎的。
安德列總聽奧斯頓叫阿澤阿澤,又默認他是鹿鳴澤的長輩,就覺得這一定是非常親密的叫法,於是也努力按照這個發音來叫。
奧斯頓微笑道:唔,我同意你所說,你們沒有分手。
安德列一聽這話,興奮地要蹦起來,鹿鳴澤仍舊冷冷地看著安德列,腦內瘋狂刷屏傻逼二字。
果然,他聽奧斯頓接下來說:因為按照你剛剛的說法,你們應該還算不上戀人才對,就更談不上分手了。
安德列愣了愣:你別胡說八道好嗎,我們當初可是非常甜蜜的戀人。
戀人?還是僅有肉體關係的炮友而已?不要急著反駁我,剛剛你自己也說了,與一個Omega有過肉體上的關係,還孕育了一個孩子,但是你不承認與他的戀人關係,反而將一切推給資訊素。

安德列訥訥道:……我確實是因為發情期,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但是我一點都不愛他。
你不愛他,那你又用什麼來證明你愛阿澤呢?你與那位Omega至少有法律和孩子來做證明,保證你們所謂的沒有愛情的夫妻關係,但是阿澤卻什麼都沒有。相比于阿澤,那個Omega才是你的戀人、愛人。

安德列一時說不出話,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他想了半天只能激動地喊:但是我愛鹿!
閉嘴,不要跟我討論愛情。

奧斯頓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重新掛起微笑:愛情這種東西,虛無縹緲,一百個人可能有一百種看法,無法定義。我們不如換個角度,更具象地聊一下。
安德列看了鹿鳴澤一眼,發現他正在盯著窗外的風景發呆,他以為是剛剛奧斯頓的話令他傷心了。安德列默默坐下來,點點頭:好吧,你想聊什麼。
唔,就從你們最初的關係聊吧。我記得你說過吧,你與阿澤是眾人稱羨的地下城最佳拍檔,但是為什麼不是最佳戀人呢?

安德列愣了愣,變得有些支支吾吾:因為……”
奧斯頓微笑著幫他補全:因為你的父親不允許一個地下勇者成為你的戀人,他們需要一個Omega,成為你的配偶,為你傳宗接代。
安德列無話可說,他根本沒有提過這件事,難道是鹿鳴澤跟這個人說的?他們當年的關係確實是有些隱蔽……但是,他也沒有刻意隱瞞過,他完全是有苦衷的。
而且通過你剛剛的講述,我聽得出來,阿澤更加吸引你的是地方是他作為勇者王牌的拍檔關係,你希望重振當年的威風,再利用他賺上一大筆。
安德列急忙搖頭:不是的!我不缺錢!
奧斯頓冷笑:是嗎,錢這種東西有誰是不缺的呢?我現在真的開始懷疑你來找阿澤的目的了。
安德列急忙從口袋裡摸出一張黑色的晶卡,奧斯頓認得出來,那是星際銀行開戶的通用晶卡,在所有星球都能夠正常使用。
安德列把卡片放在桌子上推過去:您看,我、我真的不缺錢。
奧斯頓冷冷地掃了桌上的卡片一眼沒有動:我不管你有沒有錢,目前在我看來,圍觀群眾、你、阿澤,所有人,沒有一個可以證明你們是戀人,我看到的只有你打著愛情的旗號對阿澤進行欺詐和利用,你到現在還欠著他的錢,他是勞動所得,你一分都沒有還回來。
奧斯頓從座位上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安德列,他臉上還帶著微笑,但是他的臉有一部分隱藏於陰影中,顯得很冷。
所以,你憑什麼說你們是戀人關係。
安德列愣愣地看著奧斯頓,一時沒有說話。
奧斯頓深吸一口氣:我不確定你是否能像自己說的一樣,補償阿澤,但是……你現在該做的是補償他另一個損失。你是不是該還錢了?
……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奧斯頓笑得非常惡意:你當然希望你們不是那種關係,這樣你就可以理所當然地不還錢了嘛。
安德列小聲反駁:我們從來沒有分過彼此。
奧斯頓微笑道:哦?因為所謂的愛情嗎?單方面享受,這就是你記憶中美好的愛情。
奧斯頓說得非常諷刺,安德列無地自容,他轉向鹿鳴澤想要求救,後者連個眼神都懶得給他,安德列又羞又難過,哇地一聲哭了,他捂著眼睛就往外跑。
奧斯頓叫住他:等等,你的卡。
安德列哭著說:我不要了,是我欠鹿的。
奧斯頓挑挑眉:密碼。
安德列哭著報出一串數字然後轉身跑了。
屋子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之後,奧斯頓才拿起晶卡走到鹿鳴澤身邊,後者看著他深深地歎口氣:大獲全勝。感覺怎麼樣?
這是我經歷過最噁心的一次辯論。

奧斯頓說完又微笑著補充:不過,利益才是最真實的。
愛情是虛無的,對嗎?

奧斯頓笑得非常好看:愛情不是虛無的,但是它抽象的,虛無的愛情是指你跟那個傻子富二代之間的類型。
鹿鳴澤有些無語:不過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要安德列的錢……”
奧斯頓看著鹿鳴澤,灰色的眼睛裡漾起溫柔:因為我瞭解你。
他用兩根手指夾著晶卡遞到他面前:拿去刷。
鹿鳴澤一把奪過晶卡,白眼幾乎翻上天:說得好像是你賺的似的,這本來就是老子的!
奧斯頓望著鹿鳴澤奪門而出的背影,了然似的自言自語:這就是你要炮友不要戀人的原因嗎……嘖,對身體的需求倒是相當誠實。


45 我們之間的關係
安德列的晶卡裡面有很多錢,買過糧食之後還足夠揮霍,鹿鳴澤與之前的糧商取得聯繫之後,痛快地做了交易。
……當然,對方把價錢提高了百分之二這點是讓鹿鳴澤非常不爽的,但是也沒有辦法,而且他現在有錢了,還不是自己的錢,可以隨便花,就直接買了下來。
鹿鳴澤心情很好,他在街上逛了半天,刷掉一堆好吃的。經過某個店前面的玻璃門時,鹿鳴澤突然看到一個黑色的耳釘,趁在紅色絨布中央,看上去非常漂亮。
——他是不是該給奧斯頓買點禮物聊表謝意?畢竟是人家幫忙把錢要回來的。
他想了想,還是走進去,導購小姐上前詢問他需要什麼。鹿鳴澤指了指黑色的耳釘:我想看看。
導購小姐微笑著說:您真有眼光,那是今年剛上的新品,LOTA家新出的一款耳釘,不但設計簡潔大方,還有對講功能,即使隔著好幾條星系也可以讓對方聽到您的低聲耳語。
鹿鳴澤愣了愣:咦?這是情侶款呀?
導購小姐微笑著說是:您不是給愛人買的嗎?那套是更適合雌性配戴的,還有適合雄性的套裝,如果您的愛人是雌性,就可以選擇第三套裝。
鹿鳴澤撓著臉想了一會兒:原來是情侶款啊……算了吧,我不是給愛人買的,我是想給朋友買感謝禮物。
更何況他剛剛想像了一下,實在想不出奧斯頓戴耳釘的樣子,他會不會嫌流裡流氣?與這個人氣質相配的應該是手錶……
那就買表吧,嘿嘿嘿,去年買了個表。
鹿鳴澤天馬行空地腦補著,面上帶笑:請問你們有沒有手錶?
導購小姐微笑著從櫃檯下麵拿出一支手錶:有的,我推薦買這一款,這一款手錶的錶盤鑲嵌了一百零八顆鈦鋼結晶,錶殼是黑金結晶,又雅致又不容易破損,就算用錘子砸都砸不爛。
她口中所謂的鈦鋼是一種黑色金屬,但是這種金屬的天然結晶是小顆粒的六棱形,有光澤,不用切割就可以作為裝飾,而黑金則是半透明的煙灰色,整支手錶就像一個工藝品。
鹿鳴澤突然覺得自己也想買一個……
導購小姐很能看透客人的心思,尤其鹿鳴澤這種不會講價的雄性,她接著說:這款手錶不但外觀漂亮,還很實用,可以視頻通話喔。
她在手錶側面輕輕一摸,錶盤上就彈出來一個透明的薄框,就像他之前看見的視頻一樣,鹿鳴澤一下子睜大眼睛,整個人都激動得控制不住——高科技啊!!好想要!!
他小心地戳戳那個彈出來的框,發現手指可以穿透薄膜,但是膜上的畫面絲毫沒有變化。
導購小姐笑著說道:這種技術用在手錶上與用在電視螢幕的原理是相同的,除非您按下開關,不然是不會影響通話的,您可以放心。
鹿鳴澤點點頭:那我就買這個了,這手錶多少錢?
啊,因為是新品,所以稍微貴一點,要十二萬……”

鹿鳴澤用力一拍桌子:給我來倆!
從店裡出來之後,鹿鳴澤有些輕飄飄——當土豪的感覺實在太好了,一擲千金的感覺也太好了。
鹿鳴澤和奧斯頓坐上返程的飛行器時,可謂滿載而歸,但是一路上兩個人沒什麼話說,也有可能是在主星說過太多話了。
鹿鳴澤問過奧斯頓,為什麼不去找家裡人,他現在是被人迫害,他們家裡人應該還在吧,而且聽電視上說的,感覺他的家族也非常牛逼,他爹是個公爵,怎麼會任由兒子被欺負呢?
看來你對我的事情非常好奇。
鹿鳴澤摸著下巴沉思:我對你很多事情感覺到疑惑,比如以你的身份,怎麼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即使你的對手是大王子,但是從市民的反應來看,他反而要仰仗你的威信……太奇怪啦,你到底是君還是臣啊?
奧斯頓想了想,先問:知道的東西越多越危險,你確定要到權利漩渦的中心來?
鹿鳴澤不屑一顧:你說的是還沒有沾上權利之前,我現在都跟你一條繩上的螞蚱了,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安全。
奧斯頓無奈地搖搖頭:好吧,那我就告訴你,希望你可以為我保密。
廢話……”
我先回答你是君是臣的問題,這要從尼古拉斯家族的歷史說起。尼古拉斯家族在聯邦政府中表面屬於一個輔佐的地位,其實可以與當今的總統分權。很久之前,哦,大約是在星際聯邦剛成立之初,尼古拉斯家族的祖先——也就是我爺爺的爺爺——其實有機會成為總統,但是他不希望看到一個權利被切割得四分五裂的國家,堅持要以輔臣自居。但是先任總統非常客氣,也是為了不令權利過於集中,除了輔佐,還給了尼古拉斯家族監察的權利。

鹿鳴澤有些結巴:監、監察……監督總統?!
奧斯頓笑著點點頭:歷任總統只有得到尼古拉斯在任監督員的認可才能登上總統之位,我的父親剛下臺,現任監督員是我。
鹿鳴澤皺著眉頭想了想:不對勁,雖然說這樣是起到分權的作用,但是誰又來監督你們家族?
沒錯,監察員可以說掌握了極大的權利,所以對監督員的監察就需要更加密集嚴格。按照總統的說法,在任監督員必須是能力卓絕,品德高尚,情操高潔的人,由全聯邦的市民進行監督。當民眾的反對之聲大於支持之聲時,監督員就必須下臺。

鹿鳴澤聽得目瞪口呆,這簡直就像玩笑似的決定……有誰可以讓所有人都喜歡?除非他是人民幣。他看著奧斯頓許久沒有說話,因為他突然想起來,面前這個人……好像就做到了。
奧斯頓微笑著說:最早的總統所說的理論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他有一點沒有想到,也許令所有人都喜歡的那個人,並不是什麼品德高尚,情操高潔的人,而真正品德高尚情操高潔的人,或許會因為不善權謀,不懂操縱民心,而被趕下臺。
鹿鳴澤沉思片刻,搖搖頭: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沒錯……但是你別忘了還有一點,他要求監督員能力卓絕,真正能力卓絕的人,應該是會玩弄人心的。雖然某種意義上,你確實不算純白的高尚的人,甚至有些卑鄙……不過我覺得,政治場合中,正是需要你這樣非純白的存在,來操控大局。
世界上沒有完全的純白存在,只要不越過底線,真正有情操的人有能力保護自己不是什麼壞事。
哦?
奧斯頓愉悅地開口:你是在誇獎我嗎?你第一次誇獎我。
鹿鳴澤把兩隻手墊在腦後往沙發背上一躺,慢慢歎口氣:怎麼說呢……我見過太多不懂政治的清官,最終鬥不過人家被弄死的。如果他們又清廉又像你一樣有手段,才是我們老百姓希望的。
奧斯頓意味不明地看了鹿鳴澤一眼:你懂的這個道理,倒是不需要我再多口舌了。
鹿鳴澤翻個白眼:那當然,我又不是傻子。
奧斯頓繼續道:總統上任必須經過在任監督員的認可,所以幾乎所有的候選人都會刻意拉近與監察員的關係。不過正因為如此,我們在私下裡是不允許偷偷見面的。大王子品行惡劣,平日裡劣跡斑斑,他知道我不會支持他上臺,所以就想威脅我。
鹿鳴澤抽抽嘴角:“……他怎麼威脅你?
奧斯頓笑著說:他的親兵把我抓起來了。
你身上的傷是他弄的啊?!下手太狠了。

奧斯頓歎口氣:確實如此。經過這次經歷,我再次認識到了,大王子真是個又蠢又狠毒的人。連爭取都未爭取,就破罐破摔地採取暴力,這種人我怎麼可能讓他上臺。
鹿鳴澤也跟著歎口氣:就是啊,他把你得罪了,你怎麼可能支持他……是不是傻。
奧斯頓又搖搖頭:你錯了,我不支持他是因為他蠢,不是因為他對我如何。我相信,所有的總統候選人都巴不得我趕緊去死——或者說,巴不得尼古拉斯家族所有人趕緊去死。所以對於他的惡意,我倒是無所謂。但是大王子實在太蠢了,一個太蠢的人,不適合當領導人。
你非常明白自己的處境……”

奧斯頓點點頭:大王子其實已經對我下過手,我手裡是有兵權的,也立過戰功,侯爵這個爵位是我自己靠軍功掙來的,而父親的爵位註定要傳給我大哥。
鹿鳴澤簡直對他肅然起敬:那你得立多少軍功啊!等等,立軍功不是封上將之類的軍銜嗎?
那是軍人的封銜,但是作為貴族,總統也要封銜,他必須通過對我好來收買人心。

鹿鳴澤心裡覺得怪異,封銜這種事,上輩子只聽國王或者女王可以封,總統也可以?那這裡的總統其實跟皇帝沒什麼差別吧……
奧斯頓好像有些累了,他往沙發背上靠了靠:大王子知道,想要剷除我就必須砍掉我手裡的武器,上一場戰役中,我手下的幾千精兵連著他們的機甲全部消失在宇宙中,之後我莫名其妙昏迷,被大王子的人捕獲。嗯……說實話,他能做到這種程度,作為老師我感到很欣慰,至少讓我看到,他在政治方面是有些許才能的。
等等,你還是他的老師?!

奧斯頓微笑:是教過他們一段時間。
他、他們……”
所有的王子。

鹿鳴澤疑惑地問道:但是既然你懂得候選人這麼恨你,為什麼還要教他們,為自己培養勁敵嗎?
奧斯頓好像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他捂著嘴唇沉吟許久:但是我又不想當總統,不培養繼承人的話,我要輔佐誰呢?他們之中總會有一個成為領導人,到那時我們就不再是敵對關係了。
“……”
也是看不懂你們貴族之間相愛相殺的關係了。

更何況,我還挺享受跟這些王子們纏鬥的過程。
奧斯頓突然笑了笑:他們恨不得我去死卻偏偏要對我鞠躬叫老師的樣子也非常有趣,呵呵。
“……”
這個人其實就是個單純的變態吧。

鹿鳴澤淩亂了半天,問道:你被大王子抓了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奧斯頓歎口氣:這就是我對他不滿的地方了,他把我抓進監獄,然後對我用了些比較極端的刑法,想逼我站隊。
敏感劑就是那時用的?

奧斯頓點點頭:他的手段一向簡單粗暴,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分明知道這對我沒有用。後來他的智囊團,建議從外部抹黑我的形象,想扶持他們自己的監督員上任,還編出一個……反社會罪。
鹿鳴澤聽得津津有味:他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說這種話也沒錯啊,你就是反社會了嘛。
可惜聯邦法律並沒有這條。

奧斯頓微笑地看著他,鹿鳴澤不由翻個白眼——他想損他幾句,但是找不到理由,因為這些繼承人們確實拿他沒辦法,奧斯頓臉皮又這麼厚……
後來我被救出來了,但是那時候大王子到處抓宇宙海盜,還偷偷往警員手裡遞交我的照片。警員與軍隊不是一個系統,他們是從地方上挑選出來的,所以根本不知道我長什麼樣子,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只好去了斯諾星。

鹿鳴澤覺得很奇怪:你為什麼不在新聞上露面?如果你露面的話……在普通市民中的人氣會更高才對。
奧斯頓有些惆悵:政客不可以令顏值拖累他的才華。
鹿鳴澤愣了愣,跳起來掐他的脖子:去你大爺的!要不要臉!!!這個人的才華包括突然搞笑這一點嗎?!
鹿鳴澤掐著奧斯頓脖子摁在地上蹂躪了他一通,身上那種肉麻感終於減掉不少,才氣喘吁吁地爬起來,奧斯頓成大字躺在地毯上,哀歎:我說的是真的啊,所謂物極必反,過度稱讚我的容貌,反而會令我從如今的神壇上掉下去。
鹿鳴澤也躺在地毯上沒有動彈,他望著天花板突然笑了一聲:所以你現在是個光杆司令,這才是你接近我的真正目的?
什麼目的?
你需要人,而我的手裡有人……你需要我幫你將他們統領起來,重新鍛造手中的武器。

奧斯頓大方地承認了:一開始,確實如此……”
鹿鳴澤突然覺得釋然,其實比起曖昧不明的關係,他倒覺得這種互相利用更為颯爽一些,如果一個人對他好,且他對那個人來說還有用的話,就不需要感情來還。
鹿鳴澤正發呆著,奧斯頓突然從地上爬起來,虛伏在鹿鳴澤上方:我只是說一開始,確實如此。我希望你……不要單純將我當成一個政客。
鹿鳴澤看著他的眼睛,對方仿佛百口莫辯一般,奧斯頓在苦惱,他擅長玩弄權術,也擅長玩弄人心,唯獨不知道該如何在他說了完全的真話之後再令別人信任他。
——所以在過去的幾十年,他必須撒謊,對任何人撒謊,他們更加願意相信他的謊言。
奧斯頓輕聲問他:你還會相信嗎?
他說的非常含糊,鹿鳴澤卻如福至心靈,突然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他盯著奧斯頓的眼睛看了許久,直接挑破:相信什麼,愛情嗎?
奧斯頓沒有說話,鹿鳴澤歪過頭:……我們這樣不好嗎?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很安全很穩定的關係。
奧斯頓沉默一會兒,從地上爬起來,他坐在那裡盯著窗外看了許久,有些迷茫地自言自語道:是嗎,我也不知道怎麼樣比較好,不過我們之間還有很長的路可以走,不需要這麼早下決定。
喂。

鹿鳴澤指著奧斯頓身旁的包裝袋:把營養液給我,我開始暈船了。
奧斯頓沒拿營養液,卻拿了另外一個袋子,從裡面拿出一瓶藥片遞給他:營養液是給你調理身體的,不是讓你不暈船,吃暈船藥吧。
“……
我不吃。

奧斯頓微笑道:怕苦啊?
老子才不怕!

鹿鳴澤一把奪過他手裡的藥瓶,往嘴裡倒了幾顆,然後艱難地吞下去。然後把藥瓶和一個精緻的包裝盒一起扔進奧斯頓懷裡。
這是?
給你的。

鹿鳴澤說完轉頭被對他,雙手在胸前盤起來,閉上眼:不喜歡就扔掉,我要睡一覺,別吵我啊。
奧斯頓打開盒子把裡面的手錶拿出來戴上,笑著說道:謝謝……我很喜歡。


46 斯諾之劍
鹿鳴澤第一次面對這麼多糧食,開心得像掉進白米缸的大老鼠,他早就在自家地下挖了一個地窖,用來儲備糧食,只不過一直沒用得上——因為他根本沒有足夠的糧食來堆放。
他搬完最後一袋糧食之後從地窖裡鑽出來,奧斯頓正好回來。
把加百列送走了?
奧斯頓微笑著點點頭。
加百列把奧斯頓送到斯諾星之後,死活要跟著他,奧斯頓很為難,因為他現在算是借住在鹿鳴澤家裡,再加一個加百列,他們家就住不下了,更何況,帶一個不知根底的人在身邊,他自己也放心不下。
加百列自從決定追隨奧斯頓之後,就一直在做一種類似於臥底的工作,他會把自己的行程報告回本部讓希伯萊知道,一邊穩住對方一邊幫助奧斯頓和鹿鳴澤滿銀河系跑。
他真是一個合格的迷弟,只可惜奧斯頓暫時還不打算用他。
希伯萊那裡也需要人過去穩住,你如果離開他,他反而會察覺我們身份有異,所以希望你能夠暫且為我們的保密工作做一些忍耐,等我回主星之後,就立刻將你召回。
奧斯頓請求別人辦事的時候表情會特別真誠,眼神也特別溫柔,別說加百列那種迷弟,就連鹿鳴澤都……真想糊他一巴掌。
……肉麻死了!
奈何人家迷弟吃這一套,滿心高興地答應了,並且像接到了什麼最高指示一般,開著飛行器高高興興地離開。
鹿鳴澤把地窖門鎖上,疑惑地看向奧斯頓:我們都回來了半天,瑪麗應該聽到動靜了,怎麼還沒過來,上校也不在家。
現在是午飯時間,說不定正在用餐?

奧斯頓不知道鹿鳴澤與家人有過怎樣的約定,就更不懂他們怎麼回事了。
嘖,不是問你啦,知道你不知道。
鹿鳴澤對奧斯頓說:我去看看,你跟我一起吧,懶得燒飯,正好今兒就在嬸子家蹭一頓。
奧斯頓無所謂地點點頭——但是其實他更想吃鹿鳴澤買回來的速食食品,斯諾星每天的主食就是土豆。
但是兩人還沒出院子,便有人從外面沖進來,見到鹿鳴澤便大叫起來:鹿!不好了鹿!你怎麼才回來!
來人名叫托尼,是瑪麗的未婚夫,對方連滾帶爬地朝這邊沖過來。他身上有些狼狽,衣服髒兮兮的,還很破爛,頭髮也亂了。鹿鳴澤記得這個人以前是個很講究的小夥子,今天怎麼這麼邋遢。
鹿鳴澤上前扶住托尼,皺眉問道:怎麼回事?別著急,慢慢說。
瑪麗……瑪麗被抓走了!
什麼?!瑪麗被誰抓走了?
北城!!!

托尼醞釀了半天,只悲愴地喊出兩個字。
他跟瑪麗雖然還沒結婚,但是兩個人一起長大,感情還不錯,瑪麗一被抓走托尼就去救人,奈何北城那幾個挑事的傢伙武力值太高,托尼根本打不過,還被人家揍了一頓。
鹿鳴澤一聽立刻覺出事情的嚴重性,沖回屋拿了雙刀就走:帶路!
奧斯頓立刻跟上去,皺著眉問要不要騎車去。他們當時急著上飛船,根本沒來得及把機車帶回來,現在想來應該是鹿鳴澤之前與伍德家有約定,他扔進窗戶裡的黃管給他們報信了。
不用,離這裡不遠,我們跑去還快一點。
托尼見到鹿鳴澤和他身邊強壯的Alpha後終於冷靜了一些,路上慢慢把來龍去脈跟鹿鳴澤說了:北城的人在你們走後一個周就來了,一開始他們只在南城的城門口叫囂,我們幾個青壯年帶著武器去示威過一次,他們也沒亂來。但是後來幾次來了個穿黑衣服的,他好像是他們的頭領……他來的那幾天也不怎麼說話,只在我們之間來回打量,好像在找什麼人。
鹿鳴澤心裡咯噔了一下:那個人長什麼樣子?
托尼搖搖頭:他穿了一身黑,臉也被皮質的面罩遮著,我們看不清他的長相。
鹿鳴澤一聽快要氣炸了,他第一時間想到了上次去找麥洛奇時在北城城門口遇到的那個人,對方仿若狩獵一般的眼神,讓他印象深刻,到現在都不能忘記。
奧斯頓察覺到鹿鳴澤情緒變化,便開口問:你認識的人?
鹿鳴澤搖搖頭,聲音裡已經隱含怒氣:知道他們來的目的嗎?
托尼哭喪著臉:不知道!他來了幾次之後就說我們這裡的當家人沒出來,是躲著不肯見還是壓根不在家……我根本聽不懂他說的什麼!
鹿鳴澤用力吐出口氣,對奧斯頓說:可能是來找我的。
不是不認識麼?

鹿鳴澤簡直想駡街:直覺!默斯法特出來的基本都是瘋子!莫名其妙就找茬上門的太多了,這些人做壞事都不需要理由!
他吼完了奧斯頓又吼托尼:瑪麗怎麼樣?!被抓走多久了!你是廢物嗎!你的妻子被抓走,你丫怎麼還敢活著站在這兒跟我說話!
——
斯諾之劍呢?斯諾之劍為什麼不出現了?現在他的妹妹被人抓走,她才十七歲,被從父母身邊抓走了……為什麼那把劍不再站出來伸張正義?!

奧斯頓即使拉了鹿鳴澤一把:阿澤!你冷靜點!
鹿鳴澤一把把他的手甩開,抓住托尼的領子用力往前拽:我他媽的怎麼冷靜!瑪麗到底被抓走多久了!
昨天!是昨天被抓走的!

托尼也很憤怒,他又不是沒去拼命過,但是對方太強了,即使他拼命拼死,也不是人家的對手:但是他們沒對瑪麗怎麼樣,今天又帶著瑪麗來找人,伍德叔叔想沖上去救人,被我攔住了。
奧斯頓抓住鹿鳴澤的手腕把托尼救出來:你不是說對方找你的嗎,見不到你的人他們是不會對瑪麗怎麼樣的,你現在需要做的是保持冷靜。
鹿鳴澤激動得滿眼都是血絲,他瞪著奧斯頓許久,用力甩開他,大步朝南北交界處跑過去。托尼和奧斯頓急忙跟上,幾個人跑到一半,腳下的大地發出一陣劇烈顫動,幾個人不由停下來,托尼指著遠處大叫一聲:快看那裡!
那是南北兩城的交界處,梵德薩廣場上屹立著高大的斯諾之劍,他們現在正眼見著斯諾之劍在白雪和白雲的交界處緩緩倒下。
斯諾之劍被立在梵德薩廣場上,劍指北方,意喻駐守和隔離,它站在那裡兩百多年,從來沒有人打過它的主意。
鹿鳴澤冷笑著拔出短刀,朝斯諾之劍的地方走過去:我知道他們今天來做什麼了。
阿澤……”
找死!

看著斯諾之劍在眼前倒下那一刻,鹿鳴澤胸中突然湧上一股怒氣,比之前得知瑪麗被抓時候還要憤怒的憤懣之氣。他在斯諾星上生活的時間不短了,大多數時間渾渾噩噩只為生活奔命,如果要說信仰,斯諾之劍應該算是一個。他也懷疑過斯諾之劍的真偽性,但是這不代表別人也可以懷疑——甚至破壞。
鹿鳴澤越跑越快,離人群越來越近,他聽到嘈雜的人聲,與耳邊呼嘯的風聲混雜在一起,他眼裡映著的斯諾之劍越來越大,漸漸裝不下它……
——
為什麼會成為信仰?

他聽到有人在喊,你們的斯諾之劍呢?不是說它會保護你們嗎?
——斯諾星是個被放棄的星球,甚至於,這顆星球上的人也開始放逐自己。
鹿鳴澤跑到近處,猛地沖上去,他借著助跑的慣性狠狠一踏,腳下的積雪連同碎石一起被踩得粉碎。
——只有想到斯諾之劍的時候,才會覺得還有人在暗處默默守護自己。
鹿鳴澤飛身沖上一堵矮牆,雙刀在頭頂交叉,他借著重力作用俯衝下去。他的眼睛被柔軟的髮絲擋住大半,臉上的表情冷若冰霜,鹿鳴澤就像一個從天而降的惡魔,朝著一個還在用鐵索拉扯斯諾之劍的人砍下去。
——事到如今,鹿鳴澤終於明白了。
血肉飛濺!
那個拉鎖鏈的人被活生生砍掉了一條手臂,對方從怔愣中回過神,捂著噴血的傷口大聲慘叫起來。鹿鳴澤眼底充血,隱藏在髮絲之後的眸子露出一半,血紅血紅,像頭擇人而噬的怪物。
——斯諾之劍一直在,又從來也沒存在過。
是誰……在找斯諾之劍。
——
他們的神靈,他們的信仰,如今不會再拯救他們。

人群騷動了,南城的人看見鹿鳴澤不約而同地歡呼起來,鹿鳴澤聽在耳朵裡,只覺得他們的歡呼就像一段毫無意義的bgm
他隨意甩掉短刀上的血跡,往前走了幾步,他踩進凍結的血液中,靴子上沾上鮮紅的冰屑。
鹿鳴澤很快鎖定那個領頭鬧事的人,對方像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穿著一身黑衣,他坐在一塊高高的石頭上,被一群人簇擁在中間。
——斯諾之劍,並沒有這樣一個人。但是只要不再逃避,每個人都可以是。
對方看到鹿鳴澤後,眼底再次流露出那種看見了獵物的興奮。
鹿鳴澤朝他揚了揚下巴,抬起手中的短刀指向他:滾下來,老子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鏘鏘鏘鏘~斯諾星,阿鹿的主場


47 我現在只想吻你
黑衣人周圍的人因為鹿鳴澤的舉動發生了一些騷動,眼睜睜看著同伴在面前被人砍掉一條胳膊,實在算不上開心的事。但是坐在中間的黑衣人卻沒什麼憤怒的表現,他好像還很高興。
他從石頭上站起身,朝鹿鳴澤走過來:沒想到斯諾之劍這麼年輕,你有二百歲?
他的聲音非常沙啞,不知道是因為戴著口罩,還是因為他很少開口說話,他的聲線裡帶著模糊的唇音,語速因為興奮變得有些快。
隨著他靠近,鹿鳴澤慢慢將刀立起來,刀刃朝前:被你們抓走的孩子現在在哪兒?
黑衣人沒有在意鹿鳴澤不回答他的問題,倒是很樂意回答鹿鳴澤:你放心好了,她好得很。我對她沒什麼興趣,主要是想引出斯諾之劍,但是如果你今天不出現,我很可能會做出一些極端的事情。
黑衣人剛說完,五花大綁的瑪麗就被從幾個人中間推出來。鹿鳴澤看出她臉上還有淚,可能是嚇著了,她嘴巴也被堵著,遠遠看見鹿鳴澤就嗚嗚地叫,但是她現在還是人質,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長髮,把她拽回去。
伍德大嬸原本就傷心欲絕,見瑪麗被如此對待,沒撐住直接氣暈了過去,鹿鳴澤直接沖過去想搶下瑪麗,黑衣人突然用一把長長的黑色的劍擋住了鹿鳴澤的去路,鹿鳴澤揮刀就朝對方的劍上砍下去,但是沒想到那把劍太堅韌,鹿鳴澤被刀劍撞擊時產生的震動震得手都麻了。
他的短刀卷了刃,黑衣人朝他怪笑幾聲,那把劍便地一下變成殘影在原地消失,鹿鳴澤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躲開,他迅速側開頭,只覺頸側一陣風刮過,他的頭髮就被削下來一縷。
——好快的劍!
應該說,對方的動作也異常地快。鹿鳴澤因為躲避他的攻擊下意識後退了幾步,黑衣人卻絲毫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拿著劍直逼上前。鹿鳴澤只能一邊用刀抵擋一邊後退,在刀劍交鋒的殘影中,鹿鳴澤看見對方眼底惡意的笑意。
——他到底什麼目的?
鹿鳴澤心裡疑惑,卻沒有機會問出口,黑衣人見每次都打不到鹿鳴澤身上,卻絲毫不生氣,他換了雙手握劍,黑色的劍變成一道道殘影,從鹿鳴澤頭頂劈下來。
斯諾之劍……你不是很厲害嗎?反擊啊,不要總是後退!
他模糊地這樣說了一句,攻勢陡然變得更加淩厲,金屬撞擊聲錚錚不休,但是在這撞擊聲之下,鹿鳴澤又聽到了有什麼斷裂的聲音。他緊緊皺著眉,能感覺到手中的短刀已經到了極限,無法再支撐對方的攻擊,而黑衣人的劍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在這樣高強度高頻率的連續撞擊中居然可以毫髮無損。
你的劍很厲害嘛,看來你對自己,和你的劍,都很有信心。
——
要不然也不會用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式。

黑衣人聞言抬起眼看過來,鹿鳴澤才發現他的眼睛很奇特,其中一只是正常的黑色,另外一隻卻像病變了一樣,透出淡淡的藍。那只病變的眼睛上還縱貫一條蜈蚣一樣扭曲的疤痕,從額頭往下,下邊緣延伸進皮質口罩中。
鹿鳴澤手上猛地用力,用兩把短刀別住了他的劍,黑衣人驚訝地瞪大眼睛,想要將劍抽回,但是他的劍像被粘住了一樣,根本抽不回去。鹿鳴澤一雙手像老虎鉗子一樣,緊緊縛住他的武器,沉聲問:你到底有什麼目的,為什麼抓我妹妹!
——
自從上次在默斯法特城門前見過一面,鹿鳴澤就明白這個人不是什麼善茬,他的眼神中隱藏著很重的戾氣,他看著自己的時候,仿佛恨不得撲上來把他撕碎。

斯諾之劍,呵呵呵……我一直想見識一下傳說中的神明,不過應該不是你吧。
黑衣人怪笑著說道:神是不會有妹妹的,神沒有感情,怎麼會來救你們,怎麼會守護你們這群被遺棄的垃圾。
阿澤!小心!

鹿鳴澤聽到奧斯頓的聲音猛地睜大眼睛,他感覺到腦後有破空之聲,一枚生銹了的、尖銳的鐵錐朝著鹿鳴澤後腦勺飛過來。黑衣人同時發起攻擊,他猛地往前刺出劍,鹿鳴澤瞬間躲向一旁,手上的力沒用到合適,手裡的短刀哢嚓一聲斷成兩半。
鹿鳴澤矮身向後跳開一段距離,他現在的姿勢正背對著北城的方向,不但要提防對面,還要提防背後的偷襲,鹿鳴澤死死盯著面前的黑衣人,憤怒在他胸腔中激蕩。他手中的短刀已經斷了一把,另外一把上沾滿血——鹿鳴澤的虎口被震裂了,他的手在不停顫抖,也幾乎握不住刀。
……斷了!哈哈哈哈哈!真弱啊!斯諾之劍!
他笑夠了指著鹿鳴澤的身後說:誰讓你們出手的,現在是我的遊戲時間,誰再多事我就殺了他!
你丫脖子馬上也會斷了!

鹿鳴澤最見不得別人裝逼,忍不住跟他對噴了一句——他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面前的人不是戰鬥狂就是跟初代斯諾之劍有過恩怨,一直在他面前斯諾之劍斯、斯諾之劍逼逼個沒完,神經病啊!
誰還沒有信仰崩塌的時候?誰還沒有絕望的時候?他的夢想都崩塌了十幾二十回了,不還死皮賴臉地活著麼!他媽的他還沒報社,居然就被一個傻逼報社到頭上!
我不管你跟斯諾之劍有什麼故事,他cei了你一頓還是殺了你老爹。
鹿鳴澤把手裡的刀扔掉,他並起手指,將兩隻手掌豎起:但是你他媽居然敢綁我妹妹,還破壞我們廣場標誌物,找刺激是吧,今兒個爺饒不了你!
黑衣人不知道被哪句話刺激到,大叫一聲舉著劍劈過來,那一瞬間,鹿鳴澤閉上眼,他聽到風被劈開的聲音,氣流被利刃分成漩渦,向兩旁飛旋,而鹿鳴澤就站在漩渦的中央。
鹿鳴澤很小的時候,他那早就去了另一個世界的爺爺說,遇上強敵要用迂回戰術,遇上傻逼就直接打死,那現在他遇上了一個拿著神兵利器的傻逼,該怎麼辦?
黑色的劍劈到鹿鳴澤頭頂時,他突然動了,手臂像蛇一樣貼著那把劍的劍身纏繞而上,對方的黑劍很厲害,甚至擁有劍氣,劍周圍的氣流瘋狂切割著鹿鳴澤的胳膊,他的棉衣被氣流撕碎,皮膚被割裂……鹿鳴澤的手已經來到黑衣人身前,腕部如同蓄勢的蛇頭,猛地擊在他手腕內側。
先迂回……”
黑衣人驚訝地瞪大眼睛,他握劍的手不由自主鬆開,黑劍地一聲飛了出去,鹿鳴澤猛地睜開眼,化掌為拳:再打死!
他話音落的同時拳頭就到了,一拳一拳,快速無間斷地打在黑衣人胸腹上,鹿鳴澤像撒氣似的,每一招都用了十分力氣,打在對方身上發出噗嗤噗嗤令人牙酸的聲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個黑衣人被他打得節節後退,寸拳傷人傷不到皮肉,傷的是內臟和骨骼。他好像想反擊,但是肋骨都斷裂了,插進內臟中,他根本使不上力氣,只能張大嘴,一口一口地嘔出鮮血。
奧斯頓在一旁看著都感覺觸目驚心,因為鹿鳴澤看起來已經喪失理智了。他撥開人群沖過去,一把抱住鹿鳴澤的腰,然後把他拖開。鹿鳴澤的拳頭失去攻擊物件,終於卸了力道,但是他的憤怒還沒完全發洩出來,被勒著腰四肢都在空中劃動:放開我!奧斯你大爺的!老子要打死他!
奧斯頓又緊了緊手臂才不至於讓鹿鳴澤掙脫出去,他也不敢去抱鹿鳴澤的手臂——他整條手臂都被血染透了,再打下去對雙方都是傷害,奧斯頓現在非常擔心鹿鳴澤這條胳膊還能不能用。
奧斯頓皺著眉低聲吼道:夠了!你已經打死他了!冷靜一點!
那個黑衣人早就站不住,倒在了地上。他受了很重的傷,頭卻微微偏開,看著那把落在遠處的黑劍。
鹿鳴澤鬧騰了一會兒也沒力氣了,氣喘吁吁地在奧斯頓懷裡安靜下來,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往北城那邊猛地看過去,拔腿就往前沖。圍觀群眾早就嚇傻,他們從來沒見過能徒手把人打成爛肉的人,一見鹿鳴澤沖過來嚇得紛紛後退。
奧斯頓明白鹿鳴澤的用意,朝那些人喊道:還不放人!
失去頭領之後,就這些人就是一群烏合之眾,更何況現在南城這邊士氣正高,他們也不敢再逗留,七手八腳地把瑪麗解開。
小姑娘受到很大驚嚇,一得到自由就沖進鹿鳴澤懷裡,抱著他哇哇大哭:鹿哥,你怎麼才回來啊,嚇死我了。
鹿鳴澤用那只沒受傷的胳膊用力抱緊瑪麗,小聲安慰她:好了,別哭了,都是哥的錯。
他把瑪麗壓在懷裡,然後抬頭朝北城那些人喊道:你們都不許走!誰敢走我砍死誰!
奧斯頓歎口氣:你還要做什麼?
鹿鳴澤沒理他,他掙開奧斯頓的手,也懶得看南城這邊人或歡欣或雀躍的表情,抱著瑪麗去找她的父母。
鹿鳴澤心裡很自責的,他知道絕對是上次去北城招惹了這幫人,或者說引起了那個黑衣人的注意,才讓他們惦記上的。
世界上有很多瘋子,比如今天這個黑衣人,他或許只是想確定鹿鳴澤的身份,確定他是不是斯諾之劍,又或許他是單純地想跟鹿鳴澤幹一架。
……誰知道呢。
但是瑪麗又是怎麼回事?是誰把瑪麗跟他的關係說出去的?南城的街坊鄰居?還是麥洛奇?是不是他平時仗著自己身手不凡就肆無忌憚,得罪了人還不知道呢?
鹿鳴澤腦子裡有很多亂七八糟的念頭,糾纏得他幾乎無法思考。
鹿……你沒事吧?你看你的胳膊!
伍德大嬸一醒來就看見鹿鳴澤帶著瑪麗回來了,安心之餘又看見了鹿鳴澤身上的血,忍不住尖叫出聲。她的的尖叫倒是把鹿鳴澤注意力拉回來,他回過神發現對方正捧著自己染血的手臂不停掉眼淚:快,快點回家上藥!
鹿鳴澤把瑪麗交給伍德大叔,笑著搖搖頭:沒事,都是皮外傷,我回去洗洗就行了。
他說著擦一把臉,濺在臉上的血被他蹭花了,有點搞笑。
奧斯頓把鹿鳴澤往身邊拽了一把,笑著說:我會盯著他治傷的,二位請放心吧。現在最重要的是瑪麗,她受到這麼大驚嚇,還是先帶回家休息休息吧。
伍德大嬸往瑪麗臉上看了一眼,小姑娘臉色蒼白,一雙大眼睛裡都是淚,頓時心痛難當,她趕忙應著,囑咐奧斯頓好好幫鹿鳴澤治傷,然後就與伍德大叔相互攙扶著回家。
南城的人都散了,鹿鳴澤還沒有動彈,他正盯著北城這邊的人要求他們把斯諾之劍的雕像拉起來:誰犯的錯就要由誰來收場,別磨磨蹭蹭的,使勁兒!
巨大的雕像倒下容易,想再拉起來卻很困難,他們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都沒把雕像豎起來,最後只能用石頭墊著,一點一點往上推。這些人也奇怪,自己的頭領生死不明地躺在那裡流血,他們卻震懾于鹿鳴澤的武力,就真老老實實幫忙拉雕像。
鹿鳴澤在一旁靠牆站著,從口袋裡摸出一盒香煙,他抽了一根出來,叼在嘴裡也沒火點,輕輕咬濾嘴上的海綿。鹿鳴澤不會抽煙,這是他打算帶給伍德大叔的,他還故意沒帶瑪麗的禮物,想故意逗逗她……媽的,好心情全泡湯了。
奧斯頓從遠處走過來,握著個打火機伸到鹿鳴澤面前:你還會抽這個?五毒俱全啊。
鹿鳴澤哼哼一聲,咬著煙低頭湊上去,學人家深吸一口,他吸得太猛了,嗆得肺裡面直癢癢。
奧斯頓面帶微笑瞥他一眼:想咳就咳,憋著多不舒服。
鹿鳴澤壓著嗓子輕輕咳一聲,斜眼瞅他:說得好像你很會一樣。
他將煙盒遞過來,挑眉看向奧斯頓,像在挑釁:你抽給我看看。
奧斯頓笑了笑,伸出兩根手指夾住鹿鳴澤嘴裡叼的煙輕輕摘下來,歪頭吸了一口,輕輕吐出煙霧。他的表情很享受,這才像會抽煙的人,在煙霧和火星繚繞的浮灰中眯起眼睛,看著鹿鳴澤的時候讓他覺得對方有無數話想說。
鹿鳴澤怔了一下,下意識吞吞口水,然後移開視線:你才是真正的五毒俱全啊,看你這樣子就是個老煙槍。
以前好奇抽過,後來戒了。

奧斯頓說著話往前走一步,將鹿鳴澤逼進狹窄的牆壁夾縫中——南城周圍有一些殘敗的建築,牆壁夾縫很窄,只允許三兩人通過,鹿鳴澤一退進去就完全被陰影遮住,外界根本看不清楚這邊發生了什麼。
奧斯頓伸出一隻手撐著鹿鳴澤身後的牆壁,低下頭看他:你的手還好嗎?
鹿鳴澤覺得他這樣很怪異,他自己只能貼在牆上,不然兩個人之間就靠得太近了。鹿鳴澤吐出口氣:沒事,說了是皮外傷,被劍劃了幾下……”
他說到一半就停下了,抬頭看向奧斯頓:你又想說教我?
奧斯頓微笑著搖搖頭:我不想說教你,但是……”
他的聲音低下去,同時也低下頭,輕輕湊近鹿鳴澤的嘴唇。對方口中苦澀的煙草味味道撲到臉上,鹿鳴澤下意識躲了一下,被奧斯頓捏住下巴。燃著的香煙從身旁掉落,鹿鳴澤下意識去看那黑暗中劃過的亮紅,嘴唇上卻落下一片輕柔的吻。
鹿鳴澤睜著眼睛盯著他,奧斯頓停了一下,然後舔開他的牙齒往口腔中深入。
鹿鳴澤原本以為他又要逗自己,他總是這樣,靠得很近跟他說話,或者作勢要吻他,但是最後都會輕輕放過。鹿鳴澤潛意識中感覺到——吻這種東西,對奧斯頓好像是意義非凡的。
唇舌上越發放肆的動作讓鹿鳴澤沒辦法再深思,他摟住奧斯頓的脖子,配合地與他深吻,他的後腦被對方壓住,口中的津液全部吮吸過去。奧斯頓突然抱緊他的腰,用力往懷裡壓,他的手在鹿鳴澤背後用力撫摸,同時親吻的動作也更加深入,恨不得把他吃進去一樣。
奧斯頓好像每次都是這樣,與他謙謙君子的外表非常不符,他的吻一旦放開,極具侵略性。兩個人抱在一起往牆壁夾縫深處移了幾步,貼得這麼緊,鹿鳴澤感覺到他身體上的反應,對方喘息聲極為渾濁,儘管在壓抑著,但是對於平日裡那般謹慎作風的人來說,已經算得上非常外放了。
鹿鳴澤被他吻得喘不過氣,於是反客為主,唇齒一下下地咬著奧斯頓的唇瓣,再輕輕放開,像極了調情。鹿鳴澤心裡覺得想發洩什麼,光是吻和愛撫顯然是不夠的……
——”

奧斯頓輕輕吸了口氣,鹿鳴澤從他嘴唇上離開,面帶微笑舔著唇角的血。他聲音被欲望催得沙啞異常:你的血也不是甜的嘛。
奧斯頓笑了笑,一把掐住鹿鳴澤的下巴逼他仰起頭,然後側頭咬住他的喉結,他沒有用太大力氣,只在他脖子上細碎地啃咬,然後舔著青色的動脈落下個淺紅色的吻痕。
鹿鳴澤胸口極速起伏著,他靠著牆壁閉上眼睛,低聲問:為什麼不讓我殺了他。
——
奧斯頓原則那個時候撲上來阻止其實是對的,他再晚來幾分鐘,那個人就徹底沒救了。雖然對方現在也躺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但是好歹還沒邁進閻王殿。

奧斯頓把鹿鳴澤抱在懷裡,垂頭在他肩膀上輕輕磨蹭:我告訴過你很多次,活人比死人有用。
……”
還生氣?

鹿鳴澤撇開頭:沒有。
奧斯頓無奈地捏著他的下巴轉過來:我說是因為更擔心你的傷,你會信嗎?
鹿鳴澤哼笑著反問:你猜呢?
奧斯頓盯著鹿鳴澤的眼睛看了許久,然後低頭在他唇上輕輕啄一下,聲音含混地消失在兩人緊貼的唇間:真的,我現在只想吻你。
“……”

然而第二個吻只進行到一半,外面突然有一道聲音傳進來:大人。
鹿鳴澤猛地睜開眼,奧斯頓隨即從他嘴唇上離開,抬手將被鹿鳴澤解開了兩顆的扣子重新系回去。後者維持著將他壓在牆上的姿勢不變,洩憤似的咬住他的頸側。
奧斯頓背靠著牆壁,等他咬夠了才把鹿鳴澤抱在懷裡,在他後背安撫地順毛,他的聲音一點都不像差點經歷了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聲線冷靜又嚴謹:洛伊?
是我,大人,我聽說您在這裡。

鹿鳴澤靠著奧斯頓歎口氣,小聲嘟囔:誰?
你之前不是見過?

奧斯頓笑著看向鹿鳴澤,卻在對外面說話:你已經安全度過發情期了嗎?
是的大人……”

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奧斯頓這樣不要臉地坦然面對發情期三個字,洛伊顯然就是其中一個,他的聲音帶著些難為情。
鹿鳴澤也立刻知道了對方的身份——那個被送去麥洛奇那裡的Omega。原來他叫洛伊?但是為什麼不繼續叫他奧斯???大人什麼鬼,有點羞恥play的感覺!
因為奧斯頓好久沒出去見面,洛伊不由心生疑惑:您現在不方便與我見面嗎?
奧斯頓低頭笑著問鹿鳴澤:你方便嗎?
後者翻個白眼:方便!
奧斯頓便笑了笑:剛剛確實不太方便。
他們兩人一前一後出現在洛伊面前,衣衫雖然還算整齊,但是嘴唇和脖子上淺淡的痕跡都能看得出端倪。洛伊驚訝地瞪大眼睛:這位是……”
——
他顯然已經忘記自己曾經被誰從床上掀到地上去了。

奧斯頓笑著說:他叫鹿鳴澤。你來的正好,我有事想讓你幫忙。
洛伊立刻把鹿鳴澤拋到了腦後:您儘管吩咐。
你恐怕還要再回麥洛奇那裡一趟,這裡有個人受了重傷,急需醫治,你可以幫我把他送給麥洛奇嗎?如果他問起來,就說是我的要求。

洛伊點了點頭:那我現在就去。
整個過程鹿鳴澤一句話都沒插上嘴,他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那個漂亮的Omega就像來的時候一樣,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奧斯頓做完這些事,轉頭看向鹿鳴澤:我們也回去吧?
鹿鳴澤無語地看著他半晌:你有點狠吧,讓一個Omega送那個人去北城,他背得動麼?
那個黑衣人比他還高一點。
奧斯頓微笑著說:不要把洛伊當成普通的Omega,他會生氣的。他就是因為討厭作為Omega軟弱的身份,才會與我結盟。
結盟?不是你的手下?
當然不是,我告訴過你,他是我的朋友。
“……”
編!繼續編!

奧斯頓拉了他一把,疑惑地問:你還要在這裡待著麼?天快黑了。
鹿鳴澤歎口氣跟上去:你丫什麼時候跟麥洛奇也這麼熟了……”
他嘛……情況就比較複雜,不過你可以把他當成我的手下,總之不算我的朋友。

鹿鳴澤有種感覺,他覺得奧斯頓不肯承認自己跟麥洛奇之間的朋友關係,完全是因為丫是個變態……
作者有話要說:
_為什麼會有人覺得上一章太突然,黑衣人和斯諾之劍明明在第十五章 就出場了呀。


48 讓你們家大人親自來請我
你不是說你傷得不重麼?
奧斯頓捏著扁木棍往鹿鳴澤身上糊臭藥,後者把臉偏到一旁,捏著鼻子裝死——鹿鳴澤確實以為自己沒問題,因為他對上那把黑劍的時候用了巧勁兒去化解對方的攻擊,即使受傷也只會是皮外傷。
……不過那把劍好像鋒利得過頭,超出了他的預計,以至於受傷密集,就顯得整條胳膊跟被剝皮了似的。
鹿鳴澤很受不了臭藥的氣味,傷不是很嚴重的時候,他寧願把信任交付給自己的血小板。鹿鳴澤越想做覺得佩服奧斯頓忍耐的功力,因為他受傷給他塗的時候,奧斯頓可是什麼反應都沒有。
好了沒有……傷口多看起來比較嚇人而已,沒有傷到筋骨的傷哪裡算得上嚴重,還用天天換藥……”
好了,給你塗藥你還不耐煩。

奧斯頓用肥皂水洗乾淨手,隨口問道:你今天去伍德太太家裡了麼?瑪麗怎麼樣?
鹿鳴澤歎口氣:比昨天好多了,不過她還是受了些驚嚇,瑪麗還是太小了,這些年又被我保護得太好,沒經過事。突然來這麼一下子,我都怕她有心理陰影。嬸子一直在說幸好她不是Omega……要不然情況會更糟糕。
其實鹿鳴澤也為這件事感到慶倖,還好這個世界處於弱勢的不是女性而是“Omega”,不然的話他肯定要為今天這件事後悔一輩子。鹿鳴澤還是覺得瑪麗是被他給害了,他一想到這件事,就想跑去麥洛奇那裡把那個黑衣人撕成兩半。
“……我還是搞不懂你怎麼想的。
鹿鳴澤把衣服穿上,皺著眉看向奧斯頓:到底為什麼一定要救那個穿黑衣服的,我知道你現在缺人手,但是你就這麼確定能搞定他麼。有些事你還別不信,要跟對方交手了才能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跟他交過手,那傢伙就是個純粹的神經病。
奧斯頓微笑著說:我見過很多人,也用過很多人,包括神經病和偏執狂。這些人雖然奇怪,駕馭起來倒不難,你知道世界上最難以駕馭的人是哪種麼?
鹿鳴澤想了想:像我這樣,無欲無求的人。
無欲無求?你?

奧斯頓這次沒有掩飾自己嘲諷之意:無欲無求的人難以駕馭倒是對的,你嘛……”
鹿鳴澤撇撇嘴沒說話,因為他覺得奧斯頓在跟自己講葷段子。
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麼?騙人其實是騙心,駕馭一個人也一樣,首先弄清楚他到底想要什麼,這樣才能設定有效的籌碼,換句話說,人只要有欲望,就可以加以控制。你跟那位穿黑衣的朋友交手的時候,我在旁邊認真觀察過,他不是個無欲無求的人,相反,他對斯諾之劍有相當重的執念,這可能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鹿鳴澤一直知道奧斯頓的洞察力很敏銳,他與那個黑衣人交手的時候,也發現了對方對斯諾之劍有執念這一點。
還有一點,是奧斯頓察覺不到的,對方非常依賴,且信任手中的劍,
鹿鳴澤補充道:還有那把黑色的劍,也很奇怪……但是我們沒辦法知道他跟斯諾之劍之間到底有什麼淵源,更何況我剛把他打到吐血,問他他也肯定不會說的。
奧斯頓微笑著說:劍我已經收起來了,想知道原委,我們必須要親自去見見他。
鹿鳴澤把自己陷進沙發裡面:不去,說不定已經死了。
以為他的拳頭是開玩笑的嗎,正常人在心臟上挨一拳差不多就要進棺材了,那個黑衣人可是被他打得內臟都碎了。
我相信你的身手,但是也相信麥洛奇的醫術,我比較好奇到底是他厲害還是你更厲害。
鹿鳴澤想翻白眼,他現在連這種看熱鬧的心態都不掩飾了嗎:你怎麼背著我偷摸就跟麥洛奇那麼熟了……那我也不要去見一個被我打成重傷的人,如果我要救他,我當初還揍他幹嘛。
奧斯頓從衣架上取下外套,邊穿鞋子邊說:那我自己去,你的傷還沒好,好好休息。
鹿鳴澤一骨碌從沙發上爬起來,坐在那瞅著奧斯頓:你真要去啊?現在天都黑了?
奧斯頓朝他笑了笑,雖然沒再開口強調,但是他顯然——去意已決。
鹿鳴澤撓了撓頭發,也去拿自己的外套:我跟你一起,北城太危險。即使是白天都有不確定性,就更別說晚上了。
奧斯頓好笑地看著他:你覺得我是柔弱的、需要別人保護的Omega嗎?雖然北城確實聚集了一些窮凶極惡的人,但是我還應付得來,你別忘了,我也曾經獨自一個人去過北城。
上次送洛伊去就醫的時候。
鹿鳴澤挑了一下眉毛:那你當我吃飽了撐的好吧?
也許是長時間處於保護者的位置,鹿鳴澤確實會更容易操心一點——即便對方其實並不需要他擔心。
北城門外依舊有守門人,不過經過上次一戰,鹿鳴澤在北城更有名氣了,肖小不敢上前,但是同時也導致一些好戰分子為了找刺激特地找上門把鹿鳴澤當怪刷。
鹿鳴澤只剩一把短刀,操作起來不太習慣,但是一路上還是擋掉幾個找的。
鹿鳴澤不由問道:你當時怎麼自己進來的?車上還載著一個昏迷的Omega,也沒人跟你配合。
奧斯頓笑著說:可能我不像你一樣,這麼容易吸引變態,我當時來可沒有人追著我打。
“……”

鹿鳴澤還沒來得及收起刀,又一個人沖過來,他剛打算舉刀對抗,斜裡沖上來一條人影,乾淨俐落地一刀把那人抹了脖子。奧斯頓隨即熄掉火,摘下頭盔,鹿鳴澤也趕緊把帽子摘下來抖掉上面的血跡。
他這時才看清來人,正是當天那個Omega,對方握著一把精巧的匕首,站在那裡對奧斯頓點頭示意:您沒事吧。
奧斯頓對他笑了笑,欣慰地說:洛伊?你看起來已經很健康了啊。
洛伊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托大人的福。他說完下意識往鹿鳴澤臉上看了一眼,然後就像什麼都沒看見似的,輕輕抬起下巴走到奧斯頓身邊。
奧斯頓鎖了車後直接往醫院裡面進,洛伊跟在他身邊,他就隨口問一些那個黑衣人的情況。鹿鳴澤慢走了幾步落在後面,他被洛伊那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也有些理解奧斯頓所說的話——洛伊確實與普通的Omega不一樣,他雖然也長得又精緻又漂亮,但是好像比一般的Omega要厲害,他剛剛那一招很不錯,甚至有些Alpha都不一定練得出來。
不過他下手還真是狠,刀直接就沖脖子去了,這樣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氣管被割斷幾秒鐘就窒息了。這樣果斷的手法,算得上殺人老手了吧。但是看他的模樣還很年輕……難道遇見了傳說中的職業殺手?
阿澤,你在磨蹭什麼?
鹿鳴澤瞬間回神,沖奧斯頓揮揮手:來啦來啦!
他有些心虛地跑上去——在背後盯著一個Omega看到出神,總不是光彩的事,更何況奧斯頓早就給自己定義為登徒子流氓、沒安好心”……媽的,絕對是他主觀印象在作祟,他頂多就想想,從來沒付諸行動!
洛伊繼續跟緊奧斯頓彙報工作:經過治療他已經初步脫離了危險期,不過他傷得太重了,有一部分內臟還沒修復,需要繼續觀察。
奧斯頓點點頭,笑著看向鹿鳴澤:看來麥洛奇的醫術要比你的身手強一些,還是給他救活了。
鹿鳴澤哼道:那是你攔得太早了,你試試再讓我揍他幾拳,保證神仙都救不回來。
鹿鳴澤話剛說完,就覺得背後竄出一個人,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然後對方大聲嚷道:你也知道神仙救不回來!那你還下這麼重的手~我打死你!我縫了兩天內臟了,我要瞎了!
鹿鳴澤被勒得向後仰著倒退幾步:死變態!我警告你放手啊!

他指著奧斯頓大叫道:是他讓你治的!你找他去!找我幹什麼!
麥洛奇覺得自己才是最委屈的那個,他只想安安靜靜做自己的科學研究,治病也只是為了獲得更多臨床案例,為什麼每天總有這麼多人給他找麻煩。尤其是今天這一例,有些碎得跟餡兒似的,還要他一針一針縫起來!
我不管~是你打的人!你要負責~你等會兒就跟我一起給他縫內臟~
鹿鳴澤額頭上青筋都跳起來了,他一把抓住麥洛奇的胳膊,狠狠一個過肩摔把他摔在地板上,鹿鳴澤插著腰長出一口氣,俯視著他冷冷說道:爺從來沒想救他,爺向來管殺不管埋。
奧斯頓無奈地搖搖頭:人在哪兒?
麥洛奇躺在地上給他指了個房間,奧斯頓就帶著洛伊走了,後者離開時深深望了鹿鳴澤一眼,把他看得莫名其妙。
相處的這幾十分鐘內,鹿鳴澤就感覺到了,洛伊是個高傲的Omega,他仿佛除了奧斯頓以外,眼裡根本看不見別人。進了醫院之後,也沒曾搭理過麥洛奇。
鹿鳴澤覺得他是那種只有我家大人最棒棒,你們這些庶民都入不了我的眼的人,現在莫名其妙地被他瞅上那麼一眼,鹿鳴澤覺得很不安。
他們兩個走了之後,麥洛奇還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側著身縮成一團,可憐巴巴地說:縫內臟真的好累,還髒。
那你就別縫!

鹿鳴澤說完,一直困擾他的疑惑又湧上來:話說,你為什麼這麼聽奧斯的話?你是不是拿了人家什麼好處?
麥洛奇從地上爬起來:沒有啊,他有什麼好處可以給我。
那你為什麼那麼聽他的話?

麥洛奇想了想:告訴你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上次他來,我突然想起來,以前欠過他人情~
鹿鳴澤驚訝道:你還真認識他!
麥洛奇一想到這個就生氣:還不是怪你!帶了個大麻煩給我~哼,你第一次帶他來看病的時候,我都沒認出他來,第二次這傢伙自己帶了個病人來,就理直氣壯地要求我還他人情~討厭死了。
鹿鳴澤越發好奇:你到底欠他什麼人情啊?
我之前被關進監獄的時候啊~是他把我放出來的。

鹿鳴澤疑惑地摸著下巴問:但是奧斯說,你是被一個獄卒放出來的,你跟那個獄卒有什麼約定的……對了,他說獄卒的母親需要你研究出來的新藥。
嗯哼,一個小小的獄卒怎麼可能把手伸進巴薩爾克監獄,當然是高層授意啦~麥洛奇無奈地搖搖頭:以他那個地位,別說插手監獄,軍隊都是他家後院吧。嘿,我說,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撿回來個什麼玩意兒呀,什麼都敢往家裡撿。

鹿鳴澤白了麥洛奇一眼:剛知道,你見過他都認不出來,我這種斯諾星上土生土長的鄉巴佬怎麼知道他的身份。
他嘴上這樣說,心裡卻想,奧斯頓身份地位確實極高,但是從他們相處的這些天,對方一言一行中都表明,即便是他,想鑽體制的空子也不是跟喝涼水一樣簡單,普通市民總容易將高位者神話,這可能也是他們對奧斯頓無條件迷信盲從的一個原因。
麥洛奇也很無語:我只聽過他的名字,根本沒見過他的臉,能認出來就有鬼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丫還是個信守承諾的人?為了報恩就任人擺佈,我怎麼這麼不相信呢。

麥洛奇詭異地笑著說:嘻嘻嘻……還有一個原因嘛,就是他答應我,以後可以讓我隨著使用聯邦科學研究院的實驗室和資料庫,想用什麼器材就用什麼器材,想查什麼東西就查什麼東西。
麥洛奇陶醉地原地轉了一圈,抱住自己的雙臂說道:你知道嗎,我以前雖然能自己花錢買器材,但是個人的財富跟一個國家的財富是不能相提並論的~更何況那裡還有很多機密材料,不進入內部便無法獲取,如果我能進研究院……嘻嘻嘻嘻……光是想像就令人非常興奮……”
鹿鳴澤抽了抽嘴角:嗯,看出來了。這表現得也爽過頭了,鹿鳴澤覺得他可能要升天了!
麥洛奇突然問:那你又是為什麼跟在他身邊?
我呸!呸呸呸!什麼叫我跟在他身邊!我像他的手下嗎?!

麥洛奇眨巴一下眼睛:我也不是,我覺得我跟他是合作關係,各取所需。
鹿鳴澤突然啞口無言——他們雙方對彼此的感官顯然是不同的,鹿鳴澤就像麥洛奇一樣,他認為自己與奧斯頓之間的關係是合作,是盟友,但是奧斯頓清楚地告訴過他,可以把麥洛奇當手下,那奧斯頓是不是也把自己當手下呢?
鹿鳴澤有些不確定了,他自己說過,與奧斯頓只想各取所需,但是像麥洛奇這種人,都被奧斯頓指揮得團團轉,那他自己又是怎麼樣的。奧斯頓這種人,地位高,能力又強到可怕,他鬥得過嗎?
鹿鳴澤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閉環,是關於對方如何看待自己自己如何看待自己有出入的閉環。
麥洛奇見鹿鳴澤發呆,就從旁邊推了他一把:小鹿,你在想什麼?
鹿鳴澤搖搖頭:沒什麼,我有點鑽牛角尖。
——
但是其實奧斯頓怎麼看待自己沒關係吧,只要他不把自己當成他的手下不就行了嗎?可惡,他們可是平等的關係啊!

麥洛奇,他還沒有醒,你過來看看。
奧斯頓突然從病房門探出頭,皺眉望著這邊:你在磨蹭什麼。
來了來了~

麥洛奇立刻像只撲棱蛾子似的跑過去,一邊跑還一邊愉快地說:不應該啊,我明明把他的內臟都縫起來了,要不然推進治療儀裡試試吧,雖然還在試驗階段,不過對癒合傷口還是很有作用的……”
你不是說治療儀不能做到百分之百的精准麼?還是算了。
可是~

鹿鳴澤在原地站著,無語地望著麥洛奇的背影一腦袋都是黑線——還說不是手下!這就完完全全是個手下了好嗎!
沒一會兒洛伊突然從門內伸出腦袋,看向鹿鳴澤:大人叫你。
哦,就來。

鹿鳴澤條件反射說完,回過神一拳打在牆上——可惡!
讓你們家大人親自請我進去!


49 千里之外取人貞操怎麼回事?
行,你就在外面等著,我出去把你抱進來。
鹿鳴澤聽見奧斯頓帶著笑音的調侃頓時覺得有些難為情,洛伊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又把腦袋縮了回去,鹿鳴澤也摸摸鼻子灰溜溜地跟進去——什麼耳朵,這都能聽見。
鹿鳴澤進去之後明顯感覺到奧斯頓在看他,他也不抬頭,拒絕與奧斯頓產生眼神上的交流。
鹿鳴澤說那句話完全是一時衝動,他也算老江湖了,明白那個道理,場子都是靠本事找回來的,不是靠耍賴耍回來的。現在他暫時仿佛被奧斯頓支配著行動,等他找到機會……哼,肯定要讓他好好明白明白,誰才是leader
奧斯頓的視線一直追著他進了屋,鹿鳴澤沒有理他,湊到麥洛奇身邊去看那個黑衣人的治療情況。
黑衣人已經被揭開了面罩,露出整張臉,意料之外,這個人居然長得很清秀。其實嚴格說起來,這個人只是因為一隻眼睛上帶了傷疤,顯得猙獰可怖,他的下半張臉棱角分明,五官也英挺秀麗,應該是個很漂亮的人。
鹿鳴澤不由湊過去嘟囔道:長得還人模狗樣的……哇!!
他的話說到一半,在看到那個黑衣人另外半張臉的時候嚇得縮回頭——與他受傷的眼睛對稱的另外一邊臉,有一條從嘴角到耳朵根那麼長的疤痕,如同一條蜈蚣一般扭扭曲曲地趴在臉上,那條傷很長,從疤痕狀態看,可以想像當時的傷應該是相當深的。
小鹿!你個死人給我走開點!
麥洛奇手裡拿著縫衣針和鑷子,看上去沒什麼殺傷力,但是他的聲音聽上去好像恨不得把鹿鳴澤立刻大卸八塊。
麥洛奇很討厭別人耽誤他做事,遇到這種情況就容易暴躁,他一暴躁嘴就非常毒:燈光都被你的腦袋擋住了,你的頭是放進烤箱裡爆破過嗎,那麼大!像個爆米花!
鹿鳴澤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腦袋,隨即抽抽嘴角:爺只是毛髮旺盛……”臉小好嗎!明星臉!
你們能不能安靜點。
洛伊不耐煩地阻止他們繼續爭吵下去:再吵病人就流血而死了。
麥洛奇皺著眉頭哼道:止血鉗。
鹿鳴澤這才發現,在病房裡還有兩個護士,正忙著給麥洛奇遞一些手術工具,黑衣人被放在一個罩子裡,那個罩子不是普通玻璃的,而是一層光膜,麥洛奇的手可以直接伸進去,鹿鳴澤猜測那個罩子應該是某種隔絕細菌的消毒罩——又是以前沒見過的高科技,也不知道原理是什麼樣。
說起來,麥洛奇這邊好像有很多高科技的東西,鹿鳴澤猜應該與主星那邊不相上下,他與鹿鳴澤又不一樣,麥洛奇還是很有門路的。
麥洛奇剪斷一根縫合線,奧斯頓才輕聲問:情況怎麼樣?
我已經把他所有的臟器都縫合了,再醒不過來,那就不是醫學手段可以解決的咯。

麥洛奇摘掉手套又用酒精和肥皂清洗了幾遍雙手:不過你為什麼非要救他,你認識他?
奧斯頓垂著眼睛看向那個黑衣人,鹿鳴澤居然覺得他的側臉有些溫柔:不認識,不過救人總是沒錯的吧。
“……”

現場唯一沒有被噁心到的是洛伊,冷冰冰的臉依舊什麼表情都沒有。噫等等,麥洛奇怎麼也沒有表現出異樣,只有他自己覺得假嗎?鹿鳴澤陷入了沉思,是不是他平時對奧斯頓成見太深,以至於誤解了善良的他?
鹿鳴澤下意識疑惑地往奧斯頓那邊看過去,對方好像跟他心有靈犀,也正好看過來,對上鹿鳴澤的眼神,就深深地勾起唇角。
………………可怕,這戲精。
奧斯頓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問麥洛奇:這個人是誰?你在默斯法特待了這麼久,應該知道他的身份。
誰知道,這裡每天人來人往的……我只知道他之前總在城門口哦~好像在等什麼人。其實他在默斯法特也算一個名人了,手下一班好鬥分子,每次來有人進默斯法特都要上去挑釁找事,時間長了,大家都叫他們守門人

奧斯頓皺眉重複了一次:守門人?
鹿鳴澤靠在一旁插話道:守門人幾乎是北城的特色了,每次來新人都要被示威一番,而且有些守門人就跟傻子似的,明明示威過的人,他們還是要一次一次地試探。我個人倒是覺得這些人欺軟怕硬,分明是趁新人還不懂規矩,殺人家個措手不及,搶東西搶人……”
奧斯頓點點頭:他叫什麼名字?
麥洛奇這次沒有猶豫:赫斯,守門人赫斯。
他說完深深呼出一口氣,按下病床上某個按鈕,然後一道不透光的白色乳膠膜便升起來,變成半弧的形狀將那個黑衣人罩起來,麥洛奇抬手在他鬆散的背頭上擼了幾把,一臉大功告成的表情:好啦,讓他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覺~說不定明天早晨就能醒了。
奧斯頓微笑著點點頭:麻煩你了。
鹿鳴澤默默聽了許久,跟著好奇地問道:哎,那你知不知道他跟斯諾之劍之間的關係?還有他……”
今天就到這裡吧。

奧斯頓仿佛猜到了鹿鳴澤想說什麼,打斷他的話,鹿鳴澤疑惑地看過去,奧斯頓就朝他微微一笑:阿澤,你的傷還沒好,順便讓麥洛奇給你看看,你不是不喜歡塗那個藥麼,他這裡的治療設施比較齊全。
啊?我就不用了吧……”

奧斯頓壓著鹿鳴澤的肩膀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盯著他的眼睛說:要的,你乖乖配合醫生治傷。
他說完之後走出病房:洛伊,你跟我出來。
麥洛奇對鹿鳴澤的身體一直保持著高度興趣,讓鹿鳴澤把上衣脫下來,看見他胳膊上的繃帶之後立刻興奮地嚷嚷:傷得好重啊,我覺得我們要進行一次全身檢查。
去你二大爺的。

鹿鳴澤有些疑惑,他剛剛只是想問那把黑劍的事,奧斯頓為什麼要阻止?在場的人不都是他的同盟者麼?那兩個護士也都出去了……鹿鳴澤看了一眼開始開心地去找藥的麥洛奇,越發覺得奧斯頓這個人深不可測,他想的東西總是比別人更深那麼三五百步,讓人有種感覺。
——他是天生的領導者。
鹿鳴澤正在發呆,胳膊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疼得他差點叫出聲,一回神發現麥洛奇正對著他賤笑:你怎麼了呀,還走神~想知道他們兩個出去做什麼呀?你是不是吃醋了呀~”
鹿鳴澤面色木然地由麥洛奇逼逼完,一巴掌打在他腦袋上:你他媽的是故意戳我傷口的是吧!你要是再戳疼我,我打死你!
其實如果不是麥洛奇問起來,鹿鳴澤都沒察覺到異樣——是啊!奧斯頓把洛伊叫出去幹啥了啊?!神神秘秘的!
麥洛奇把白大褂脫了隨意扔在床上,故意氣他似的說:一個A和一個O單獨出去能幹啥呢,肯定談戀愛呢,嘻嘻嘻……小鹿,你這次不行啊,都多久了,還沒把人給拿下,我記得你不是這種拖泥帶水的風格的。
鹿鳴澤不由地摸摸鼻子:聽不懂你說什麼。
麥洛奇一臉八卦地湊上來:我說你怎麼還沒把他給睡了。
“……”
不要問我為什麼知道,我一看就知道。說來也奇怪,被你看上的人,居然還沒被吃到嘴,你不是號稱千里之外取人貞操……——

麥洛奇的話沒說完,被鹿鳴澤一拳頭打到床底下去了,後者收回手,額頭上青筋暴跳不止——千里之外取人貞操什麼鬼!他只是比較好說話而已!為什麼就傳成這個鬼樣子了!
鹿鳴澤又在麥洛奇金燦燦的背頭上狠狠踩了幾腳:讓你傳謠,讓你傳謠,你他媽的再胡說八道老子打死你!
奧斯頓與諾伊沒說多久話就回來了,見鹿鳴澤擼著袖子氣喘吁吁的樣子,有些不明所以: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鹿鳴澤沒說話,死死瞪著麥洛奇,後者捂著流血不止的鼻子爬起來:……沒什麼喲~我不小心弄疼了小鹿而已……嘻嘻嘻……”
奧斯頓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那你下次可真得小心點。
鹿鳴澤從床上跳下來,見奧斯頓身後沒人,就問:洛伊哪兒去了?
我讓他幫忙辦點事,天太晚了,我們回去吧。

麥洛奇插話道:沒錯沒錯,快回去……”
他的話沒說完,突然一陣警報響起,麥洛奇頓時變了臉色,他抓起脫在一旁的白大褂披上就往外沖,奧斯頓與鹿鳴澤都愣了一下,奧斯頓不知道麥洛奇這裡的規矩,鹿鳴澤倒是知道,但是他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況。
他急忙跟過去:怎麼回事?
奧斯頓也沒再多說,與鹿鳴澤一起跟了上去。麥洛奇一邊往外走一邊按下胸前別著的通訊器:準備急診。
鹿鳴澤驚訝地問:你這裡還接急診了?
前段時間剛接起來的,最近發生了幾起奇怪的傷人事件,比較棘手。

鹿鳴澤與奧斯頓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出疑慮。他們前段時間回了主星,這些天一直在家裡養傷,也沒聽說有什麼奇怪的傷人事件,如果有消息,伍德大嬸應該提前告訴他們了才對。
而且他從來沒見過麥洛奇這副認真的模樣。
嘻嘻……很有趣的傷口呢,我從來沒見過。而且病人發病的時候也很怪異,要不要一起參觀一下?
……
好吧,這個變態只是又興奮了而已。

鹿鳴澤點點頭:當然要。他說完又看向奧斯頓:你呢?
其實他想問奧斯頓會不會害怕,因為麥洛奇口中的怪異,肯定是不同尋常,有可能等同於噁心或者慘不忍睹。奧斯頓雖然很厲害,看上去也沒什麼弱點,但是他終究是大城市來的人,通常大城市來的人往往害怕的東西就非常奇葩,比如老鼠蟑螂屎啥的。
奧斯頓點了點頭,這時他們已經到急診室門口了,兩個護士推著病床跑過來,病床旁邊還有一個保安,兩隻手死死按著床上的人,看得出那個人在死命掙扎,並發出一種嘶叫——總之叫的不像人。
鹿鳴澤看了一眼,頓時皺起眉——病床上那個人狀況太淒慘,對方的傷口在大腿上,從大腿往下整個部位都不見了,大腿根是一處撕裂傷,像被硬生生拽掉了腿,血管和白生生的骨骼都露在外面。他的大腿在不停地往下流一些黑乎乎的液體,中間還混合著一些粘稠透明的紅色黏液,像是血液。但是最可怕的還不是這一點,而是他的傷口好像有東西在動,有什麼東西從枝枝叉叉的血管中拱出來。
鹿鳴澤只看了一眼就覺得不舒服,奧斯頓在旁邊也皺著眉頭,他的注意力放在地上,地上已經流了一灘血跡,他看到那些血裡面有乳白色的白點在蠕動。
麥洛奇也注意到地上的東西,吩咐護士把東西收集起來:連液體一起收進去。
他說完扔給鹿鳴澤和奧斯頓一人一個防毒面具:戴上~”
“……
太誇張了吧。當年他在地球的時候天天在霧霾中穿梭,也沒戴防毒面具啊!

麥洛奇笑得很詭異,他給自己勒上口罩後斜了一眼站在遠處的保安,鹿鳴澤發現不論是保安還是護士,臉上都戴著這種防毒面具,鹿鳴澤心裡有點惴惴的,身後突然伸過來一雙手,搶過鹿鳴澤手裡的防毒面具強行給他套在嘴上。
鹿鳴澤一回頭,奧斯頓冷冰冰地看著他,然後強行掐住他的脖子幫忙戴面具。
唔、唔唔唔——媽的這麼粗暴!眼珠子要勒出來了!
麥洛奇的治療沒有多新奇,與平日他的作風完全相反,他這次簡單粗暴地切除了病人大腿根部的腐肉,而且用的是電鋸,鹿鳴澤沒看到他給病人上麻藥,病人疼暈過去了,但是也停止了那種不像人聲的嘶叫。麥洛奇將切下來的部分連著腐肉和黏液一起扔進一個裝滿液體的玻璃瓶中,然後蓋上蓋子。
鹿鳴澤看著他,等他下一步動作呢,他就指揮人把病人推進隔離室了。
麥洛奇摘下防毒面具,笑著看向鹿鳴澤:好啦,結束了~”
鹿鳴澤眨巴眨巴眼,扒開面具問:就這樣就好了?!你還沒治呢。
麥洛奇拍拍手中的罐子歎口氣:這是最快的治療方式~目前我還沒有研究出治療這種東西方法,病人嘛……還需要隔離觀察,不知道會不會有感染呢。你要在這裡跟蹤觀察麼?
鹿鳴澤看了一眼地上還沒擦乾淨的痕跡,用力搖頭:不要。
奧斯頓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沉默地跟著鹿鳴澤出了病房。
可能是剛剛的畫面太過刺激,兩人坐上機車後一句話都沒說,過了許久,鹿鳴澤才嘀咕著問:剛剛那到底是什麼啊,從來沒聽說有猛獸……”
與此同時,奧斯頓也開口問道:千里之外取人貞操是怎麼回事?


50 哦喲你要給我介紹物件啊
鹿鳴澤聽到奧斯頓貼在他耳邊問出這句話,握著機車把手的手猛一哆嗦,機車歪歪扭扭地往前滑了一段距離,差點翻進溝裡。奧斯頓兩隻手輕輕放在鹿鳴澤腰上,在他耳邊低聲笑道:穩著點,別翻車。
“……”

鹿鳴澤嘴角抽了抽,腳下狠狠一踩,掛了高檔,機車嗖一下沖出去。
爺駕車技術超嫺熟。話說你別聽麥洛奇瞎說好嗎,那都是流言,謠言。
奧斯頓無所謂地嗯了一聲:但是流言也總有個起因吧,我很好奇,說來聽聽。
說起這件事鹿鳴澤是真的覺得自己冤枉,這一切都是某些無聊的人的臆想,其實說到底還是因為誒裡克那件事,他被認為饑不擇食什麼的……然後就有一些Beta見鹿鳴澤連這麼醜的Beta都要,莫名其妙充滿信心,聞風而至,想一勞永逸,自薦枕席什麼的!想來也是很神奇的一個場景,那段時間每次出門都能看到一個或者幾個搔首弄姿的Beta……
操!誰給他們的勇氣!誰給他們的自信!而且他誰都沒睡怎麼就傳成這樣了,連誒裡克都沒睡到好嗎!大概!
鹿鳴澤不想提那些詭異的事情,嘟囔道:沒什麼好說的,就是謠傳,別跟我說你真信了啊,麥洛奇那個變態,嘴裡沒幾句真話。
奧斯頓沒再開口,鹿鳴澤騎著小車在路上顛顛簸簸地前進,許久才聽他說道:我有自己的判斷能力,不過,聽到的示例也會作為參考。
鹿鳴澤琢磨了一下他話裡的意思,氣得都快鼓起來了——說了等於白說。
……算了,為什麼非要奧斯頓相信自己,不信拉倒,千里之外取人貞操什麼的聽起來還挺酷炫的,呵呵。
奧斯頓突然又問:你覺得洛伊怎麼樣?
鹿鳴澤沒明白他的意思:怎麼了?你想給我介紹個Omega
呵呵,開玩笑,他是我的得力助手,怎麼會介紹給你。

鹿鳴澤看著前面的路撇撇嘴:那你問我他怎麼樣,這難道不是給別人介紹物件時候的開場通用句型?
他頓了頓,又若無其事道:話說,你把他叫出去說了什麼?人生地不熟的,讓他去哪兒了?
奧斯頓輕笑一聲:我以為你不好奇。
你總是好奇我的事情,就不許我也好奇?

奧斯頓就說:我讓他去查探一下,默斯法特城中還有沒有像守門人一樣的人存在。
鹿鳴澤驚訝問道:你想打這些人的主意?他們可不好領導啊。
嗯,所以要謹慎行事。但是我一向認為消滅犯罪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犯罪者不必成為亡命之徒,如果可以過安定甚至榮耀的生活,我相信更多的人是不願意鋌而走險去犯罪的。

奧斯頓說著說著仿佛有些感慨,他歎息道:很多犯罪的根本原因都是體制不夠完善,去單獨懲治犯罪,不如從根源杜絕。
鹿鳴澤明白他所說的這些道理,犯人的動機大體可以歸為兩方面,錢和情,當然還有一個原因——罪犯本來就是變態。
那對麥洛奇那種變態你打算怎麼辦。
奧斯頓笑道:麥洛奇是個挺純粹的人,他有想要的東西,也有欲望,很好控制,但是對於單純渴望犯罪和鮮血的那種罪犯,只有以暴制暴了。
奧斯頓以前也說過,控制一個人,首先要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
他拍拍鹿鳴澤的肩膀:到時候可能就需要你出手。
——
我們要先以德服人,如果人不服,那就只能打得他無力還手,然後以服人,還不服還打,永遠不服那就只能打死,不能為己所用的劍,只能掰斷了,不然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傷到自己。

鹿鳴澤立刻得意地把下巴仰上天:哼,你這是求我啊。
是啊。
“……”
這個人怎麼這麼厚臉皮,講求人這種話都不覺得難為情嗎。

鹿鳴澤歎口氣,他把手電光又調亮了一點:洛伊不是挺厲害的麼,讓他去做。
唔,這個就是我問你對他觀感的原因,他好像對你……”

鹿鳴澤驚恐地叫出聲:對我?!
奧斯頓笑眯眯地從後面掐住他的腰:你怎麼這麼開心。
鹿鳴澤冷笑一聲:你被迷弟包圍的時候不也很開心?知道自己有個漂亮的仰慕者我為什麼不可以開心?!
想多了,他只是對你的身手感興趣——自從知道了赫斯是被你徒手打傷的。不過也難怪,洛伊一向崇尚暴力,但是人又很害羞,他見我們兩個比較熟,就讓我代為轉達一下,希望有機會跟你切磋切磋。

鹿鳴澤乾咳了幾聲:哦,原來是這樣……那什麼,可以的啊,武術都是靠實戰提高嘛,可以的。
奧斯頓重重吐出一口氣:你的腦子裡可不可以不要總是慣性思維一些下流的東西,嗯?就算要下流,也不要表現這麼明顯,如果讓對方知道了,他是會生氣的,他生氣了就會殺人,我可不希望你們兩個先打起來。
鹿鳴澤回憶了一下洛伊那張臉,那個身材,那個身手,忍不住一抖:你哪兒找來的霹靂嬌娃……下流的其實是你吧,找個保鏢還要賞心悅目,你是不是還經常借職務之便要求人家做一些為難的事情?嘖嘖,你們有錢人,斯文敗類多了去了,我呢,生在這種小地方,接觸的人都是市井之徒,至少是下流在臉上,你們這些虛偽的富人下流都下流在心裡。
論胡攪蠻纏奧斯頓說不過鹿鳴澤,他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他突然伸出一隻手從鹿鳴澤衣服底下伸進去:是嗎,那我現在就下流給你看看好了,不然白擔這種汙名。
鹿鳴澤立刻驚叫起來:哎!哎哎哎!臥槽!涼!鬆手!
他肚子上被塞了一隻冰塊似的涼手,渾身的癢癢肉都被調動起來,就握不住機車把手了,奧斯頓一見他這樣趕緊把手抽回來,他實在怕鹿鳴澤把車摔進臭水溝裡。鹿鳴澤用力抓著把手一擰,車頭猛地轉了個彎,手電筒光唰一下掃過一大片扇形區域,鹿鳴澤突然在慘白的手電筒光中看到一個奇怪的東西。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猛地刹住車,奧斯頓停了一會兒,察覺鹿鳴澤正警惕地盯著前方,不由出聲問道:怎麼了?
噓,前面有東西。

奧斯頓便安靜下來,專注地盯著前面。鹿鳴澤身上每一塊肌肉都緊張地繃起來,他總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還莫名想起之前在麥洛奇那裡看到的東西。
那東西被手電筒光逼迫得無處可逃,慢慢從陰影中顯現出來,鹿鳴澤緊張地喘了幾口氣,悄聲說:我刀呢?
他的刀在與赫斯戰鬥的過程中斷了一把,另一把在來北城的路上做防身之用,除了城之後就交給奧斯頓保管了。奧斯頓迅速把機車蓋子掀開,抽出兩把武器,一把是鹿鳴澤的短刀,另一把赫然就是赫斯的黑劍。
他把黑劍遞過去:你用這個。
給我刀,這個你用來防身。

手電筒燈光照耀之下的東西是個人形,但是他的頭卻長得像個大型的螞蚱,眼睛是紅色的,嘴裡還在噶嘰噶嘰咀嚼著什麼東西。鹿鳴澤一聽這聲音頓時覺得牙酸,他握緊奧斯頓遞過來的刀,慢慢從機車上邁下來,奧斯頓這次沒有去坐駕駛的位置,而是拿著黑劍一起下了車。
鹿鳴澤看他一眼:你下來做什麼,我自己能解決。
以防萬一,這東西有些眼熟。

奧斯頓不是一個單純的政治家,他也曾經帶軍隊征戰南北,在軍事上的威望與如今享譽全聯邦的凱倫斯將軍不相上下。他曾經見過很多怪物,甚至包括一些可怕的物種,咬到人就會寄生在人的身上,之前麥洛奇讓鹿鳴澤戴防毒面具,他不配合的時候奧斯頓就非常生氣,因為他經歷過危險,知道在什麼情況下要絕對服從命令,才不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巧了,我也覺得眼熟。
鹿鳴澤甩了一下刀,那個怪物嘶聲叫著沖上來,鹿鳴澤沒有做多餘的動作,用刀猛地插進那個怪物的眼睛裡,它發出一陣更加尖銳的嘶叫聲,四肢扭曲顫抖了一陣,然後像被抽走骨頭一樣軟綿綿地塌了下去。
屍體迅速化為一灘黑紅色的粘稠液體,只留下一個蝗蟲頭殼和一堆細細白白的東西,那些東西像蠕蟲一樣在黏液中不停拱動。
是卵嗎?
他剛上前一步,就被奧斯頓一把拽了回來,奧斯頓捂著口鼻皺眉看他:你不要命了。
鹿鳴澤把他推開:你離遠一點,這東西不會寄生我。
寄生?你見過這種生物?

鹿鳴澤點點頭:可以這麼說。在麥洛奇那裡看到這些卵的時候我還沒反應過來,現在看見了這頭怪物,我才想起來,在底下城的時候,我與這種東西戰鬥過。我說過啦,有錢人喜歡找刺激,他們不但要求與人類作戰,有時候還會別出心裁地更換對手品種,我第一次跟這種東西對打的時候廢了很大勁,不管切斷哪裡,它們都可以快速生長出來,而且成長的速度就像癌細胞一樣。但是對戰的時間長了,我逐漸摸索出一點它們的弱點,基本都在眼睛,你看。
鹿鳴澤指著地上的蝗蟲頭殼說:它要爬出來了。
蝗蟲頭殼腐爛的眼珠子動了動,然後地一聲,被頂開,從裡面迅速爬出一隻只有嬰兒拳頭大小的甲殼蟲,鹿鳴澤眼疾手快地把劍從甲殼蟲背上狠狠插下去,甲殼蟲猛地抖動一下,不停擺動的腿漸漸停下來。
鹿鳴澤皺了皺眉頭嫌惡地說:這大概是成蟲吧,我也是跟這種玩意兒打了幾次才發現的,每次觀看戰鬥的時候,那些有錢人都會戴防毒面具,黏液中有沒有孵化的蟲卵,會隨著呼吸道進入人體寄生活人,但是在完全暴露的環境中作戰很多次,我卻半點事沒有。不過這樣也夠我後怕了,知道真相後我把主辦方揍了一頓,他們大概只單純以為我是運氣好,但其實,戰鬥過程中,有好多次蟲卵都掉到我身上了,它們沒有鑽進我的身體裡,就是有點噁心。
奧斯頓捂著口鼻後退開一大段距離:我們先回去吧,明天再去麥洛奇那裡一趟,不知道他研究出什麼東西,不過你提供的線索肯定對他的研究有用。
鹿鳴澤點點頭重新跨上機車,行過一段距離之後,他開始覺得奇怪:斯諾星上從來沒有出現過怪物,這裡條件太惡劣了,寒季又漫長,不適合需要濕暖環境孵化的生物生存,更何況這種東西……我一直以為是那些無聊的有錢人為了取樂在實驗室裡造出來的。
奧斯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再開口時語氣有些嚴肅:我也不清楚,但是……感覺很不好。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支持大王子作為候選人當選總統嗎?
鹿鳴澤微微向後歪了一下頭:為什麼?
因為他殘忍。

鹿鳴澤皺起眉頭,繼續問:然後呢?
奧斯頓面上浮現深重的憂色:他之所以成長為這樣,是因為他一直處於那個環境,因為權利場上有更加殘忍的事情,每時每刻都在發生……”
接下來的話他沒有說完,奧斯頓有種預感——斯諾星,或許要真正感受一次什麼是被拋棄的絕望了。


51還有一件事,我想你了。
遇到那只怪物之後,鹿鳴澤和奧斯頓都下意識緊張起來,兩個人有一段時間可以說是忙的不可開交,寄生蟲入侵星球的消息也慢慢傳開,伍德一家按照鹿鳴澤的要求,輕易不再出門,生活物資上的短缺暫時由鹿鳴澤來送遞。
但是因為對於這種寄生蟲,鹿鳴澤只知道如何對付已經被寄生過的人類所變成的怪物,不知道如何預防寄生,所以伍德一家人在某種意義上也並不是完全安全的。
鹿鳴澤想救更多人,但是他連自己的家人都救不了,注意力只能暫且放在別處。他最近經常去北城監督麥洛奇的研究進展,鹿鳴澤現在最關心的是疫苗,這種寄生蟲的天敵是什麼且不說,在他看來保護易感人群才是最重要的。
他這次變得異常配合,甚至主動告訴麥洛奇他不會被這種寄生蟲感染,但是麥洛奇的研究還是進入了瓶頸。
它寄生人體的原理與普通寄生蟲相同,只不過生活史進程比普通寄生蟲短了好幾十倍,繁殖相當迅速~而且也不是普通寄生蟲侵害宿主的方式哦。
麥洛奇摘下手套,朝鹿鳴澤抬抬下巴:你知道普通的寄生蟲是以什麼方式破壞人體麼?
鹿鳴澤愣了一下:爭奪營養、化學損害、機械損害、傳播微生物……但是沒有讓人變異成其他生物的作用吧,這玩意兒真的是寄生蟲?
哇,你居然真的知道,小看你了。

鹿鳴澤翻個白眼:少扯淡,說正經的。
麥洛奇有些疲憊地捏捏鼻樑:是寄生蟲~但是又不是普通的寄生蟲,它作用的部位在於基因,重點是繁殖。
繁殖?

麥洛奇盯著玻璃罐子中一大瓶黑紅色的黏稠液體,輕輕敲敲玻璃瓶,從黑紅的液體中拱出來幾個白色的卵,麥洛奇聲音中夾雜著一些詭異的興奮:~這種小東西,進入人體後會快速孵化成成蟲,不過只會孵化一隻,其餘的卵則汲取人體內的營養,用來保育後代~但是,對人體危害最大的卻是成蟲,它的口器上生著一對綠腺,其中釋放出一種物質,進入人體後就像鋼牙一樣咬住配對的基因,然後瘋狂繁殖。
這樣就免去了更換宿主的麻煩。

麥洛奇點點頭:其實正常來說,沒有個體水準上的世代遺傳就不會表現基因突變的性狀,但是這種寄生蟲拼接上去的基因片段非常霸道,會在瞬間將人類的正常基因全部侵吞~然後繁殖自己的基因片段,並且像癌細胞一樣,迅速繁殖並表達其性狀,這樣呢,就表現出你那天晚上所看到的蝗蟲頭部~不過還有別的啦,比如蛇的頭部啦,蠍子的尾巴啦……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它們做不到哦。
鹿鳴澤張了張嘴,覺得噁心又堵心:但是那天我們看到的,那個人被咬掉了一條腿,是什麼狀況?不是寄生蟲咬的,是……”
沒錯喲~是被寄生的人咬的。我見過幾項病例,被寄生的病人會產生咬人或者吃肉的欲望,然後體內的卵會順著咬出來的傷口流入受害者身體裡,進行二次感染。

麥洛奇講述這些內容的時候絲毫沒有表現出不適,大概他已經習慣了跟各種奇形怪狀的東西打交道吧。
鹿鳴澤想了想說道:所以我不被感染是因為寄生蟲無法匹配我的基因嗎?他與這些人的不同僅在於他沒有資訊素……
是的,因為你是個殘廢~嘻嘻嘻……你的性腺基因是缺失的,所以寄生蟲的基因無法連結,就更加無法表達。

他之前其實針對過性腺做過基因的拼接,麥洛奇當時是想改良幾個病人性腺上的先天性缺陷,但是卻引起嚴重的後果,他也因為這件事被抓進巴薩爾克監獄關了起來。所以涉及到性腺這種敏感又危險的話題,麥洛奇也會產生幾分猶豫——在自己失敗過的領域裡,他實在沒底氣打包票。
鹿鳴澤挑了挑眉,一拳揍在麥洛奇臉上,他的眼睛又疊上一層烏青——雖然理論是對的,但是為什麼要用殘廢來形容他,簡直找死。
“……你為什麼總是打我的臉!
鹿鳴澤拗了拗手腕,沒搭理他:你連寄生蟲的寄生原理都研究出來了,就不能找到疫苗預防麼?
麥洛奇攤手:不能,我還沒找到阻止它們表達基因的方法,癌症在醫學界依舊是無法徹底攻破的難題,就算切除癌變組織都沒辦法完全阻止癌細胞的擴散~頂多將癌變的可能性降低~這種憑運氣的事情,我有什麼辦法喲~更何況它是比細胞水準更加進一步的分子水準上的表達,沒辦法沒辦法。
鹿鳴澤想了想,皺眉說:那把性腺切了怎麼樣!
我的天哪~”

麥洛奇一隻手撫著臉驚歎道:這真是個好主意~性腺切了大家一起變殘廢,就不會凸顯出你一個人殘廢咯~”
鹿鳴澤忍無可忍,抓過麥洛奇摁在地上一頓好揍:你丫嘴巴能不能別這麼毒!能不能!操你二大爺,你說誰是殘廢!我現在就把你打成殘廢!
鹿鳴澤對於自己沒有資訊素這件事是非常在意的,要用一個誇張的比喻來說,就好像……太監,非常介意別人說自己沒有那個東西,雖然他不是徹底失去性能力啦,但是也沒差別好不好!當伴侶到了發情期,想要得不行不行的,他還要硬著頭皮上嗎。
啊啊啊!想想就好難堪!
為什麼人家有的東西他沒有!可惡……連寄生蟲都嫌棄他,都不寄生他!
當然,鹿鳴澤剛剛提出切除性腺的說法也只是說說而已,且不說根本不管用,就算管用,破壞性腺會影響到神經系統,變殘廢,乃至於失去勞動能力,這件事他早有耳聞。總不能為了預防寄生就把自己弄成殘廢吧。
~~救命呀~不要這樣~小鹿~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輕一點~啊啊啊~”
鹿鳴澤揍了幾拳揍不下去了,麥洛奇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學會了一招超級無敵厚臉皮的招數,他一揍他就叫得特別蕩漾,尤其奧斯頓在的場合下,他會叫得非常起勁……
不過今天奧斯頓不在這裡。
你他媽的沒完了!覺得這招好使是吧!
鹿鳴澤騎在麥洛奇背上,用力勒他的脖子把他勒成弓形,他恨得牙根癢癢,非常想啃他頭皮,但是他最後只用拳頭使勁頂著麥洛奇的太陽穴大力鑽:今天奧斯頓不在,你叫破喉嚨都沒人救你!
奧斯頓自從吩咐洛伊去調查默斯法特比較出名的罪犯之後,就開始忙了起來,他幾乎再沒有回過南城了,一直住在麥洛奇這裡——因為他幾乎天天都要出去演講。
沒錯,演講……把一幫流竄犯集中在一起,給他們進行有目的、有導向性的洗腦演講。鹿鳴澤跟著一起去聽的,他硬著頭皮聽完,覺得就跟傳銷似的。
講臺上的奧斯頓像變了一個人,他儒雅、謙謙有禮、充滿自信,又非常親和。他的演講內容也是由淺入深的,不是全篇的大話空話,甚至會化成一個個有趣的小故事讓那些流竄犯明白某些道理。這些人大多數沒有什麼文化,更沒有什麼眼界,奧斯頓必須用最淺顯的事例告訴他們——繼續流竄沒有活路,跟著他混才會有蔬菜和大米。
奧斯頓的演講是有效的,他最開始拉攏的一批人是默斯法特最古老的居民,他們在默斯法特住了很久,甚至已經有了妻子兒女,每天過著打打殺殺的生活,只是為了家庭,為了生活下去。
為了女兒。”“為了兒子。
他們抱著這樣簡單的願望相信了奧斯頓。
奧斯頓拉攏的第二批人是高智商犯罪者,洛伊將所有人的名單集中起來,奧斯頓花了三天三夜將資料全部背熟,然後一個一個去找到他們。鹿鳴澤沒有跟著去,奧斯頓說有些事兩個人單獨談會比較好,鹿鳴澤就想,奧斯頓見到他們說的第一句話會不會是——你有夢想嗎。
噗。
針對這批人的演講又與第一批人不同,這次他採用的是理想激勵法,他們還殘存著作為人類最崇高的意願,對名望和榮耀有著強烈的希冀,奧斯頓說服他們,想要告訴他們自己有能力帶給他們希冀。
但是每次大型演講鹿鳴澤都會跟著去參加——作為保鏢。
……唉,每次想到這個,就覺得自己地位很低下怎麼回事。
誰說我不在。
鹿鳴澤剛說完,奧斯頓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來,他微笑地看著疊壓在一起的鹿鳴澤和麥洛奇,後者反應要更迅速,在鹿鳴澤沒回過神之前,就抱住了他的脖子。麥洛奇用一種非常不可描述的動作把鹿鳴澤壓在身下,蹭上了他的臉臉。
小鹿對人家真粗暴~我喜歡溫柔款的啊~~~”
鹿鳴澤僵著身體往後仰倒,眼睛卻盯著奧斯頓,臉皮抽搐得快飛起來了——搞、搞什麼飛機啊!他不太想被懷疑有這種詭異的癖好好不好,就算對方覺得是麥洛奇的惡作劇也非常不舒服,跟麥洛奇……他眼光哪有那麼差!
你給我滾開!
鹿鳴澤一拳把麥洛奇揍飛了,揉著腦袋從地上爬起來: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奧斯頓挑了挑眉頭:打擾了你的好事?
呸!我怎麼會跟這種變態有好事!有事也是殺人放火的事!

奧斯頓笑著看了麥洛奇一眼,轉身往門外走,同時很自然地對鹿鳴澤伸出手:你出來,我有事跟你說。
鹿鳴澤沒接他的手,但是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被奧斯頓一把抓住手腕拖了出去。
鹿鳴澤被拽得踉蹌著出門,差點撞到牆上,不由大罵:“……操,你火燒屁股了!
奧斯頓沒說多餘的話,輕輕一抽手,把他按在走廊的長椅上。他低下頭,一隻手撐著椅子扶手,一隻手壓在長椅靠背上,很紳士地……把鹿鳴澤徹底困在懷裡。
奧斯頓臉上沒有表情,讓鹿鳴澤覺得他生氣了。
不過這個人表現出生氣的時候怎麼可能是真生氣了,他肯定在裝。
但是鹿鳴澤被困在這樣一個狹小的角落裡,視野中全部是奧斯頓的臉,他給鹿鳴澤留出距離,一段令人既不討厭又無法掙脫的距離。
麥洛奇的醫院中沒有多少人,除了保鏢,不過那些保鏢一般時候就跟道具沒差別,所以可以等同於沒人。周圍沒有人,環境又很昏暗,黃昏十分斜陽從窗子裡投到地板上,將窗櫺的影子拉得很長。
奧斯頓用這樣的距離跟他說話就非常曖昧。
鹿鳴澤有些不自在,他往後仰仰腦袋:到底有什麼事……”
我知道赫斯與斯諾之劍之間的因緣了。
……什麼因緣?
噓。

奧斯頓壓低聲音:赫斯很早以前曾經被斯諾之劍救過,在他小時候,他可能是唯一一個見過斯諾之劍的人,那把黑劍就是對方給他的。但是後來斯諾之劍就再也沒回來,然後他又遇到困境,這次沒有等到救援,他被人毀了容,還刺瞎一隻眼睛,日積月累,憧憬的偶像變成一個陰影。
鹿鳴澤驚訝地說:活脫脫一個粉轉黑……”
奧斯頓微笑道:可以這麼說。
他笑的時候噴出的氣流都撲在鹿鳴澤臉上,讓他忍不住伸手去撓自己的臉頰,奧斯頓卻先他一步在鹿鳴澤臉上擦了擦:抱歉。
鹿鳴澤整個人軟軟地順著椅子往下滑,艱難地吞了吞唾沫:沒、沒什麼……你非要這樣說話嗎,能不能好好聊。
奧斯頓沒回應他這句話,繼續說道:其實我想讓你去幫他解開心結。
鹿鳴澤覺得奧斯頓想招人想瘋了:你沒事兒吧,我剛揍了他一頓,你讓我去給他做心理輔導……”確定不是加深心理陰影?
奧斯頓用那雙溫柔的灰色的眸子盯住鹿鳴澤,含笑問道:你還記得他為什麼挑釁你麼?
鹿鳴澤點點頭:他覺得我是斯諾之劍,但是我覺得他也有可能只是看我能打,誰知道他裡面是不是個好戰的變態。
也有這種可能,但是我們目前只能往好的地方猜測。儘管你不是斯諾之劍,但是你們兩個之間一定有某種相似之處,所以我讓你去。

鹿鳴澤把臉往旁邊一扭,煩躁地從鼻孔狠狠噴出一口氣:不去,我不會說教。
沒事,你可以再揍他一頓。
“……”
當然,不要揍太狠了,至少不要把他的內臟再打成餡兒,我們的醫生會發瘋。奧斯頓說完補充道:我覺得你有這種天賦,只需要……嗯,再以理服人一些,就完全沒問題。

鹿鳴澤皺著眉用力拍屁股底下的長凳:我不行!我嘴笨!我只會罵人!
那你就罵人,沒關係,一切有我。
我說你自己上不行嗎……”

奧斯頓無辜地說:我又不是斯諾之劍,長得也不像,身手也不像。
“……”

鹿鳴澤翻著白眼把臉撇開,被奧斯頓捏著下巴掰回來,後者抬手打他的手背:幹什麼!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
奧斯頓沒有放開手,盯著他的眼睛說:答應我,我們現在需要人。
鹿鳴澤覺得自己不答應他能一直這樣盯下去,猶猶豫豫地說:“……那、那我試試,試壞了可別怪我啊。
奧斯頓看著他微笑道:沒關係,我相信你。
那你現在能放開我了嘛!
還有一件事。

鹿鳴澤皺起眉頭嚷嚷:還有什麼……”
他的話沒說完,後面半句就被堵了回去,奧斯頓捏在他下巴上的手順著他的側臉輕輕向上,插入發中,他用非常繾綣的力道在鹿鳴澤嘴唇上吻,越吻越深,鹿鳴澤背靠著長椅沒辦法後退,只能順著椅背往下滑。他瞪大眼睛盯著奧斯頓的臉,對方卻一副非常投入的模樣,唇舌在他唇瓣上輾轉吮吸。
奧斯頓用的力太大了,抵著鹿鳴澤的後腦勺,鹿鳴澤兩隻手用力撐著椅子扶手努力將脖子挺起來,他的身體卻還是在不聽使喚地往下滑——他覺得自己的腦袋要被奧斯頓薅下來了。
過了許久,奧斯頓終於親夠了,才不舍地鬆開,兩個人相貼的嘴唇吸成負壓,在寂靜的走廊裡發出一聲很尷尬的……“啵兒
奧斯頓給鹿鳴澤的髮絲理好,歎息道:還有就是,我想你了。
“……”
鹿鳴澤覺得自己幾乎石化在那裡。

不過我還有事,要先走了,晚上一起吃飯吧。
奧斯頓說完一點都沒留戀地起身離開,鹿鳴澤癱在椅子上好久,直到奧斯頓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走廊盡頭他才回過神。
鹿鳴澤從椅子上爬起來,狠狠罵了一句:媽的……有病啊!


52 那麼,阿爾法的潛意識是什麼?
啪!
一把黑劍被扔在赫斯面前,他臉上沒有戴那個皮口罩,半邊臉清秀俊美,半邊臉爬著一條醜陋的疤痕。赫斯冷冷地望著站在他面前的鹿鳴澤,其實只有沒瞎的那隻眼才能看見他的臉。
鹿鳴澤用力朝遮住半邊眼睛的劉海吹口氣,柔軟蓬鬆的劉海被鼓起來,他比著拇指指向自己:打敗我。
赫斯冷笑一聲,看都沒看地上的劍,只盯著鹿鳴澤問道:為什麼不殺了我。
鹿鳴澤挑挑眉:說實話,我懶得殺你,總之你這樣沒用的人,放著也跟死人差不多,沒必要我沾手。
赫斯身上的傷其實還沒好,他的內臟雖然長起來了,但是其實還沒長結實,這個時候真刀真槍跟鹿鳴澤打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赫斯卻實實在在被刺激到了,他並非好戰份子,但是斯諾之劍……在他心中卻是一個夢魘一樣的存在。
又神聖又令他憎惡。
赫斯的眼神變得兇狠,他一步一步靠近那把黑色的劍。
斯諾之劍,鹿鳴澤不是斯諾之劍,但是他敗在了鹿鳴澤手裡,就仿佛輸給了那個他一直憧憬的偶像。赫斯不想憧憬任何人,是對方強行介入了他的生活,對方救了他,然後就離開了,赫斯很久之後還記得,他是一個有著溫暖笑容的人,像太陽一樣,就連對方最後留給他的背影,都無比耀眼。
謝謝你,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啊,不重要,大家都說我是一把守護斯諾星的劍。

他在幼年的赫斯頭頂上用力揉了幾把,笑著說:不過我可不是那麼高尚的人,劍給你吧,我要走了,以後大概也不會再管閒事。
赫斯那個時候還小,他不懂對方是什麼意思,漸漸長大,他明白了,這個被拋棄的星球,失去了守護他的最後一把劍。
當!
黑色的劍撞在鹿鳴澤的短刀上,赫斯握著劍的手微微顫抖著,他很虛弱,只這一個動作就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氣,鹿鳴澤的影子在他眼裡扭曲變形,變成了一張記憶中的臉,對方朝他露出燦爛的笑容,赫斯的眼睛裡都是烈火一般的恨意,甚至最後的那一點憧憬都被恨意湮滅。
為什麼……”
鹿鳴澤只用短刀抵著那把黑色的劍,他甚至沒有用太大力氣——赫斯實在太虛弱,他怕自己用力過頭麥洛奇又要縫好幾天天。
為什麼拋棄我們!
赫斯大聲喊了一句,鹿鳴澤用刀抵著他的劍微微後退兩步,然後扭過頭去看躲在門口的兩個人,無聲地用口型說:行不行啊?
麥洛奇用力點頭,壓低聲音道:藥效開始發作了,再堅持一會兒,等他暈過去就好了哦!
奧斯頓抱著雙臂靠牆站著,朝鹿鳴澤抬抬下巴,後者咳兩聲,氣沉丹田,將預先準備好的臺詞咆哮出來:真正能夠拋棄你的只有你自己,不要總是在原地等待別人的救贖!
赫斯仿佛被吼愣在那裡,過了一會兒,他的身體晃了晃,手中的劍喀拉一聲掉在地上,赫斯隨即噗地一聲也跟著摔了下去。鹿鳴澤放下短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麥洛奇立刻跑上來:快快快~快抬起來!
奧斯頓和鹿鳴澤一人抬頭一人抬腳,把赫斯扔在了病床上,這架病床就是之前鹿鳴澤睡過的那架,一個乳白色的半圓形罩子升起來,把赫斯的腦袋扣在裡面,麥洛奇坐到他頭部開始操縱夢境。
——這是鹿鳴澤想出來的辦法,他實在不擅長說教,如果罵人能把對方罵醒,他可以連續罵個三天三夜,但是顯然不可能,他就提出用那架床。
總之是用來輔助精神治療的器械,不用上簡直浪費。
我不知道他心中的斯諾之劍長什麼樣子~只能取小鹿的模樣了……唉,到現在為止我還只在這裡面放過黃~唔!
麥洛奇說到一半的話被鹿鳴澤狠狠捂了回去,奧斯頓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倆,鹿鳴澤笑得很尷尬:沒事沒事,我看不如這樣,你來指揮,麥洛奇操作吧,畢竟你對於怎麼忽悠比較精通,至於麥洛奇這種人,大概只能尬聊幾句了。
他說話的時候手像鐵鉗似的死死箍住麥洛奇的嘴,抓著他的嘴給他示意讓他閉嘴,也不知道麥洛奇懂了沒有。
尬聊?
就是尷尬地聊天!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你快開始吧。

奧斯頓笑著點點頭:聽你的吧,不過我覺得你該先把他放開,他快被你捂死了。
鹿鳴澤低頭一看,見麥洛奇都要翻白眼了,他才趕緊鬆開手,在科研工作者相對柔弱的脖子上拍兩下,麥洛奇抬頭看向他,鹿鳴澤咬牙切齒地笑著說:好好幹啊,少說話,多做事,能不能拯救我們的同伴,全看你的了。
麥洛奇咳了幾聲,對奧斯頓說:開始吧。
鹿鳴澤偷偷松了一口氣,但是奧斯頓最後看他的那一眼讓他心裡慌慌的,麥洛奇這個傻逼雖然只說出一個黃字,但是對方可是奧斯頓啊,鹿鳴澤覺得即使麥洛奇只說出一個“H”的發音,他都能猜到什麼內容。
……鹿鳴澤悲催地發現他好像也開始對奧斯頓開始迷信了。
他們兩個人忙著給赫斯做心理輔導,鹿鳴澤沒事做,就在醫院外面瞎溜達,他溜達了幾圈突然發現遠處走來一個人,竟然是曼格斯。鹿鳴澤突然想起來,曼格斯一行人比他們還要早回來,但是自從來到斯諾星,他卻沒聽說過他們的消息。不過近期鹿鳴澤確實忙得很,並沒有空去關注他們的消息。
曼格斯受了傷,他捂著手臂,看來是在守門人那裡吃了苦頭。現在雖然赫斯不在門口守著了,但是他的一些狐朋狗友和手下還在,曼格斯一個人闖進來,受點傷太正常了。
對方看見鹿鳴澤有些驚訝,不過很快掩飾過去了:你怎麼在這裡?
鹿鳴澤朝他挑挑眉頭:你不是也在這裡嗎。
他說完下意識往曼格斯身後看了一眼,沒發現人,便說:你來治傷?不會就是你的胳膊吧?
曼格斯平日裡都不跟鹿鳴澤說話,但是今天他突然變得有些沉默,鹿鳴澤感覺到,他顯得有些理虧。
不是我,是有人……被奇怪的蟲子咬了,現在情況很不好,必須找麥洛奇出手。
鹿鳴澤心裡咯噔一下:被蟲子咬了?誰?什麼樣的蟲子?
曼格斯皺起眉頭,聲音有些低沉:漢娜……她情況有些糟糕,她的手臂腫得很厲害。
“……”

漢娜是誒裡克的女兒,才一歲多,怎麼會染上寄生蟲?如果是寄生蟲,那找麥洛奇也沒用啊。
漢娜人呢?你沒有帶她來?麥洛奇不出診。
曼格斯搖搖頭:她太小了,我擔心她在路上發生危險。
鹿鳴澤猶豫半天,轉身走向停放機車的地方:我跟你去他家裡一趟,把人接過來看看吧。中間你們誰有接觸過漢娜嗎?有沒有出現相同症狀?
曼格斯沒回答,他在原地望著鹿鳴澤。鹿鳴澤取了車回來,見他還在發呆,不由皺眉:幹什麼呢!還不上車,你不是急著救人嗎?
曼格斯猶豫了一下坐到後車座上,鹿鳴澤戴上頭盔,駕著車駛向北城門口。曼格斯在機車後座上沉默了好久,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要幫我?
鹿鳴澤馬上否認:別誤會啊,我可不是幫你,我是幫誒裡克。
說起這件事鹿鳴澤心裡也有些愧疚,他本來應該早點去誒裡克家裡看看他們家人,但是一直沒來得及,更何況他住的地方離交界區很遠,就到現在都沒去。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再沒有說話。出了城之後,鹿鳴澤突然有些疑惑,他覺得曼格斯不太像那種心善的人,他以前怎麼對誒裡克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沒道理他死了以後反倒來展現自己的善良——善良這一套在斯諾星行不通,他身為頭領,只需要鎮壓就可以了。
機車行到南城的交界區,這裡房屋要明顯破舊一些,而且都以小巷子分隔,顯得有些擁擠。鹿鳴澤把車速減慢,突然問道:你以前為什麼那麼對他。
他這句問得模糊,但是意思是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曼格斯不知道是無法回答,還是不屑於回答,他沉默了好久,鹿鳴澤覺得他甚至連呼吸都沒有了。他用力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吐出——算了,本來就不該對這個人報什麼希望,他照顧誒裡克的家人也許只是一時心血來潮。
就在鹿鳴澤以為他不會再開口了的時候,曼格斯卻說:我討厭懦弱的人。
——
討厭懦弱的人。

這句話他在誒裡克死時也說過。
鹿鳴澤突然覺得胸中一股悶氣,他也討厭誒裡克懦弱的樣子,有時候也恨不得揍他一頓,但是鹿鳴澤知道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活法,有的人靠暴力成為侵略者,有的人靠智慧成為支配者,還有一些人,他們沒有強壯的體魄、高明的武技,也沒有聰明的頭腦,就像誒裡克一樣,他們只能靠躲避和退縮來避開危險,在外人看來甚至有些苟延殘喘。
但是任何生命存在的方式都該被尊重,如果可以,誰不想成為強者,但是處於食物鏈中哪個位置又不是他們自己說了算的!
鹿鳴澤把車停下,然後一拳揍在曼格斯臉上,把他從機車上打下來:我現在討厭你!是不是就能隨便打你了!是不是!
他抬腳在曼格斯臉上狠狠踹了幾腳,胸口急速起伏著:告訴我,什麼感覺!被比你強大的人欺負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喜歡欺負人的混蛋就該被狠狠,讓他們體會一下被欺負的感覺,讓他知道什麼是恐懼和無助!
曼格斯趴在地上看著鹿鳴澤,他的眼睛裡有明顯的戾氣一閃而過——但也只是一閃而過而已,他低著頭任由鹿鳴澤他的頭臉,等對方踩夠了,曼格斯才從地上爬起來,一拳打向鹿鳴澤的臉:那就打回來啊!
鹿鳴澤眼疾手快地先他一步一拳打在曼格斯胸口上,他的拳頭一向很厲害,雖然沒有用上全力,曼格斯還是被打得踉蹌後退,鹿鳴澤沖上去對著他的臉又連揍了幾拳,他氣喘吁吁地看著曼格斯:等老子把漢娜送給麥洛奇再教你怎麼做人!傻逼。
鹿鳴澤轉身往誒裡克的家裡走,曼格斯看起來很生氣,但是他沒有再鬧起來,只是沉默地跟上鹿鳴澤,因為他知道現在最要緊的是漢娜的病情,他離開時漢娜看起來就非常不好了。
誒裡克家住在一條陰暗的小巷裡,鹿鳴澤進去的時候,他的Omega正在哭泣,懷裡還抱著一個小女孩。誒裡克的Omega也非常孱弱,對方是個雌性,不知道是不是長期生活在這種陰暗環境中的原因,整個人顯得都有些陰鬱。
這是鹿鳴澤第一次見她,誒裡克結婚之後就再也沒有帶他回家過。
那位雌性的Omega發現家裡闖進兩個人後,抱著漢娜站起來,她臉上帶著清晰的驚懼望向鹿鳴澤:你是誰……曼格斯?你不是答應去為漢娜找醫生嗎……醫生來了麼?
鹿鳴澤一聽這話迅速轉過頭看向曼格斯,他惡狠狠地瞪著他:你強迫人家跟你做了什麼下流的交易?
曼格斯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這個雌性是個Omega,他自己是個Alpha,所以鹿鳴澤懷疑他以漢娜的生命安全要脅對方服從他。
曼格斯頓時覺得非常受辱,他很大聲地噴出一口氣:你想打架麼?!
鹿鳴澤對他翻個白眼:最好是沒有。
他走到那個Omega身邊,笑著說:我叫鹿鳴澤,是誒裡克的朋友,在路上遇到曼格斯的,他說漢娜生病了。麥洛奇現在太忙,而且他從來不出診,所以我們想帶漢娜去北城治病。
這個Omega才是傳統認知中Omega該有的樣子,柔弱、纖細,沒有殺傷力,也沒有主見,鹿鳴澤見到她之後,突然覺得誒裡克竟然很適合和一個這樣的人在一起,至少會幫助他找到一點作為雄性的責任感。
但是她顯然不願意不認識的陌生人帶自己的女兒去北城那種地方,雖然嘴裡沒說出不願意的話,兩隻手卻緊緊抱著漢娜,生怕鹿鳴澤跟她搶似的。不過她的疑慮也有理由,誒裡克幾乎沒有過什麼朋友,他周圍只有像曼格斯一樣的,總是欺負他的人。
氣氛一度很尷尬。
鹿鳴澤無奈地撓撓頭:……我跟曼格斯一起去,不用擔心,我們會把漢娜安全送回來的。讓我看看她的情況好麼?
氣氛依舊很尷尬,Omega根本不接鹿鳴澤的話,儘管她纖細又孱弱,但是她現在強烈地想要保護自己的女兒。曼格斯顯然已經受不了這種尷尬的氣氛了,他上前把鹿鳴澤推開,皺著眉頭對誒裡克的妻子命令道:別磨蹭,把漢娜給我。
——
他的辦法過於簡單粗暴,但是確實比鹿鳴澤的勸說有效多了。

曼格斯將小女孩抱過來,他的動作還很不熟練,漢娜的小臉皺成一團,像是想要哭的樣子,曼格斯突然朝鹿鳴澤走過來幾步,把軟綿綿的孩子往他懷裡重重一塞:給你!
“……………………”

是不是傻?!
鹿鳴澤僵在那裡,他很想罵人,搶走小女孩的明明是曼格斯這個傻逼!為什麼要他來抱?!他也不會抱孩子啊!用什麼樣的力道?用什麼樣的角度?這樣軟綿綿的一團……稍微用點力就會掐碎了吧!
漢娜在鹿鳴澤懷裡不舒服地哼唧了幾聲,她的母親就在旁邊,焦急地看著他們,卻又不敢上前。鹿鳴澤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把漢娜摟在懷裡:她,傷在哪兒。
曼格斯看了鹿鳴澤一眼,用兩根手指捏住漢娜的手腕,將她的袖子擼上去,露出一塊紅腫的地方。小孩子皮膚本來就細嫩,又總是曬不到太陽,顯得很白,紅腫的地方就非常顯眼。鹿鳴澤看了眼傷處,心裡暗暗鬆口氣——還好,不是寄生蟲咬的,看起來只是普通的毒蟲而已。
不過斯諾星上什麼時候又毒蟲了?
什麼時候的事?
曼格斯看了那位Omega一眼,對方猶豫著說:昨天下午,我給漢娜喂過飯發現她發燒了。我一開始以為是感冒,後來才看到手臂上的紅腫……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鹿鳴澤點點頭,瞪了曼格斯一眼:你過來抱著她,我們回北城。
曼格斯顯得有些遲疑,鹿鳴澤覺得自己的胳膊要僵成大理石了,不由地朝他吼:你丫愣什麼愣啊!快過來抱著!難道要我抱!我他媽還得開車呢!
曼格斯上前生氣地一把奪過漢娜:你這個蠢貨!再朝我吼我就對你不客氣!
輕點輕點……你他媽的才是蠢貨!輕點!

他們兩個人一路吵嚷著從誒裡克家裡出來,最終總算平安到達北城醫院。麥洛奇和奧斯頓還在給赫斯構建夢境,鹿鳴澤帶著曼格斯去了另外一間病房,讓他把漢娜放在病床上,這個Alpha根本不會抱孩子,他真擔心漢娜被他不小心掐死了。
我們先在這兒等著吧,麥洛奇還在給別人治病。
曼格斯皺眉問道:還要多久。
不知道。

鹿鳴澤煩躁地皺著眉頭看向別處,赫斯的情況有些不好,他的心理陰影太深了,奧斯頓一直在給他做心理輔導,但是效果不是很顯著。
他們兩個人本來就不是什麼朋友關係,現在為了救一個小孩子同處一室,氣氛顯得有些凝滯。曼格斯平日裡就不怎麼多話,現在跟鹿鳴澤更沒話說了。
鹿鳴澤坐在病床上等了一會兒,突然問:跟希伯來的生意做得怎麼樣。
曼格斯面色不好,他抬頭看了他一眼,鹿鳴澤笑眯眯地看回去,嘲諷道:挺順利的?發大財啦?
曼格斯被他這句話問到結舌——生意自然是做得不好,他沒想到希伯來這麼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他表弟提供的糧食價錢要便宜很多,但是賣給他的糧食裡面有半數都是壞的。交接糧食時,曼格斯只抽查了幾袋,發現都是好糧食就沒再查。回來之後要分發糧食了,才發現這個陷阱,但是希伯來又不在斯諾星,他們連聯繫都聯繫不上對方,啞巴虧只能自己吃。
曼格斯最近也是被這筆糊塗買賣弄得焦頭爛額,因為糧食不是他自己的,他拿著的是聯合采糧成員中所有人的錢,那麼大的漏洞根本沒辦法補救。
曼格斯確實是個剛愎自用的人,但是他比其他人要有點見識,如果那天鹿鳴澤跟他們分析利弊時他也在場,說不定就不會接這筆單子,至少不會這麼武斷地做決定。
鹿鳴澤像個太爺似的仰坐在一旁病床上,抻著脖子活動一圈,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唉,看來是我多管閒事了啊。本來還想看在這麼多年老相識的份上幫幫忙,不過某些人就喜歡把別人的好心當成驢肝肺啊,我還是收了這份閒心吧。
曼格斯聽鹿鳴澤說了這麼一通話,不由問道:你怎麼幫我?
鹿鳴澤冷笑:喲,我什麼時候說要幫您的,您不是跟希伯來做生意做挺好嗎,我也幫不上啊。
曼格斯終於聽出鹿鳴澤的嘲諷之意,他甚至覺得鹿鳴澤就是故意誘使他說出這些話,好倒回頭狠狠打擊他一番。曼格斯最初答應與希伯來合作,一是因為糧食漲價漲得太快,第二個原因也有他自己的私心,他一直想勝過鹿鳴澤。
他才是南城的頭領,但是有很多人,提到南城最有名氣的人物,想到的都是鹿鳴澤。
曼格斯當然不服氣,最開始頭領的位子是鹿鳴澤讓給他的,他也知道對方暗地裡耍了什麼小把戲,其實當時投了自己一票的人並不是鹿鳴澤,而是曼格斯自己,最後結果出來之後,曼格斯就對鹿鳴澤這番做派恨到骨頭裡了。
那之後他做所有事都會下意識與鹿鳴澤攀比,比如糧源。他想證明自己,鹿鳴澤能找到的糧源,他也能找到,而且比他找的更好,更便宜。
但是事實證明並非如此,如今可能就是認輸的時候了。曼格斯不能再為了自己一個人的勝負得失不顧一切,沒有糧食,將有很多家沒辦法安全度過寒季。
曼格斯沉默許久,終於說:如果你有辦法找到糧食,頭領的位置我會讓給你。
鹿鳴澤背靠著牆壁,他的眼睛沒有看曼格斯,只是望著遠處。
認輸對於曼格斯來說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尤其是對鹿鳴澤認輸:你不用擔心他們幾個不服,除了跟我私交比較密切的幾個,其他人都是牆頭草,更何況你在南城比我更有威信,只是因為這幾年雖然一直都是我在管事,但是你接手之後,他們肯定會更聽話。
鹿鳴澤並不覺得開心,因為他本來就對頭領的位置沒興趣。
他站起身伸個懶腰:好啊,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五天后帶人來我家,我們做一下交接。
——
不過他必須這樣做,也許曼格斯內心尚存一絲善良,或者對南城眾人的責任心,但是曼格斯的責任心是以自己的喜惡為前提的,鹿鳴澤不想誒裡克的事情再發生一次。

哦,對了,你知道默斯法特的守門人麼?
曼格斯疑惑地看向他:什麼?
鹿鳴澤聳聳肩:沒什麼。
當時到底是誰把瑪麗跟他的關係說出去了呢?赫斯應該不知道才對。鹿鳴澤其實心裡有一個隱隱約約的猜測,當時他們一起出去對抗北城的人,對方稍微透露出一點目的是找鹿鳴澤的麻煩,恰好鹿鳴澤不在,然後他們就七嘴八舌地把伍德一家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鹿鳴澤明白這個猜測的可能性很大,走漏風聲的可能是周圍的鄰居,甚至是平常關係很好的人,更甚至,他們在出賣伍德一家的時候根本都沒意識到自己在出賣別人。
因為習慣了每次出事都讓鹿鳴澤出去扛著,他們形成了推卸責任的慣性,做事根本不需要經過腦子。
——你對他們好,但是他們知道怎麼樣是對你好嗎?
他們對他好的方式就是在他不在的時候,把他的家人推出去面對那群窮凶極惡的流竄犯!
鹿鳴澤想起奧斯頓說的話突然笑了下,他站起身:我去看看麥洛奇那邊怎麼樣了,你看著漢娜。
——
斯諾星不是他一個人的,要保護它,大家都該出分力才對。

鹿鳴澤進門的時候,麥洛奇和奧斯頓才剛從虛擬空間中退出來,他們二人都有點疲憊,鹿鳴澤再次詢問事情的進展。
奧斯頓點點頭:還可以,不過為了保證萬無一失,明天還要進行一次治療,先讓他休息吧。
……麥洛奇,隔壁有個病人,被奇怪的東西咬了,你去幫忙檢查一下啊。

奧斯頓疑惑地問:什麼人?
誒裡克的女兒,不過我看著不像寄生蟲咬的,只有一點紅腫而已。

奧斯頓又點點頭。
鹿鳴澤突然問:你有沒有統計過手上已經有多少人數了?
奧斯頓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最近可能加進來一批人,曼格斯那邊我差不多搞定了。

奧斯頓驚訝地說:這麼快?
奧斯頓的目標人物大多是流竄犯,為了拉攏他們,他需要有針對性地遊說,鹿鳴澤這邊卻是熟人,又是平民,比較容易統領。不過最難的地方也正在這裡,因為他們的生活相對穩定,雖然過得艱苦,總體來說還算過得去,沒有必須離開斯諾星的理由。
也許比起冒險,他們覺得只要苟活下去就可以了。
鹿鳴澤覺得有必要說清楚:我只是說能給你集合一批擁有勞動能力的青壯年,可不保證個個都是精英啊,能達到帝國軍校收學生水準的,大概一個都沒有。
奧斯頓微微一笑:沒關係,可以把他們塞進軍隊,軍隊裡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軍官的。
——
還有些可以做炮灰的嘛。

鹿鳴澤嘟囔道:我一點都不想做這件事……”
你又想心軟?
“……
不是心軟,我只是覺得麻煩而已。
不會麻煩到你的。奧斯頓笑著對他伸出手:走吧,餓了嗎?我們去吃飯。

鹿鳴澤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的手:幹什麼,要零花錢?
奧斯頓收回手,他往前走了兩步。鹿鳴澤有過太多次經驗,對方一靠近他就條件反射緊張起來,立刻警覺地後退,盯著奧斯頓說:說什麼站在那裡說就行了!
奧斯頓好笑地看著他:你知道你現在的表情像什麼嗎?
我不想知道!你有話就站在那裡說!

鹿鳴澤現在對奧斯頓的任何舉動都非常提防,他說不清楚自己對他什麼感覺……自從奧斯頓很認真,又很隱晦地提過一次關於他們之間關係的事,他甚至都不想跟他走腎了!
……當然,他並不是不想負責任,只是習慣性逃避。更何況這個人在他面前和在外面的人面前完全兩幅面孔,誰知道哪面是真的,哪面是假的。鹿鳴澤沒有覺得奧斯頓是想以此來穩固他們之間的合作關係,他們之間的合作關係可以說已經很穩定了,但是私人關係嘛,就有些複雜。
奧斯頓遺憾地看著他:好吧,我不過去,那你過來。你不想去吃飯了麼?
鹿鳴澤撇撇嘴:吃。
嗯,那走吧。

鹿鳴澤遲疑著走到他身邊,奧斯頓沒有做出什麼奇怪的舉動,鹿鳴澤才稍微松一口氣。只不過過了一會兒,奧斯頓卻突然問:你是不是在麥洛奇這裡做過心理輔導?
嗯?

奧斯頓側過頭,唇角勾起個微笑:剛剛給赫斯做虛擬場景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名叫阿爾法的人物形象。
“……………………”

奧斯頓攤開手檔案名是小鹿
鹿鳴澤那一瞬間感覺腦子裡都是空白的,他覺得被什麼定在原地,腿都邁不開了。奧斯頓沒再說多餘的話,陪他站在那裡發呆,鹿鳴澤好久才回過神,乾笑幾聲:啊?你說什麼啊,我什麼都不記得,我這種身心健康的人怎麼可能需要心理輔導,是不是麥洛奇又做了奇怪的東西?我現在就去問問他。
鹿鳴澤轉過身拔腿就走——麥洛奇這個死變態啊啊啊啊啊!!不是讓他把阿爾法刪掉嗎?!
奧斯頓一把抓住鹿鳴澤的胳膊把他拽回來,盯著他的眼睛問:你在緊張什麼?
鹿鳴澤用力甩開他的手:我沒有!
奧斯頓攤開手:是嗎?一個已經刪除的檔而已,你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刪、刪除了……”

奧斯頓微笑著說:是啊,我只看到了一個空資料夾,和空白的人物形象。只不過有點好奇文件的命名,才會問你。難道你以前有精神方面的問題?
鹿鳴澤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我不知道,有段時間我精神分裂……不是,我可能夢遊,或者健忘症,我不記得了啊,啊哈哈哈,我去問問麥洛奇,或許現在站在這裡的我都不是真的我……我去問問他啊……”
奧斯頓又一把把他拽回來,他這次不打算輕易放過鹿鳴澤,他似乎已經進一步明白了鹿鳴澤的問題出在哪裡,對方每次在這種關鍵時刻就會採取退縮的方式,消極抵抗。
沒錯,消極抵抗。
奧斯頓用力握著他的手臂往前走了一步:你剛剛說你身心健康,精神上沒有什麼問題,怎麼又夢遊又精神分裂還健忘?那你這是病得不輕啊,我跟你相處時間不短了,別的不說,從來沒有發現你有夢遊的症狀。
鹿鳴澤心虛得要死,因為他捉摸不透奧斯頓到底知道到什麼程度,當時麥洛奇明明答應他,除了他們兩個人誰都不會知道這件事……也是奇怪啊,他怎麼會隨便相信一個變態的話,應該早點殺人滅口才對。
我已經治好了啊!麥洛奇很厲害!
奧斯頓——”了一聲:健忘的人不是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得過病麼。
鹿鳴澤嘴都開始打瓢了:我潛意識裡……”
對,潛意識。

奧斯頓突然打斷他的話:麥洛奇是說過,虛擬空間中收取人的潛意識,或者更深層的,自己都無法控制的深層意識。我非常好奇,輔助你精神治療的阿爾法的深層意識是什麼。
——
太過接近於真相。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阿爾法!
奧斯頓唇角勾起一絲詭譎的笑容:那麼,阿爾法是誰?
——
更加接近真相……

奧斯頓低下頭,笑著說:你的眼睛告訴我,你知道阿爾法是誰。
“……”

鹿鳴澤突然後悔了,他覺得自己從剛開始就不該跟奧斯頓談及這個問題,說不定一開始,奧斯頓只是無意中看到了那個空白的資料夾而已,他為什麼要心虛掩飾呢,平靜地說不清楚不就行了嗎?!結果讓他一步一步……更加靠近他想要掩飾的東西。
奧斯頓感慨道:說謊其實挺累的,還要用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去圓第一個謊。是吧。
鹿鳴澤做不到點頭,他盯著奧斯頓:你到底想怎麼樣!
你猜。

鹿鳴澤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幾下,一把抓住奧斯頓的衣領拽下來,在他嘴唇上狠狠啃了一口,他用的力太大,撞到了牙齒。
行了嗎?!
奧斯頓舔舔嘴唇:我記得我不是這樣吻你的。
“……”

鹿鳴澤只好重新湊上去,奧斯頓伸手擋住:等等。
“……
又怎麼了。
看你的表情,你這麼不情願,我不想逼迫你,這很不紳士。

鹿鳴澤抽了抽嘴角笑著說:……我沒不情願啊……別尼瑪婆婆媽媽的!給老子過來!
鹿鳴澤終於暴躁了,他抓著奧斯頓的衣領狠狠把他摔在牆上,吻住他的嘴唇,奧斯頓順勢撈住鹿鳴澤的腰配合地吻回去。奧斯頓看著鹿鳴澤的臉,眼神莫測,他能感覺到鹿鳴澤的變化,對方變得抗拒他們的親密接觸。
難道他最初默認了那種曖昧不清的關係是個錯誤選擇?但是這不是對方的選擇嗎?
過了許久,鹿鳴澤從他嘴唇上退回來,他有些鬱悶地嘟囔:行了吧。
奧斯頓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把他往懷裡用力一拽,挑眉道:麻煩繼續。
——
那只能重新習慣,雖然過程有點麻煩,但是習慣親密總比習慣疏遠要好。



53 我們之間是不平等的
在斯諾星,有糧食就有一切,南城的頭領交接儀式與糧食發放是同時進行的。
所有的交接手續都很順利,只要有飯吃,這些人才不在乎跟著誰,只是之前他們在宇航船上得罪了鹿鳴澤,心裡有些惴惴不安。好在交接儀式那天,鹿鳴澤對所有人都是笑眯眯的樣子,一點都沒有那天在宇航船上時壞脾氣的模樣。
他們不約而同地去拍著鹿鳴澤的肩膀誇獎他,什麼有遠見,夠仗義……類似的話一天之內聽了不知道多少,鹿鳴澤撐著笑酸了的臉部肌肉想,竟然有一天也能在斯諾星看到這種景象,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階級。
奧斯頓特地在這天特地陪鹿鳴澤一起,後者問他為什麼來,他說——當保鏢。
有點爽。
他還沒爽完,奧斯頓就悄悄說:結束之後跟我去一個地方。
鹿鳴澤一愣,也小聲問:去哪兒?
去了你就知道了。

奧斯頓帶鹿鳴澤去的地方在默斯法特邊緣區,小巷子裡轉半天,才能看到一大片空地。鹿鳴澤將兩隻手抄在袖子裡:到這裡來做什麼?
奧斯頓把鹿鳴澤往身邊拉了拉,擋住巷口吹進來的烈風:近幾日洛伊一直在附近活動,他偶然發現了一些可疑的飛船,斯諾星上經常來飛船嗎?
扯淡,如果經常來飛船,我們偷渡會這麼難?

奧斯頓看著他沒說話,鹿鳴澤想了想還是說:不應該啊,會不會是他看錯了。斯諾星上什麼都沒有,任何飛船的航線都不會經過這裡,私人宇航船就不用說了,這邊根本沒有什麼生意可做,就連聯邦宇航局都沒有航線經過斯諾星。我們這邊就連任命公務員都非常隨便,因為派不上用處,聽說只發點基本補助,刑警隊的作用就跟城管差不多。你說,這種情況下,還會有什麼宇航船飛到這裡來。
奧斯頓點頭:這正是奇怪的地方,洛伊那時只看到宇航船,從上面下來很多人,他察覺到危險,也怕暴露行蹤,就馬上離開了。
鹿鳴澤靠在牆上摸著下巴:危險?什麼危險?
奧斯頓從袋子裡拿出兩個防毒面具,讓鹿鳴澤戴上,他的表情有些沉重:他看到那些人都穿著嚴密的防護服,臉上都戴著護具,我懷疑與這次突然爆發的寄生蟲有關。
鹿鳴澤慢慢放下手,看著奧斯頓,眼睛裡慢慢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已經明白了對方話裡的意思——這些寄生蟲很可能不是自然傳播的,而是人為。
不可能……”
我也希望不可能。奧斯頓有些抱歉地看著他:但是根據諾伊的情報,他確實看到……宇航船上有聯邦宇航局的標誌。

鹿鳴澤突然覺得有點悲涼,他對聯邦政府倒是沒有什麼感情,但是之前,他們對斯諾星不聞不問就算了,畢竟這裡確實沒有什麼值得他們重視的東西,沒有資源,也沒有人才,鹿鳴澤已經習慣了它自生自滅的星設。但是現在突然告訴他,聯邦政府不但不管他們的死活,還要把他們全部殺掉?
但是他們的目的是什麼,是因為斯諾星上流竄犯太多了,要對他們寧可錯殺三千,也不放過一百?他們的生活已經這麼艱難了……
鹿鳴澤還沒回過神,就突然被奧斯頓攬著肩膀拉過去,輕輕在他手臂上拍拍,許久說道:抱歉。
鹿鳴澤笑了一下:你說什麼抱歉,這命令又不是你下的。
奧斯頓沒說話,鹿鳴澤又說:你說,這命令會是總統下的嗎?
奧斯頓搖搖頭:高層的領導人不像你想像的那樣,對任何事情都事無巨細地掌握,有一些盲點,甚至就在眼下,會由於種種原因得不到正確的傳達。我來斯諾星之前,甚至不知道這個星球的存在。所以你不要急著難過,以後的情況肯定會有改善。
鹿鳴澤想起他在宇航船上對自己所說的話,便隨口問:我跟你幹,以後你幫斯諾星發展旅遊業嗎?這裡景色還不錯。
奧斯頓笑了笑:不錯的提議。你也說過,富人的錢最好賺,世界上喜歡獵奇的人也很多,不僅是旅遊業,好好經營的話,情況肯定會好起來。斯諾星是一顆沒有被發現的寶藏,將來,會有更多的人注意到它。
他說完,又補充道:不過,這裡還有很多地方需要改造,比如解決這裡人數眾多的流竄犯。
鹿鳴澤點點頭,他歎口氣靠在牆上看著奧斯頓:在這件事上我暫且相信你。不過你不知道斯諾星的存在,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奧斯頓繼續微笑著解釋:我的下屬掩護我逃跑的時候,無意間墜落在這裡。不過我覺得他應該對斯諾星有一定瞭解,不然也不會決定往這邊逃跑。你看,像斯諾星這種小星球,我的下屬知道的要比我清楚太多。
鹿鳴澤點點頭,隨口問道:那你的下屬呢?他怎麼沒回來找你?啊……不會就是洛伊吧。
不是他,我不知道他從哪裡得到消息我在斯諾星,我的下屬大多都是軍人,而Omega,無法擁有軍人的身份。

奧斯頓輕聲歎息:他為了引來追兵,嗯……恐怕已經犧牲了。人如果還活著,不會不回來找我的。
“……”

鹿鳴澤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奧斯頓,但是他仔細看了看奧斯頓臉上的表情,見他仿佛已經習以為常,甚至不知道該不該安慰了。鹿鳴澤這些天經歷了幾場生死離別家人和朋友對於他的意義非常重大,他不知道奧斯頓是不是太過殘酷,或者他理解有什麼偏差,但是他現在看到的是,奧斯頓能夠淡然地談論用性命掩護他逃命的下屬的生死……這讓鹿鳴澤無法產生共鳴——他甚至覺得厭惡。
難道真的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當慣了首領的人,對於手下士兵的生死已經沒有感覺了?
奧斯頓仿佛看透了鹿鳴澤所想,他問:覺得我冷血嗎?
鹿鳴澤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睛:我不在你的位置,我有什麼資格評價你冷不冷血。
奧斯頓微微皺了一下眉,隨即又恢復了微笑的樣子:或許吧,見太多了。摯友親朋突然離去,這種現象發生一次兩次,甚至三次四次,也許會令人生不如死,但是發生三十次、四十次,甚至四百次的時候,疼痛就變得麻木,變得……不論什麼情況下,都可以保持冷靜,踩著他們的屍體繼續前進。唔,應該說我的工作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保持冷靜,情緒化令那個死亡數字繼續增加。
奧斯頓輕描淡寫地說道:在校場上,我看到的是士兵,在戰場上,我看到的只有數字。
鹿鳴澤艱難地吞咽了一下,他不知道說出這番話,真切地產生這種體會,要經歷怎樣的人生,但是鹿鳴澤對所謂的士兵數字有些理解。
不管什麼東西,錢,或者人,數量多了的時候,他們就不是具體的東西,而是數字,死亡人數兩千,和死亡人數兩萬……在他們看來可能只是來衡量一場戰役成敗的尺規。
——這是普通人都會有的思維,數量太多時,就不會有人去考慮每一個都,考慮他們是不是有家,有父母,有子女,甚至不會考慮他們是活生生的人……
奧斯頓見鹿鳴澤陷入沉思,微笑著換了個話題:你不好奇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麼?
鹿鳴澤回過神,看著他笑了笑:對啊,你還沒說做什麼。
洛伊連續盯了幾天,發現那些人在首次登陸斯諾星後,之後連續兩天或者三天會繼續有飛船下來,只不過之後的兩天登陸時間較短。飛船著陸時間比較穩定,在傍晚的三到四點,昨天他們再次著陸的時候,洛伊就向我彙報了,我們在這裡等一等,如果有飛船停靠,我想去飛船上看看。
去飛船上?

奧斯頓點點頭:現在我們已經推測出他們的行為,但是還不能完全明白聯邦宇航局這樣做的目的……我想去飛船上看看。
這不像單純的剿滅,如果要剿滅,直接使用原子彈更加快捷方便,他們這麼做,反而像在做某種實驗。但是單純的科研者不會冒這麼大風險,他認識的科學家中最瘋狂的莫過於麥洛奇,就連他都不會特地跑到哪個星球去做出這種付出遠大於收益的事情。奧斯頓敏銳地嗅到了陰謀的味道,他認為事情也許並沒有結束,或者這只是一個開始。
鹿鳴澤聽了他的話果斷拒絕:你在這裡等著吧,我上去查。畢竟我對這種蟲子可以完全免疫,但是你卻是易感人群中抵抗力低的那一類,還是不要冒險了。
現在已經知道這些寄生蟲的寄生原理,不難推斷出,像奧斯頓這種擁有更加純粹的祖狼血統的Alpha更容易被寄生。
奧斯頓看著他笑得很燦爛:你這麼關心我很高興,但是我必須親自去一趟。
鹿鳴澤又想翻白眼,他皺起眉:少自作多情,我是因為不想莫名其妙失去一個強大的盟友,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不得不說這是事實——我們兩個之間的合作是不平等的,你沒有我還可以找別人代替,頂多複起的路上更加艱難,但是我如果失去你現在的地位……”
卻寸步難行。所有的設想都會變成空想,他甚至會失去努力的方向。
奧斯頓愣了愣:原來你一直覺得我們之間是不平等的?
他第一次聽鹿鳴澤坦白對他們之間關係的感觀,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鹿鳴澤所說的平等不平等的問題,他盯著他看了許久,無奈地搖搖頭:我不知道該誇獎你夠謙虛還是批評你的壞習慣,阿澤……你未免太看輕自己了吧。
鹿鳴澤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一番話有些自怨自艾的意味,他用力呸道:我這是打個比方,你們軍隊不也有等級劃分嗎,棄車保帥啊,這叫行軍策略,不懂別瞎說,總之你不能去。
他們爭吵的時候空地上突然出現氣流噴射的聲音,奧斯頓和鹿鳴澤默契地閉上嘴,然後同時往臉上戴防毒面具,鹿鳴澤看了奧斯頓一眼,後者沒有與他有眼神上的交流——不管鹿鳴澤怎麼說,他都要親自去宇航船上走一趟,有些細節性問題,不從政的人是不會察覺的。
鹿鳴澤還缺乏經驗,他的行事作風更接近於任性的技術工作者。
宇航船停下之後,一個梯子被從艙門口放到地上,宇航船中陸續走下來一群穿著白色防護服的人,有幾個手中拿著噴桶,不停地往四周噴灑什麼,還有幾個人蹲下身在雪地裡挖泥土和積雪往瓶子裡裝。
鹿鳴澤與奧斯頓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不尋常,他們必須上船去探查一番。但是鹿鳴澤鹿鳴澤觀察了一下周圍,發現停泊宇航船的空地上基本沒有建築物遮擋,尤其宇航船那裡,連繞道都繞不過去,現在貿然跑出去肯定會被發現。
他們的機會只有一次,就是這些人轉身上扶梯的時候,立刻沖出去。
鹿鳴澤沒用那麼快的速度奔跑過,不過可以試試,這樣也好,奧斯頓應該是跟不上的。
穿防護服的幾個人沒有停留太久,他們採集完樣本就回飛船上了。鹿鳴澤等到所有人都轉身之後,迅速跑了出去,他的動作很快,整個人幾乎快成一道殘影。其中一個穿白衣服的人察覺到身邊有風刮過去,疑惑地轉頭去看,但是他看到的卻只有斯諾星上茫茫的雪原。
鹿鳴澤躲在扶梯後面拍著胸口大喘氣——下次再有這種刺激的行動能不能提前說,非要等到節骨眼,他這連計畫都沒計畫就上了,失敗了咋辦啊。
鹿鳴澤看了看自己周圍,沒發現奧斯頓,然後又往他來的那個方向望了一眼,也沒有看到,想必對方進入自己的盲區了。
鹿鳴澤心裡其實松了口氣,疾病、寄生蟲、瘟疫……這些名詞光是想到都會令人手腳發軟,他不想身邊的人去冒這種險。
……不會被寄生什麼的真是太好了,沒有資訊素也沒關係。
鹿鳴澤內心掙扎一番之後,身邊的扶梯突然震動了一下,他急忙抱住扶梯,巨大的扶梯被緩緩收上去,鹿鳴澤就黏在扶梯底下一起被收上去。鹿鳴澤在靠近艙門的時候往上一竄,直接滾進船艙裡面。
鹿鳴澤躲在陰影中松了一口氣——這些穿防護服的顯然是科研工作者,他們不僅沒有戰場上的經驗,而且沒有警惕性,敏銳性也很差,鹿鳴澤才能這麼輕易地混進來,如果是有點經驗的戰士……

身後有人!
鹿鳴澤條件反射朝後肘擊,他擊中了目標,但是鹿鳴澤的胳膊隨即被一把抓住,然後整個人被用力往後拽,對方從後面將他整個抱進懷裡。
噓,是我。
奧斯頓的聲音裡待著一絲無奈,還有些許疼痛的氣音,鹿鳴澤嘴上還戴著豬嘴形狀的防毒面具,他沒辦法說話,只能回頭看他。奧斯頓鬆開手,捂著自己胸口揉幾下:你太狠了吧,肋骨要被敲斷了。
鹿鳴澤把口罩拽下來,表情很不好看:你怎麼上來的?不是不讓你上來嗎?
奧斯頓露出看透一切的微笑:想甩掉我?太小看我了吧,我比你先上來。
“……
不可能!你難道會飛?

奧斯頓不想跟他再糾纏下去,在鹿鳴澤腦袋上用力揉一把,然後從原地站起身:別磨蹭了,我們得快點去別處看看,這裡不安全,待會兒有人回來就麻煩了。
鹿鳴澤哦了一聲,急忙爬起來提醒道:把口罩戴上!誰知道船上會不會有奇怪的東西。
除非他們想同歸於盡。



54 為什麼你反應這麼敏感,你還在青春發育期嗎?
這艘宇航船與客運的宇航船構造不同,它沒有客艙,從艙門向內由一條走廊連接,結構佈置更像醫院,走廊向兩邊延伸,每條走廊雙側都有房間,走廊向兩頭延伸進陰影裡。
他們看見身穿白色防護服的人進了一扇門,鹿鳴澤蹲在陰影裡盯著他們全部進去房間後,立刻貼著牆挪到門口,奧斯頓緊跟在他身後也挪過去。
鹿鳴澤貼在門上仔細聽了聽,裡面沒有說話的聲音,卻有玻璃器皿碰撞聲,他從門縫偷偷往裡面看,只看到了來回走動的腿。
鹿鳴澤湊到門縫上嗅了嗅,聞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難道是間病房?
奧斯頓抓著鹿鳴澤的領子把他拽回來,朝他皺著眉搖頭,後者指了指陰影處,兩個人一同藏進角落裡。
怎麼樣?
鹿鳴澤小聲回答:看不清楚,我聞到了消毒水和些微有機試劑的味道,會不會是手術室?
奧斯頓想了想:實驗室的可能性大一點。我們去駕駛艙附近看看,聯邦宇航局一般喜歡把主電腦安置在靠近駕駛艙的位置,他們與總部聯繫應該也會在那裡。
鹿鳴澤剛一點頭,之前被探聽的房間門突然被拉開了,鹿鳴澤條件反射往陰影裡一擠,整個人擠進了奧斯頓懷裡。
奧斯頓愣了一下,隨即扣緊他的腰往身前拉了拉,兩個人順著牆壁往陰影中深入一些。他們兩個現在面對面現在狹窄的空間裡,兩側都是障礙物,鹿鳴澤覺得自己快被擠死了,他只好仰著頭喘氣,嘴唇恰好貼在奧斯頓耳邊,奧斯頓微微低下頭,像是想躲開鹿鳴澤,卻不小心吻到他的喉結。
“……”
鹿鳴澤想歪開頭,卻被用力按住後腰,他整個人都快擠進奧斯頓身體裡了。
鹿鳴澤惱火地看著他,用口型示意:別鬧好嗎?!
別動。

奧斯頓無奈地看著他壓低聲音說:雖然你聞不到資訊素,但是你再亂動,我的資訊素就會冒出來,船上的人會聞到的。
鹿鳴澤愣了愣,終於察覺到不妥,由於藏身的空間狹窄,他們不得不親密地貼在一起,鹿鳴澤的一條腿抵在奧斯頓雙腿之間,腰腹擠壓得也很緊,他如果再動一動,情況就會變得很尷尬。
鹿鳴澤識相地停下一切動作,放鬆身體不再對抗奧斯頓的力量,後者便將他往懷裡摟了摟,那個從實驗室中出來的人恰好從他們兩個藏身的地方走了過去。
鹿鳴澤只能斜著眼睛看,對方從他面前很短暫地走過去,他穿著白大褂,手裡好像拿著一疊紙。等徹底聽不見腳步聲了,鹿鳴澤才慢慢往外挪。
他去了哪兒?嘶……”
他挪到一半突然挪不動了,擠得太緊,甚至有些疼。鹿鳴澤看了奧斯頓一眼,滿臉尷尬,然後結結巴巴地說:……好像卡住了。
奧斯頓終於保持不住淡定的表情,他閉了閉眼咬牙道:你收起來就不會卡住了。
鹿鳴澤疑惑了一下,隨即努力吸氣,把自己吸癟,試圖往外蹭。
不是肚子……”
奧斯頓深深吐一口氣,輕聲道:為什麼你反應這麼敏感,你還在青春發育期嗎?
他的聲線太和緩,明明是責備的話語氣卻一點都不像責備。
鹿鳴澤終於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頓時覺得冤枉,他額頭上的青筋都跳起來了,想了半天隻說出三個字:我沒有!誰會在這種情況下起、起反應啊!
奧斯頓皺起眉頭:那為什麼會卡住?
鹿鳴澤試著動了動,遲疑著說:好像是……拉鍊。
奧斯頓艱難地把手伸下去:“……別動,我來解。
等他們兩個從裡面脫身出來,已經累到渾身冒汗,剛剛穿白大褂的人也早就不見蹤影了。跟丟目標人物,還是因為這種蠢理由……鹿鳴澤很想把奧斯頓按在牆上撞死,然後他再去自殺。
奧斯頓已經迅速恢復了理智:他應該往駕駛艙的方向去了,我們去找找,現在還來得及。
鹿鳴澤只好同意。
駕駛艙不算難找,只不過到了這裡他們才發現駕駛艙附近也有很多個房間,走廊還特別長,而只有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才有藏身的地方。鹿鳴澤剛想出去就被奧斯頓按下:你在這裡等我。
鹿鳴澤疑惑地看著他,奧斯頓一本正經地說:我先去探查一下,我們兩個一起行動容易出問題。
“……”

但是不得不承認,奧斯頓的身手確實非常敏捷,見過這麼多Alpha,鹿鳴澤覺得總算見到傳說中擁有比普通人更加優越的身體素質的一個,他以前見過的Alpha可別都是假的吧。
奧斯頓的速度很快,他移動時鹿鳴澤甚至看不清他的身形,這種速度超出了鹿鳴澤這個正常人的認知範圍。
上宇航船的時候,他就是這麼上來的吧。
不知道為什麼,鹿鳴澤突然想起一句話——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噗。
奧斯頓在駕駛艙周圍幾個房間分別探聽了一番之後,對鹿鳴澤打個手勢,後者受到召喚迅速撲在地上,前滾翻兩圈滾到奧斯頓身邊。
他豎起一根手指對鹿鳴澤示意他噤聲,然後朝身後的門內指了指,鹿鳴澤貼上去,聽到門內有隱隱約約說話的聲音。
“……博士,這是這次的土樣分析,我們檢測到卵的孵化率已經很高了,但是這裡的自然條件太惡劣,為了以防萬一,我們又補種了一次。
屋內寂靜了片刻,間或夾雜著翻書聲,之後那名被稱為博士的人說:嗯,差不多可以了,但是後續營養還是要跟上。把資料給總部發一份,通知他們三天之後可以進行後續工作。
鹿鳴澤聽到這裡終於聽懂了,他們噴的那些東西就是寄生蟲的卵,這些人策劃了一切,斯諾星會突然出現的從未有過的寄生蟲,不是天災,而是人工播種養殖的,他們甚至為了保證卵的孵化率,還會時不時進行補種,還考慮斯諾星上惡劣的自然環境經常補充養料,為蟲卵的發育保證營養。
鹿鳴澤的拳頭握得咯吱作響,奧斯頓突然伸出手,握住了鹿鳴澤的手腕,鹿鳴澤抬頭看了看他,表情猙獰無比。
——他們只是執行者。
奧斯頓對鹿鳴澤無聲地做著口型,他握著鹿鳴澤的手輕輕掰開。恨意被這種動作撫平,不再握緊拳頭時,怒氣仿佛就積聚不起來,鹿鳴澤皺了皺眉頭,暫時壓下胸中的火氣。
門內又傳來聲音:好的博士。
那個聲音遲疑片刻,又說:我們是不是需要找幾個已經感染的人進行初級實驗?
被稱作博士的人沉默良久,說道:不必了,風險太大,直接向總部彙報。
好,我這就傳訊。

屋內傳來腳步聲,一步步,朝著門這邊越來越近。鹿鳴澤與奧斯頓對視一眼,正準備撤離,那腳步聲突然又停下,鹿鳴澤眨巴眨巴眼,抻著脖子又把耳朵貼在門上。
博士,大王子……”
那人話沒說完,被博士嚴厲地打斷:做好你的事,不該問的不要問。
他們兩個人的談話原本平平常常,博士的語氣也很和氣,但是對方一提到大王子三個字,對方卻突然激動起來。鹿鳴澤下意識看了奧斯頓一眼,卻見他正凝神聽著,手腕抬在眼前,他左手上戴著鹿鳴澤送他的手錶,此時手錶上浮起一層與錶盤方向垂直的光膜,光膜上正顯示燒錄中幾個字,還有一串省略號。
……在錄音?不知道他錄多久了。
好吧,我明白了,博士。
屋內的腳步聲重新響起腳步聲,鹿鳴澤見奧斯頓沒動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帶著往旁邊一滾。正好一旁的門被鹿鳴澤撞開了,他急忙拉著奧斯頓躲進房間。門一關上,對方也正好把門打開走出來。
鹿鳴澤松了口氣,奧斯頓這才把手錶收起來。
你瘋了!剛剛聽到他出來還不趕緊離開。
奧斯頓笑了笑,轉過身看著身後被嚇呆的兩個人:你比我瘋吧。
你們是什麼人?!

鹿鳴澤反應迅速,沖上去朝著一個白大褂的脖子狠狠劈了一手刀,與此同時奧斯頓也對另一個人出手,兩個白大褂雙雙倒在地上。
鹿鳴澤看著地上昏迷的兩個人,在後腦勺上撓幾下:現在怎麼辦?
奧斯頓笑著說:先換身衣服吧,不然在這艘船裡太顯眼了。
他們二人把兩個白大褂扒了,換上對方的衣服,然後把兩個昏迷的人綁起來塞進櫃子裡。鹿鳴澤扯扯身上的衣服,看著奧斯頓挑眉——這種長相,不管穿什麼都佔便宜。
鹿鳴澤其實對白大褂有非常深刻的陰影,以至於看見它就頭皮發麻。他的陰影是麥洛奇給他留下的,又因為他自己心裡一直惦記著身體素質與這裡尋常人不同,總擔心被抓走當成小白鼠。
但是奧斯頓就能把白大褂穿得溫潤如玉,風度翩翩。
先在這間搜一下,我想知道他們所謂的後續工作是什麼,仔細找找,這周圍或許會有線索。
鹿鳴澤首要目標是辦公桌上的一摞資料,他們剛進來的時候那兩個白大褂還在記錄什麼東西。他翻東西的空掃了一眼奧斯頓的手腕,不由問道:你錄音是為了對付大王子?
奧斯頓停下動作,回頭看了鹿鳴澤一眼:你還知道這錄音可以對付大王子?我以為你對政治一無所知。
我知道的東西多了。現在有一點我會贊成你,這些人確實是被人指使,他們看起來只是一些科研工作者。

剛剛他聽到那兩個人的談論,確實提到大王子,這樣看來之前是他想多了,投放寄生蟲並不是政府的安排,而是大王子的個人行為,他的實力已經龐大到可以支配國家資源了嗎?怪不得把奧斯頓逼迫到這種程度。
如果投放寄生蟲不是政府的安排,這件事怎麼也算得上一個污點吧,大王子又是奧斯頓政治上的敵人,他被抓住把柄算是好事。
但是原因是什麼?
鹿鳴澤想不明白,一抬頭,便見奧斯頓正微笑地看著他,他仿佛明白自己進行了一番天人交戰,故意不去不打擾,只靜靜地等他想清楚。
鹿鳴澤當然是想不清楚的。
他為什麼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奧斯頓搖搖頭:目前我也不清楚這對他有什麼好處,不過你聽到他們說的嗎,還有後續工作,我比較好奇後續工作是什麼。
那我們快走吧,趕緊查清楚。這些人有膽子投放寄生蟲,手上肯定有治癒這種蟲子的辦法。

電影都是這麼演的,利用生物犯罪的科學家,手中不僅要掌握入侵生物,還要掌握解決入侵的辦法,不然他們是不敢輕易投放這些東西的。
因為不僅有可能危及自己的生命安全,要以此要脅被害者也沒有底氣。但是斯諾星上有什麼值得他們要脅的東西?資源?不可能,錢財?他們窮得要死,更不可能。人?
……也不可能吧,只有奧斯頓這種人才會突發奇想地將一群烏合之眾變廢為寶,因為他的地位特殊,本領也強大……他的模式並非任何人都可以效仿。
難道只想要單純的實驗材料?
鹿鳴澤想到這裡皺起眉頭——這種猜測真是令人不舒服。
奧斯頓拍拍他的肩膀:別想太多,先看了再說,有時候有證據都不一定可以證明什麼,更別說我們只聽到了一言半語。
鹿鳴澤覺得他話中有深意,也不再追問為什麼,只跟著奧斯頓出了房間。
奧斯頓帶著鹿鳴澤去了主電腦所在的地方,這裡顯然剛剛有人來過又離開了,主電腦還沒有顯示待機的畫面。奧斯頓在電腦光屏上摁了一下,彈出一個對話方塊:指紋不符。
鹿鳴澤重重歎口氣——就知道這種地方會有很多障礙,機密資料不可能直接暴露給無關的人知道。
我去把那個人帶過來?
奧斯頓瞥鹿鳴澤一眼:已經弄昏了兩個人,不要再牽扯更多人了,容易暴露。
那現在怎麼辦?

奧斯頓沒有將手指移開光屏,而是在鍵盤上快速地摁了一通:你不是考過軍校嗎?作戰中,當同伴的指紋失效,又急需提取機密資料的時候,該怎麼辦?
鹿鳴澤愣了愣,那些久遠的理論知識就像高考時候背的某條知識點一樣,考過之後基本忘光。他想了很久,奧斯頓還在鍵盤上敲擊,這時候光屏已經發生變化,是讓輸入密碼。
鹿鳴澤終於記起來:應該啟動緊急支援系統……但是需要輸入系統的程式碼。
奧斯頓挑挑眉:沒錯,所以密碼就是程式碼。我如果是考官,今天會給你不及格。
“……”
但是這又不是考試內容!

奧斯頓仿佛明白鹿鳴澤在想什麼,他笑了一聲——他這次笑與平日裡完全不同,是帶著嘲諷的冷笑,奧斯頓從來沒對他這麼笑過。
奧斯頓快速輸入一長串代碼,光屏彈出顯示正確的提示框,然後變成了一列進度條,他轉過身來,看著鹿鳴澤:如果你在戰場上,被採取指紋的上級犧牲了,他的屍體被炸得粉碎,而你必須提取機密材料,不然你的戰友就會全軍覆沒。你這時候要跟我說考試內容又沒考嗎?
鹿鳴澤被問到啞口無言,奧斯頓皺了皺眉:看來我們軍校的錄取條件還是太低了,怪不得這幾年小軍官品質越來越差,連理論知識都談不好,更別說實戰。
鹿鳴澤眉頭一跳:你夠了喂,我只是因為時間太久忘光了而已,密碼我也背過的!
奧斯頓勾了勾唇角:是嗎?
叮。

電腦發出一聲清響,光屏上彈出一個錯誤框,鹿鳴澤頓時眉開眼笑:哎呀,原來你也不行嘛,有什麼臉教訓老子。
奧斯頓微微一笑,按了回車,然後螢幕上便瘋狂地滾動出一長串數位代碼,代碼消失後,終於彈出那份資料的內容。
鹿鳴澤嘲諷的表情還沒消失,掛在臉上略顯尷尬。
……”
資料錯誤的時候提示音不是,而是警報,靈活運用。
“……
但是顯示錯誤。

奧斯頓開始翻看資料:做這條程式的人我認識,他喜歡惡作劇而已……天才的腦子跟一般人不一樣。不過這個就不怪你了,畢竟你還是未入學的學生,不能對你要求太嚴格。
鹿鳴澤聽他這樣說,莫名有些心虛。
……
為什麼要心虛啊?!他確實沒入學呢!奧斯頓這傢伙剛剛居然敢把自己擺在教官的位子上?!
鹿鳴澤忍了半天,實在忍不住,一腳踹在他屁股上:我現在還不是你們學校的學生,說話客氣點!
奧斯頓差點撲在電腦上面,他撐住桌子,回頭用很恐怖的眼神看向鹿鳴澤,後者笑眯眯地回敬他。
好,我客氣一點。
——
但是你早晚有一天要進軍校。



55 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援你
解密出來的資料沒什麼特別的,大體流覽一下都是關於斯諾星土壤中寄生蟲卵含量的報告,只不過這種報告有連續幾天的,還有詳細的補充接種時間,送到軍事法庭簡直可以給主謀者直接定罪。
奧斯頓用手錶仔細拍錄下來。
鹿鳴澤在一旁看著,摸摸鼻子自言自語道:看來我真是送給你一個非常合適的禮物。
奧斯頓聞言抬頭看他一眼:是的。謝謝,這是我收到過最好的禮物。
鹿鳴澤笑了笑:我去外面看看。
其實有些奇怪,居然到現在都還沒有任何人靠近這間船艙,這裡的人警惕性再低也不用低成這樣吧。難道他們做過太多次類似的事,都沒有出現問題,或者出現了問題也被完全擺平,以至於到現在這些人根本不屑於設任何提防。
鹿鳴澤觀察過後走到窗前,廣袤的宇宙漆黑一片,只靠肉眼觀察根本無法察覺到自己是否在移動。
你說這艘宇航船要再過一天才會再次登陸斯諾星?
奧斯頓忙著拷錄資料,頭也不抬地說:也許是,我現在不太確定。因為從已有資料來看,他們已經全部準備妥當了,也許接下來有別的安排。
鹿鳴澤嘲笑他:哦喲,你也有不確定的時候。那他們怎麼離開飛船?怎麼回斯諾星?
鹿鳴澤腦子裡突然冒出個想法。
奧斯頓對於鹿鳴澤時不時就要冷嘲熱諷他幾句已經習慣了,對此已經可以做到完全無動於衷,拍錄了所有資料之後,奧斯頓從座位上站起來,他覺得鹿鳴澤笑得有些奇怪,盯著他的臉疑惑問道:你在打什麼主意?
鹿鳴澤朝他露齒一笑:嘿嘿。
“……”

奧斯頓無奈地搖搖頭,然後往門口走:不要亂來,我們先離開這裡,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
不是吧,你要藏多久啊,不吃不喝藏一整天?

鹿鳴澤追上去抱怨道:我很久沒這麼艱苦過了,我會忍不了的。
奧斯頓微笑著安撫他:我從來沒這麼艱苦過,一樣要忍。
指揮艙的艙門一被推開,一個穿白大褂的人迎面走過來,鹿鳴澤驚了一下,心裡暗道倒楣。他偷偷瞥奧斯頓一眼,卻見他連表情都沒變一變。
白大褂看見鹿鳴澤和奧斯頓兩個便皺起眉:誰讓你們到這裡來的,這不是新人該來的地方,馬上離開。
這時奧斯頓終於轉過視線,不動聲色地與鹿鳴澤對視一眼,後者很恭敬地垂下頭說:是,很抱歉博士。
來人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上去年紀跟奧斯頓差不多大,但是對方的氣質要更沉穩一些。鹿鳴澤不認識他,但是聽得出他的聲音。此人正是之前那位博士,想必當博士的都不記得自己手下人長什麼樣子——至少不會知道每個人長什麼樣。
鹿鳴澤和奧斯頓慢慢往前走,與他擦肩而過。
等一下。
才走出去沒幾步,博士突然叫住了他們兩個,疑惑問道:你們是哪個科研小組的成員?我以前好像沒見過你們。
這次是奧斯頓開口,他偷偷拉了鹿鳴澤一把,與他一同轉過身,他微笑著看向博士:我們是塔斯博士的學生,剛到組沒幾天,您不知道我們很正常。
對方聞言皺起眉:我沒聽說過塔斯那裡來了新學生,你們到底……”
他的話沒說完,鹿鳴澤已經採取了行動,他迅速掐住那個博士的脖子,把他提了起來,他笑著看向奧斯頓:看來你記住的那個名字並不好使。
他們在之前的房間放翻了兩個白大褂,看到過他們的身份證明,一個叫塔斯一個叫吉爾特。
奧斯頓看了眼他手上被掐得快沒氣的博士,禮貌地道歉:抱歉了博士,我想要委屈您一下了。
鹿鳴澤把他放到地上,但是仍然掐著他的脖子,拖著博士和奧斯頓一起回到放置主電腦的船艙內。
鹿鳴澤狠狠關上艙門,顯得有些興奮:天意啊天意,我這個人就是最信命了,老天都支持我劫機。
所以你就是打的這樣的主意?你是強盜嗎,你不是說你從來沒做過違法的事麼。

鹿鳴澤把人質壓在椅子上,兩根手指還狠狠掐在他脖頸兩側,讓他發不出聲音:我說過麼,我天天被城管攆得到處跑,貌似在大街上擺攤就違反你們狗屁的聯邦法律吧,你不也跟我一起違法過?
奧斯頓聽得出鹿鳴澤心裡的憤怒,不過換做誰在這種情況下也無法冷靜——他的家人被迫置於危險中,而令他們置身危險中的罪魁禍首就在眼前。
阿澤,冷靜點。
但是他還是要勸他。
奧斯頓歎口氣,扶著他的肩膀:做決策的不是他,更何況他還有用。
鹿鳴澤用力收了收手指,他點著頭道:我知道,所以他不是還活著嗎。
奧斯頓看向那個博士胸前的銘牌:加瑞森……博士,是嗎?請放鬆,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我會!

鹿鳴澤打斷奧斯頓的話,他松了鬆手指讓對方喘得過氣:加瑞森博士,我現在要問你幾個問題,好好回答的話,我不會對你怎麼樣,但是你如果想要喊救命,或者撒謊,我可能會殺了你。
加瑞森下意識看向奧斯頓,因為他覺得這兩個人之間,奧斯頓更像領導者,而且他看起來更加溫和一些。奧斯頓接住珈瑞森的視線,只無奈地笑著說:您看我也沒用,我都聽他的,您也看見了,他這麼凶,麻煩博士您配合配合吧。
科研工作者內心可能都具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傲骨,不論何種情況下,他們都會努力使自己顯得鎮定自若,所以加瑞森在被鹿鳴澤和奧斯頓劫持的時候,他只是表現出驚疑,而沒有在第一時間就大吼大嚷——當然,也因此錯過了最佳的逃生時間。
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是硬骨頭,加瑞森在確認了沒有人救得了他之後,便妥協了。
他閉著眼睛點點頭:你問,能回答的問題,我都會告訴你。
鹿鳴澤笑道:聰明人就是聰明人,話裡都帶鉤子,啊?你聽好了,不是能回答的問題,而是所有我問的問題,你都要如實回答。
“……”

奧斯頓聽著這一番話有些怪異,總覺得鹿鳴澤仿佛在指桑駡槐故意說給他聽似的。
加瑞森沉默了一會兒,他感覺到脖子上的手在慢慢收緊,他有些呼吸不過來,便說:我發誓,我會如實回答。
鹿鳴澤稍微鬆開手:好,我先問你,你們對斯諾星做了什麼?後續工作又是什麼?
加瑞森疑惑地問:斯諾星?
就是你們剛剛著陸在上面撒髒東西的星球!

加瑞森聽到後臉色變了變:原來你們是那顆星球上的人……怪不得。
鹿鳴澤笑嘻嘻地看著他:沒想到吧,做那些爛事的時候是不是從來沒想過會被人找上門報仇?
加瑞森歎口氣:不是沒想過,畢竟那顆星球上,都是些窮凶極惡之人,被找上門也不算驚訝事,只不過沒想到這麼快罷了。
他說完後才發覺自己當著人家的面說了人家母星的壞話,不過好在鹿鳴澤沒什麼異常表現,他只催促加瑞森說重點:不要跑題,你到底對我們星球做了什麼。
我們……在上面放了印韋德寄生蟲的卵。

鹿鳴澤沒有什麼特別反應,因為這些事他都知道了,他只是想明白,這個人做這種事,到底會不會感到愧疚,他會後悔嗎,還是覺得無所謂?加瑞森的反應說明了一切,他只有被抓包後的尷尬和難堪,並沒有愧疚。
鹿鳴澤又問:你們所謂的後續工作是什麼,想做什麼。
加瑞森先是吃了一驚,他看了主電腦一眼,立刻明白了眼前這兩個人應該是破譯了密碼。
這件事我不能說……”
那你就去死吧!

鹿鳴澤耐心耗盡,用力掐住加瑞森的喉嚨。他的手指一直都被好好鍛煉,徒手掐碎一個人的喉嚨不成問題。
加瑞森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流失,對方的武力太強大,在這種威脅下,他感到了恐懼。加瑞森快要窒息了,他瞪大眼睛看向奧斯頓,後者像看戲一樣看著他在鹿鳴澤手下掙扎,唇角優雅溫和的弧度一絲都沒有變,加瑞森突然發現自己想錯了一件事——這兩個人中,總是保持著微笑的這個人,也許才是更可怕的那一個。
加瑞森的臉憋紅了,他把視線移到鹿鳴澤臉上,啞聲道:……我說。
鹿鳴澤便鬆開掐住他喉嚨的手,加瑞森用力咳幾下,好一會兒漲紅的臉才漸漸恢復正常。
……我是聽從上級的命令,向你們……斯諾星,投放寄生蟲卵。
鹿鳴澤眯了眯眼睛:所以,上級命令中後續工作到底指什麼?還有,你們既然敢讓這種寄生蟲蔓延,應該也研究出了防治方法才對,交出來。
加瑞森歎口氣:你猜得沒錯,我們研究過殺滅寄生蟲的辦法,因為印韋德太過霸道,幾乎所有人都是易感人群。但是我們到現在也只得出了一個初步的治療辦法,還沒有用於臨床實驗。
鹿鳴澤聽著覺得有些不對勁,催促道:然後呢?!說重點。
他們接下來會對斯諾星發射導彈,導彈裡面裝的不是火藥,而是對抗寄生蟲的新藥。說到底,這是一次實驗,用你們的星球做實驗。

鹿鳴澤聽過之後愣了愣,他莫名感到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實驗?主星會缺少實驗材料嗎?為什麼非要用斯諾星做實驗物件,除非……
我說過,它是一種新藥,這種藥物發揮作用的原理是破壞寄生蟲的黏性基因,讓他們翻譯出錯誤甚至有毒的蛋白自取滅亡。但是寄生蟲之所以可以寄生人類,是因為他們的基因中,有能夠與人類基因配對的黏性末端,所以這種藥……”

奧斯頓在一旁輕聲補充道:對人類產生的傷害反而高於寄生蟲。
他說完突然問:這種藥是揮發性的麼?
加瑞森愣了愣:不是。
鹿鳴澤聽後立刻鬆開加瑞森,拔腿就往艙外沖,奧斯頓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回來!你去哪裡?
我要劫持飛船!立刻回斯諾星!

鹿鳴澤猛地轉過頭,看向加瑞森,他幾步沖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低聲咆哮道:馬上停止發射導彈!
加瑞森被晃得頭暈眼花,斷斷續續地辯解:發射導彈的命令……命令不是我下的,我們只管做研究,我們的資料發回總部之後,那邊就已經做出決定了。
鹿鳴澤目眥欲裂地看著他,加瑞森艱難說道:即使現在回去,也來不及了。
……
什麼意思,那豈不是說,斯諾星上沒有被寄生蟲感染的人也在劫難逃?

加瑞森被鹿鳴澤的表情嚇到,用力拽著他的手往下扒:……先放開我!這種藥也有成功的可能,也許你們星球上有人能夠免疫,或者有基因變異者能夠機緣巧合地被治癒寄生蟲,請你冷靜一點。
請你冷靜一點,請你冷靜一點,這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局外人,一個兩個,就他媽的會要求他冷靜!
鹿鳴澤胸中湧出一股怒氣,他一拳打在加瑞森腦袋上,把他打暈了。然後直接沖出艙門——他一定要劫持宇航船,一定要回去救人。即使不能救所有的人,至少要救他的家人。
伍德一家,上校……還都在斯諾星上呢!
奧斯頓也緊跟上來,他眉頭皺得緊緊的,鹿鳴澤一看見他,腳步遲疑了一下——奧斯頓對寄生蟲和那種藥也是易感人群,他自己回去可以,不能讓奧斯頓跟著一起送死。
你會駕駛宇航船嗎?
奧斯頓點點頭。
鹿鳴澤飛快沖到駕駛艙外,一腳將艙門踹開,然後乾淨俐落地用手刀劈暈了宇航員,轉頭對奧斯頓說:那我們現在就返航,到時候你躲在宇航船裡不要出來,我下去救人。
奧斯頓關掉手錶上的光屏,微笑著說道:好。不過你不要太過擔心,即使是導彈,爆炸範圍也是有限的,如果他們所用的新藥不是靠空氣擴散,想要影響整個星球很難。
他坐到駕駛位上,熟練地點開指揮光屏開始操控飛船。
鹿鳴澤很感謝奧斯頓能在此時依舊保持理智,他背抵著駕駛艙的艙門,看著奧斯頓許久,輕聲說:我必須回去……”
我明白,你選擇回去是正確的,現在想阻止也來不及,即使能夠聯繫上大王子,想必對方也不會同意停止發射導彈。

鹿鳴澤對那個還沒見過面的大王子產生了極深的痛恨,如果對方出現在他面前,鹿鳴澤可能會對他直接下殺手——管他是什麼王子,這種人渣,打死一個是一個。
更何況,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援你。
鹿鳴澤抬頭看了奧斯頓一眼,對方正對他溫柔地微笑,鹿鳴澤下意識將視線移開,低聲道:謝謝。
奧斯頓沒有說話,在光屏上操作幾下,宇航船立刻離開航線,朝著斯諾星的方向駛去。
此時已經有人發現宇航船的航線改變,他們接連來到駕駛艙門外,開始敲門,鹿鳴澤抵著門不令他們闖進來,那些人察覺到不對勁,便開始砸門。不過鹿鳴澤在門口守著,也根本沒有人進得來。
宇航船很快在斯諾星上降落,奧斯頓看著光屏上瞬間出現的信號波動,皺眉道:好像有人發出了求救信號。
求救?我們才該求救吧!斯諾星上的人才該求救!

鹿鳴澤一把拉開駕駛艙的艙門,艙門外面站著一圈穿白大褂的人,他們大多數身體並不強壯,是手縛雞之力的Beta
在這個世界中,Alpha雖然沒有Omega那樣稀少,但是素質很優秀的還是少部分,所以從事工作的一般都是Beta。不過對於鹿鳴澤來說,他們是什麼性別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人攔不住他。
通通讓開,我不想對你們出手。
白大褂們自然不能讓開,但是也不敢上前,只能隨著鹿鳴澤向前走的動作越發後退。奧斯頓將光屏關掉後,也站起身走到鹿鳴澤身邊,望著面前的一群人對他說:你走吧,這裡交給我。不過你要小心一點,那種藥劑不知道會不會對你也起作用,戴著這個吧。
他說著把防毒面具遞給鹿鳴澤,後者接過後連謝都沒來得及說一句就跑了。
也許是感覺到鹿鳴澤身上的殺氣,白大褂們竟紛紛讓出一條通路,一個敢上前阻攔的都沒有。
鹿鳴澤安全撤離後,奧斯頓對面前眾人張開手輕笑道:我不喜歡暴力,坐下來聊聊吧,諸位。


56 我會裝作不認識你的
鹿鳴澤一下飛船就感覺到了不對勁,他聽到到處都有吱吱噝噝的聲音,像冷水倒在燒紅的柴火上,極速蒸騰出蒸汽而發出的聲音。
像是炮火灼燒著土地。
鹿鳴澤很快反應過來,那是熱兵器爆炸時候產生的熱量,他所站的地方積雪都融化了,露出積雪下面貧瘠的土地——導彈難道已經在斯諾星爆炸了?!
他幾乎是飛奔回家的,一路上鹿鳴澤沒看到人,他太害怕遇見一個長得奇形怪狀的怪物突然倒在他腳下,或者這個怪物長著他熟悉的人的某些特徵。
所幸他回到家之後,上校在聽見鹿鳴澤的聲音時還會撲過來扒門,他微微松了一口氣,隔著門說:上校,好好看家,不要出來。
上校在門內叫了兩聲,鹿鳴澤沒聽出異常,就往伍德家裡去。
但是到了人煙多的地方,就漸漸顯露出情況的不平常,鹿鳴澤路過一間木屋,斜裡突然撞出來一個人,他迅速躲開,那人便倒在他腳下。對方的腦袋朝著鹿鳴澤,如同被抽去筋骨一樣仰躺在地上,腹部鼓脹,不停抽搐。
鹿鳴澤下意識後退了幾步,他看到地上那人的眼睛瞪得很大,湛藍的眼底看不到聚焦。鹿鳴澤受到了驚嚇——熟悉的鄰居躺在地上,表面看起來毫髮無損,卻在因為不知名的原因漸漸失去生命力,沒有血肉橫飛屍體枕藉的場景,寂靜的死亡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鹿鳴澤沒再繼續看下去,他撒腿往伍德家跑,他祈禱他們一家人都沒事,但是顯然沒有神靈願意理會鹿鳴澤這種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的傢伙的祈禱,他趕到伍德家的時候,見到的是一派人間地獄。
先中招的是伍德大叔,他的身體橫躺在門口,鹿鳴澤一進門就看到他,他的手邊還有一本紙頁泛黃的書,那是他唯一一本書,平時總是捧著在看。鹿鳴澤臉上戴著防毒面具沒辦法說話,他忘記了奧斯頓囑咐他的話——不知道這種藥對你起不起作用,你也要小心。
鹿鳴澤扶起伍德大叔,對方毫無反應,只癱在他懷裡不停地痙攣抽搐,他的眼睛毫無焦距,看著頭頂的天花板,但是他仿佛並沒有看見任何東西,只看見了上帝。
鹿鳴澤搖了他幾次,他突然聽到樓上有響動,便顧不上伍德大叔,急忙往樓上跑去。
第二個中招的是伍德大嬸,她的症狀更明顯一些,臉部已經開始腫脹膨大。剛剛的聲響正是她太難受,從床上滾下來時摔在地板上發出的。鹿鳴澤有些機械地把伍德大嬸搬回床上,他看起來還算鎮定,但是腦子裡已經完全空白——怎麼辦,他真的不知道怎麼辦。
除了伍德大嬸最初從床上跌下來那一聲,屋內什麼聲音都沒有,沒有痛苦的呻吟和求救,也沒有哀嚎,不知道為何,他們無法發出任何聲音,慘烈的死亡伴隨的卻是寂靜,越發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鹿鳴澤哀慟欲絕,他抱著伍德大嬸用力搖晃幾下,對方像感覺不到他一樣,急促又費力地喘息,鹿鳴澤握了握她的手,伍德大嬸的手已經有些僵直了,不管握幾次,她的手指都會僵硬地抻直。
伍德大嬸的手平時是最靈活了,能給他刮破的衣服縫補得毫無破綻,能用單調的食材做出花樣繁多的美食……鹿鳴澤用力握緊她的手,眼眶裡湧上熱流,不知道是淚水還是血。
他難過了許久,突然反應過來——屋子裡應該還有一個人……瑪麗在哪?鹿鳴澤隨即發現伍德大嬸的一隻手無力地又執著地指著某個方向。
密道?是床下的密道!
鹿鳴澤急忙跑到床邊,俯身將耳朵貼上去仔細傾聽,他聽到了裡面有呼吸聲,不是急促痛苦的喘息,而是綿長的呼吸聲,對方好像睡著了一樣。鹿鳴澤不敢擅自打開床板確認,這架床用金屬箍著邊,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瑪麗才逃過一劫,但是直覺告訴他千萬不能打開床板。
鹿鳴澤在床板上無力地撫了幾遍,他不知道這種藥是不是像生化武器一樣的作用,但是他必須做些什麼。鹿鳴澤去引出來一條長長的水管,打開水流後對著伍德大嬸身上不停沖刷,然後不停沖刷整間屋子。伍德大嬸的呼吸變得更加奇怪,她每次喘息都要抽搐幾下,她不能像正常人一樣均勻地呼吸,吸氣時更加費力,必須瞪大眼睛,肺部憋足了勁兒,才能讓她獲得一些氧氣。
鹿鳴澤拿著水管沖了一陣,發現這對伍德大嬸的作用聊勝於無——但是這也足夠令人驚喜。他將水流擰到最大,塞進伍德大嬸懷裡。鹿鳴澤又急忙跑到樓下,把伍德大叔搬進浴室裡,同樣引出水流往他身上沖。
在斯諾星這種寒冷的星球,平日裡,在這樣的天氣裡沖冷水可能相當於自尋死路,但是他不得不這樣做,這種時候,即使有一絲絲希望都不能放棄。
鹿鳴澤做完這一切後急忙跑出屋子,他得將宇航船開過來才行……
鹿鳴澤再次返回宇航船登陸的地方時,發現這裡還出現了另一艘宇航船,他遲疑了一下,然後找到一個地方藏了起來。其中一艘飛船的艙門被打開,從上面走下來幾名身穿防護服的雄性,幾個人簇擁著另一個,向他最開始乘坐的那嗖飛船走過去。
鹿鳴澤想起奧斯頓說有人發出了求援信號,難道是他們的救援人員到了?奧斯頓有危險?!他們的救援來得也太快了!
鹿鳴澤急忙把手錶的光屏彈出來,試圖跟奧斯頓通話,但是他對著光屏喊了好久,都沒有人回應。眼見那些人就要登上宇航船,鹿鳴澤顧不上太多,他在地上撿起石頭狠狠砸像那幾個穿防護服的人,打的都是肩膀和腿這些位置,只不過他用力很猛,幾個人都無法忽視鹿鳴澤的存在。
他戴著防毒面具,其他人看不見他的臉,只好追過來,鹿鳴澤一邊跑一邊用力扯下防毒面具,對著光屏喊:奧斯,外面來了一架飛船,我現在在引開他們,你還堅持得住嗎?把宇航船開到我家附近。
身後追他的人用上了熱兵器,子彈嗖嗖地從鹿鳴澤身邊打過,他急忙就地一滾,躲進一棟廢棄的建築物後面。
這時手錶終於有了回應,奧斯頓的臉在光屏上顯現出來。
阿澤?你現在在哪裡。
鹿鳴澤又往牆後挪了挪,他因為過度奔跑急促喘息著,回頭看了一下後面的追兵才壓低聲音跟奧斯頓說明情況,說完後補充道:快把飛船開過來,再磨蹭來不及了。我這邊情況也非常嚴重,我叔叔嬸子都中招了,我們要趕緊帶他們去治療!
奧斯頓聽後沉默了一下,說:保護好你自己,我馬上過去。
他說的過來自然不是將太空船開過來,飛船太大了,只能泊在原處,除非以飛行器去救援他,不然很難把鹿鳴澤從現在這種情況下救出來。
光屏那邊依舊保持著通話狀態,奧斯頓把手垂下來按在桌子上,鹿鳴澤只能從下往上看到他的下頜,他不知道奧斯頓想做什麼,卻聽到遠處突然傳來他的聲音:亞度尼斯殿下,請停止您對普通市民的追捕行為。
奧斯頓的聲音是通過宇航船上的擴音器傳過來的,鹿鳴澤一聽就皺起眉頭——奧斯頓莫非認識來人?等等,他叫對方殿下,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大王子?!那豈不是暴露了他自己……鹿鳴澤急忙朝手錶的光屏喊:奧斯!你在做什麼?!你瘋了!
奧斯頓低下頭對著光屏笑了笑:不用擔心,亞度尼斯是我的學生。
他的笑容仿佛有安撫人心的作用,讓鹿鳴澤的擔憂漸漸平復下來……個屁!媽的所有王子都是他的學生!每個學生都想幹掉他!
鹿鳴澤罵人的話還沒說出口,對他進行攻擊的子彈卻真的停了下來,鹿鳴澤有些疑惑,光屏裡的奧斯頓突然說:阿澤,把面具戴上,不要讓他們看到你的臉,也不要讓別人發現你的通訊器。
鹿鳴澤摸不透奧斯頓的用意,但是隱藏身份肯定不是壞事,他立刻把防毒面具戴上,遮住了自己的臉。但是通訊器是什麼?手錶?為什麼不能讓他們看到……
鹿鳴澤暫時想不明白,他從破牆後面偷偷向外看了一眼,見幾個穿防護服的人已經不打算理他,往宇航船的方向去了,鹿鳴澤便借由周圍矮牆和碎石的遮掩偷偷跟在他們身後。
但是後來他們上了宇航船,鹿鳴澤不能再跟下去,但是他從手錶中看到奧斯頓這邊的情況——奧斯頓早已摘下手錶,將它放在自己的上衣口袋中,鹿鳴澤只能透過白大褂的布料模模糊糊看到一兩個人影。
奧斯頓對面站著一名男子,對方摘下防護服帽子,長舒出一口氣:老師……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的聲音充滿感動和溫馴,還有壓抑的激動,雖然鹿鳴澤沒見過傳說中的大王子,但是他下意識覺得這個人並非奧斯頓口中那個殘忍兇暴的人。
奧斯頓的聲音響起:殿下,好久不見,你過得還好嗎?
那名男子不知道做了什麼表情,但是他的聲音中有難以忽視的顫抖,好像是為了強行壓抑激動心情而產生的,但是他最後只說了一句:……還好。
看來大王子對你沒有顧念什麼兄弟之情。

對方沉默許久,歎口氣,略帶嘲諷地說道:王兄的字典中從來沒有兄弟之情這幾個字。
奧斯頓沒說話,那個男子像突然醒悟過來似的,岔開話題:老師您又怎麼流落到這裡的?
奧斯頓笑了笑道:流落?並非如此,我的手下在追緝宇宙海盜的時候發現了這顆星球,並且發現了他們……”
他指著自己身後那幾個被五花大綁且捂住了嘴的白大褂:在做一些可怕的事情,我是為查明真相而來。
鹿鳴澤聽到這裡不屑地撇撇嘴——在自己學生面前這麼要面子,是啦是啦,如果讓別人知道他這些天過得這麼艱苦,又偷渡又喂豬,肯定會影響他在神壇的地位。
他很想提醒奧斯頓伍德一家堅持不了太久,但是他又不敢輕易開口,他不能讓奧斯頓暴露。
對方對奧斯頓的說法沒有特殊的反應,卻疑惑問道:王兄卻說他已經找到了您?
當然,只不過我沒來得及在公眾面前露面,就又有狀況需要我處理。殿下放心,處理手上這件事不會耽擱今年的總統大選,反而會令你在選舉中占盡優勢。

這無疑是奧斯頓拋出的一根橄欖枝,而這位王子顯然也並非愚蠢的人,立刻接住他拋過來的善意。
他朝奧斯頓走近幾步,鹿鳴澤模模糊糊看清了對方的輪廓——那是一張略帶悲憫的美麗的臉,他溫順地望著奧斯頓:老師,我都聽您的。
奧斯頓搖搖頭:殿下忘了,我只是總統的輔臣,做決定的還是您。
他接下來將斯諾星受到攻擊一一說給他聽:我手上已經有充足的證據可以讓大王子為自己犯下的錯誤悔過自新,斯諾星雖然又小又偏僻,但是它也屬於聯邦政府的一部分——它甚至不是附屬星,是我們國土的重要組成,這裡雖然集中了一些流竄犯,卻仍有許多良好市民在為更好的生活辛勤勞作,他們遵紀守法,應該受到聯邦法律的保護。
鹿鳴澤如果不是知道奧斯頓見識過斯諾星的打架鬥毆、殺人越貨,他都要為他表現出來的真誠所打動,相信斯諾星上遵紀守法良好市民了。
但是對面的小王子明顯已經信了,他歎口氣:所以那個人才會攻擊我們?
奧斯頓點點頭:他們雖然不知道將他們害成如今這副樣子的人是誰,但是他們認識宇航船,也認識你們的防護服。
鹿鳴澤心裡暗暗驚訝,心說我攻擊他們分明是為了救你,怎麼現在變成他單純的洩憤行為了?
對方沉思片刻,無措地問道:老師,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奧斯頓依舊保持著優雅的笑容:帶儘量多的宇航船過來,先幫這裡沒受到感染的市民轉移。
這是當然的……”

奧斯頓又補充道:還不夠。回到主星後我會在公眾面前宣佈這個消息,屆時請盡可能多的記者朋友們為我捧場。我希望兩天之後,全世界都能夠知道斯諾星的存在。
鹿鳴澤心裡猛地一跳,他下意識覺得奧斯頓在計畫什麼事情,但是他毫無頭緒,他根本不懂這個人的想法。
只有一點他是瞭解的,他們以後貌似要裝作不認識了。
奧斯頓最後對那個小王子說:這些犯罪嫌疑人交給我處理吧,亞度尼斯殿下,您現在應該回去搬救兵,我會在這裡為您暫時守住這顆星球。
奧斯頓的用詞非常考究,但是也極其曖昧——“為您守住這顆星球幾個字,幾乎已經默認他會支持面前這位王子任選總統之位。
那位王子走後,鹿鳴澤終於放鬆身體,背靠著牆壁坐下來。光屏中的奧斯頓沉默許久,他將手錶從上衣口袋中拿出,看著鹿鳴澤沒有說話,後者抓著防毒面具扯下,對他強行扯出個輕鬆微笑:謝謝你信守承諾。
這是我應該做的。

鹿鳴澤看著他那雙灰色的眼睛說:不管在哪裡,我會裝作不認識你的。


57 我的伴侶是能夠在靈魂高度與我擊掌的人
救援的飛船果真來了。
——一個政客的力量有多大?他可以讓一個星球上所有人為之努力了幾輩子的目標在一朝之間得以實現。
如伍德夫婦這類尚有生命跡象的已感染人群被帶走隔離,感染寄生蟲的半態怪物被當場剿滅。鹿鳴澤為救援人員引路,搜尋南城中沒有被感染的普通市民。
一路上他發現了很多熟人的屍體,曼格斯變成了半人半蜥蜴,他的皮膚變得疙疙瘩瘩凹凸不平,兩條胳膊已經被撕去下了半截,鹿鳴澤忍不住多看兩眼,隨行的救援人員會錯意,令人燒了他。
走投無路的南城人非常容易被聚集起來,更何況他們剛承認了鹿鳴澤這位新頭領,見他竟與主星來的人一起出現,頓時又疑惑又敬佩。大家前所未有地團結起來,緊緊跟著鹿鳴澤。
鹿鳴澤回家牽了上校,背著還在昏睡的瑪麗,與所有人一樣排著長隊走向宇航船。他登上宇航船的時候奧斯頓就戴著防毒面具站在扶梯旁看著,鹿鳴澤低頭路過他身邊,沒有抬頭。
停一停。
之前見過的那個男子突然叫住他們,他皺著眉問奧斯頓:老師,我們無法區分這些人是普通市民還是身有罪名的流竄犯,是不是該徹底排查一遍?
奧斯頓看了鹿鳴澤一眼,說道:不必,這些人可以直接帶回主星,我來負責安排他們的去處。放心吧,過後我會給總統一個滿意的答覆。
鹿鳴澤突然看到了麥洛奇,對方換了張假臉,還記得當年他犯罪事實的人又非常少,沒有人對他的出現提出異議,他身邊還跟著洛伊和赫斯,幾人均默契地保持著沉默,登上另外一艘宇航船。
經過一番災難的消減,斯諾星上死了很多人,但是存活下來的人數量仍然非常可觀,昏暗的船艙都快被擠滿了。鹿鳴澤把瑪麗和上校一起圈在身邊,南城中其他的人則緊緊簇擁在他周圍,他們還未從驚懼中回過神,眼睛裡卻帶上了憧憬——對外面的世界,這些人是非常嚮往的。
但是為了安全起見,上宇航船時他們被要求不能帶走斯諾星上任何東西,例行搜身,金屬物品尤其不能帶在身上,因為有可能成為兇器,所以他們身上沒有任何錢。鹿鳴澤的手錶差點被搜走,他趁亂扔到了船上才逃開一劫。
他們所有人,不論性別,全部都被剝光衣服集中在一起消毒、抽血,檢查身上是否有攜帶蟲卵,之後才被放回來。
鹿鳴澤一邊系上衣服扣子一邊想,這種狀況下,很少有人再去考慮他們的性別了吧,或者說,這些人根本沒有想那麼多,也不會考慮斯諾星上的人會有尊嚴或者廉恥心。
鹿,你說他們要把我們帶到哪裡去?以後我們是不是都不用回來了?
鹿鳴澤不知道怎麼回答,但是他想,短期內是不會再回來了。
鹿鳴澤只能敷衍道:大概吧,斯諾星已經不能待了,回來找死嗎?
那個人有點惆悵,又有點高興:這樣也挺好的,政府沒放棄我們。
鹿鳴澤沒說話,就讓他抱著這般美好的願望活下去吧。
那之後鹿鳴澤再也沒見到奧斯頓,他想對方應該會很忙,鹿鳴澤覺得自己要做兩手準備,到了別的星球之後,要做什麼才能養活瑪麗和上校,還要擔負伍德夫婦的醫藥費。
——如果這對夫妻能夠僥倖活下來的話。
午夜時分,鹿鳴澤突然聽到輕微的滴滴聲,他警惕地睜開眼睛,預想中的攻擊沒有出現,反而是他的手錶正一閃一閃發出微弱的紅光,鹿鳴澤急忙背過身,偷偷把手錶的光屏彈出來。
奧斯頓出現在畫面中,他換了整潔的衣服,頭髮也梳理得很妥貼,對方在光屏那頭看著鹿鳴澤微笑:你在等我嗎?
“……”

鹿鳴澤想朝天翻個白眼,不過他忍住了:什麼事?
過一會兒我會讓人去找你,裝作不情願的樣子被他們抓走吧。

鹿鳴澤皺起眉頭:什麼?裝作不情願?
奧斯頓點點頭:不過不要暴露你的身手,你可以……嗯,假裝弱一些,讓他們把你帶走。
鹿鳴澤笑著說:那對我來說可真難。
他話剛說完,艙門外就傳來開門的聲音,鹿鳴澤急忙把手錶塞進褲子口袋。幾個人闖進來,他們四下打量一番,準確地找到了鹿鳴澤。
三個人都穿著深藍色的制服,看上去像士兵,但是奧斯頓說他自己已經沒有手下了,那這些人是誰的人,那位亞度尼斯殿下的人?
他們抓人的手法很嫺熟,拎起鹿鳴澤的胳膊就往外扯,鹿鳴澤象徵性地掙扎了幾下,發現對方用了很大力氣。
你們想幹什麼!
鹿鳴澤剛說一句話就被人從後面捂住嘴,他至此明白了為什麼來抓一個人需要三個人合作——還要有一個捂嘴的。
……就不能用毛巾什麼的捂住嗎?
嘿,我們不想傷害你,麻煩你閉上嘴。
鹿鳴澤的聲音被徹底封在口中。
上校被驚醒,跳起來就朝捂住鹿鳴澤嘴巴的那個人屁股上咬,對方被嚇得趕緊退開。鹿鳴澤心裡一驚,上校這條狗太過執著,真讓他纏下去可會壞事。
等等!不要傷害我的狗!老子跟你們走就是了。
第三個人朝上校身上踹了一腳,把它踹到一邊,然後拉著鹿鳴澤離開。鹿鳴澤回頭望了一眼,發現有幾個人正在裝睡,見他走遠了才敢抬起頭來。
鹿鳴澤越與這些人相處,越體會到世態炎涼,斯諾星上他的親人死的死散的散,剩下一些僅靠利益關係連接在一起的朋友,他對他們就沒什麼留戀了。
自保是人類的求生本能,不過他們這樣聰明,將來也不要期待他會捨命相救……
鹿鳴澤沒有被帶到奧斯頓面前,而是帶到了亞度尼斯的面前,他只露了個側臉,瞥鹿鳴澤一眼說道:我總是捉摸不透老師的品味,難道只要是Omega他就會開心?
抓著鹿鳴澤的三個士兵看了看鹿鳴澤,沒有說話。亞度尼斯歎口氣:帶下去吧,老師還在等著。
鹿鳴澤知道他所說的老師是奧斯頓,也明白他口中“Omega”是怎麼回事,這個人顯然也把他當成過度服用抑制劑的Omega了。但是他話裡的意思是什麼?什麼叫只要是Omega就會開心……奧斯頓名聲不是很好嗎?難道他們貴族中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傳聞?
那三個人顯然訓練有素,三個人對看一眼,其中捂著鹿鳴澤嘴巴的那個人開口問道:殿下,這個人看上去很凶,直接送到侯爵那裡,會不會有危險。
亞度尼斯笑了一聲,然後懶洋洋地倚進沙發裡:霍爾,老師離開軍隊太久,才讓你失憶的嗎。
被點名的那個士兵立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他口中的尼古拉斯侯爵不但是個貴族,還是一名戰功赫赫的軍事家。
殿下請恕罪。
亞度尼斯微笑著說:好了,快去吧,不要讓老師久等。
鹿鳴澤又被帶到另外一間船艙外,那三個士兵禮貌地敲敲艙門,過了一會兒,艙門被從裡面打開。奧斯頓站在門內,他已經不是剛剛與鹿鳴澤通話時候的樣子,他只穿著一件敞領的浴袍,腰間用帶子松松系著。
奧斯頓神情有些慵懶,頭髮和胸前都在滴水,看上去剛洗完澡,他身手撐著門框看向三名士兵:為什麼這麼慢。
其中一人代為回答問題:對不起侯爵。
奧斯頓不在意似的擺擺手:算了,你們走吧。他說完才看向鹿鳴澤,上下打量一下,仿佛在審視,然後露出滿意的神情,直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扯進房內,然後地一聲關上門。
你到底……”
鹿鳴澤才說了幾個字,就被奧斯頓拎著手腕壓在門上,對方連招呼都不跟他打,直接湊上去吻在他嘴唇上。鹿鳴澤瞪大眼睛看著他,沒得到任何有用資訊,腰隨即被奧斯頓摟住。他的另一隻手順著他後背撫摸上去,像激情難耐一般,用力抱著他一邊吻一邊倒在沙發上。
鹿鳴澤被他這一系列動作弄懵了,他被壓在沙發上親了許久,以為奧斯頓像之前一樣在做戲給誰看,於是也不敢掙扎得太激烈。
但是沒有,奧斯頓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他好像完全喪失理智一般,動作越來越放肆,奧斯頓把鹿鳴澤的手壓在他頭頂,親吻由嘴唇移到耳邊,鹿鳴澤猛地吸了一口氣,下意識抬腿去踢身上那人,卻被對方的膝蓋別開。奧斯頓沉下腰緊緊壓著鹿鳴澤的腹部,他身上的水珠沾濕了鹿鳴澤的襯衫,細碎的吻漸漸蔓延到頸側。
鹿鳴澤呼吸亂了節奏,他喘氣的聲音越來越大,才聽見耳邊細微的聲音跟他說:哭吧。
“……

奧斯頓咬住他的耳朵,松了鹿鳴澤的手,兩隻手抓在他胸前衣服上狠狠一撕,衣料斷裂的聲音伴隨著含糊不清的聲音再次說道:哭。
鹿鳴澤在他撕自己衣服時就忍不住想一拳打過去,但是聽到奧斯頓的話頓時僵住了,他猶豫一下,一邊拽自己的衣服一邊假裝發出……“的一聲。
——
媽的!擰他的大腿!
奧斯頓撕掉鹿鳴澤的衣服扔到一旁,抱起他將臉埋在鹿鳴澤肩頭不住啃咬,他輕聲而快速地說:你被強迫時就這反應?
鹿鳴澤抽了抽嘴角,心說從來沒人敢強迫老子,強迫也是他強迫別人,這戲他不會演。
當然,話只能心裡想想,事情都到眼跟前了,總不能掉鏈子。
奧斯頓抬眼看了看他,拽著鹿鳴澤的褲子狠狠一扯,然後兇狠地咬住他的頸側,他的浴袍散開,交叉在一起的衣服下層層疊疊,根本看不清什麼樣子,只有鹿鳴澤突然撕心裂肺地叫起來,夾雜著怒駡和哭音不斷掙扎。
奧斯頓表現出不耐煩,他抓過一個靠枕蓋在鹿鳴澤臉上,按著靠枕兩邊使勁壓下,把他的聲音徹底堵回去,奧斯頓抬起頭看向屋內某個角落,他喉嚨裡發出低沉的笑聲,華麗而危險:亞度尼斯,不要惹我生氣。
過了好久,亞度尼斯尷尬的聲音響起:老師,之前沒注意到有監控,已經關掉了。
奧斯頓沒等他話說完,把煙灰缸砸過去,隨著地一聲響,電流音徹底被切斷,奧斯頓又等了一下,才慢慢放鬆手裡的力道。
鹿鳴澤差點被靠枕捂死,他用力喘口氣,然後狠狠拽開臉上的靠枕,奧斯頓還壓在他身上沒動,鹿鳴澤用手撐著沙發,喘得話都說不出口,皺眉往旁邊一甩頭:起來。
奧斯頓退開到一旁,鹿鳴澤才抓著衣服坐起身。
奧斯頓突然伸手在他臉上摸幾下:真哭了?
鹿鳴澤翻個白眼:放屁。
他眼睛裡有些濕潤,但是完全是因為憋大勁兒憋出來的生理性淚水,鹿鳴澤鬱悶地問:幹嘛每次都讓我裝Omega,你不是有個現成的嗎?想擺脫監視,還用找這個藉口?
奧斯頓將浴袍系好,兩根手指從煙盒裡抽出一根:洛伊跟在我身邊時間不短,我擔心會有人認出他。
鹿鳴澤沒看他,想拉起褲子發現被奧斯頓對半撕開了,拉都拉不起來,氣得他只好拽過個靠枕蓋在腿上。
那為什麼每次都是這種戲碼?
奧斯頓倚著沙發攤攤手:這是一個貴族中流傳甚廣的秘密,據說,尼古拉斯侯爵其實非常好色,每夜必須有Omega相伴,不然就會發狂。
“……”

鹿鳴澤張了張嘴,好久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自己。他朝奧斯頓臉上看了一眼,再回想了一下他平日裡的行為——甚至可以用性冷淡來形容。
奧斯頓沒等鹿鳴澤做評價,自己首先說:傳言大多不可信,對吧。
但是如果你真這樣,你的政敵不是早就有你的把柄在手裡了?個人作風問題……”

奧斯頓奇怪地問:我是Alpha,喜歡Omega有什麼錯?這並不妨礙我。
鹿鳴澤怔愣了一下——是啊,這個世界,Alpha就該喜歡Omega,就像那個世界,男人就該跟女人在一起。
原來他不論在哪裡都是異類。
啪嚓
奧斯頓打開火機將煙點燃,打破短暫的寂靜。
他躲在煙霧後面看著鹿鳴澤,模糊地微笑:好吧,今晚其實是……我想見你。
鹿鳴澤也看向他,對方用兩根手指夾著煙深深吸了一口,他突然問道:你想繼續嗎?
什麼?

鹿鳴澤還沒反應過來,奧斯頓突然靠近了他一些,雖然還保持著禮貌的距離,但是手臂輕輕圈著鹿鳴澤,仿佛將他抱在了懷裡。奧斯頓的浴袍系得很松,前胸大半都露在外面,他靠近的時候令人感到一種過分的性感,幾乎想要避退。
繼續剛剛的事情。
鹿鳴澤疑惑地看著他:剛剛是在演戲。
也可以不是。
“……”

奧斯頓握住鹿鳴澤一隻手,灰色的眼睛溫柔地看著他: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
鹿鳴澤下意識將手抽回來,移開視線:……謝謝。
奧斯頓這次沒有那麼紳士,他捏著鹿鳴澤的下巴強迫他轉過頭來,執著地看著鹿鳴澤的眼睛:為什麼?
——
其實他應該為鹿鳴澤態度的轉變感到高興,他好像……無法再對自己那樣灑脫。

你總是把我跟你以前的情人相比。
鹿鳴澤下意識大聲地否認:我沒有!
你有,你在衡量我。但是……做錯事的是他們,不是我,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沒信心呢?我以為時間長了會好一些……”

他皺著眉頭想了想:不過你眼裡的我可能真的很不可信。
鹿鳴澤沒想到奧斯頓會如此坦白地剖析他們雙方的關係,他與他對視良久,慢慢將手從奧斯頓手中抽回。鹿鳴澤垂下頭笑了笑:好吧,既然你這樣問,我就直說了吧。這只是一個小原因,你是Alpha……總有一天會找到合適的Omega,我不想摻合。
奧斯頓垂在沙發背後面的手夾著煙輕輕抖了兩下,煙灰落到地上。
就因為這種理由?
鹿鳴澤笑了笑:這個理由已經足夠充分了。
與人鬥尚且存有一絲僥倖可能贏,與這種不可抗因素爭鬥,不論幾次都會輸得淒慘無比。
奧斯頓將煙放在嘴裡抽一口,緩慢地吐出煙霧:那你可以放心,我不會愛上任何Omega
什麼?
我不喜歡Omega的味道,那種味道會令人喪失理智。而且我對他們的味道有不好的回憶……足以成為一生的陰影。所以,我不會愛上Omega

鹿鳴澤知道不合時宜,但是他好想把話筒塞進他嘴裡。
為、為什麼?
奧斯頓笑著看向他:那你先告訴我,為什麼想知道?
鹿鳴澤扭開臉:無所謂,你不想說就算了。
奧斯頓歎口氣,把手收了回來,他用力吸幾口香煙,繚繞的煙火令他不由自主眯起眼睛:世界上有一種攻擊,叫做資訊素攻擊。在我的世界裡,AlphaOmega之間的關係並不像你想像的那樣,充滿桃色味道,有時候……它們僅僅是誘餌和獵物。
鹿鳴澤皺皺眉:你的意思是,你是那個被引誘的獵物?
奧斯頓露出不情願的表情:我不想提。
鹿鳴澤卻突然惡劣地勾起唇角:沒有否認,那就是真的,你這算是陰溝裡翻船了嗎?
被揭穿後,奧斯頓反倒看開很多,對於自己偶爾的失敗慢慢接受現實。
我跟你說過,我有過一次Omega
鹿鳴澤點點頭:他去哪兒了?
奧斯頓笑著說:死了。
“……”

鹿鳴澤咳了一聲:抱歉,難道是你對那個Omega情根深種,所以到現在都無法接受其他的Omega
當然不是那麼美妙的經歷。

奧斯頓吐出一口煙霧,把還剩一半的香煙摁在桌子上壓滅——煙灰缸被他扔出去,已經沒有多餘的了。
還在我年輕的時候,對方真正的身份是間諜,他想從我身上竊取情報。不得不說他是個優秀的間諜,以身試險,差點讓他得手。後來他被我殺掉,從那之後,我就討厭親近任何Omega
鹿鳴澤覺得這個發展有哪裡不對:其實浪漫劇裡你們應該相愛相殺,你痛苦抉擇江山重要還是美人重要……”
奧斯頓好笑地看著他:你的想像力很豐富。
很多文學作品都是這麼寫的……”相愛相殺的題材經常被人用到。

奧斯頓大概覺得他不可理喻,搖搖頭後拒絕再就這個話題討論下去。鹿鳴澤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奧斯頓,其實他說的那種情況也並非沒有,更何況對方是個Omega,怎麼會一點好感都產生不了,而是完全的討厭呢?
還是奧斯頓有問題吧,他忠於自己的信仰,一切與他信仰相悖的人或物,都會被當成絆腳石毫不留情地剷除。
或許這才是現實。
鹿鳴澤突然對他生出同情,奧斯頓確實是個自信的人,他用微笑來掩蓋自己的鋒芒,其實骨子裡有種強烈的屬於貴族的驕傲。他對自己的自控力尤其有信心,從這方面讓他吃癟,確實會讓他印象深刻。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並不是Omega的問題,而是你遇到那個人有問題?
奧斯頓笑著說:不是我遇到的人有問題,而是資訊素有問題。如果沒有資訊素,他連靠近沒沒辦法靠近我,更無法竊取情報,為了防止這種事情再發生,我在自己身上做了一點改造。
改造?
Omega的資訊素反應的改造。它們的資訊素仍然會令我發情,但是,我會噁心,嘔吐不止,上次洛伊發情期到了就把我噁心個半死。我跟醫生諮詢過,這樣可以轉移注意力,再加上自我控制,至少不會令某些事情發生。
一邊吐一邊做愛確實有難度……”噫!惡不噁心啊這人!

奧斯頓勾了勾唇角:這雖然有些不方便,但是至少不會讓我因為資訊素愛上某個人。
鹿鳴澤歎口氣道:何苦為難自己,順其自然不好嗎。
這並不是為難,我覺得很好。在我看來資訊素主導的是欲望,不能與愛情混為一談,這在我看來,它對愛情甚至是一種褻瀆。當然,不可否認有些愛情有資訊素的參與和催化會更加美妙,但是為了避免資訊素作用產生的錯覺,我選擇放棄它。

他認真地看著鹿鳴澤:我希望自己未來的伴侶能夠在靈魂高度與我擊掌,與我有共同的信仰,是作為人類與我相愛,而不是一個人形資訊素記憶體。
鹿鳴澤被他看得非常不自在,他想說你說的那些都不是我,但是又無法反駁,因為到現在為止,他們兩個人的目標似乎……確實是一致的。
你這樣有點無趣……或許多點冒險精神更好。挑戰一下相愛相殺什麼的……
奧斯頓皺起眉頭:怎麼能這麼說,我連伴侶的性別年齡長相都沒有要求,還不冒險嗎?
奧斯頓說完又喃喃自語:我不覺得自己要求很高。
鹿鳴澤摸摸鼻子沒說話,他覺得奧斯頓現在表現得非常幼稚,愛情這個詞在他看來還是那麼純粹無垢。
……有點被萌到了怎麼回事!
奧斯頓湊過來,輕輕握住鹿鳴澤一隻手看著他:我會給你時間考慮的。
鹿鳴澤下意識問:考慮什麼?
他笑著說:考慮清楚,到底要不要愛上我。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已經表白過一次了,鹿拒絕惹,讀者們沒當回事,奧斯要哭唧唧了……
奧斯的習慣和生存環境會令他即使談戀愛也……不像一般人一樣,或者他會表現的特別無趣
其實他的愛情觀也像老幹部一樣保守刻板(*rǒ)
啊啊啊……奧斯真是個無趣的人啊
鹿:相愛相殺不好嗎?
奧斯:是嗎?對方只會真的被我殺掉。
鹿:……


58 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複習中去
鹿鳴澤趴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又把被子拉起來蓋住頭,奧斯頓剛剛說的話就像魔咒一樣在他腦子裡揮之不去。
奧斯頓並非第一次對他表明心跡,之前是他自己沒有仔細考慮,也覺得沒必要仔細考慮,但是今天是對方第二次認真嚴肅地剖白。
他不是對感情抱持戲謔心態的人,奧斯頓太過認真,讓鹿鳴澤不能再逃避。
但是,為什麼是我?
他當時是這麼問他的,對方認真思考過後作答。
可能因為……我希望那個人是你。
因為我沒有資訊素?

鹿鳴澤問完就覺得自己非常矯情,當他沒有資訊素的時候將失落的愛情歸咎於資訊素,當對方不介意他沒有資訊素的時候,他又開始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沒有資訊素。
奧斯頓想了想,說:不得不承認這是一方面原因,如果你一開始就是個Omega,我可能會……”
對我避之不及?

奧斯頓微笑道:也不是,但是肯定不會變成現在這種局面。
——
所有的人際關係,包括親情、愛情、友情,都不該追根溯源去詢問為什麼。怎麼會這樣憑什麼是我,因為情感產生的源頭或許根本沒有原因,而是機緣巧合。

鹿鳴澤想了半天想不出拒絕的理由,他只能說:我會認真考慮的。
說完他突然想起來,他好像還是第一次經歷被人追求,認真回憶起以前的戀愛經歷,大多數都亂七八糟,如何開始和如何結束,基本理不清楚。
好像基本依賴性衝動。
還有一件事情,我要跟你說。
奧斯頓看著鹿鳴澤頗具暗示性地說:我希望你假裝不認識我的這段時間,是真的只是假裝而已。
鹿鳴澤笑著說:要不然還能怎麼樣,放棄你這根粗大腿?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抱上了,你想裝不認識我還不幹呢。
奧斯頓忍不住揉了鹿鳴澤的腦袋兩把,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挑明這事,鹿鳴澤心態有些變化,總覺得能從奧斯頓的動作中察覺到一絲寵溺的味道。
……
呸呸呸!呸呸呸呸!腦子真是秀逗了!
鹿鳴澤不自在地把腦袋挪開,並往一旁站了站:我想回去了,上校和瑪麗還在艙裡,我擔心他們的安全。
奧斯頓看了一眼窗外:不太可能,你最早要明天早晨才能回去。
鹿鳴澤哼道:為什麼?體現你的能力很強?
奧斯頓是優雅的貴族,不想接流氓的黃腔,他伸手在鹿鳴澤腦門上用力彈了一下:不行就是不行。洗澡去,準備睡覺。
艙內只有一張床,鹿鳴澤建議奧斯頓睡沙發,他自己趴在床上用被子蓋著腦袋發呆愣神,鹿鳴澤覺得自己不能像小女孩一樣對於一段似是而非的告白表現得這麼不淡定,不能繼續小鹿亂撞下去。但是他實在睡不著,睜著眼睛死不瞑目似的瞪著牆壁,他有種衝動,想要爬起來去把沙發上那個人睡了。
……心不知道該怎麼辦,身體應該知道吧。
鹿鳴澤正胡思亂想,感覺身邊的床墊突然塌下去一塊,他猛地掀開被子,奧斯頓正躺在他身邊看著他,見他看過來,就勾起唇角。
鹿鳴澤舔舔嘴唇:你怎麼不睡沙發。
沙發不舒服。

鹿鳴澤把腦袋倒在枕頭上,側著臉看他:你在我家的時候都一直睡沙發,也沒說不舒服啊。
但是現在有條件睡床,為什麼還要睡沙發?

奧斯頓說完就學鹿鳴澤的樣子趴在床上,他把臉側過來與他面對面。他們離得很近,呼吸間甚至能吐在對方臉上,但是他們兩個人就這樣趴著互相看著對方,誰都沒動一下,呼吸吐來吐去,鹿鳴澤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他翻個身面朝上躺平,奧斯頓突然湊過來,依舊是用兩隻手撐在鹿鳴澤耳朵兩邊,俯身趴過來,從上向下俯視著他,鹿鳴澤靜靜地讓他看了一會兒,伸出手朝奧斯頓胸口推一把:別趴在我上面。
奧斯頓順勢握住他的手,在掌心輕輕摩挲幾下,他沒說話,慢慢俯下身來。鹿鳴澤覺得心跳有些快,他想起前幾次對方有些執著的索吻行為,以為他又要故技重施,猶豫著要不要推開他一次——總不能他一表白就順著他了吧,豈不是會讓對方誤會自己已經同意了?
鹿鳴澤正在糾結著,奧斯頓的嘴唇已經湊到他面前,他灰色的眼睛裡仿佛漾開漣漪,很濕潤很柔和。
……算了,親就親吧,又不是沒親過。
我想起一件事。
鹿鳴澤笑著問道:什麼事?
奧斯頓表情認真地說:我該給你補習了。
鹿鳴澤一楞,以為自己聽錯了,就又問一次:什麼?
奧斯頓微笑地看著他:格拉斯哥每年第九個星曆月開學,第七個星曆月有一場考試,包括六門筆試和兩項實操,這八門課程有任何一項不及格,你就別想進軍校了。現在是第三星曆月的中旬,你還有不到四個月的時間用來準備。
“………………”

格拉斯哥是帝國軍校的官方命名,在民間它就叫帝國軍校
鹿鳴澤在那一瞬間,表情是空白的,這簡直好比跟炮友都洗乾淨開始調情漸入佳境,對方突然摘下面具說我是你的教導主任,沒想到吧,明天高考了你怎麼還在浪
掃興!!!!
但是不得不起床穿衣服!考軍校這事不能馬虎啊啊啊啊!
鹿鳴澤猛地從床上蹦起來,崩潰地喊道:你怎麼不早說!快!怎麼辦啊!我以前背的東西都快忘光了!實操都考什麼來著,我怎麼記得我考的時候就格鬥術一項?!真他媽的要瘋了!你還躺在那幹什麼!
他一看奧斯頓還這樣一副悠閒的模樣,沖上去就踹,一邊踹一邊咆哮:找參考書啊!卷子啊!有真題嗎?!別跟我說你他媽這麼多年教導主任都是白當的,啊?!拿不出真題來老子就跟你玩兒命!
買不到火車票就等著單身一輩子吧啊啊啊!
世上學霸分幾類,鹿鳴澤肯定是最神經質的那一撥。他很擅長學習,但是每次到重要的考試,鹿鳴澤就會進入崩潰狀態,當年考研最後幾天,也是他崩潰得最厲害的幾天,他一邊撞牆一邊背書,整個人看起來瘋瘋癲癲,幾個要好的哥們兒以為他沒複習好抓瞎了,輪流上前安慰來年再戰”“還能調劑”“不行就去二區沒必要這麼虐待自己等等等等……誰知道成績一下來,這混帳在他報考的那個學校那個專業總分第一。
奧斯頓不知道鹿鳴澤的習慣,見他一提到考試這麼興奮,還以為他真擔心考試,急忙從床上爬起來:沒關係,到時候我會幫你補習的,實操加上一項機甲操作,理論部分的分數下調了,不用太擔心。
機甲!我從來都沒摸過機甲啊!

鹿鳴澤一把抓住奧斯頓的睡袍領子,幾乎把衣服從他身上整個扯下來,他一邊搖晃奧斯頓一邊崩潰地喊:過不了怎麼辦!不及格怎麼辦!你能給我走後門嗎?!
奧斯頓笑得滿臉深意:不能,只能我走你的。
“……”

鹿鳴澤狠狠扔開他,然後去弄船艙裡的電腦:沒心情跟你說帶色的笑話,網上有沒有真題,我記得當年我是死背書背下來的,都沒有用過網路……你快點幫我找找資料。
奧斯頓看著他跟一大只撲棱蛾子似的滿屋子亂竄,心中頗為無奈,他走過去一把將鹿鳴澤攔腰抱起來扔進床裡:先睡覺吧,要補習也得明天開始,別這麼緊張。
奧斯頓突然有些後悔這麼早開始給鹿鳴澤壓力了,他本來覺得鹿鳴澤武力值太高,對理論知識就會不太重視,想提前敲打敲打,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好學?
當然,也可能只是單純的不擅長文化課,由此產生了焦慮情緒。
鹿鳴澤掙扎著想要起來,奧斯頓直接躺過去,一條胳膊用力壓住他的腰,然後往懷裡摟緊:別鬧騰了,你現在爬起來我也不會告訴你考試重點,睡吧。
鹿鳴澤兩顆眼球瞪得老大,眼底都是血絲,看他現在的樣子,讓人覺得他幾乎要暴起殺人:不行!我冷靜不下來,我睡不著!
奧斯頓忽然翻個身,把鹿鳴澤壓在身下。
那就做點能讓人冷靜的事情吧。
奧斯頓歎息的聲音模糊地消失在兩人緊貼的唇間,手從鹿鳴澤背後摸過去把他抱緊。後者猶豫都沒猶豫,一口咬在他嘴唇上,然後掙扎著翻到奧斯頓身上:除了學習什麼都不能讓我冷靜下來!放開我我要去學習唔……”
他話沒說完,突然覺得頸後一痛,眼前的光漸漸暗下去。奧斯頓歎口氣,抱緊鹿鳴澤在他額頭上吻下去——第一次見到為了學習這麼折騰的。
鹿鳴澤做了一晚上遨遊書海考試掛科的噩夢,第二天醒來後脖子疼得要死,並且在睜眼的時候看見了奧斯頓。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做夢做得太累,他實在懶得爬起來揍他,死氣沉沉地趴在床上沒動彈。
奧斯頓朝他笑了笑:起床吃飯。
鹿鳴澤抬眼看看他,又閉上眼睛:別理我,我脖子疼。
奧斯頓把盛著煎蛋的盤子遞到鹿鳴澤鼻子底下:真不吃?
鹿鳴澤聞到香味後肚子裡的饞蟲被勾出來,昨天晚上因為太多事情發生,吃東西都沒吃爽快。鹿鳴澤默默接過盤子把煎蛋往嘴裡塞,蛋黃還沒凝固,上面淋著可口的湯汁,味蕾被滿足在一定程度上撫平了他焦慮的心情。
奧斯頓在旁邊默默看著,見鹿鳴澤吃完又無聲地遞過來一個盤子,裡面盛著一塊肥厚的牛排,鹿鳴澤又伸手去接,他卻把牛排放到了桌子上。鹿鳴澤視線追著牛排看過去,對上奧斯頓的眼睛,後者將手臂抱在胸前面帶微笑地看著他:起床。
“……”

鹿鳴澤摸摸鼻子從床上爬起來,然後去洗漱。
餐桌上氣氛怪異,奧斯頓用餐刀優雅地切割盤子裡的肉,鹿鳴澤坐在他對面,握著叉子叉起整塊牛排舉著當雞腿啃。
他一邊咀嚼口中的肉,眼睛嘰裡咕嚕地轉來轉去,轉了一會兒突然問:我昨天晚上要的資料呢?
經過一晚上的睡眠,鹿鳴澤已經冷靜了不少,當然,一定程度上是因為他剛起床還沒反應過來,等腦袋開始正常運轉了,他說不定就會再次陷入崩潰狀態。
畢竟用來準備考試的時間已經不長了。
還記著這件事?
奧斯頓擦了一下嘴角:你要的東西目前還沒有,我過後會幫你解決講義的問題。
講義?

奧斯頓笑了笑:格拉斯哥的考試內容與內部教學初級課程有一定重合性,我目前能找到的只有這個,至於會出什麼題目,全看出題人的心情。
鹿鳴澤皺起眉頭:你們沒有真題嗎?
奧斯頓虛心求教:什麼叫真題?
就是歷年試題啊!或者題庫之類,考題類型總不會變吧。

雖然他只考過一次,但是總不會每年都改題目,這樣出題的老師也會很累。
奧斯頓笑道:網上倒是有歷年試題的總結,不過應該沒什麼用處。近幾年改革比較快,格拉斯哥的入學試題已經有一定比重變成徵集式,出題的可能是教授,也可能是你的上一屆學員……徵集之後再統一由篩題人篩選,這種形式的出題方式怎麼會有規律可言。而且一定程度上看運氣,如果篩題人中規中矩,那只要背課本就好了,如果篩題人喜歡莫名其妙的題目……嗯,你就自求多福吧。
奧斯頓笑得不懷好意,他往口中塞了一塊牛排,抬抬下巴指向鹿鳴澤的盤子:要我幫你切好嗎?
不用!

鹿鳴澤用力咬了牛排一口,腹誹不已。這種隨心所欲的命題方式到底是在為難學生還是在為難老師,如果篩題的人太跳脫,豈不是會出現你媽貴姓這種題目?!
你們是不是太兒戲了啊,選題全看篩題人的喜好,這不是有病麼,篩題的如果報復社會篩出來的都是偏難怪怎麼辦?這是教學事故。
奧斯頓聳聳肩:沒辦法,每年都有人進軍校之後起訴篩題人,他們當然也會擔一定風險。不過實操課他們插不上手,而且還有正規試題可以寫,題目範圍就是他們的初級課程。不過這也一定程度避免了考生拿滿分的情況,所以校長非常支援改革。
鹿拿過滿分考生鳴澤有些疑惑:拿滿分怎麼了?還有學校擔心考生成績太好?
奧斯頓笑了笑:據說是這樣會顯得格拉斯哥水準很低。
“……”
所以沒辦法了,實操兩項好好準備吧,理論知識別掛科就行。

鹿鳴澤把叉子上的牛排摘下來,卷了卷塞進嘴裡用力咀嚼幾下:那你快點給我找講義啊,就剩四個月……我哪兒準備得過來。
奧斯頓笑著伸出手,在他毛茸茸的頭頂揉兩把:放心,有我在。
奧斯頓的保證很快得到證實,鹿鳴澤從奧斯頓所在的船艙回到瑪麗那裡之後,對方就通過手錶傳了一份資料給他,鹿鳴澤粗略地看了一遍,發現果然有一些東西是自己從未接觸過的,他就開始如饑似渴地複習。
……不知道的以為他多麼熱愛學習。
鹿鳴澤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學習,但是都成年人了,不能總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他以前也非常任性,但是後來發現,有一些他想要追求,想要達到的高度,只能通過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來曲線救國。
瑪麗醒了之後問鹿鳴澤他們在哪裡,為什麼會在飛船上,他不知道怎麼解釋,只能告訴她斯諾星爆發了可怕的瘟疫,政府派人救援他們離開。
瑪麗往四周環顧一圈,疑惑地問:爸媽呢?他們在別的船艙?
鹿鳴澤喉頭梗了一下,隨即微笑著說:是啊,人太多了,人家只能安排我們分開。
瑪麗是個聰明的女孩兒,她敏銳地察覺到鹿鳴澤的不自然,但是見鹿鳴澤在忙著一些事情,就什麼都沒說,抱著上校退到一邊去。
鹿鳴澤見瑪麗不再問這些問題,心裡松了一口氣,他重新把資料調出來,將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複習中去。


59 日落後小樹林,不見不散
控制機甲平衡的要領是令物理角與機械角的中線夾角呈15°精准,該夾角一般稱之為β角,該定律被稱為β定律,於星曆22年最先提出,提出人是理查威廉姆斯•J……J?還是F?操!操!操!!
鹿鳴澤背到一半又忘了,抱著牆壁崩潰地往上撞。
這不怪他腦子不好使,這個世界的人名字真的太他媽難記了,動不動還那麼長,尤其是貴族,中間名可能夾好幾個人的名字,簡直跟在別人學術論文中執著地加上自己作為第二作者的名字一樣惹人討厭,他到現在都沒記全奧斯頓的名字。
鹿鳴澤撞完牆之後覺得腦袋清醒了一點,又重新開始背書。
飛船已經於近期抵達主星,斯諾星上來的人被集中安排在幾間大屋,有點像難民營,但是比難民營的條件好很多,大家一起睡通鋪,但是每天提供兩餐,還有很多機器人在屋內來回穿梭維護治安,作為暫時的避難所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不知道是不是奧斯頓提前吩咐過,已經在這裡住了很多天了,他們這些人仍然沒有被安排去做事,好像政府接他們到主星來就是為了養著他們似的。
鹿哥……”
瑪麗的聲音將鹿鳴澤注意力拉回來,他一回頭,見小姑娘正小心翼翼地捧著一隻碗,碗裡盛著牛奶和燕麥,她看到鹿鳴澤注意到她,露出開心的表情,湊上前幾乎是哀求道:鹿哥,你一早上都沒吃東西了,吃點吧。
瑪麗的態度讓鹿鳴澤有些疑惑,他接過碗之後認真想了想,瑪麗自從來了主星,貌似再也沒問過他關於自己父母的事情,好像受到了什麼驚嚇似的。鹿鳴澤覺得突然換一個陌生環境可能對小姑娘刺激太大了,自己又沒日沒夜忙著複習,忽略了對她的教育問題。
於是拉過瑪麗問她:是不是擔心叔叔嬸子?
瑪麗點點頭,又搖搖頭,一雙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鹿鳴澤,後者不明白她的意思,撓撓頭問道:那你是怎麼了?有心事嗎?
瑪麗猶豫了一下說:比起爸媽我更擔心鹿哥你……你最近表現得好奇怪。
瑪麗是個聰明的女孩子,但是她不懂鹿鳴澤為什麼時不時看看自己手腕上戴著的那個東西,好像在等什麼人,又好像在記什麼東西,看不了多久就會用自己的腦袋去撞牆,不疼的嗎?
她想來想去覺得鹿鳴澤可能精神上出問題了,肯定在她昏迷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但是她不敢打擾鹿鳴澤,每次對方用腦袋撞牆的時候,瑪麗就在一旁安靜地看著,不敢哭也不敢說話,她只能抱緊上校給自己勇氣。
鹿鳴澤聽了她的話後哭笑不得,見她跟上校可憐巴巴地擠成一團,才反應過來,是自己之前表現得太神經,嚇到人家了。
他無奈地撓撓後腦勺:瑪麗啊,你哥這是要考試了,正在準備呢,我這是在複習資料而已。
瑪麗將信將疑地看著他,鹿鳴澤把碗裡的牛奶麥片吃掉,揉了揉瑪麗的頭髮:好了,別擔心,去玩兒吧。
瑪麗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但是我覺得你在等什麼人……你戴著的是什麼?裡面會有人出來嗎?
鹿鳴澤下意識把手腕擋住,撇嘴道:什麼都沒有,這玩意兒裡面怎麼會有人出來,小孩子不要瞎打聽!邊兒待著去。
瑪麗被教訓一通很不服氣但是見鹿鳴澤總算恢復正常,她又有點開心,於是把臉一嘟跟上校去一邊玩了,懶得再理鹿鳴澤。
自從被奧斯頓派人抓到船艙裡私下見了一面之後,鹿鳴澤就再也沒見過這個人,不知道他是為了表現自己對睡過的“Omega”拔屌不留情藉以展示貴族風範,還是單純忙得抽不出空來。
鹿鳴澤生氣地把手錶調到靜音模式,認真複習奧斯頓發過來的資料,他才不想像個懷春少女一樣天天等對方的電話,這人難道以為表白了他就勝券在握了?可去他的吧……
嗡。

調到靜音的手錶震了一下,鹿鳴澤猛地從地上跳起來,轉身往無人的地方鑽,但是走到一半發現只是奧斯頓發來一份新的複習資料,這次是《星際歷史》。鹿鳴澤下意識鼓了一下臉,低著頭走路的他,一不小心撞到了牆上。
操!
鹿鳴澤捂住腦袋往回走,腹誹道,能給他發資料,就不能打電話?!媽的,好想把手錶摘下來摔他臉上。
這些只能想想,奧斯頓現在不出面,鹿鳴澤也找不到他,或者說,他不能去找他,對方在他眼裡作為合作者的身份比追求者的身份更加重要,如果貿然出去,影響了奧斯頓的計畫怎麼辦。
這之後又過了一個多周,鹿鳴澤終於見到了奧斯頓,不過是在大螢幕上。當時他們正在臨時食堂吃飯,有人把懸掛在牆上的光屏打開,調到了新聞台,奧斯頓那張臉就出現在大螢幕上。
午安,諸君。
熟悉的聲音響起,鹿鳴澤滿嘴的麵包渣幾乎音畫同步地噴出來。他一邊咳一邊去拿水杯,螢幕中的奧斯頓卻仿佛猜到了鹿鳴澤的反應似的,看著他微微勾起唇,露出一個溫柔而無奈的笑容——當然,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光屏上那位英俊的男子是在對自己微笑,所有人,都會產生這樣的錯覺。
這是誰?
不知道啊?
他要幹什麼啊?
喂,給我換台,我要看剛剛洗頭髮那條,那個Omega長得真美。
蠢貨那是廣告!

斯諾星上沒見過奧斯頓的人都議論紛紛,見過他的人也沒認出他,因為他此時裝扮與那時完全不同,他梳著一絲不亂的髮型,穿著藏藍色的制服,裡面是白襯衫,襯衫領子系到最上面一顆。他這副打扮別說跟他不熟的人,就算鹿鳴澤都不太敢認。
我是奧斯頓尼古拉斯,很高興,第一次在這種場合與大家見面。
奧斯頓的話一說完,現場先是陷入一片寂靜,隨後在場的眾人直接炸了——當然,炸的還是主星上的原著居民,斯諾星的人根本不知道奧斯頓尼古拉斯是個什麼玩意兒。
奧斯頓侯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侯爵比我想像的還要英俊!!!蘇死我了!!!
一個迷弟在鹿鳴澤耳邊尖叫。
……啊!!侯爵大人!我要嫁給他!我的夢中情人就是他那樣的!!!
一個迷妹在鹿鳴澤旁邊暈倒。
瑪麗不明所以地抱起自己的餐盤往旁邊躲了躲,上校的狗盆被踩翻了,他才不管什麼奧斯頓什麼全民偶像,現在它的飯碗被砸非常不爽,朝著那個不長眼的人汪汪叫起來。
上校!安靜點!
瑪麗把上校拉回來不讓他隨便咬人,疑惑地指著光屏上的人說:鹿哥,那個人好像是奧斯。
鹿鳴澤木著臉把杯子裡的牛奶喝光:人有相似嘛,你看錯了。
瑪麗疑惑半天,小聲嘟囔著:怎麼會……”
奧斯頓的演講還在繼續,鹿鳴澤梳著耳朵聽他說一些優雅的廢話,一邊提煉其中重要的內容:眾所周知,我在前一段時間發生了一些意外……在聯邦榮耀的歷史上,總是有英勇的士兵們為了保護自己的妻子兒女奮勇殺敵,以致犧牲,我在此對他們表示深切的哀悼和尊敬……今年格拉斯哥將增加一批入學名額,望大家踴躍報名,我希望能夠親自挑選自己的士兵,屆時將作為兼任教官入職格拉斯哥……”
鹿鳴澤粗略聽了一下,發現奧斯頓說的主要內容就是這些,對方說完之後,又補充說明了一下斯諾星的問題,算是將這個不起眼的星球徹底推到公眾面前。當然,奧斯頓並沒有公開斯諾星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只用一些事情還待查明一帶而過。
鹿鳴澤覺得很少有人注意到他說的這句話,畢竟大家都陷入了奧斯頓的美貌無法自拔,而且在得知他要擔任格拉斯哥的教官後,又陷入了另一種瘋狂的癡迷狀態。
——偶像要下海當教官了啊!高高在上的偶像要去軍校了!媽的擠破頭也要擠進去啊!
我一向認為,軍校生的選拔不該以其星球和種族背景為限制,所以今年的軍校生,將不考慮背景,任何適齡的AlphaBeta都可以參加報名。
奧斯頓的演講以這樣一句話和真誠的微笑為結尾,他剛說完,屋內突然想起一陣歡呼聲。
我男神真棒。”“我男神又蘇又帥。”“身為貴族一點都不種族歧視,簡直是我人生偶像。”“不愧是我的男神!
各種溢美之詞從四面八方湧過來,湧進鹿鳴澤的耳朵裡,真是把他給肉麻壞了。
哼,裝腔作勢……”
瑪麗懵懂地聽著周圍人誇獎她所認為的那個是奧斯的人,突然聽到鹿鳴澤說出反對意見,不禁追問:鹿哥你說什麼?
鹿鳴澤往嘴裡狠狠填一勺土豆泥:我說真好。
男神啊,男神放屁都是香的,就是不知道他們如果知道自己口中的男神私底下是怎樣一副樣子,還會不會這麼癡迷。
……呸呸呸!他腦子又在想什麼。
鹿鳴澤扔下勺子,對瑪麗說:我去複習了,沒聽人家說不分星球種族背景,都可以報名參加軍校考試嘛,今年哥就考個耍耍去。
瑪麗配合地給他鼓掌:鹿哥加油!等你考上了我就是軍屬了啊!
鹿鳴澤朝她笑了笑,起身離開餐廳。
他剛走到外面,戴在手腕上的錶盤又地一聲震動了,鹿鳴澤以為奧斯頓又給他發複習資料,歎著氣抬起手腕看過去,卻是一條簡訊,抱著信件標誌的小人在錶盤的光屏上一跳一跳,仿佛在催促他趕緊打開。
鹿鳴澤疑惑地點開那個信封,文字伴隨著奧斯頓醇厚的聲線從手錶中流淌出來。
——今晚可以見一面嗎?日落後我去接你,救濟站外小樹林,不見不散。
鹿鳴澤聽完簡訊狠狠把錶盤摁上:厲害不死你……誰要見面!
鹿鳴澤自言自語完,又默默將開關調開——算了,萬一有重要訊息收不到怎麼辦,他上軍校的事可全靠這根金大腿了。


60 侯爵不但住城堡還他媽的是個審訊狂
房間內光線昏暗,幽若的火光明明滅滅,隱約將室內照亮一點。
椅子背上搭著一件藏藍色制服,也許由於光線的原因,衣服表層像被血液浸透,透著黑色。
有人從火光之前站起來,他黑色的影子在牆上拉長,再拉長。那個人一邊往前走一邊習慣性將袖口解開,白襯衫的袖子往上翻折一段,露出漂亮的腕骨。他停在一排刑具前面,似乎在煩惱選哪個比較好,最終握住了一條暗紅色的短鞭。
握著鞭子的人是奧斯頓,他握著鞭子將雙手背在身後,一隻手輕輕晃動,光看鞭子晃動的節奏,會覺得他此時非常悠閒。被審的人吊在一個金屬質的圓盤上,低垂著頭,臉都被髒兮兮的捲曲長髮蓋著,也看不清長相,唯一能看出的是他骨骼粗大,身形有些瘦長。
又見面了。
這個人是奧斯頓順著從斯諾星上抓回來的那一批科研工作者揪出來的關鍵性人物,但是他從來沒見過這個人,他想要從他口中挖出幕後的人,以及他那幾千個失蹤在宇宙中的士兵到底去了哪裡。
奧斯頓鬆開手,手腕輕輕一抖,短鞭像蛇一樣嗖地一聲彈了出去,不知道打到對方哪裡,被吊在金屬圓盤上的人尖銳地叫了一聲。
奧斯頓微笑道:麻煩你告訴我,支持加瑞森實驗室基金的人是誰。
是大王子……”
是嗎?

那個人粗重地喘息著,一口氣沒提起來,又被抽了一鞭子,他這次連叫聲都沒發出,渾身狠狠抖了一下:我不知道!你殺了我吧!
奧斯頓微微眯起眼:能夠讓一個人不畏懼死亡的方法有很多,但是根本上都是因為……背叛,會令他經歷比死亡更痛苦的事。那麼,你畏懼的到底是什麼?
奧斯頓繞著他慢慢轉了一圈,他下意識扶了扶手腕,猛地彈出手中的鞭子,那個鞭子是特製的,打在皮肉上不會濺出血,鞭子上有倒鉤,能狠狠地鉤在人身上,這就使他們的血順著倒鉤沿著鞭身慢慢流下來,施行人不抽走鞭子的話,血液就會流到他們手腕附近的位置。奧斯頓顯然是擔心會被流到身上,才不停地去扶他的衣袖。
那個人沒說話,狠狠呸了一口血。
權利?金錢?不像,貪財戀權的人不會以性命效忠主人,那麼就是……家人?愛情?
奧斯頓說到這裡,察覺到那個人不同尋常的表現:……看來是愛情,你的愛人被挾持?還是,你愛的是你的主人?
對方聽他說到這裡,猛地抬起頭,像被踩到痛腳的狼一樣,惡狠狠地瞪著他,奧斯頓輕笑一聲:原來如此,那就很難辦了。
他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時間,遺憾地放下鞭子,有人過來將他的衣服展開,為他披在肩膀上。
我趕時間,今天就不陪你玩了。
奧斯頓輕描淡寫地交代下去:把他放到音樂盒裡面吧。
受刑人聞言愣了愣,連兇惡的表情都維持不住了,他驚恐地瞪大眼,用力搖晃著腦袋:……不!放開我!殺了我吧!你這個魔鬼!尼古拉斯!你這個魔鬼!!!
奧斯頓沒有回頭看他一眼,維持著臉上的微笑在對方慘叫聲的背景音下走出刑訊室。
所謂音樂盒是他特地為頑固不化的囚犯設計的一種刑罰,這種刑罰不會給凡人造成身體上的疼痛,它主要從人的意志力和精神力著手摧毀。它會令受刑人一天二十四小時內都暴露在令人非常不舒服的噪音聲中,而且這種噪音會從四面八方向受刑人襲來。這種刑罰非常喪心病狂,而且慘無人道,但是完全合法。
因為這裡是巴薩爾克監獄,只要是關進這裡的人,不論被施加了什麼樣的刑罰都不會有人管。
奧斯頓坐著電梯慢慢離開地下的刑訊室,他小聲地自言自語:給我看看你的愛到底有多堅定吧。
鹿鳴澤一直磨蹭到過了半夜,才來到救濟站外面的小樹林,他一到這裡就看到了月光下站著的奧斯頓,對方穿著白天時上電視的那套藏藍色的制服,白襯衫的扣子一直系到最上面一顆,他看到鹿鳴澤出來,便習慣性勾起微笑。
這麼晚,還以為你不出來了。
鹿鳴澤有點不好意思,只好說:……我學習到廢寢忘食,就出來晚了。
他沉默了一下問:如果我今天不出來,你要等到什麼時候啊?你怎麼不在手錶上跟我說?
我想試試等你。

奧斯頓一句話把鹿鳴澤堵得沒話可說,他覺得奧斯頓這個人臉皮真是太厚了,說好聽點叫沒臉沒皮,這種話也說得出口,真是……騷到家了。
好在他很快就轉移話題,問鹿鳴澤:複習得怎麼樣?
鹿鳴澤謙虛道:還行吧。
他說完這句話就冷場了,鹿鳴澤大多數時候都是擅長,而不是聊天。他一轉頭見奧斯頓正微笑地注視著他,鹿鳴澤迎風聞到一股淺淡的血腥味,他忍不住湊上去,在奧斯頓胸前輕輕嗅了嗅。
奧斯頓沒動,只垂下眼睛看著他:怎麼?
我聞到有血的味道,你受傷了?
“……”

鹿鳴澤眯起眼睛,他的神色有些咄咄逼人:想試試等我?你別是站在這裡散身上的味兒吧?
奧斯頓投降道:好吧,我剛從巴薩爾克過來。
鹿鳴澤疑惑地問:你去監獄做什麼?
處理一個人。

奧斯頓說得很模糊,好像並不願說清楚,鹿鳴澤就識趣地不再問下去,他突然抬起頭,神情裡有些猶豫:我這些天忙得不可開交,就沒有聯繫你,你有沒有……”
沒有!我也忙得很。

鹿鳴澤沒等他問完趕緊打斷他的話,他實在怕奧斯頓突然又說出什麼風騷的話來,讓他雞皮疙瘩掉一地。然而他否認得太快,對方卻覺得他是知道了自己想問什麼,故意這樣說。
奧斯頓微笑道:哦?難道是忙你同鄉的事情?據我所知,他們還是一群無業遊民吧。
鹿鳴澤得意地說:那就不勞您費心了,我已經開始給他們找工作了。
當初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奧斯頓對鹿鳴澤擺擺手,示意他跟上自己往小樹林深處去,鹿鳴澤知道他是要跟自己說一些機密的事情,就謹慎地跟在他身後。
關於斯諾星來的人,我私下裡有一些安排,我想讓他們進軍隊,這樣方便管理,而且調用起來也會很方便。你覺得怎麼樣?
鹿鳴澤驚訝地說:這不好吧,他們大多數人都大字不識一個,機甲的說明書都看不懂吧,怎麼進軍隊?這難度也太大了。
奧斯頓忍不住笑了:你以為每個人都有機會使用機甲嗎?我當然不是讓他們考軍校,而是進軍隊。大批難民湧入主星其實是一個潛在隱患,我暫且將這個隱患壓下來,這些天就是在疏通關節安排他們的去處。不將這些人放在身邊統一管理,不光管理階層不滿意,就連普通市民都無法安心生活。
奧斯頓將利弊說得很清楚,鹿鳴澤這才意識到,他是冒著多大風險將他們從斯諾星上接出來——斯諾星的人名聲本來就不好,怪不得奧斯頓沒有在電視機裡面提關於難民半句話,如果說出來,該引起恐慌了,他這個男神的位置也保不住。
畢竟,人都是自私的,當自己的切身利益和生命安全受到威脅時,他們才不管對方是什麼男神。
鹿鳴澤想了想,覺得與其去接一些零散的活來做,倒不如讓他們跟著奧斯頓,不會受人白眼還不容易出現問題。
好啊,那我回去跟他們溝通一下。
鹿鳴澤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來:麥洛奇和洛伊呢?我沒在救濟站見過他們。
奧斯頓在一棵樹下停下,回過頭看著鹿鳴澤:我安排了他們的去處,他們兩個身份都太特殊了,不及早調走容易被有心人盯上。
鹿鳴澤越發覺得怪異,奧斯頓自從來到主星後行事就比在斯諾星上謹慎了很多,他不是位高權重嗎?怎麼會這樣?
對方好像也看出了鹿鳴澤的疑惑,輕聲問:怎麼了?
我在想你到底在防誰……”

奧斯頓無奈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謹慎點總沒壞處。任何人,都可能成為敵人。
鹿鳴澤突然抬起頭,發現頭頂上的有幾顆閃亮的星,便指了指遠處遮蓋濃密的樹冠:過去說。
雖然說你的敵人很多,不過你心裡就沒有幾個人選嗎?特別值得懷疑的那種。

鹿鳴澤率先走到那處,找了個比較矮的樹杈直接跳上去坐下,奧斯頓跟著來到樹下,輕輕靠在樹幹上:當然有,我會著重防範他們。只不過人手不太夠用,還不能挨個排查。
鹿鳴澤坐在樹杈上挨不到地面,忍不住晃起一條腿:我記得你說過,你有很多人在追捕宇宙海盜的時候失蹤了,現在還沒有找回來?
奧斯頓搖搖頭:沒有。把我身邊的人全部抽走,確實令我日常工作事事掣肘。而且到現在都找不到下落……我對他們的生死並不抱樂觀態度。
鹿鳴澤突然得意地笑道:看來你現在能依靠的人只有我咯。
奧斯頓笑著看向他:依靠?
鹿鳴澤從樹上跳下來,握著拳朝自己胸口捶幾下:放心靠,靠得住。
奧斯頓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好,那就全靠你了。
話說回來,你到底找我什麼事啊?總不會只為了見一面吧。鹿鳴澤漸漸對奧斯頓有了一些瞭解之後,就發現他並不是這麼浪漫的人——浪漫的人不會連續這麼多天沒有一個電話。

你不是說沒摸過機甲麼?今晚帶你去摸。
“……”

奧斯頓篤定地說:我想,多努力一點,你應該能夠在考試之前熟練掌握一些基本的機甲操作技巧。
鹿鳴澤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奧斯頓,說實話,他目前對機甲這種東西充滿了好奇心,到現在都只在書本上見過解構圖而已,它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就跟變形金剛差不多,這可是連他所待過的地球都沒有過的東西。
奧斯頓笑了笑:走吧。
鹿鳴澤沒想到奧斯頓帶他來的地方是侯爵府邸,上次他們到主星,奧斯頓連家都沒回,就是因為那會兒他的府邸被大王子的人控制著,這次他手裡掌握了對方的犯罪證據,可以說是相當囂張了。
我的天……這是城堡啊!
上輩子不幸淪為房奴,這輩子只有個鐵皮屋子的鹿鳴澤,根本沒辦法想像一個人擁有一座草坪能停飛行器的巨大別墅是什麼感覺。城堡,這絕對是城堡!叫別墅都是侮辱它了!
你喜歡嗎?
我靠!廢話!是個人都喜歡好嗎?!我要是有這麼一棟房子,我就什麼都不幹了,當包租公,整天收房租吃……啊!真是腐敗!

奧斯頓笑了笑,他在門口按下指紋,大門就緩緩地朝兩邊打開,他回頭對還在仰著頭看他家房子的鹿鳴澤說:別看外面了,進去吧。
兩個人從外面進來,室內的燈就自動亮起來,一個圓柱形只有腰那麼高的機器人迎進來:主人,歡迎回來。
奧斯頓自顧自換鞋,鹿鳴澤卻對它的機器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忍不住在機器人圓圓的腦殼上摸來摸去,摸著摸著機器人突然說:好舒服喔……”
鹿鳴澤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我的天!它、它好可愛啊!原來喜歡被摸腦袋!
奧斯頓換好鞋之後也跟著驚訝道:設計得夠人性化。
鹿鳴澤疑惑地問:這不是你家嗎?你幹嘛一副第一次見到的模樣。
奧斯頓微笑著說:我以前沒閑到摸機器人管家的腦袋玩。好了,快進來,要不要先喝點東西?
鹿鳴澤甩掉靴子,剛要邁進來,突然聞到自己腳丫子上散發出的味道,趕緊又把腳塞回去——他這一整天的在外面跑,身上的男人味確實重了點。
這真是太尷尬了,感覺像第一次來女朋友香噴噴的閨房,自己卻帶著一雙臭腳,他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脫鞋啊。
那什麼,我就不進去了吧,我們去看機甲吧,時間也不多了。
奧斯頓疑惑地打量他幾眼,見他面帶尷尬神色,視線落在鹿鳴澤腳上,他隨即明白了,笑著說:不著急,你要不要先洗漱一下?
他說完也不等鹿鳴澤回應,側頭道:小圓,你帶客人去洗漱。
是,主人~

奧斯頓的機器人管家叫小圓,名字跟他外型一樣可愛。鹿鳴澤被小圓抱著腳丫子用力清洗,一邊不好意思地看向站在盥洗室門口的奧斯頓說:沒想到你取名還挺可愛……”
後者抱著手臂靠在門邊搖搖頭:小圓這個名字不是我取的,它身上有銘牌。
鹿鳴澤撓撓臉:好吧,不過這樣才符合現實吧……你看起來也不像個會取名的人。
奧斯頓笑著承認:我可能更習慣叫它一號機,因為我家裡一共有六個這樣的機器人管家,分管不同的領域,排號來叫比較方便。
鹿鳴澤臉上瞬間掉下來一堆黑線——這個人能不能有點情趣,他的腦子裡可別也是機器的吧。
其實他剛進來就覺察出這座城堡的怪異,屋內雖然空氣清新,但是沒有人住過的感覺——沒錯,就是沒有人氣,也許是房子太大了,進來以後就跟參觀博物館似的,一點人氣都感覺不到。
他想著想著就忍不住問出口:哎,這麼大房子,你自己一個人住啊?
奧斯頓奇怪地反問:不然呢?
但是這麼大房子,請幾個人做保姆比較好吧,你也不會自己打掃房間。

奧斯頓又說:我有機器人管家,六個。
鹿鳴澤撓撓後腦勺:那還可以租出去,這樣放著多浪費。
你覺得有人敢租一個侯爵的房子嗎?
“……”

奧斯頓笑著搖搖頭,似乎在對他的天真感到無奈:更何況,對我來說,生人是最危險的動物,尤其是我自己的住所,連位址都是高度機密。
鹿鳴澤一挑眉頭:……那我豈不是很幸運!
奧斯頓很自戀地應下:確實如此。
德行……”

鹿鳴澤清洗完自己之後,一蹦幾跳地從盥洗室沖出來,朝著奧斯頓家裡柔軟的沙發就撲了上去。他家沙發的造型也非常有趣,是一朵超大號磁懸浮的雲彩,不知道用的什麼材質,超級軟超級舒服。不過猜也知道這東西不是奧斯頓自己搞的了,說不定他家裡的裝潢都是機器人管家幫忙搞的。
鹿鳴澤抱緊那朵雲,陶醉地在它身上用力磨蹭:好舒服……說實話剛進門我就瞅著它了,我蹭一會兒不介意吧。
奧斯頓在另外一張沙發上坐下來,笑得很惡劣:如果你不擔心實操課有一門得零分,我當然不介意。
鹿鳴澤聞言睜開眼睛,瞅著對面的奧斯頓浮現出鬱悶的表情:好不容易請我來你家一趟……給人時間參觀參觀嘛。
奧斯頓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微笑道:可以,再給你兩分鐘,兩分鐘後立刻跟我去地下室。
“……”
不但無趣,還冷酷無情。

那我剩下的兩分鐘裡就花在蹭沙發上吧……你家房子這麼大,兩分鐘也參觀不過來啊。麻煩你到時間叫我起床。
鹿鳴澤說著又閉上眼,非常依戀地把自己的臉埋進雲朵裡面。奧斯頓的家現在在他眼裡就是一間大的遊戲房,鹿鳴澤恨不得給他挨個玩遍,再去面對殘酷的考試……
鹿鳴澤士兵,你還有十秒鐘。
“……”
操!誰是士兵!

奧斯頓抱著雙臂站在旁邊,看著條件反射跳起來的鹿鳴澤,笑得很好看:反應不錯,下次我點到你名字的時候,記得答到。現在,立刻,跟我來地下室。
鹿鳴澤慢半拍跟上奧斯頓,後知後覺地嚷道:你丫還不是我的教官吧!我不想提前進入狀態!
作者有話要說:
┐(?)┌奧斯頓侯爵摸手腕的時候其實是想打人了,前面好多地方他都好想抽鹿鳴澤一頓(。)


61 深更半夜的補習會有什麼好結果
尼古拉斯侯爵府邸的地下室非常壯觀,怎麼形容呢……
足以跑馬。
鹿鳴澤望著牆邊一溜排開的變形金剛,嘴都合不攏了:這些都是你的機甲?
奧斯頓笑著點點頭:要不要選一個試試?
鹿鳴澤哈喇子都要流到腳後跟了,作為一個男人,誰沒夢想過騎著變形金剛到處跑,他也是有童年的人啊。他雖然沒有在軍校見過別人使用機甲,但是他在書上見過啊,教科書總不會撒謊,變形金剛是可以在天上飛的。
鹿鳴澤急忙說:要要要!當然要!不要不是中國人!
中國人?
哎呀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鹿鳴澤用力推開奧斯頓,跑到牆根底下一排變形金剛面前,伸手在其中一個身上輕輕摸了摸,冰涼的金屬感從指尖傳來,他輕輕敲了幾下,根本不能認出是什麼材質,雖然很堅硬,但是沒有厚重感,只看上去就知道這種材料非常輕。
奧斯頓走到他身邊,朝他摸的那架機甲揚揚下巴:你想要它?
鹿鳴澤回神後迅速收回手:沒有沒有,我就是摸摸。你得先告訴我什麼樣的好啊,我才能挑,你別欺負我外行啊,我可不是那種光看外表的人,最重要的還是性能。到時候挑個殘次的,上不了天,那多不划算。
奧斯頓忍不住笑了笑:你倒是很精明。但是以你現在的基礎,不論挑哪一個都足夠配得上你,所以不需要猶豫。
……
什麼意思這人。

鹿鳴澤聽了這話覺得非常不滿意,他覺得自己被看扁了。不過他現在確實對實操機甲一點經驗都沒有,可以說是零基礎,又沒辦法反駁人家。他在眾多機甲前面走來走去,終於停在一架黃色的輕型機甲前面,拍拍它說:我試試這個。
奧斯頓很為自己的寶貝們捧場:這個很好。不過你為什麼挑中它?
鹿鳴澤笑嘻嘻地拍著它的黃殼子:帶翅膀。
“……”
是有多怕飛不起來。

鹿鳴澤以為奧斯頓也會挑一架,卻沒想到對方與自己進了一架機甲中。機甲的駕駛室其實很窄,恰好只容兩人坐,一個駕駛位,一個副駕駛。鹿鳴澤坐到駕駛位上之後,奧斯頓就擠進來了,鹿鳴澤一臉不爽地看著他:我想自己開。
奧斯頓淡淡地說:我不想初號機被你撞成垃圾。
初號機?

奧斯頓坐在副駕駛位輕輕撫了一下面前的操控盤:這架機甲是我還沒進軍校時候用的,所以是初號機。
鹿鳴澤驚訝地張開嘴,沒想到他隨手一指,居然挑到一架頗具情懷意義的機甲。
他猶豫著說:那不然我換一台吧。
人類向來對自己的第一個玩具有著濃厚的情感,男孩子的玻璃珠子,女孩子的洋娃娃,最好都不要亂動。
奧斯頓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為什麼?這台機甲對初學者適應良好,你就用它吧。現在啟動機甲,講義裡面有。
鹿鳴澤摸摸鼻子,低頭去操控盤底下找開關,
開關被啟動之後,操控盤上浮出一個光屏,上面顯示出一個人形影像。裡面的影像長著一張嫩臉,圓圓滾滾的灰色眼睛,黑頭發軟軟搭在額頭上,看起來只有十幾歲的樣子。
……但是看得出是奧斯頓的臉。
您好,我是阿亞,很高興為您服務。
光屏裡的包子版奧斯頓笑得很燦爛,鹿鳴澤震驚地看了幾眼光屏,又震驚地扭頭去看旁邊的奧斯頓——……這什麼鬼?
這個是什麼?
奧斯頓微笑著說:嗯?協理機器人,你不是看過講義嗎?
我是說它怎麼長得……”

奧斯頓恍然大悟:長得跟我像?
鹿鳴澤默默地點點頭——別說像了,根本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總不會是這傢伙的兒子吧?呃……兒子?說起來,奧斯頓看上去年紀也不是很小了,家裡不催他結婚,難道是已經傳宗接代了麼?
你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這個影像是那個時候我按照自己的模樣設定的形象。
鹿鳴澤點點頭:那我是不是選了一個有特殊意義的機甲?不然換一個吧,我現在這駕駛技術實在不怎麼樣,怕給你整壞了。
奧斯頓微笑著說:沒有什麼特殊含義,懶得再重新構建協理,而且掌控機甲的是別人的話,我會不放心,還是自己操控比較安全。
……
一個協理機器人的外型而已,都讓你覺得不放心。話說他這麼小就這麼多疑了嗎?鹿鳴澤開始好奇他的成長環境到底是什麼樣子了。

奧斯頓卻看不慣鹿鳴澤這幅三心二意的樣子,便催促道:別磨蹭,快點,下命令。
……
看來他是一點都不把這個機器人當成自己啊,要求對著它下命令毫無障礙。不過他們倆確實不同,奧斯頓的微笑讓人感覺不到任何情緒,但是阿亞對著他笑嘻嘻的時候,鹿鳴澤能明顯感覺到對方的熱情。

也是挺悲哀的,機器人都比奧斯頓有溫度的意思嗎?
鹿鳴澤輕輕咳了兩聲:那個,你好阿亞,合作愉快。
鹿鳴澤按照講義上說的開始在操控盤上小心翼翼按下去,阿亞沒有反應,奧斯頓卻先看不下去了,他毫不留情地說:哪本講義教給你兩根手指操作機甲的?
鹿鳴澤的動作一頓,把手指收回來,然後將整個手掌放在操控盤上,他突然又回想起學駕照時被教練從上車罵到下車的恐怖經歷,對變形金剛的熱情突然就降低了。
阿亞突然出聲打破了此時的沉默氣氛:請開啟聯動模式。
鹿鳴澤下意識摁下一個按鈕,那一瞬間,他只覺得自己的手好像被緊緊吸在了操控盤上,鹿鳴澤驚訝地試圖抬起手,他乘坐的機甲也跟著動起來,金屬質地的身體發出哢哢嗒嗒的聲響。
鹿鳴澤努力回憶了一下剛剛自己做了什麼,零散全無印象——聯動模式是什麼鬼?書上沒說啊!!不不不,現在最關鍵的是,他覺得自己正在往一邊歪斜!
保持平衡!
奧斯頓在一旁突然出聲,他伸出手快速在操控盤上摁了幾下,然後直接拉下操縱杆,鹿鳴澤這才覺得渾身一輕,整個機甲傾斜的身體回到原地。
奧斯頓在旁邊微笑著說:能把機甲操控成挖掘機,我也是第一次見識。
“……”
喂!!!這個人怎麼還學會吐槽了啊!

鹿鳴澤沒理會奧斯頓的冷嘲熱諷,只當他是教自己學車的教練,他抽著嘴角問道:剛剛是怎麼回事。
你開啟了聯動模式,機甲內有熱感應器,會捕捉你的動作,自動轉移到機甲上面,雖然這種操作很方便,但是對於新手來說屬於hard模式。為了讓駕駛員更好地感受機甲的重心和動作,機甲的感覺也會回饋到駕駛員身上。初學者根本無法掌控機甲的重心,很容易……”

奧斯頓停了一下繼續說:翻車。
鹿鳴澤整張臉都快扭曲了:我是說……我根本沒學過這種聯動模式,怎麼會啟動的?
奧斯頓微笑道:誰讓你聽它的話了。
他指著光屏上笑嘻嘻的阿亞這是協理機器人,你是他的操控者,為什麼要服從它對你下的命令?
鹿鳴澤疑惑地撓了撓頭:可是,我明明不知道怎麼開始hard模式啊。
你剛剛怎麼按的?

鹿鳴澤回憶了一下,完全想不起來,他覺得自己可能是中邪了:下意識……”
奧斯頓指著觸摸盤讓他看:所有的按鍵都是暗下去的,當它對你下命令時,能夠啟動聯動模式的按鍵同時亮了,你當然就會下意識去按唯一亮了的那個。
我靠!太腹黑了吧!鹿鳴澤現在再看那個笑得可好看可好看的包子奧斯頓,就跟看他本人的感覺沒差別,都是難纏的主。

腹黑?
就是詭計多端的意思!

奧斯頓愣了愣,之後忍不住笑出聲:你的想像力真豐富。不要被它的外表騙了,雖然它是人物的形象,但是本質只是機器人。它不會故意整你,只會慣性選擇最方便的模式給駕駛員,它的程式中認為聯動模式最簡單,因為這種模式機甲可以最迅速地反應駕駛員的命令,但是由於它的程式裡並沒有駕駛員是初學者,不應該選擇聯動模式這一條,所以需要人工來拒絕這項選擇。
奧斯頓微笑地拍拍阿亞的顯示幕:我希望你牢牢記住,你現在操縱的是一架機器,不要指望它跟你配合作戰,你必須佔據主導地位。即使它的智慧系統已經非常完備,但是機器就是機器,機器不會隨機應變,真正控制全場的應該是駕駛員。
鹿鳴澤被奧斯頓一番話說得有些心虛,他趕緊應下來:好吧好吧,我會注意的。
之後在奧斯頓的指導下,鹿鳴澤總算勉強操縱著初號機完成了幾個動作,他再次感覺到,這東西就跟開車一樣,上手了就漸漸能放得開,操縱起來比一開始要簡單太多。
我現在能飛嗎?
奧斯頓點點頭:試試看。
鹿鳴澤在操控盤上不太熟練地按了一通,阿亞清澈的少年音便說:啟動5號變形。
鹿鳴澤感覺到身下一陣震動,初號機的背上支出兩架巨大的機械羽翼,鹿鳴澤急忙把兩隻手當回操縱杆上,輕輕拉動,那兩支羽翼就快速扇動起來。鹿鳴澤聽著耳邊輕微的震動發出的轟鳴聲,興奮得心跳加速。這樣持續了大概半分鐘的啟動時間,初號機平緩地離開地面,然後沖著前面的牆壁撞過去。
——侯爵府邸的地下室雖然寬敞,但是也寬敞不到初號機隨便飛的地步,想要在室內起飛,還是要小心操控的,所以飛行這一項,對於鹿鳴澤這種初學者來說,仍然屬於hard模式。
鹿鳴澤看著前面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牆壁,嚇得吱哇亂叫:啊啊啊啊啊撞上了!!!怎麼轉彎!
奧斯頓的聲音不急不緩:方向杆。
鹿鳴澤猛地拉了一下方向杆,初號機嗖一下貼著牆壁一個急轉彎,又沖著身後另一面牆撞過去,坐在駕駛位上的鹿鳴澤差點被甩出去。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什麼聯動模式對於他們熟練的老司機來說屬於簡單模式——單純進行機械操縱需要非常精准的力度,拉大勁兒就會太刺激。
這樣嗖嗖地飛了幾個來回,鹿鳴澤總算能用較為精准的力道拉方向杆,控制著初號機好好轉彎。
鹿鳴澤出了一腦門子汗,他側頭看了一眼旁邊坐著的奧斯頓,居然沒能從對方臉上看出半絲慌亂——可能就算自己帶著他一起撞牆自盡了,這傢伙也不會變一點臉色吧。
鹿鳴澤有些不爽——裝什麼逼啊。
奧斯頓察覺到鹿鳴澤的視線,輕笑道:做什麼這樣看我?
鹿鳴澤哼道:你就算不怕我們撞牆,也不怕你心愛的機甲被撞癟了啊?剛剛完全無動於衷……”
沒關係,撞癟了還能修。

奧斯頓兩隻手交叉放在腹部,一條腿優雅地搭在另外一條上,目視前方,他悠閒得仿佛在跟朋友喝下午茶。他好像察覺到鹿鳴澤情緒上有些不滿,說完這句話又補充道:我剛學的時候也撞了很多次,你已經做得不錯了。而且我信任你的反應能力,不會令我們真撞上去,熟練起來只是時間問題。
鹿鳴澤操控著機甲慢慢落到地上,忍不住笑了一聲:看來我還得感謝你對我的信任。
奧斯頓挑挑眉未置可否。
我們先進行下一項吧,你試試控制它撿起地上那堆撞翻的工具。
奧斯頓指著擋風玻璃外面說:3號變形。
這個任務比剛剛的要安全很多,鹿鳴澤照做之後,初號機收起翅膀,從兩臂的地方伸出兩條胳膊,鹿鳴澤就控制著機械胳膊去撿小小的扳手、螺絲刀等工具。
但是金屬塊太小,機甲又太笨重,鹿鳴澤兩個眉毛皺成疙瘩,額頭上流出不少汗水,但是每次都是快撿起來的時候螺絲刀就掉下去——太難了!
他突然感覺有人從後面抱住他,左右兩邊的手被松松地摁住,手指輕輕壓在他的指尖。奧斯頓的聲音從耳後傳過來,一本正經:你要放鬆,手指放鬆,對,兩隻手一起發力……”
對方的嘴唇靠得很近,就停在他耳後,鹿鳴澤被他口中噴出的氣流弄得渾身不自在,偏偏奧斯頓還是一副專注的模樣,眼睛盯著窗外,一邊幫忙操縱一邊指導。他突然輕笑了一聲:阿澤,不要看我,看外面。你不看著目標怎麼撿起來。
鹿鳴澤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我哪兒看你了!
是嗎?我就覺得你在看我。

奧斯頓說著將鹿鳴澤抱得更緊了一點:要不然就是你心裡在看我。
“……”
滾蛋吧自戀狂!

鹿鳴澤用力掙扎了一下,想掙脫奧斯頓:好了!你、你放手!我自己可以撿起來!
不行,你還沒學好,你的手臂太緊張了。

奧斯頓輕描淡寫地在他胳膊上拍拍:放鬆。
鹿鳴澤深吸一口氣,慢慢放鬆手臂上的肌肉,奧斯頓握著鹿鳴澤的手幫他掌握精准,掉在地上的螺絲刀就被機械手慢慢從撿起來。
鹿鳴澤壓低聲音興高采烈地說:行了行了……”
他現在的感覺有點像在戴著厚手套用娃娃機抓娃娃,本來就會掉,現在更覺得會掉。
做得不錯,多練習幾次有助於提高操縱機器時候的精准度。
奧斯頓是個合格的教官,他看得出鹿鳴澤欠缺的是哪部分——他的強項是反應能力和力量,精准度就差一些。
你其他科目複習得怎麼樣?
鹿鳴澤一邊繼續撿工具一邊說:還行吧,星際歷史那門不太擅長。
嗯?這門怎麼了?

鹿鳴澤又從地上撿起來一把工具後,才回頭看向他,無奈地說:我不擅長記人名……都太長了。
奧斯頓輕笑了一聲:這好辦。
他伸手在操控盤上按了一下,光屏彈出個對話方塊,點開之後奧斯頓指著它對鹿鳴澤說:聯邦政府的歷史有很多是由尼古拉斯家族創造的,你可以看一下我的家譜,也許有助於記憶。
鹿鳴澤抽抽嘴角:這個……你們家的家譜都燒錄在機甲裡啊?一家自戀狂。
奧斯頓攤開手:尼古拉斯家族的榮耀,當然要放在可以供後人隨時翻閱的地方。
對方盛情難卻,鹿鳴澤只好去翻那本族譜。他們家的族譜記得很簡單,但是事件很多,包括參加過什麼著名戰役。
……”
鹿鳴澤看了半天,指著一連串的奧斯頓赫爾提亞尼古拉斯說道:你征服過這麼多星球啊。
奧斯頓看起來沒什麼感覺,好像已經習以為常:那些即使征服了,也都是聯邦的附屬國罷了,我大多數時間在跟宇宙怪物作戰。
鹿鳴澤疑惑地問:為什麼?
奧斯頓這次沒說話,把臉轉開,他好像不太想提。鹿鳴澤就識趣地沒再問下去,繼續去看他們家其他的人。
喔喔……你還有個哥哥,沒聽你提起過。塞西爾?你們關係不好?
鹿鳴澤一邊翻一邊像看小說一樣評判:他的記錄倒是不多。
奧斯頓笑了笑:我跟家裡人關係都不怎麼親近,塞西爾娶了安琪公主,之後就搬去總統府了,不經常回來,我也從來不去那裡。
鹿鳴澤心裡覺得疑惑,貴族之間聯姻倒不是稀奇事,怎麼他這位哥哥娶了公主,反而像入贅了似的。
鹿鳴澤小聲嘟囔道:總統的女兒被稱為公主,兒子被稱為王子,這到底是選舉制還是世襲制啊,搞不懂。
奧斯頓聽到鹿鳴澤的話突然眯了眯眼睛,擱在腹部的兩隻手輕輕交叉起來:是挺奇怪的。
鹿鳴澤嘟囔完才反應過來自己在評價人家的家人,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他合上那本族譜:我看我還是看歷史書吧,這個更難背。
奧斯頓微笑道:好啊,你不喜歡背就不背了。
“……”
這話聽著怎麼這麼奇怪。

要繼續嗎?
鹿鳴澤抬起手看了一眼時間:這麼晚了,不如明天再繼續?你不困嗎?
我習慣了。那我們明天再繼續吧,再練習幾次應付考試是差不多的。

奧斯頓說完,手在阿亞臉上戳了一下,螢幕上的小包子立刻哭唧唧地消失,螢幕也隨之暗下去,機甲中的照明燈也滅掉了。
鹿鳴澤沒急著站起來,也沒說要走,他們兩個並排坐在黑暗中,靜靜地看著玻璃外面的景象。
你們家真大,連地下室都這麼大。
奧斯頓笑了笑:我很少回來住,大部分時間都在辦公室,不然就是在別的星球。如果不是有機器管家,這裡可能已經落了很多灰塵。
鹿鳴澤理解地點點頭,奧斯頓絕對是那種工作狂式的大忙人。
除了工作,你就沒別的愛好嗎?
奧斯頓想了想:有啊。
什麼?
以後你就知道了。

鹿鳴澤無趣地扭開臉:嘖,這都要賣關子。
奧斯頓笑著問:那你的愛好又是什麼?
鹿鳴澤沉默了一下,隨即皺起眉:一直在為生活疲於奔命,我還真沒好好發掘一下自己的愛好……硬要說的話,喝酒算嗎?
呵呵……你酒量可不怎麼樣。

奧斯頓現在還記得在斯諾星上的時候鹿鳴澤喝醉了是個什麼鬼樣子。
鹿鳴澤沒話可說,這是事實,他確實不太擅長。
兩個人又並排坐著沉默了一會兒,鹿鳴澤解開身上的安全帶去摸艙門:我走了。
嗯。

奧斯頓坐著沒動,只看著鹿鳴澤,他聽見艙門被打開的聲音,突然伸出手將鹿鳴澤拉回來,然後解開安全帶起身,同時帶上被鹿鳴澤打開的艙門,他整個人就順勢伏在鹿鳴澤身上,把他困在椅子裡。
鹿鳴澤仰頭盯著他的眼睛,背靠著椅子許久沒說出話。
……”
奧斯頓猶豫了一下,灰色的眼睛裡流光溢彩:我想吻你。
鹿鳴澤仍舊沒出聲,對方像是試探著湊過來,小聲道:可以嗎?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顯示在兩個人緊貼的唇間,鹿鳴澤張嘴含住奧斯頓的嘴唇,一隻手慢慢放在他的肩膀上,隨著吻的加深,用力抱緊他。
呼吸聲在狹小的艙室內越來越急促,中間不知道誰反客為主,兩個人糾纏在一起的舌尖越纏越深入,鹿鳴澤壓著奧斯頓坐回他自己椅子裡,曲起一條腿輕輕跪在椅子旁邊。
奧斯頓抱著鹿鳴澤的腰把他向前拉了一把,示意他坐到自己腿上。他的嘴唇被吮得紅潤,鹿鳴澤忍不住湊上去又啄了幾下。
奧斯頓突然把鹿鳴澤按在懷裡,握著他的肩膀壓抑急促的呼吸問道:你愛我嗎?
鹿鳴澤不知道為什麼,其實預料到了他會這樣問,他認真想了想。
也許……我不知道。不然,你再等等吧?
奧斯頓把下巴抵在鹿鳴澤頭頂磨蹭了一會兒:我不想等了。
鹿鳴澤覺察到衣服被從腰帶裡面拽了出來,奧斯頓的手順著他的衣服底下模進來。鹿鳴澤從他肩膀上直起身,微微垂頭看著他,皮膚的觸摸讓他產生了一些不真實的感覺。
因為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麥洛奇那裡的遭遇。奧斯頓仰頭看著他,手上的動作格外細緻,如果硬要形容,大概像搜身。
他把鹿鳴澤往自己懷裡輕輕攏著,手掌順著他的後腰撫上去,鹿鳴澤低下頭來跟他接吻。唇齒和舌尖輪番交纏貼合,他閉上眼睛,側頭去含吮奧斯頓的舌尖,他的味道很好聞,不管是咬在口中還是鼻端繚繞的氣息,都令人覺得舒服。
奧斯頓將鹿鳴澤的衣服從後面掀起來,露出他精瘦的腰腹肌肉,他沿著鹿鳴澤赤裸的頸項一直吻下去,吻到喉結時仔細地用嘴唇包裹住。鹿鳴澤被他撩撥得亂了呼吸,向後仰起頭急促地喘著,兩個人的欲望都壓抑了太久,一旦點燃便燒得一絲理智都不剩。
——這種互相較勁不知道到底為什麼,分明都對彼此眼饞得很,卻偏偏要忍!
嘶!
鹿鳴澤的衣服被向兩邊扯開,奧斯頓的牙齒還停留在他乳頭上,微微泛紅的乳頭周圍留下一圈淺淡的牙印。
做了壞事的人從受害者胸前抬起頭,眼裡盛著滿滿的欲望看向他,他灰色的眸子裡卷著深不可測的漩渦,像見不得人心陰影。
抱歉。
奧斯頓說話的聲音依舊很鎮定,手卻在鹿鳴澤身上四處遊弋——他想的沒錯,鹿鳴澤的身體很棒,不論是摸還是咬上去,都非常舒服,他捧著對方的身體輕輕撫摸,舌尖繞著自己咬出來的鑿痕輕輕掃過,他感覺到貼著掌心皮膚的震顫,不由用嘴唇在他乳頭上輕輕舔弄。
很疼嗎?
鹿鳴澤伸手摟住奧斯頓的脖子,隨著他舔的動作輕輕晃動腰,他喘息著說:不,很好。鹿鳴澤感覺到自己說完,屁股底下就有又熱又硬的東西頂上來,奧斯頓仰頭笑著看向他,一邊吻他的身體一邊將制服和襯衫扣子解開,身上的金屬徽章一陣嘩啦作響。
鹿鳴澤直接伸手下去,抓住奧斯頓的腰帶用力扯開,後者明白了他的意思,兩隻手握住鹿鳴澤的臀部。輕而易舉就將褲子從他身上扒開,鹿鳴澤輕輕抬起身,配合對方將長褲褪下。
駕駛艙內空間狹小,鹿鳴澤往後退就會被頂住腰,他只好把身體往前挪了挪,抬腿纏住奧斯頓的腰,這樣下半身就完全貼合在一起,鹿鳴澤掐住奧斯領的下巴強迫他仰起頭,用力吻上去,他舌尖靈活地在他口腔中挑逗,水聲和吞咽聲夾雜在一起,越糾纏越激烈,窄小的駕駛艙內漸漸被一觸即燃的荷爾蒙充滿,兩個人急促的喘息聲混雜在其中,如同被紙捂了太久的烈火,現在要連捂著它的紙一起焚燒殆盡,奧斯頓先結束這個吻,他的嘴唇被咬得紅腫濕潤,他有些無奈地摟著鹿鳴澤的腰身往自己方向拉過來,低下頭將臉埋在他身上,你也有不擅長的嘛。
鹿鳴澤含糊地嘀咕了一句,隨即便被他不斷落在自己身上各處皮膚的親吻拉走注意力,奧斯頓輕輕吻在他腹部,小聲道:你很得意?
奧斯頓的舌尖追著鹿鳴澤皮膚上的一顆汗水舔到小腹,在肚臍上輕輕吮啃:而且我不會永遠不擅長。
鹿鳴澤深深吸一口氣,抱緊奧斯頓的脖子,把他壓在自己身上,他喜歡奧斯頓身上的味道,太舒服了,即使只是撫摸和親吻,都令人沉迷其中。
鹿鳴澤幾乎全身都被吻遍,他在奧斯頓背後難耐地撫摸,嫌他衣服礙事,便抓著他的襯衫狠狠撕開。
肌膚終於貼在一起,鹿鳴澤垂頭在他頸邊用力咬下去,他不知道心中燃燒的是欲望還是別的什麼都不想,只想跟地狠狠地做。
鹿鳴澤的身體不會自動分泌液體,奧斯頓用手指在他後穴試探了很久,才將手指慢慢插進去,他見鹿鳴澤閉上了眼睛,抱著他的脖子在唇上一下舔弄,奧斯頓張開嘴去啃咬他的舌尖。
佔有……
Alpha
的本能便是如此。

奧斯頓的資訊素散得到處都是,他將手指從鹿鳴澤後穴裡拔出來,膨脹上翹的性器隨之代替了手指,他壓著鹿鳴澤的身體自己試探著一點點挺腰向內深入。
……你帶……”
什麼?

奧斯頓粗聲喘息著用力頂進他身體裡,把鹿鳴澤疼得低呼出聲。
沒什麼……算了。總之他們都不習慣戴套,上了床就要標記。
Alpha的生殖器要比正常人類大很多,鹿鳴澤覺得身體裡那一根進得有些艱難,他緊緊皺看眉頭,主動收縮身體將對方吞沒,奧斯頓悶哼一聲,扶住鹿鳴澤的腰:阿澤……不要急,我不想你受傷。
鹿鳴澤低著頭看向他,對方輕輕在他後背上撫摸。
摸到一手汗水。奧斯頓抬腰試探著進入一節,鹿鳴澤又低下頭來吻他。對方的吻繾綣纏綿,奧斯頓抱著他忍不住又問:你愛我嗎?
鹿鳴澤突然覺得心臟微微抽疼一下,他望著奧斯頓的臉許久,閉上眼睛點頭:愛。
身體裡那根炙熱的性器隨之滑到底。
鹿鳴澤扶著奧斯頓的肩膀跪坐在他身上用力起伏,他的身體被身下粗長的性器不停貫穿,最初的適應階段過後,漸漸能夠享受到,奧斯頓任由他掌握主導權,只抱著他的腰將臉埋在鹿鳴澤腰腹間,偶爾配合地頂弄,他沉迷於懷抱中這個人的心跳聲,味道,甚至呼吸……還有分身被包裹的快感,奧斯頓一刻都不想放開他。
他突然不滿這種頻率的抽插,猛地站起身,抱著鹿鳴澤用力壓在機甲艙的指揮臺上,鹿鳴澤被摔得悶哼出聲。
奧斯頓盯著他的眼睛粗重地喘息著,性器慢慢從他身體裡拔出來,然後狠狠插回去。鹿鳴澤忍不住弓起身,他兩條腿被迫張得很開,背部抵著擋風玻璃,整個人都對奧斯頓打開,後者不再滿足於那種和風細雨的慢動作,他俯身壓住鹿鳴澤深深吻下去,性器發狠地在他身體裡撞擊。
慢點……”
鹿鳴澤的身體被撞得不停地貼到玻璃上,他身上出了很多汗,貼著玻璃窗一下下滑出去,又被拉回來,快感如海潮一般襲擊著他的神經,他忍不住仰起脖子,口中發出困獸似的模糊的聲音。
奧斯頓壓著他的身體不停晃腰,鹿鳴澤就不停地被撞出去,他不得不伸手撐著機甲的艙壁,後穴被不間斷地侵入讓他兩條腿都無法合攏,鹿鳴澤好久沒試過這麼激烈的性愛,只能抓著奧斯頓的頭髮發出細碎的呻吟,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這種大開大合的撞擊持續了一段時間,鹿鳴澤突然覺得腰上一麻,他一把抱住奧斯頓的脖子,貼著他的耳朵哼了一聲奧斯……”
我在這裡,叫我的名字吧!

奧斯頓把臉埋在鹿鳴澤頸側,深深吮吸他的味道,鹿鳴澤叫了幾聲後,開始慢慢恢復理智,他摸著奧斯頓的頭輕聲哽咽道:再淺一點……對,向上。
這裡很舒服?

鹿鳴澤沒有回答他,對方在那一處用性器重重地研磨過,鹿鳴澤短促地叫了一聲,他高高豎立在身前的性器也跟著一抖。鹿鳴澤下意識伸手去握住自己的性器,卻被奧斯頓搶先一步,他握著他的身體緩慢地套弄著,仿佛要徹底掌握主導他所有快感的方法才會放心。
鹿鳴澤被前後夾擊的快感折磨得漸漸失去理智,他脖頸上青筋暴起,即使努力撐著身下,身體還是不受控制地順著擋風玻璃滑下去。奧斯頓握著他的腰往下一拖,操控盤被關閉後有一個平臺,他正好躺在上面。
這樣沒多久,鹿鳴澤就被弄得射出來,他偏開頭大口喘息著,奧斯頓趴伏在他身上小幅度快速抽插,借著高潮時對方劇烈烈收縮的後穴享受他的身體。
過了許久,鹿鳴澤感覺到自己身體裡那根粗大的性器還在不斷頂弄,專門挑自己薄弱的前列腺撞在上面,鹿鳴澤視線有些模糊。眼前又浮現出那些奇怪的景象,黒的天,冷的雪,高高的月亮,還有月下長河……
鹿鳴澤覺得自己被放在河中的青石上,水流從他身體上浸過去,河水流得很慢,一點一點將他淹沒……
……”

鹿鳴澤猛地吸了一口氣,他回過神,發現自己正被抬高雙腿壓在下面劇烈地搖晃,他的兩隻腳搭在奧斯頓肩膀上,方便對方進入。
鹿鳴澤震驚於适才看到的東西,強烈的快感令他無法思考,他的指甲狠狠掐在奧斯頓背上,身體被頂得貼著玻璃一聳一聳向上拱動。
奧斯頓察覺到鹿鳴澤身體的變化,他的後穴中有腸液滴落下來,便又深入幾分,他把臉埋在鹿鳴澤肩頭,一邊撞擊著他一邊含糊的要求:說你愛我。
鹿鳴澤此時被快感剝奪思考能力,只能抱著他大口喘息,對方在這種節骨眼上的命令,他當然無條件服從:愛,嗯……
奧斯頓在他身體裡狠狠一撞,把鹿鳴澤抱起來,讓他翻身背對著自己趴在操控盤上,漲大的性器被結擋住、抽不出采,只能在他身體裡轉一圈。
他的結正好壓在鹿鳴澤前列腺上,鹿鳴澤後穴被刺激得猛地收縮,他撲在擋風玻璃上,整個人都被身後的人擠在上面,後背位的姿勢更容易進入,奧斯頓壓著鹿鳴澤的肩膀,狠狠撞擊他,聽到他發出模糊的尖叫聲,身體卻服從於快感,徹底跟隨他陷入欲望漩渦,鹿鳴澤的性器完全擠壓在玻璃上,隨著他的身體在冰冷的玻璃內側摩擦,鹿鳴澤神智有些模糊,他覺得很冷,剛才仿佛是幻覺的景象又回來了……
他被奧斯壓在河中央一塊石頭上,粗長的性器狠狠貫穿他的後穴。
嗯、嗯——
鹿鳴澤突然悶哼著繃緊身體,他的性器中噴出一股白濁,全部噴在玻璃上面,然後順著玻璃慢慢流下來。奧斯頓緊隨其後,他撥開鹿鳴澤的頭髮,牙齒深深咬進他頸後的肉中,鹿鳴澤疼得悶哼出聲,灼熱的精液全部灌進鹿鳴澤身體裡,液體產生的壓迫感讓鹿鳴澤無端在高潮狀態拉長,他顧不上疼痛,只能貼著玻璃蜷縮的身體微微抽搐,性器又吐出幾股精液。
高潮過去之後,奧斯頓一把撈過鹿鳴澤的腰,抱著他倒在駕駛座上,鹿鳴澤就躺在他身上喘,對方從後面繞過來,鹿鳴澤配合地仰起頭,跟他接吻。
呼吸平靜了下來,鹿鳴澤睜開眼睛,駕駛艙外有模糊的光影。鹿鳴澤自言自語似的詢問:你是什麼味道?
奧斯頓把他的身體掰過來,性器從他身體中滑出,奧斯頓趁機摟著他趴到自己懷裡,什麼?
鹿鳴澤將下巴抵在奧斯頓胸前微微皺起眉頭:你的味道……是什麼樣的?
奧斯頓輕輕撫摸他的後背:這不重要。
鹿鳴澤也覺得不重要,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問:是混雜了雪味的松針……是嗎?
奧斯頓驚訝地看向他:混雜了雪味?鹿鳴澤沒再說話,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奧斯頓也不逼迫他,他湊上去在鹿鳴澤嘴唇上輕輕啄幾下,詢間道:我們回房間?
鹿鳴澤咬著他的唇輕輕扯長,啞著嗓子說:懶得動。
奧斯頓輕聲笑道:我代勞?他代勞的意思就是從艙內將鹿鳴澤一路公主抱到臥室,侯爵府很大,但是只有他們兩個活人,所以他們兩個就算赤身裸體地抱在一起遛鳥也沒人管,奧斯頓在電梯裡就忍不住跟鹿鳴澤又吻到一起,後者背靠電梯內側裝置,抬手摟著他的脖子。接吻時發出放肆的水聲,舌尖被他有技巧地挑逗吮吸著,都讓奧斯頓難以忍耐,他握著鹿鳴澤的臀大力揉搓,手指在對方流出精液的股溝中來回撫模。他抱著鹿鳴澤用力按到磁懸浮的雲朵沙發上,柔軟的材質讓鹿鳴澤深深陷進去,奧斯頓隨之壓住他,性器借著還留在他後穴的精液插入。鹿鳴澤突然翻身爬起來,坐到他身上,奧斯頓從下方看著他的樣子,只覺得越發性感。他順著鹿鳴澤的腰輕輕撫摸上去——很細,但是很有力,滿手豐富的肌肉感、令人根本不捨得放開。
鹿鳴澤一邊起伏身體一邊在他胸口舔,奧斯頓身上那個巨大的白狼圖騰在皮膚上若隱若現,鹿鳴澤就順著圖騰的花紋舔他的胸腹。奧斯頓被他舔得毫無招架之力,昏暗的光線下,他看著坐在自己身上的鹿鳴澤,覺得他就像一隻妖精。
奧斯頓握住鹿鳴澤的腰,配合他的動作不停向上頂送性器,鹿鳴澤在他身上輕輕咬了一下,奧斯頓一翻身把他壓在下面,跟他一起陷入沙發中,他按著鹿鳴澤狠狠撞擊他的身體,聽對方發出模糊的呻吟聲,斷斷續續叫著他的名字,奧斯頓莫名覺得一陣滿足感——一種靈魂都被填滿的感覺。
阿澤……”
奧斯頓在鹿鳴澤耳旁輕聲呢喃:阿澤,我愛你……你愛我嗎?
鹿鳴澤沉浸在情欲中無法自拔,順著對方的意思哼道:愛,哈……再快點。
奧斯頓猛地加快速度,身下的人因為快感愉快地叫出聲,他的性器也被夾緊,就像在逼迫他快點將精液射出來,鹿鳴澤手裡抓著雲朵,抬高身體去迎合對方的撞擊,他閉上眼睛就會感覺到自己在被冰冷的河水淹沒,很危險,但是很爽,他抱緊奧斯頓纏在他身上。臉也挨著他癡迷地磨蹭,他的口中發出模糊沙啞的氣音:奧斯……”奧斯頓被他這聲叫得神智都飛出去——這幾句可比說愛他的那幾句誠懇多了。他忍不住重重地撞擊著鹿鳴澤的身體,磁懸浮的沙發隨著他撞擊的動作前後晃動。
奧斯頓低下頭吻住鹿鳴澤,舌頭在他口腔中長驅直入、不論是上面還是下面,都徹底將他佔有。
他現在似乎有些明日,為什麼那麼多Alpha在做愛的過程中會想要標記Omega
他也是Alpha,想全部佔有他,在他身上打上標籤,讓他懷上自己的孩子。
奧斯頓把自己深深送進他後穴裡,像要整個鑽進去一樣,然後將精液全部灌進他的身體裡。他喘息著在鹿鳴澤耳邊親吻:你是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rǒ)然後他們就幹了個爽。


62我有沒有警告過你,不要在我面前罵髒話。
第二天起床,發現昨天晚上跟你纏綿一夜的物件不翼而飛,是什麼感覺?
鹿鳴澤不知道,因為他是跑路那個。
不過想來應該不太好受。
昨天晚上他其實又朦朦朧朧地,對奧斯頓身上的味道產生了幻覺——他下意識覺得不能再自欺欺人告訴自己那是幻覺了。
很奇怪,別人都是聞到氣味,他怎麼會看到雪景?黑色的天空落下冷冰冰的雪,還有雪底下沒有結冰的長河,河水冰冷刺骨……這種景象經歷過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鹿鳴澤條件反射似的摸到自己後頸,那裡有個很深的齒痕,奧斯頓那個混蛋明明知道他沒有性腺,卻非要咬下去,還咬這麼狠。
鹿哥!
瑪麗從屋外闖進來,鹿鳴澤猛地回神,小姑娘疑惑地看著他:你在幹什麼?
鹿鳴澤下意識把頸後的頭髮順了幾把,濃密柔軟的頭髮蓋住了那裡的齒痕,他笑著轉過頭說:沒什麼啊,複習呢。
外面來了好多穿制服的人,說要徵兵,鹿哥你要不要去看看?

鹿鳴澤下意識一挑眉,這不是奧斯頓昨天說的嗎?怎麼今天就來徵兵了,動作夠快啊。
他想了想,揉兩把瑪麗的腦袋:好,去看看!
來的人跟奧斯頓一樣,穿著藏藍色制服,只不過他們的衣服不像奧斯頓那種板板正正的,沒有修肩膀和腰身的線條,而是更加寬鬆,方便運動的類型。這一看就不是所謂的軍校生,可能是士兵吧。唯獨領頭的人穿著制服,他肩膀上綴著些銀色的標誌,還會反光,離的太遠鹿鳴澤看不清楚。
對方好像在向斯諾星上來的人遊說什麼。
鹿鳴澤問瑪麗:他們在說什麼?
讓他們去做軍人,不過大家好像都很想去的樣子,福利特別好,家屬還給安排住的地方,還有錢拿。

瑪麗一臉的嚮往:不知道他們要不要雌性,我看去應徵的都是雄性。
鹿鳴澤好笑地摸摸她的頭髮:你想去當兵?
瑪麗聽出鹿鳴澤話裡的戲謔,噘著嘴說:當兵有什麼不好,至少可以賺錢。等鹿哥去了軍校,我也有事做了,不然每天都要一個人,多無聊。
鹿鳴澤歎口氣,他在想斯諾星如果沒發生那件事,瑪麗都該跟托尼結婚了,然後就有事可以幹——生孩子,養孩子,為生活奔命。
不過她現在還是小姑娘。
那我賺錢送你去上學好不好?學校裡很多跟你一樣大的,你們可以交朋友。
瑪麗張了張嘴,然後抬眼看看鹿鳴澤,低著頭不再說話。她下意識抓住了自己有些發白的裙角,兩根羊角辮都耷拉下來,鹿鳴澤看懂了,這姑娘是想上學。
他好笑地拍了瑪麗的腦袋一把:想上學就去啊,你裝什麼嬌羞?
但是……”

瑪麗用力擰了擰裙子,一跺腳:但是人家年紀大了嘛!
鹿鳴澤摸著下巴說:說的也是,你現在這個年紀也該上高中了,但是還不識幾個字呢……去了學校會被欺負的。
他想了半天,一捶手:那不如先送你去殘障人士學校念幾天吧!
瑪麗聽得懂話,也知道殘障人士學校是什麼意思,她聽出來鹿鳴澤是在說她文化水準低。那有什麼辦法,她又不愛讀書,以前鹿鳴澤教她認字往往教了十個忘了二十個。
瑪麗氣鼓鼓地轉身走了,走了兩步倒回來,朝著鹿鳴澤的屁股狠狠一腳踹下去:鹿哥你真討厭!
哎呦!

鹿鳴澤被踹得直接趴在地上,跪在那裡捂著後腰老半天沒起來。瑪麗一開始還可得意呢,見過了好久他都不站起來,這才覺得奇怪,她趕緊上去扶鹿鳴澤:鹿哥?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

鹿鳴澤扶著瑪麗的手站起身,心裡非常尷尬。其實他本來下意識想捂屁股,但是那樣有些明顯,捂住屁股的瞬間換成了扶腰。他站起來先教訓瑪麗:你看看你!瘋瘋癲癲,哪兒像個女……雌性!
瑪麗低著頭聽訓,撇撇嘴小聲嘀咕:誰讓你先說我殘障……而且平時這麼踹你也沒那麼大反應啊。
鹿鳴澤在心裡把奧斯頓罵了幾百遍,順便詛咒他得痔瘡。
他們這邊鬧得聲音太大了,徵兵的軍官發現這裡的情況,便走過來。鹿鳴澤察覺有人靠近,趕緊把扶著腰的手也拿下來,擺出副笑眯眯的臉。
來人走近了鹿鳴澤才看清他肩膀上的標誌,是兩片呈十字交叉的金色葉子——這是什麼意思?中校?官還不小。
對方分別看了他跟瑪麗一眼,露出燦爛的笑容:你們也是來徵兵的?
是!
不是。

兩個人兩個答案,鹿鳴澤抽著嘴角看向瑪麗:是什麼是,人家不收雌性。
瑪麗立刻躲開鹿鳴澤的手:長官,你們不是不分性別的嗎?而且我是Beta,不是Omega,我能吃苦的,我想當兵。
對方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那很好,小姐,不過要你的監護人先同意才可以。
他看向鹿鳴澤:監護人?同意嗎?
鹿鳴澤一把把瑪麗拽回來,笑眯眯地看回去:抱歉啊長官,我家妹妹不懂事。她這裡有點問題。
他指著自己的腦殼說:我帶她回去了,等會兒她發病是會傷人的。
瑪麗:“……”
陽光燦爛的徵兵長官朝鹿鳴澤喊道:嘿!別急著走啊,你妹妹不來,那你來不來?我們福利很好的。
鹿鳴澤用一條胳膊勾著瑪麗的脖子往前拖,還顧得上回頭對那個人擺手:不來不來!
瑪麗覺得鹿鳴澤掐斷了她的夢想,到吃晚飯的時候都不跟鹿鳴澤說話。鹿鳴澤一邊掐腰站在桌邊呲牙咧嘴地往嘴裡塞西蘭花,一邊往瑪麗身上瞥:你說你,怎麼這麼強,你一個細皮嫩肉的妹子去參軍合適嗎?軍營都是老爺們兒!
瑪麗氣鼓鼓地往嘴裡塞吃的:鹿哥又說怪話了!我是Beta!又不是Omega!怎麼不合適!
——
他們斯諾星上出來的人就這點好,不管多生氣都不會絕食,省得他哄人了。

不過瑪麗這幾句話也提醒了鹿鳴澤,他們這裡不是按照男女來分性別,而是按照二級性別分,從瑪麗上次被抓去做人質就可以看出來,其實Beta的身份沒有那麼脆弱……即使對方是他眼裡的女孩子。
鹿鳴澤總是無法適應這種性別劃分,他就覺得女孩子去當兵純屬瞎胡鬧。
鹿鳴澤吃了幾口飯又想上廁所,加上被瑪麗的態度鬧得火噌噌地往頭頂冒,他在大廳裡快速轉悠了幾圈,問道:你確定要去當兵?我本來想讓你上學的,成績差點也沒關係,去交交朋友嘛。
瑪麗斜著眼看看他:我要當兵,你還沒考上軍校呢就整天夜不歸宿的,等你上了學,肯定天天不回來!我才不要每天跟上校玩!
上校聽不懂人類吵什麼,但是聽見了自己的名字,愉快地朝瑪麗汪了一聲。
鹿鳴澤一聽她說夜不歸宿這事更煩躁了,把叉子一扔,飯也不吃了:你去!你要是能錄上你就去!還給我省錢呢!
瑪麗一聽鹿鳴澤吐口,放下餐具撒腿就往外跑,跑到門口大聲喊:等等我!長官!我也要報名!!
鹿鳴澤心裡鬱悶極了,不知道什麼原因,總之很鬱悶,瑪麗不聽話他鬱悶,跟奧斯頓做了這件事……他也鬱悶。肚子裡突然嘰裡咕嚕得叫起來,鹿鳴澤朝天翻個白眼,小跑著往廁所跑。
他剛在馬桶上坐下來,手腕上的手錶就突然震了下,鹿鳴澤低頭一看,是奧斯頓的來電。
……來得可真是時候。
他拒絕了視頻通話,只接通對話部分。
奧斯頓在那邊疑惑地嗯?了一聲:為什麼不接視頻?
不方便。

鹿鳴澤沒好氣地說了一句,肚子裡又一陣嘰裡咕嚕,他趕緊把手錶舉高大聲道:你什麼事!我信號不好!
對面傳來幾聲輕笑:這款手錶不存在信號不好一說,在斯諾星都可以傳音,更別說在主星了。
鹿鳴澤一聲,剛想說話,卻突然扶住馬桶,飛流直下地泄了一通,才慢慢吐出口氣。他解決完自己後,虛弱地扶著牆站起來,按下沖水按鈕往外走:到底找我做什麼?不是說儘量少聯繫嗎……別人發現了怎麼辦。
奧斯頓的聲音沒什麼異樣:我提醒你記得去網上下載報名表。
鹿鳴澤愣了愣:啊?啊!對啊!報名時間是不是快到了?臥槽,我沒法上網啊,我沒有身份晶卡!
我幫你下載好了,今晚過來拿,你認識路。對了,路上注意點,別讓人看見。
“……”

奧斯頓聽著鹿鳴澤這邊沉默,暫時也沒說話,鹿鳴澤有點尷尬地咂咂嘴:……你傳過來不行嗎?我太忙了,暫時走不開。
奧斯頓微笑道:那我過去找你。
“……
不用了,我抽空過去吧。

鹿鳴澤有些頹廢地掛了電話,他本來想這幾天先不要見奧斯頓比較好,太尷尬了……但是,這個人怎麼突然這麼不通情達理起來?他之前可不是這樣的。
鹿鳴澤有時候覺得自己沒必要這麼介意,不就是睡了……但是每每想起奧斯頓緊緊抱著他一遍一遍問你愛我嗎,鹿鳴澤就有種詭異的心虛感,就好像犯罪了似的。
他並不是對感情兒戲的人,也不是不想認帳,但是……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或許他壓根不該把對方睡了。明知道他心裡想的什麼,還不管不顧地跟人家上床,簡直……渣透了。
鹿鳴澤無力地撲在牆上,心裡又鬱悶又委屈——但是被睡了的那個明明是自己啊。
瑪麗回來的時候很高興,看來是報上名了,鹿鳴澤趁她睡著翻牆出去,上了輛公交後坐去南大花園,又繞路去了奧斯頓家。
門鈴一響門就被打開了,奧斯頓上身只穿了一件薄款長袖的T恤,頭髮也很散,跟他平時襯衫制服的樣子不一樣。
進來。
鹿鳴澤猶豫了一下,移開視線:准考證給我,我得趕緊回去。
奧斯頓門後面的手拿出一張紙,朝鹿鳴澤晃了晃,後者伸手去抓,奧斯頓輕輕一抽,沒讓他近身。他又笑著重複一遍:進來。
這次直接轉身進屋,不再理鹿鳴澤,後者只好撓撓頭跟上去。
你吃過晚飯沒有?要一起嗎?
鹿鳴澤見他擺了一桌子的菜,驚訝地問:這是你做的?
那怎麼可能,是機器人管家做的,你知道,我不會煮東西。

想起奧斯頓在斯諾星上做的飯,鹿鳴澤忍不住笑出聲:說的也是。他在奧斯頓對面座位坐下來,用勺子舀了一勺湯放進嘴裡。
鹿鳴澤喝過一口湯之後,突然想起你對了,有件事……瑪麗報名當兵去了,你不用給她找老師了。
奧斯頓不置可否地挑挑眉:你同意了?
我本來不同意,她自己非鬧著去。

奧斯頓笑了笑:你不同意才正常,你對瑪麗保護有些過度。
鹿鳴澤大大地翻了個白眼:那怎麼了,那可是我妹妹,你有妹妹你也得保護她。更何況她爸媽……”
鹿鳴澤說到後面聲音低下去,伍德夫婦還是沒有挨過去,他們死在研究所的試驗臺上,因為阻斷基因複製的藥根本沒研究出來,科研人員只能試著來。
鹿鳴澤一想到這件事,飯都吃不下了。
我都不知道怎麼跟她說。
奧斯頓跟著停下進餐的動作,看著鹿鳴澤一會兒,安慰道:或許,她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脆弱。
鹿鳴澤抬頭看了他一眼,奧斯頓臉上依舊是溫和的笑容:你有沒有發現,你遇到事情總是往壞的那方面想。
鹿鳴澤聽出他話裡有些深意,便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笑了笑:你想說我悲觀主義唄?
奧斯頓笑得很溫柔,而且一臉真誠:沒有,絕對沒有,防患於未然挺好的。
鹿鳴澤被他看得不自在,冷哼一聲低頭開始扒飯。
他們兩個人之間接下來的氣氛還算和諧,圍繞著軍校報名等事宜進行了一番討論,直到又快半夜了,才結束這頓飯。幾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圓上前收拾餐具,鹿鳴澤覺得自己待的時間又過長了。
他看了看窗戶外面:你把報名表給我吧,我該走了……”
奧斯頓這才將壓在桌布底下的報名表拿出來:但是上面有些資訊你不會填,不如在這裡填好再走。
鹿鳴澤朝他伸出手:我又不是傻子!拿過來!
奧斯頓抽開那張紙,突然問:你最近有沒有按時喝營養液?
鹿鳴澤的注意力被轉移開:最近喝完了……沒來得及買。
怪不得你臉色這麼差,格拉斯哥收的學生不可乙太弱。

奧斯頓嚴肅地看著鹿鳴澤:你還想不想考軍校。
鹿鳴澤聽他這樣說,不耐煩道:我平常都好好的,只是今天有點不舒服。
哪裡不舒服?
就是——”

鹿鳴澤說到一半說不下去了,煩躁地擺擺手:小事而已,別問。
奧斯頓到此聽出些端倪,他知道鹿鳴澤的身體與普通人不同,擁有二級性別的人有可以作為交配的地方,甚至會產生一系列生理變化,他沒有。
但是過程中他肯定不是完全痛苦的,難道,無法接納他的……
鹿鳴澤敏感地察覺到奧斯頓的表情變得詭異,沖上去一把搶過報名表撒腿就跑。不過他沒跑掉,在玄關的地方被抓住手腕拽回來,奧斯頓伸手去摸他的額頭,溫度比手背微燙。
……發燒了?
鹿鳴澤用力甩開他的手:沒有,這是正常反應。
奧斯頓微微垂下頭,像在沉思,他慢慢繞到鹿鳴澤身前,有意無意地擋住門口,他的表情很認真,說話時仿佛在做什麼科學討論:你的身體比較特殊,在跟我做……”
喂!

奧斯頓無奈地笑了笑:好吧,會生病嗎?
鹿鳴澤翻個白眼:不會!正常反應!
以前也有過這種情況?

鹿鳴澤不想討論這個話題,皺著眉伸手去推他:走開,別擋路。
奧斯頓再次抓住了他的手,鹿鳴澤握拳就往他臉上揍,這下更乾脆,奧斯頓抬手格擋幾下把鹿鳴澤整個撈進懷裡。
鹿鳴澤憋了一天的氣還沒處撒,他倒好,硬往槍口上撞,於是毫不客氣地回以肘擊,掙脫了奧斯頓的束縛後,兩個人一邊你來我往地打一邊往屋子裡退。鹿鳴澤眼看著離門口越來越遠,不由用上幾分力氣,一拳砸在奧斯頓心口。
後者猛地皺起眉,捂著心臟彎下腰。
鹿鳴澤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不好,急忙去扶他:奧斯!你沒事吧?
奧斯頓突然直起身,一把把鹿鳴澤抱住往前一撲,後者本來就拉了一天稀,拉得腿軟手軟,被他一撲直接倒進磁懸浮的雲朵沙發裡,兩個人滾了幾圈才被彈上來。
鹿鳴澤氣喘吁吁地曲起膝蓋往他身上頂:靠!你詐我!卑鄙小人!
奧斯頓滿臉都是笑意,壓著他的手死死摁住:沒有,你手多重自己不知道?差點被你打死。
鹿鳴澤翻個白眼看向天花板,一點不想看他,軍校的報名表也在剛剛纏鬥中不知道打到哪裡去了,他現在處處受到制約,也跑不了,乾脆破罐破摔不再掙扎。
不跑了?
鹿鳴澤陰陽怪氣地哼唧兩聲:免得我現在走了你立馬嗝屁,到時候還得賴我。
奧斯頓被他氣笑,用力抓著他的雙手拉到頭頂:那你現在能不能告訴我,你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狀況?
鹿鳴澤把臉扭到一邊不理他——這麼丟人的事誰會說啊。
不想我送你去醫院就老實說。
奧斯頓顯然看穿他心裡的小九九,摸著鹿鳴澤的腰往下,像搜身一樣一寸寸摸下去:不然,我幫你檢查一下?
鹿鳴澤這會兒不裝死了,用力掙扎起來:哎!哎哎!別……擦槍走火啊!
奧斯頓笑著把他往沙發裡面摁:擦槍走火?這個詞不錯,擦一個試試?
鹿鳴澤心想我昨天晚上就被你折騰得夠嗆了,還擦,擦你二大爺。他在沙發裡面可勁折騰起來,可惜腰腿沒勁,鷂子翻身翻不過來,鯉魚打挺也變死魚,折騰了半天隻把磁懸浮雲揉來揉去地晃,自己在裡面越陷越深,又把自己累個半死。
奧斯頓見鹿鳴澤再次不動了,在他額頭上親一口: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鹿鳴澤生無可戀:腸子不舒服,拉肚子……”
奧斯頓一聽下意識就往他下半身看,鹿鳴澤悲催地翻個身背對他:看你大爺!再看我揍你。
奧斯頓有些疑惑:……是對任何人都這樣,還是只對我?
說了是正常現象了……啊啊!我就是脆弱的人種!誰讓你不戴套,媽的。

奧斯頓沉默了,鹿鳴澤看不見他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他也懶得理他,許久後,他突然聽到背後那個人認真保證:我下次會注意的。
“……”

鹿鳴澤蹭地一下從沙發上坐起來,眯著眼睛盯住他:要點臉,下次該我在上面吧。
奧斯頓震驚地說:“……什麼?
鹿鳴澤轉過身盤腿坐在雲朵上,往前晃了晃,讓他們兩個人距離更近:我說下次該換我睡你了吧!你還想總在上面啊?哪有這麼好的事。
奧斯頓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看著看著就笑了,一邊笑一邊摸著袖子往上挽:你再說一次,我沒聽清楚。
鹿鳴澤伸出一根手指:一人一次,公平。
他笑得有點惡意:我知道你們Alpha其實也有生殖腔這種構造,只不過萎縮了,爺可以給你操……唔!
奧斯頓在鹿鳴澤說出更下流的話之前捂住了他的嘴,他微笑著捂著鹿鳴澤的臉摁進沙發裡,邁腿壓上去:我有沒有警告過你,不要在我面前罵髒話。
唔唔唔……操你大爺!

奧斯頓故意氣他似的,低下頭湊在鹿鳴澤耳邊輕聲道:你罵髒話的時候,格外帶勁。
鹿鳴澤還沒癒合的脖子又被咬了一口,他眯著眼趴在沙發上想,其實他對於上下的問題一向不在意,但是在奧斯頓面前……他就非常在意!
不想在這個人面前示弱,靠!


63說出你的姓氏
如果可以的話,鹿鳴澤覺得最好可以有一段時間讓他跟奧斯頓無法見面,或者只通過電子產品聯繫。
但是不行,他還要去侯爵府的地下室練習開機甲。
要死,機甲現在也是他生命裡的禁詞。
不過奧斯頓是個有自製力的人,之後他沒有再打擾過鹿鳴澤的練習,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可以表現得這麼自然,仿佛他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還是以前的關係。
不過奧斯頓的態度令鹿鳴澤很滿意,這樣相處起來更加舒服。
我可不可以換一架機甲。
鹿鳴澤微笑地指著黃色的初號機我實在不想進去。
奧斯頓也微笑地看著鹿鳴澤:都是你自己的東西,嫌棄什麼。
鹿鳴澤一腳踹向他的下三路,奧斯頓迅速躲開,抱著手臂靠在初號機旁邊:而且已經被機器人管家清理過了,什麼都沒有,不要這麼介意。
我拒絕!鹿鳴澤覺得他是在耍自己。

奧斯頓笑得很溫柔,敲了敲自己靠著的初號機阿澤,你能不能成熟點,應該介意的其實是我吧,畢竟這是承載我童年的機甲。
“……”
你不是喜歡它能上天嗎?你這樣太善變了。

鹿鳴澤轉身就走:再見。他現在確定了,這傢伙就是在耍他。
奧斯頓看著鹿鳴澤的背影,見他真要走了,重重歎口氣:好吧,那你換一架,你自己挑。
鹿鳴澤這才停下腳步聲站在遠處斜著眼看向他:真的?
奧斯頓挑挑眉頭:當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經常。
那是你的錯覺,就算真的騙過也不包括這次。

鹿鳴澤不禁在心裡為他的厚顏無恥鼓起了掌,他還是沒有離開,越過那架黃色的初號機,來到牆角一溜排開的機甲面前認真挑選。
奧斯頓突然又開口:不過我不建議你那樣做,你之前跟初號機磨合得很好,換另外一架就要重新磨合,而且初號機很適合初學者。
鹿鳴澤停了停,轉身過來問他:你別騙我,考軍校的時候我們不是要用軍校提供的機甲嗎?即使磨合得再好有什麼用?
你說的只是小部分平民,大多數人還是會自己準備機甲的,這不算違規。

奧斯頓解釋道:現在能夠進入軍校的大多數是貴族子弟,或者軍人的後代,他們一般會傳承長輩們用過的機甲,這不止是錢的問題,甚至代表一種榮耀。
鹿鳴澤撇撇嘴:我又不能用你的機甲,不是要裝作不認識麼?
奧斯頓愣了一下,鹿鳴澤只捕捉到一瞬間,奧斯頓隨即笑著說:沒有人見過我的初號機。
鹿鳴澤瞅了他一眼沒說話,他總覺得剛剛奧斯頓是真的沒考慮到這一點,或者說他在一瞬間忘記了,並沒有想到他們的關係會因此暴露。這與他平日裡縝密的思維方式大相徑庭,如此簡單的道理鹿鳴澤都懂,奧斯頓怎麼會忽視?
鹿鳴澤皺了皺眉頭,忍不住又瞅奧斯頓一眼——有點奇怪。
算了,我就走平民路線吧,裝貴族我也裝不像,到時候漏洞越來越多,更容易露餡。
奧斯頓沒有再勉強鹿鳴澤,他同意了,或許更像默認,他靠著一邊的牆壁沉默不語,陷入了沉思。
鹿鳴澤直接選了一架看得順眼的機甲爬上去,在操控盤上摸了半天,突然想到這個可能需要奧斯頓的指紋來解鎖。他把身體從駕駛艙探出去,見奧斯頓還像尊雕塑一樣靠在牆邊,便叫他一聲:奧斯,幫忙解一下鎖。
奧斯頓反應得很快,一點都不像在發呆,鹿鳴澤一喊他他就走過來,但是他沒有再去坐副駕駛的座位,只伸手在操控盤上按了一下,然後微笑著收回手。
可以了。
鹿鳴澤要關艙門的時候有些猶豫,他不知道奧斯頓還要不要坐進來,倒是對方主動說:你自己試一試,基礎的東西我都教給你了,好好磨合,你應該能駕馭得了。
鹿鳴澤點點頭,還跟他開玩笑:我儘量不把它撞在牆上。
他把駕駛艙門關上,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鹿鳴澤微微歎口氣,助理機器人從一個小螢幕上顯現出來:你好,歡迎回來,我是147,很高興為你服務。
鹿鳴澤一邊按亮了駕駛艙內的燈一邊嘟囔:為什麼這個連名字都沒有,直接是數字了……難道是第147個機甲的意思?
不過這種花邊新聞他也只是心裡嘀咕嘀咕而已,深究下去沒有意思,他越跟奧斯頓相處,越能體會到他的無趣,有這種取名方式也正常。
接下來這一整晚都是鹿鳴澤自己在練習,奧斯頓偶爾通過對講機糾正他的動作,除此之外兩個人都沒有任何交流。
鹿鳴澤下了機甲之後,奧斯頓問他感想如何,他就笑眯眯地說:感覺不錯,你覺得我現在的身手能通過考試嗎?
綽綽有餘。
那我以後就不來了吧。

奧斯頓未置可否,只盯著鹿鳴澤看,後者笑著說:不能太優秀,也不要太差,這樣才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我上次考試就是太高調,才會讓人給盯上了,如果我考中間位置的名次,說不定就沒有威廉什麼事了。
奧斯頓下意識問:威廉?
一起長大的朋友。斯諾星上每年可以有一個名額考軍校,那年我們倆一起來的,他考上了,我因為資訊素的事就落選了。

鹿鳴澤遺憾地歎口氣:老祖宗說得沒錯,中庸之道才是生存之道。
奧斯頓沒忍住笑出聲:你的大道理還真多。
鹿鳴澤有時候覺得奧斯頓確實屬於情商高的那撥人,他有時候叫人不舒服,也是故意為之,或者說,他明知道這樣會令人不愉快,才故意這樣做,如果他願意,相信所有人都會願意跟他成為朋友。比如有很多次鹿鳴澤有意識或者無意識地洩露自己在地球上那些習慣用語,奧斯頓卻沒有一次抓著追問下去,偶爾表現出好奇,也只一帶而過。
奧斯頓這個人,皮上笑得和藹可親,內裡卻是一副鋼鐵做的骨頭,又冷又硬。
這都是長輩說的話,記不住會被揍。
鹿鳴澤指了指門口:我該回去了,你最近也很忙吧,軍校再見。
奧斯頓盯著他看了幾眼,笑道:好,軍校見。
奧斯頓送走鹿鳴澤後就去了巴薩爾克監獄,獄卒看見他便迎上來,卻見奧斯頓臉上沒什麼表情。獄卒感到訝異——他最近經常見到這位長官,還有時候可以說上話,對方任何時候,對任何人都非常溫和,儘管明知他身處高位,獄卒還是會忍不住產生親近的心情。
沒想到他不笑的時候這樣可怕。
奧斯頓一邊扯開自己的制服扣子一邊向前走,他將裡面的襯衫扣子也解開兩個,深深吐出一口氣,好像有什麼勒著他的脖子讓他呼吸困難。
“3號的犯人招了嗎?
獄卒對3號牢房的犯人印象很深刻,因為這位大人幾乎每天都要來提審他,對方受的刑也五花八門,但是那個人硬氣得很,不管被如何折磨都不肯張口。
獄卒趕緊跟上:還沒有,他嘴巴太硬。
你們讓他睡覺了?

獄卒搖搖頭:這個您放心,有四個人分別輪班盯著他,他已經有五天沒有睡覺了。
奧斯頓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差不多極限了。
獄卒猶豫著說:那個人……”
嗯?
他自殺過幾次,還絕食過,我們按照您的吩咐把他救回來來了,但是他說想單獨見您,之後就拒絕開口。

奧斯頓點點頭,將制服脫下來搭在旁邊的椅子上。他一邊朝那個人所在的牢房走去,一邊將衣領放鬆,袖扣也解開,襯衫的袖子挽上去一段距離,露出了小臂。
——奧斯頓這樣不像進入工作狀態,倒像是在家裡,最放鬆時候的狀態。
瘦削的男子被綁住了四肢,用寬的束縛帶牢牢捆在凳子上,他的胳膊被向後凹著綁在身後,雙腿也直直地捆在一起,整個人像被用寬膠帶捆成一個繭。他大概太困了,臉上的表情都是空白的,但是牢房內故意點著兩盞明亮的白熾燈,一旦打瞌睡還會被強制叫醒,整個人都處於精神崩潰的邊緣。
奧斯頓進屋之後在那男子對面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來,對方一見他,便將眼睛瞪得老大,他似乎想沖過來,或者開口罵人,但是他的嘴上也勒著繩子,無法開口說話,椅子跟他的身體綁在一起,他一掙扎就失去重心,面朝下摔在地上。奧斯頓面無表情地朝對面抬抬下巴,便有人過去,將那個男子扶起來,讓他重新坐好。
你這樣看著我,是想招了嗎?
男子不能說話,他眼睛裡遍佈血絲盯著奧斯頓的眼神也非常可怕,與其說是他想招點什麼,不如說是將死之人看見了仇人,迴光返照。
奧斯頓被盯得勾起唇角,露出個詭異的笑容——說實話,在審訊過程中他什麼惡毒的話都聽過,什麼惡毒角色都見過,這些都不可怕,反而是對外界任何變化都毫無反應那種囚犯最令人頭疼。
一個人沒有喜怒哀樂,就難以找到他的弱點,審訊會進入僵局。
你想跟我說話?可惜,我現在心情不太好,不想談天。聽到不想聽的廢話可能會做出自己都不可控制的事情,為了安全起見,你還是聽我說吧。
那個男子口中發出嗚嗚的叫聲,他似乎想站起來,但是被獄卒死死按在地上,根本沒辦法動彈。
奧斯頓換了個放鬆的姿勢,將腿搭在另外一邊腿上,一隻手撐著頭歪在椅子裡面。他保持這樣的姿勢盯著對方看了許久,才笑著說:你是個貴族吧。
那個男子對這句話無動於衷,或者說他所有的反應都被捆在束縛帶裡,沒辦法回答是還是不是,但是奧斯頓捕捉到了他表情的變化。
他笑著說:不過主星上貴族也太多了,不在帝都的貴族更是不勝枚舉,你到底是哪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貴族呢?
最開始他以為這個人是懷著對他背後的主人不可告人的情愫而如此效忠,直到他察覺了對方身體上的一個小細節。他發現他小拇指外緣有淺淺的繭子,能在這種地方產生繭子,只會是在放茶杯時作為緩衝摩擦而產生的繭子,有這種習慣的即使不是貴族,也是有身份的人。
平常百姓沒那些臭毛病。
奧斯頓由此而想到了更多,如果這個人是貴族,那麼很多事情都能猜到更多的頭緒,作為忠誠的籌碼,家族的榮譽永遠比個人感情更為長久可靠,如果說他為了家族未來能夠在主星上有一席之地,而站到某個人背後,奧斯頓是相信的。
沒落的貴族就算滅亡也要抱著自己所謂的榮耀美夢,不管走過的路上多少荊棘,腳底下如何鮮血淋漓,也要假裝優雅地微笑著向前走。
奧斯頓輕笑了一聲:那麼你肯定是站在某位王子的背後了吧。
他朝前彈彈手指,一旁的獄卒走過去,猶豫著要不要把對方解開,奧斯頓便笑道:無事,讓他說話。
勒在他嘴上的繩子被解開,對方卻意外地沒有說話。自從他企圖絕食之後,獄卒都只給他通過靜脈注射維持生命活動所需的基本營養,不會給他東西吃,也可以避免囚犯吞食物通過把自己噎死自殺。所以他現在還非常虛弱,剛剛的一番掙扎足以令他精疲力盡,所以他此刻只盯著奧斯頓大口地喘息,眼裡除了恨意和不甘心,再看不出別的什麼。
奧斯頓不急著催促他,只靜靜地等著對方說話,那個男人沉默了許久,開口仍舊沒提任何王子:既然你對沒落的貴族這麼懂,就該知道我為什麼被推出來!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自己跟所謂的貴族一點瓜葛都沒有!
奧斯頓用手輕輕按著下頜,眉頭蹙了起來,仿佛在衡量他所說的話是否真實。對方這些天被折騰得太狠,擔心奧斯頓再對他使用酷刑,但是他害怕的又不僅僅是奧斯頓,比起他,他好像有更加畏懼的東西。
這麼說你確實不知道你的主人是誰。
奧斯頓似是無奈地攤開手:好吧,那我只問你一個問題。
如果的是被拿來當替罪羊的話。
那個男人緊張地看著奧斯頓,生怕他再讓自己說出支持加瑞森實驗室基金的人是誰。
說出你的姓氏。


64 上校,誰教你看見像母狗的生物就騎上去
沒想到自己還沒想出跟奧斯頓暫時保持安全距離的正確辦法,對方倒先偃旗息鼓,奧斯頓的工作突然變得很忙,忙得幾乎顧不上聯繫他。鹿鳴澤察覺得到對方的一系列變化,但是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松一口氣還是為對方很可能來得快去得也快的愛情哀悼一下。
……算了,別胡思亂想,還是學習吧,快考試了。
鹿鳴澤努力學習的第三天,奧斯發來一份新的資料,讓他好好看看,說自己又開始忙了,顧不上他,鹿鳴澤也沒想讓他顧,作為感情經驗較為豐富的那一方,鹿鳴澤覺得奧斯頓現在可能需要一點時間單獨待一會兒,他覺得奧斯頓需要考慮清楚一些事情,而這些事情對於鹿鳴澤來說,並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瑪麗在鹿鳴澤準備考試這段時間裡跟著斯諾星上大部分的人去報名徵兵了,救濟站瞬間變得空空蕩蕩,就剩下鹿鳴澤一人跟上校一隻狗相依為命。鹿鳴澤學習空檔想找個人聊天都不能,只好玩上校。
他注意力放在上校身上之後,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上校發胖了。上校最近在救濟站吃得太好,還沒有運動的機會,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現在肥得像頭豬。
鹿鳴澤最初在斯諾養上校,一是因為不忍心它在路邊凍死,主要目的是為了看家護院,見他長得強壯又威風,心裡還有些自豪,這種個頭的狼狗放在家裡,別說小偷小賊,一般武力值的強盜都不敢進門。
想當年多給人安全感的一條狗,如今卻要天天擔心它被人逮走做火鍋。
上校,你今天必須出去運動減肥,要不然就不要吃晚飯,誰勸都不好使。
鹿鳴澤嚴肅地站在上校面前,眯起眼盯著他,他看了許久,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上校怎麼這麼憨?!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大黑狗不知道鹿鳴澤心裡想的什麼,乖乖地站在鹿鳴澤對面仰著頭耷拉著舌頭看著他,一臉懵懂無知。它瘦的時候威風凜凜,專注地看人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害怕,但是它胖了脖子上都開始長褶子,鹿鳴澤非常懷疑再過幾個月它就會變成沙皮。
過來!跟我走!
鹿鳴澤痛心疾首地給他脖子勒上了皮套,扯著繩子拽它往外拖,拖到門外踢上校屁股一下:跑!被我追上你就等著挨揍吧,所以你要跑快點!
上校聽不懂鹿鳴澤的話,但是他知道他是要跟自己玩,非常歡快地撒丫子就跑,鹿鳴澤也撒丫子往前追。他覺得自己可能最近活得太過安逸,也需要多運動運動。
上校畢竟是上校,就算胖了跑得也比人快,它很快就跑沒影了,鹿鳴澤害怕它在主星跑丟了被人抓走,只能在後面拼了命地攆。他太擔心了,就沒考慮到速度問題,攆著攆著攆進一片草叢,這片是有錢人家住的社區,這裡也有人養狗——雖然他們不叫它狗,叫什麼辛德——大家都帶著狗在草叢裡撒尿或者拉粑粑。
上校難得看見跟自己有基因關聯的同類,興奮地忘記了鹿鳴澤在追它,開始撒丫子到處狂奔。然後它看見了一隻白色的很可愛的辛德,然後它沖了過去,並騎了上去。
鹿鳴澤看見這情景立馬一臉臥槽,他趕緊跑過去拽它脖子上的皮套。
他一邊拽一邊踹上校的屁股——雖然不知道這個世界怎麼樣,但是在地球的時候他可是知道,有錢人都對養的寵物特別看重,從寵物的飲食到它們發情期期配對的物件,都要精心挑選,上校這個明顯屬於耍流氓的行為,也許會給他帶來麻煩。
果然沒多久,就有人吆喝了一聲,並沖過來:該死!你們在對我的菲力做什麼!噢天啊這個蠢貨!快點滾開!
對不起,真是對不起,我馬上讓它下來。

鹿鳴澤死命拖著上校往外拽,它的脖子被擼得疊起來一層,但是製造下一代的欲望令上校很執著,死死趴在那只小白狗身上不下來。鹿鳴澤一邊瞅著那只小白狗的主人一邊大聲罵髒話並死命扯狗繩:下來!你他媽的給老子下來!你能不能找個型號匹配的!對還沒有你腿高的小可愛也下得去嘴!
鹿鳴澤罵著罵著替上校委屈起來,它在斯諾星的時候真的好好的,連沙發都不咬,更不要說發情啊,強行製造下一代啊……靠,是不是它們主星的食物激素太多,讓上校性早熟了!
鹿鳴澤很尷尬,他不知道上校有沒有進去,如果真進去了那就慘了,那豈不是要發洩出來才能離開?
……媽的,希望上校會因為是個初哥找不到地方。
但是很遺憾,上校是只聰明的狗,他不但找到了地方還成功了,鹿鳴澤看著它趴在小白狗身上,而它身下那只小白狗被整只肥碩的上校遮得嚴嚴實實,什麼都看不見,只聽見上校耷拉舌頭哈哈喘氣,非常尷尬。
非常。
他活了二三十年沒這麼尷尬過。
上校沒有人類的羞恥心,它一旦開始就要執著地進行到底,而且並不在意旁邊是否有圍觀群眾,於是鹿鳴澤就跟小白狗的主人一起無聲地圍觀了一場長達幾十分鐘的……那什麼。
鹿鳴澤不敢看小白狗的主人,對方好像已經石化了,呆呆地站在那裡,他可能想罵上校不要臉,順便再罵他這個主人不要臉,也可能想立刻把上校燉成火鍋……
鹿鳴澤一臉要死的表情俯視著上校,他已經開始考慮要賠多少錢合適了。
上校終於爽完了,從小白狗身上下來,鹿鳴澤立刻一腳踹在它屁股上,把上校踹得汪嗚一聲滾到樹根底下,鹿鳴澤僵著臉,好想找個樹洞鑽進去——這條死狗!它倒是爽了,接下來怎麼收場!
小白狗的主人也回過神,他發出一聲尖叫:菲力!!!!!
是是是……我知道我的狗非禮了您的狗,您不用喊這麼大聲……”

鹿鳴澤覺得一個大男人這麼叫實在太嚇人。
對方撲上去把自己的小白狗抱起來緊緊摟在懷裡,鹿鳴澤撓著後腦勺不停對人家鞠躬道歉:實在是抱歉,這件事完全是我的失誤,是我沒看好我家狗……”
上校不明所以地纏上來在鹿鳴澤腳邊纏著蹭,對於自己剛幹了一件禽獸不如的事情一點感覺都沒有,甚至連看都不看那只小白狗一眼。
……這只渣狗!
小白狗的主人這時才想起來找罪魁禍首算帳,他氣憤地指著鹿鳴澤腳邊的上校:為什麼你會養這種沒有經過絕育的大型辛德?!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天哪!你的辛德連牌子都沒有!難道沒有上過戶口?!你們打過針嗎?!它身上會不會有什麼不乾淨的病!
對方一臉驚恐的樣子,仿佛自己的狗已經被傳染上什麼不乾淨的病了。
鹿鳴澤面對對方的指責張了張嘴——他到了主星之後就一直在救濟站,當然不知道大型犬還要被絕育,還要上戶口。
連他自己都是黑戶,更別說上校了。
那什麼……我家狗有牌兒的,掉了,還沒安上。
小白狗的主人眯起眼睛,非常懷疑地看著鹿鳴澤。他是個長得挺好看的男孩子,灰綠色的眼睛水汪汪的,還有一頭金棕色的短髮,配上白嫩的皮膚真是……咿,這人別是個Omega吧。
那你打算怎麼賠我!我的菲力被你家蠢貨……那個了!
鹿鳴澤抽了抽嘴角,連強姦兩個字都說不出口,深刻地覺得對方還是個孩子。
那您想怎麼樣呢?要不我們賠錢?鹿鳴澤說完突然想起自己沒錢,他瞅了對方懷裡乖乖趴著的小白狗一眼,趕緊改口道:我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不如您瞧瞧我家上校,還合您眼緣不?要是還行的話,不如……不如讓他倆談談試試,大家約出來吃個飯啊看看電影什麼的……”
他後面的話在小白狗主人的瞪視下越來越低,最後終於吞進肚子裡。鹿鳴澤摸了摸鼻子:我是說狗。
不可能!

他又開始尖叫了:菲力是雄性!
“……………………”

鹿鳴澤默默踹了上校一腳——傻逼玩意兒,居然搞了個同性!
他繼續賠不是:那、那您想怎麼辦……其實要我說,人生在世,不要太介意性別,活得開心才是重點。
小白狗的主人看起來被氣得不輕,他盯著鹿鳴澤,眼神恨不得把他剜下來一塊,小胸脯劇烈起伏,他被氣得說不出話,瞅他半天指著遠處對鹿鳴澤咆哮:滾!帶著你的蠢貨滾!
哎哎哎!得嘞!謝您大量!

鹿鳴澤開心地抓住上校就跑,他生怕被對方叫回來讓他賠錢。
真心賠不起……
但是鹿鳴澤沒能跑太遠,他被上校拖住了,上校沒有鹿鳴澤反應快,也沒第一時間理解鹿鳴澤要跑路的意思,被他拽著只知道在原地打轉。
貝爾?你在做什麼?你怎麼這麼不禮貌。
鹿鳴澤聽到後面有人說話,這邊又被上校拖住了腳步,一下就讓身後那個人抓住了。
不好意思啊,我在遠處看見貝爾對你……”
鹿鳴澤一轉頭,腦門上像被狠狠敲了一錘——臥槽,這次真麻煩了。
啊!是你!
他露出驚喜的表情,隨後對著鹿鳴澤燦爛地笑了:瑪麗的監護人?
鹿鳴澤尷尬地扯扯嘴角:……是您啊,長官。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天去救濟站徵兵的長官,他今天穿著便服,但是鹿鳴澤清楚地記得對方的長相,和他那天穿制服時肩膀上有兩片交叉的葉子。
——官還不小。
不過不管他官小不小,這個人都是瑪麗的長官了,瑪麗以後還在人家手下幹活,上校今天卻做出這種事!
……這只小白狗的主人,貌似跟這位長官關係匪淺。
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你,你們在做什麼?是貝爾對你無禮了嗎?
他疑惑地看看鹿鳴澤,又回頭看看小白狗的主人,然後笑著把後者拉過來摟著他的肩膀說:這是我弟弟,叫貝爾。
……
關係不但匪淺,還很親密。

鹿鳴澤腦袋裡浮現出三個大字——完蛋了!
果然,沒等鹿鳴澤有什麼回應,小白狗的主人首先告起狀來:大哥,你認識這個人?我不管!你認識我也不會原諒他的!他的辛德把菲力給……”
鹿鳴澤扯了扯嘴角:那什麼,都是誤會……這畜生做的事,有時候就這麼不可控制,我一個沒看住就讓它給跑出來了。
那位長官愣了愣,看了鹿鳴澤腳下的上校一眼,他倒是沒理會貝爾的話,反倒蹲下看著上校:這只辛德長得真威風!
大哥!

對方被弟弟埋怨地喊了一聲,倒是沒顯出尷尬,只無奈地笑了笑:好了貝爾,事情都發生了,人家也說不是故意的,你還要怎麼樣。
貝爾狠狠哼一聲,把臉扭開。對方觀察了上校一會兒,從地上站起來,再次對鹿鳴澤露出燦爛的笑容:沒關係的,貝爾就是太寵菲力了。對了,別叫我長官,現在可不是我的工作時間,我的名字叫蓋文,怎麼稱呼?
鹿鳴澤笑著點點頭:您可以叫我鹿。
對方挑著眉頭笑了笑:好的,鹿。
鹿鳴澤被他過於燦爛的笑容閃了一下。要按鹿鳴澤的觀感來說,這個人實在不像個長官,對方留著金棕色的板寸,顯得非常幹練,灰藍色的眼睛比貝爾的更深一些,從相貌來說看得出他倆確實是兄弟。只是他們兩個人氣質非常不同,貝爾就不說了,蓋文對所有人都笑得很有感染力——至少他見過蓋文的僅有的這幾面是如此。
他心裡嘖嘖嘖個不停——跟奧斯頓比起來,蓋文才是真正的親民吧。
鹿鳴澤跟對方打過招呼之後就趕緊拖著上校回救濟站,貝爾的眼刀實在可怕,不知道他是不是習慣于服從自己大哥的決定,忍到現在都沒跳起來打鹿鳴澤的腦袋。
蓋文燦爛地笑著跟鹿鳴澤揮手:後會有期!
鹿鳴澤回救濟站把上校揍了一頓,然後罰它面壁思過而且不許吃晚餐。於是接下去的兩三個月裡,鹿鳴澤就一邊複習,一邊幫上校減肥,每天過得還算充實。專注於做某件事的時候總是過得飛快,他複習著複習著,轉眼就到了格拉斯哥的入學考試。
說實話鹿鳴澤還是非常擔心自己資訊素的問題,這畢竟是軍校的大雷,Omega進入軍校讀書不僅會對他們自身造成傷害,更會擾亂軍校秩序,到時候造成的損失可不僅僅是放一個Omega”進軍校那麼簡單,誰都負不起這種責任。
鹿鳴澤總覺得不放心,於是傍晚的時候就主動給奧斯頓打了電話。
自從上次分開,他們雖然有時候會通過電話聊聊天,但是其實現實中沒見過幾面,一來鹿鳴澤不知道奧斯頓想明白自己沒有,二來他們之間見面其實有很大的風險會被熟人看見,見面越頻繁,這種風險越大,避免見面是最好的選擇。
明明是一個城市,搞得像異地戀。
啊呸呸呸!沒戀沒戀,頂多發生過肉體關係。
對方接電話很快,螢幕中的人奧斯頓一看到鹿鳴澤就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微笑:早,你居然知道主動聯繫我。
鹿鳴澤剛想說話,發現他所在的地方不是經常看到的辦公室,就奇怪地問:你在哪兒?在醫院?
奧斯頓看了一眼旁邊說:我在實驗室。
你出差啦?
沒有,就在帝都裡面,這裡離救濟站不遠。你找我什麼事?
你在辦事?那等你忙完再說吧。鹿鳴澤說著就要掛掉電話,卻被奧斯頓制止。

沒關係,而且今天要辦的事跟你也有關係,麥洛奇前幾天把現有的資訊素修正藥改造了一下,可以令資訊素的味道暫且變成想要的那種,你進軍校還得靠它。麥洛奇在洛伊身上試過,效果不錯可以讓他散發出跟Beta一樣的氣息,能蒙混最先進的儀器,不知道在你身上會有什麼效果,我拿過去給你試試。
鹿鳴澤心想難道他們是真的心有靈犀,他心裡想著這件事,奧斯頓就在辦這件事了?
鹿鳴澤笑眯眯地點點頭:好啊,那我等你。
奧斯頓又問:你剛剛找我做什麼?
我也是想到資訊素的問題,想問你有沒有辦法解決,還以為你直接給我開後門讓我進去,沒想到你也要弄虛作假。不過我以前試過,什麼藥對我都不管用,我們還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奧斯頓聽後笑著說:麥洛奇改造過的,有希望。不然這樣,你過來吧,在這邊還有麥洛奇盯著,以免發生什麼不可預知的危險。
鹿鳴澤有點猶豫:但是我過去找你,不太好吧……”
沒事,這裡不是我的私人實驗室,你就算過來也不會被懷疑身份,如果有人問,你就說是麥洛奇的親戚。研究院允許探班的。

原來麥洛奇已經被安排進研究院去了,怪不得這些天都沒看見他,想必是如魚得水,快活得很。
奧斯頓又說:幫你叫車?
沒事,走兩步路又累不死,地址發給我。

 


65你就用一個吻來感謝我?
研究院雖然不同於軍隊或者其他機關單位,但是怎麼也算隸屬於政府,進門必須登記,鹿鳴澤想了想,簽了瑞恩兩個字:我是麥洛奇的表哥,可以進了吧。
門口守衛盯著他看了半晌,嘀咕道:怎麼看都不像啊……”
鹿鳴澤不耐煩地擺擺手:他像他媽,我像我爸,我們又不是親兄弟,為什麼會長得像。
守衛沒來得及攔,等他想明白什麼叫他像他媽我像我爸,鹿鳴澤早就大搖大擺地進去了。
麥洛奇長出了鬍子。
當然,任何雄性都會長出鬍子,只要他不是個太監。但是在鹿鳴澤印象中,麥洛奇總是乾乾淨淨的,下巴也刮得光溜溜,講究起來比鹿鳴澤這個真基佬更像基佬。
不過好的一點是,他鬍子拉碴遮住了部分變態的表情,讓鹿鳴澤沒有往常那麼想揍他,這大概也是因禍得福。
不過毫不誇張地說,麥洛奇累成這副鬼樣子,完全都是為了鹿鳴澤,資訊素不是說改造就能改造的,如果那麼容易,世界上的Omega就不用這麼苦逼了,特別是奧斯頓在給他找活幹的同時,又要求這個又要求那個,還不肯把鹿鳴澤帶來做臨床實驗,真操蛋。
麥洛奇看見鹿鳴澤後笑得很親切,對他招招手:快過來,讓我噴一下~”
你以為我是蚊子啊!

不怨鹿鳴澤暴躁,麥洛奇另一隻手裡拿著一瓶防狼噴霧一樣的東西,朝著鹿鳴澤的臉上就要噴過來,那表情仿佛他是天底下最大的害蟲。
鹿鳴澤受驚不小,他差點蹦起來——麥洛奇手裡從來沒有好東西,生化武器倒是不少,拿這種功效不明的玩意兒噴他的臉,他當然有多遠躲多遠。鹿鳴澤迅速跑出去三米,拉過奧斯頓擋住自己,緊張兮兮地看著他:你別靠近我,再這樣我對你不客氣啊。
麥洛奇很冤枉,無辜地瞪著他:是尼古拉斯讓我特地為你研製的,你居然不領情~快來試試啊,保准好用,保准你用了一次還想用。
鹿鳴澤嘴角微微抽搐一下,看向奧斯頓,對方笑著對他點點頭:沒事,去試試吧,這就是我跟你說的,能偽裝資訊素的藥劑。而且麥洛奇在旁邊看著,不會出問題。
鹿鳴澤猶豫著走到麥洛奇身邊,後者立刻把瓶塞拔起來,往他臉上狠狠噴了一下。鹿鳴澤條件反射閉上眼,預想中刺鼻或者難聞的味道沒有出現,灑到的皮膚上更沒有任何異樣感,輕薄得像蠶絲異樣撲在臉上。
沒有味道。
鹿鳴澤慢慢鬆開皺緊的眉頭,仔細聞了聞,還是什麼都沒有。
沒什麼感覺。
麥洛奇得意地抬抬下巴:你當然沒感覺,你問尼古拉斯~他有沒有感覺。
鹿鳴澤看過去的時候,奧斯頓正下意識皺眉,鹿鳴澤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奧斯頓才慢慢放鬆表情,對他勾起唇角:有感覺。不過不怎麼愉快。
鹿鳴澤很看不慣他那副仿佛聞到極品狐臭味道的樣子,抬起胳膊在自己衣服上嗅了嗅,還是什麼都沒聞到,他疑惑地問:你不會給我撒了Omega的資訊素吧?奧斯頓說過,他聞到Omega發情時候的資訊素會噁心想吐,看他現在那副模樣,鹿鳴澤很懷疑麥洛奇是不是這樣做了。
那倒不是,不過你身上屬於Alpha的資訊素太濃烈,攻擊性太強了。要知道,Alpha之間本來就有競爭性,出現攻擊性強的資訊素,同一領域中的Alpha都會覺得不舒服。
奧斯頓解釋完,又重新露出微笑:我覺得劑量可以減少一些,他不能剛進格拉斯哥就樹敵無數。
鹿鳴澤有點聽明白了,但是還有些疑惑的地方:麥洛奇也是Alpha,為什麼他沒事?
因為我知道這是生物對於資訊素的愚蠢表現,當然就不生氣咯~”

科學家優雅地轉個身,走向他的實驗台,鹿鳴澤看著他被拳頭攥到起皺的白大褂非常懷疑他剛剛的說法——這個死變態才沒有那麼強的忍功,大半是因為不小心把自己也算計進去了,不好意思表現出來吧。
那我有了這個東西,是不是就能像普通的Alpha一樣生活?我能聞到別人的資訊素嗎?
鹿鳴澤有些興奮,這對於他來說畢竟算一種初體驗,他湊到奧斯頓身邊聞了聞他:你散發點資訊素出來我聞聞?
麥洛奇聽到鹿鳴澤的話冷笑著轉過頭:你知道什麼叫Alpha偽裝劑嗎?偽裝說明是假的,贗品!你只能讓自己聞起來像個Alpha~但是大腦皮層的構造根本沒有改變,怎麼可能聞到別的Alpha呢?當然,如果是普通的Omega使用這種藥劑,發情期的資訊素散發出來仍然是Omega的味道。假的就是假的,永遠成不了真的~嘻嘻嘻……”
鹿鳴澤額頭上蹦起一根青筋:你他媽才是贗品……”
不好意思~我是個堂堂正正的Alpha
“……”

奧斯頓在鹿鳴澤暴走之前攔下了他,他死死抱住鹿鳴澤的腰把他從麥洛奇身邊拖走,麥洛奇一點都不怕鹿鳴澤,總之他都被揍習慣了。
偽裝劑雖然能夠完美地把你偽裝成一名Alpha,但是時效很短,普通情況下或許能堅持個四五天~沾到水的話就不好說了。不過還好你不是Omega,失去Alpha的味道也不會引起懷疑,資訊素平時聞不出來的。
鹿鳴澤若有所思地說:這就是個高級香水嘛。
是超~~~高級的,謝謝。

鹿鳴澤沒理他,他想到的是另一件事:但是我覺得……偽裝Beta會不會更合適?Alpha本身就會給人一種非常優秀的第一感觀,如果偽裝成Beta反而不會引人注目。
麥洛奇攤開手:那就不關我事了喲~~尼古拉斯要求Alpha的,洛伊也要Alpha的,我就只做了一種~”
鹿鳴澤抽抽嘴角:洛伊?
麥洛奇攤開手:他主動要求自己做我的臨床試驗品,條件是無限制提供偽裝劑。
仿佛為了印證麥洛奇的說法,實驗室後門被從外面推開,洛伊冷著臉走到麥洛奇面前,朝他伸出手:偽裝劑。
麥洛奇抽抽嘴角:……上個周不是剛給了你一瓶,你是用來吃了嗎?
沒有,泡澡的時候用了一些,效果還不錯。就不小心倒多了。

洛伊冷冷地說完這句話,才發現實驗室中並不止麥洛奇一個人,他之前根本沒察覺到奧斯頓和鹿鳴澤的存在,他趕緊把手收回去背在背後,朝鹿鳴澤點點頭,又對奧斯頓微微垂下頭:大人。
奧斯頓笑了笑:沒關係,你做你自己的事就好。
洛伊雖然覺得無視自己的上司有些失禮,最終還是帶著兩瓶偽裝劑走了,麥洛奇給他的時候一臉扭曲,反復囑咐他洗澡用一滴足夠了,這次至少用過一個月再來等等,吝嗇的模樣也是非常令人心疼。
鹿鳴澤趁機問奧斯頓:你為什麼不要我偽裝Beta
對普通人來說Beta可能更加不引人注意,但是對你來說,恰恰相反。

奧斯頓微微垂著眼睛看向鹿鳴澤,他的睫毛很濃密,在光線這種角度的照射下,如同一把金色的小梳子:你的能力太強,Beta中很少有這樣的存在,作為Alpha反而更加有可能這麼優秀。一個人的優秀程度和本身的硬體條件出現太大偏差時,會更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鹿鳴澤被他誇得輕飄飄:但是Alpha中也有麥洛奇那種弱雞嘛。
奧斯頓輕笑了一聲沒有接話,麥洛奇隱約聽到他們提到自己的名字,狐疑地看了鹿鳴澤一眼,後者笑眯眯地看回去,表情非常自然。科學家連鹿鳴澤的暴力攻擊都無所畏懼,更別說他嘴上不痛不癢說幾句,根本懶得理他。
他從冰箱裡拿出一瓶偽裝劑遞給鹿鳴澤,囑咐道:跟人打架之前噴一噴,出了汗~會讓你更有魅力喲。
鹿鳴澤接過瓶子,金屬放在冰箱裡凍得有點冷,他被冰了一下:不需要那種雞肋的作用,謝謝。
麥洛奇捋了幾把自己的頭髮,把大背頭弄得更順滑一點。
好了,沒事你們就趕緊走吧~我還有別的事要忙~”
鹿鳴澤跟奧斯頓一起從實驗室裡出來,兩個人站在走廊上,鹿鳴澤猶豫著說:謝謝你啊。那我先走?我們倆一起出去容易被人看到。
奧斯頓看著他沒說話,但是鹿鳴澤從他神情中看出了欲言又止。
鹿鳴澤下意識垂下眼睛,在嘴唇上輕輕舔了舔:……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奧斯頓一隻手一直插在褲子口袋裡,他猶豫了半晌,突然笑了笑,朝鹿鳴澤伸出手:把你的手給我。
什麼?鹿鳴澤愣了一下,卻被奧斯頓牽起右手,他終於將插在褲子口袋裡那只手拿出來,他的手心裡握著一隻黑色的天鵝絨盒子,看起來不大,像是……放戒指的大小。

鹿鳴澤微微瞪大眼睛,他覺得心跳得有些快,在對方打開盒子的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快窒息了。但是這種窒息並不完全是激動帶來的,還有些微尷尬——鹿鳴澤其實不喜歡這樣外露的感情表達,換句話說,他就是悶騷。
奧斯頓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把盒子打開,黑色的天鵝絨裡襯上放著兩枚戒指。鹿鳴澤下意識往後抽了一下手,被奧斯頓緊緊握住,他灰色的眼睛含笑看了鹿鳴澤一眼,然後將戒指從盒子裡拿出來。
這枚戒指跟鹿鳴澤想像中不一樣,一看就知道,它的用處並不是放在自己剛剛猜測的某些場合用,它看起來非常古拙,戒托很寬,幾乎有一個指節那麼寬,它整體是偏暗偏淺的金色,上面有繁複的花紋,花紋中間的空洞和縫隙中還存留有淺淺的黑,那是歷史留下的痕跡,時間長了的首飾都會蒙上一層鏽垢偽裝。戒托中間有一顆黑色的寶石,於它被切割的棱角面上反射著幽幽的冷光。
喜歡嗎?
鹿鳴澤被奧斯頓的聲音拉回注意力,他聽清對方的問話後,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好看是挺好看的。喜不喜歡……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好東西他都喜歡,這戒指這麼好看,哪兒會不喜歡。
這是送給你的。
鹿鳴澤張了張嘴,奧斯頓又說:謝謝你送我的手錶。
他灰色的眼睛裡盛著溫柔,看著鹿鳴澤的時候,讓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我幫你戴上?
鹿鳴澤下意識握了握手:……不太好吧,看起來挺貴的。手錶就是我順手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而且我一個大男人戴什麼戒指啊……”
奧斯頓笑了笑沒再說話,他強硬地把鹿鳴澤的手掰開,將兩隻戒指都套在他食指上。
是的,兩隻。它這時才發現兩隻戒指是由一條細細的鎖鏈連接在一起的,其中一隻被套在食指根部的指節上,另一隻則套在中指上,細細的鎖鏈從指縫中間垂下來。
鹿鳴澤眨巴一下眼睛,下意識握了握手,奧斯頓隨即說:這不是普通的戒指,大男人也可以戴。
他說完忍不住笑了笑:或者說,它非常適合你。
鹿鳴澤這時終於察覺出一些端倪,這兩枚戒指好像並非單純的裝飾品,它戴在手上很貼合手指,沒有戴飾品時候的異物感,反而像……本來就長在手上似的。它雖然被打造得很漂亮,但是作為飾品來說,它是有點不夠閃亮的,拋開上面那些繁複的花紋不說,從戒托到中央那顆碩大的黑鑽,就沒有反光明顯的地方,整只戒指低調得不行。
鹿鳴澤疑惑地握了握手:這到底是什麼?
奧斯頓輕輕鬆開他的手:這是我在兵器庫裡找到的,這不是一個裝飾品。
他說完在兩顆黑鑽上各擰了一下,鹿鳴澤只覺得手指上一陣顫動,纏繞在一起的花紋徐徐展開,然後拉長,並迅速覆蓋了鹿鳴澤四根手指,食指中指戒指中間的鎖鏈也是變形的一部分,與花紋一起變成覆蓋在無名指和小拇指相同位置的金屬凸起。戒指停止變形後,鹿鳴澤驚訝把手舉起來——
指虎?!

奧斯頓挑挑眉毛:指虎?那是什麼?
鹿鳴澤又用力握了幾下拳頭:就是一種武器,我們那裡叫指虎。這個太神奇了,它為什麼會變形?
這本來就是變形材料,黑色部分是一種硬度很高的鑽石,在格曼德語系中被稱為里安,寓意珍貴。它太過稀少,製作兵器時只夠打造出兩隻,其餘兩隻只能用金屬材料代替。

奧斯頓笑道:看來武器還是要送給行家,不用我多解釋你就明白它的用處。
鹿鳴澤笑著用拳頭輕輕打了奧斯頓一下:當然,我可是習慣用拳的人。
奧斯頓抓住鹿鳴澤打過來的手,看著他說:所以我才送你這個,最重要的是保護好自己。
鹿鳴澤點點頭,輕聲說道:謝謝你,我很喜歡……”
他的話沒說完,被奧斯頓用力拉了一下抱進懷裡,鹿鳴澤愣了愣,慢慢把手放在奧斯頓背上,抱著他拍幾下:怎麼了?
奧斯頓沒說話,抱著他的手卻明顯地收緊,許久他才歎息道:這麼久沒見,想你了。
鹿鳴澤心裡罵他貴族就喜歡說肉麻的話,唇角卻愉悅地翹起來,他把下巴擱在奧斯頓肩膀上:我們不是經常通話嘛。
對方沒再說話,只在鹿鳴澤背後來回撫摸,鹿鳴澤不知道靜靜地靠著他一會兒,往前幾步,把奧斯頓推到牆邊,他用兩隻手撐在奧斯頓背後的牆上,看著他笑眯眯地歪了歪頭:你其實今天想找我的吧?
奧斯頓仍然沒說話,唇角的弧度卻又拉大一些。
要不然你幹嘛帶著這個。鹿鳴澤將戴了指虎的那只手在他面前擺擺。
奧斯頓很喜歡看他得意洋洋的樣子,索性承認,他伸手摟住鹿鳴澤的腰,往身前拉過來:是的,本來想把這個和偽裝劑一起交給你,沒想到你自己打過來了。
鹿鳴澤沒反抗,卻仍然撐著牆壁,靠近他時,突然在奧斯頓嘴唇上啄了一下:謝謝你。
奧斯頓笑著看向他:你就用一個吻感謝我?
鹿鳴澤轉了轉眼睛:那我請你吃飯?
奧斯頓不說話,只看著他,把鹿鳴澤看得有些心虛——因為他知道奧斯頓不缺一頓飯,也隱約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奧斯頓見他移開視線,無奈地笑了笑,拉過鹿鳴澤抵著他的額頭:可以啊,不過地點我來定。


66 請客都是輪流的
他們趁著夜色去找奧斯頓滿意的餐館,鹿鳴澤偷摸捏捏自己的口袋,裡面有一些圓圓的硬幣,還有一張卡片。硬幣是鹿鳴澤以前攢下來的金幣,雖然不是流通貨幣,但是總也值幾個錢,至於卡片,是當初敲詐安德列的。
……這些錢,請奧斯頓吃一頓應該夠了吧,雖然是主星,物價高點很正常,但是也不會到吃金子喝銀子的地步吧。
大概。
奧斯頓挑的地方看上去挺豪華的,從建築風格到裝潢擺設,都是純歐式的。當然,是像地球上的歐式風格,不知道在他們這裡應該叫什麼。門面就不用說了,一盞巨大的水晶組合吊燈掛在外廳中央,色調非常漂亮,氣氛相當浪漫,價格極其昂貴。
鹿鳴澤看著頭頂的吊燈有些腿軟——光看這燈就知道今天這頓飯不會便宜了。
只不過走進外廳的時候,奧斯頓突然停住了,鹿鳴澤努力站直,問他為什麼不繼續進去:你不用有顧慮,我有的是錢,請得起。
奧斯頓笑著看向他:倒不是怕你請不起,只是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他們家廚師總是在做菜的時候打噴嚏,因為他對黑胡椒很敏感。我們還是換一家吧。
鹿鳴澤有些疑惑:廚師打噴嚏怎麼了?誰還不打個噴嚏。
奧斯頓皺起眉頭:鼻涕和飛沫會噴到盤子裡,有點噁心。
“……”

鹿鳴澤被奧斯頓拽著走出那家豪華的餐廳,走出來老遠才抽著嘴角問:話說,你不是沒有潔癖嗎。
奧斯頓點頭:我是沒有潔癖。
那廚師打個噴嚏你還挑!

奧斯頓無辜地說:但是這也已經遠遠超過非潔癖的忍受範圍了,想到這件事我就想吐。
鹿鳴澤有些無語,最終卻也同意換一家。因為答應了奧斯頓隨便選地方,而且這家餐廳看起來又那麼貴,他不一定請得起。但是半個小時之後他就後悔了,真不如就在那家吃了。
奧斯頓帶著他把周圍的店逛了個遍,他總是能在進門之後想起來人家餐廳有什麼毛病,進而要求換一家,半個小時內他們跑了十幾家!
還有一家店,他們新開的,我們去看看吧。
鹿鳴澤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活不走了:您可饒了我吧大少爺!您這是讓我請吃飯呢還是遛狗呢?!我不去!愛誰去誰去,你再這樣,街邊買幾串麻辣燙吃飽了拉倒!在我家的時候您可沒這麼挑啊!土豆番薯您吃得不都很得勁兒嘛?!你是不是耍我!這不吃那不吃!連人家幫廚有狐臭都知道,怎麼不餓死你呢!
奧斯頓看著他要打滾撒潑的樣子忍不住笑道:我突然想起來,在離開主星之前,我已經很久不在外面吃東西了,都是機器管家燒的,就是因為周圍的店都不合心意。
鹿鳴澤一聽嗖地一聲從地上躥起來,朝著奧斯頓胸口揍過去一拳:這麼重要的資訊能不能早點想起來?!
奧斯頓急忙抓住他的手,鹿鳴澤手上的鎖鏈嘩啦響了一聲,他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你戴著這個打我,是想打死我麼?
鹿鳴澤翻個白眼:你再挑食試試,我就當場打死你。
不過他也是忘了手上還戴著指虎,雖然已經變回戒指的形態,傷不到人,被上面的黑鑽硌一下也是相當夠受的:你這樣去了軍校怎麼辦,我記得軍校的規章制度上寫著,不論學生還是教員,進了軍校就要在食堂吃飯,在宿舍睡覺。他們做大鍋飯更不乾淨,你到時候難道要把自己餓死?
奧斯頓挑眉道:那倒沒什麼,我以前在軍校當過教官,那時候我大部分時間靠軍糧和營養液充饑,週末回家裡吃。
鹿鳴澤露出佩服的表情:你厲害的,對軍糧這種反人類的玩意兒也下得去嘴……”
上次他來主星因為好奇買了一些,但是吃的時候發現根本無法下嚥,軍糧是將足夠的熱量和營養素壓縮在一起做出來,完全失去了食物本身的味道,鹿鳴澤嚼了幾下就嚼不下去了,奧斯頓教給他,軍糧不是用來嚼的,是用來吞的。
掰下一塊,扔進嘴裡,和水吞服。
就像吃藥一樣。
奧斯頓歎口氣:那時我很忙,大多數情況下沒時間用餐。
鹿鳴澤其實早就隱約地窺到了奧斯頓一點過去的生活,他又不是傻子,這個人以前大概就是個工作狂的類型吧,像機器人一樣精准,而且永無止歇,只不過機器人的能源是電池,他的能源是軍糧。
他撓撓後腦勺:那怎麼辦,這個時間也該吃晚飯了。餓得他的肚子都開始叫喚,即使奧斯頓不想吃,他也得吃飯。
……回去吧。
奧斯頓最後選定的地方是侯爵府,只不過煮飯的人從機器管家變成了鹿鳴澤,照奧斯頓的說法,鹿鳴澤給他煮一次飯,也算請他吃,省下來的錢還可以上學時候用。
一舉兩得,為什麼我沒早點想到這個辦法。
鹿鳴澤瞅著奧斯頓微笑的臉真想用指虎打過去——為什麼總覺得,這都是奧斯頓提前想好的?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子,最後又繞會侯爵府來了,奧斯頓會犯這種錯誤嗎?他怎麼這麼不信呢?
鹿鳴澤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想著想著臉就黑了,黑得像中毒一樣。一邊顛勺一邊把鏟子甩得山響,他特別想不通,這個人做事怎麼就這麼寸呢,直截了當說出來不就完事了,他又不會不答應,拐這麼大彎子……
奧斯頓湊上來往鍋裡看:這又是什麼?
蔥爆牛蹄筋兒!

鹿鳴澤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他把火關了,然後將炒好的菜盛出來,奧斯頓用手指蹭蹭鼻尖:嗯,挺香的。不過以前沒見你燒過。
那是因為斯諾星上根本沒有蔥這種東西。

他炒完一個又打開火:只可惜你們這裡沒有炒瓢,平底鍋太厚,火又太小,顛勺效果不好,將就著吃吧。
奧斯頓幫忙把盤子端出去,機器管家小圓在旁邊看著兩個主人忙裡忙外,完全搶走它的工作,非常不安,指示燈頻頻地閃,然後湊上來想要幫忙。奧斯頓不動聲色地用腳把小圓踢開,將盤子放到餐桌上。
咱幾個菜了?
他聽見鹿鳴澤在灶上喊了一聲,急忙數數,回應道:四個。
那再炒一個就吃飯。

鹿鳴澤把醬倒進鍋裡,頭也不回地說:辣椒呢,快去拿辣椒。
奧斯頓的腳步聲響起,過了好久沒回應,鹿鳴澤忍不住回頭喊他:幹嘛呢磨磨蹭蹭的,鍋要糊啦。
奧斯頓從櫃子後面露出臉,微笑著說:我們沒有辣椒啊。
鹿鳴澤這才想起來,他們這裡的人都不吃辣椒,而他那一小罐寶貴的辣椒粉,也在撤離斯諾星的時候忘在家裡,沒帶出來。
沒辣椒怎麼吃飯……好吧,那做個醬排骨吧,也沒做硬菜。
奧斯頓突然把腦袋從他肩膀上面探出來,往鍋裡看:什麼叫硬菜。
鹿鳴澤側頭看了他一眼,笑得很邪惡:就是吃了能硬起來的菜。
“……”

根本不習慣說葷段子的貴族被突然耍流氓的反應就是無反應,呆呆地眨巴眨巴眼,看起來有些可憐。鹿鳴澤瞅著他突然良心發現,覺得自己這樣調戲一個純情的貴族非常下流,於是想改口解釋:好吧,其實……”
你放心好了。

奧斯頓卻截住他的話,慢條斯理地說道:沒有菜我也能讓你硬起來。
他說完就轉身去餐廳,剩下鹿鳴澤一人在原地淩亂。
……他這是要放哪門子心啊!
鹿鳴澤煮好最後一個菜,把盤子端出去,奧斯頓坐在鹿鳴澤對面,由衷讚歎道:你真厲害,這些菜我都沒見過。
鹿鳴澤對自己做菜的手藝還是相當自信的,就毫不客氣地收下他的誇獎:都是我們我們家鄉菜的做法,你當然沒見過。不過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畢竟都是按照我的喜好來的。
奧斯頓笑著看了他一眼:我不挑食。
“……”
仿佛剛剛那個拉著他跑遍了整條美食街就為找一家能下嘴的餐館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不過對於奧斯頓到底挑不挑嘴這一點,鹿鳴澤也說不好,因為他在斯諾星的時候,從來沒對他做的菜有過什麼質疑,給他個土豆他也吃得下去。
但是到外面就很奇怪,連哪個廚師打噴嚏,哪個廚師做飯之前洗手不認真都知道。不過這在某種程度上也能說明一個問題——奧斯頓對主星資訊的掌握,真是精細到可怕的程度。
鹿鳴澤越深想越覺得可怕,趕緊停止這種猜想。
奧斯頓把他燒的菜挨個嘗了一遍,沒露出特別的表情,手裡的叉子倒是沒停——奧斯頓一直學不會用筷子,也不用勺子,據他說除了喝湯,其他時候用勺子是兒童才會幹的事。
奧斯頓放下餐具,拿過手絹在嘴角擦擦,開口問道:你考了軍校後打算做什麼?
鹿鳴澤正在往嘴裡填米,抽空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什麼?
換句話說。

奧斯頓把手輕輕放下來,倚著椅子靠背看著他:你為什麼要考軍校?
鹿鳴澤快速咀嚼幾下,把嘴裡的飯吞下去,才張口道:你突然這麼一問,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他感覺自己好像被問了一個你為什麼而讀書的問題,他考慮著要不要用周總理的話裝個逼什麼的。鹿鳴澤側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最初我考軍校是為了離開斯諾星。
就像他爺爺輩兒,考大學是為了把戶口從農村拿出去一樣。
但是我現在已經離開斯諾星了,再考軍校……只能說是執念或者夢想了吧,說不清楚。
奧斯頓笑了笑:沒事,你想什麼就說什麼。
鹿鳴澤托著下巴仔細思考:啊,我想起來了。其實最初除了想離開斯諾星,還有一個原因……嗯。
他說到這裡突然停住,覺得這事不該跟奧斯頓說,畢竟另一個原因有些喪心病狂。他跟威廉分手後想的是到了軍校就可以隨便搞基了,身邊充滿了優質的年輕肉體,多美好啊……
奧斯頓看著他眯起眼睛:還有一個原因是什麼?
鹿鳴澤垂下眼睛趕緊往嘴裡扒飯:還是吃飯吧,沒什麼可說的。
奧斯頓也不逼問,而是另起一個話頭:你進了軍校,不要與來路不明的人來往過密。
鹿鳴澤皺起眉:那怎麼可能,我進了軍校難道不用跟同學相處嗎,我們還要住一個寢室呢。
想起當年大學同宿舍的哥們兒,鹿鳴澤就興奮,當年他太傻了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性向的問題,現在……咳咳,開玩笑,他只是懷念大學裡無憂無慮的日子。
如果是普通的相處當然可以,但是如果有人要拉你去見什麼人,或者任何非校方組織的活動,一定不要跟著一起去。
什麼意思?

奧斯頓嚴肅地看著他:總統大選會在格拉斯哥開學後兩個月進行,各位王子的智囊團到時候會為他們加緊拉攏有潛力的新人,以便為自己黨派注入新鮮血液。格拉斯哥是最為容易被盯上的地方,因為這裡有很多優秀的年輕人,智力和武力,在整個星系中都是一流的。依照你現在的實力,如果不刻意隱藏,說不定就會成為別人眼中的目標。所以,你明白你入學後應該怎麼做了嗎?
鹿鳴澤早就停止扒飯的動作,捧著碗愣愣地看著奧斯頓。他張了張嘴,米粒掉回碗裡:知、知道了,隱藏實力……”
奧斯頓見他終於認真了一點,臉上表情略松:隱藏實力倒不需要,你只要別跟著同學一起鬧騰、拉幫結派就可以了。
拉幫結派?

奧斯頓又把話說明白一點:就是站隊。
鹿鳴澤重新把米粒塞回嘴裡:我當然不會站隊,我對政治這些問題不感興趣。嗯……目前我只打算上學,然後,為了斯諾星的崛起而讀書。
站隊不是你不想站就不站的,如果你跟一個明顯有派系身份的同學來往密切,那麼別人就會自動將你們劃分為一隊,並不需要你自己的宣佈或者同意。到時候,你們這些稚嫩的力量,將會首先被推上風口浪尖,你不想站也得站。

鹿鳴澤對奧斯頓說的話沒有多懷疑,他在地球時,在某些論壇或者軟體上,是有見過很多逼人站隊的事,甚至因為對方說過的某句話,就把他打成支持一派。
……而且比起網路上那些無聊的,他相信政客們會用到更加極端有效的手法。
鹿鳴澤點點頭:我知道了……哎,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先做好眼前的事。
奧斯頓也微笑道:好,先進軍校再說,你只要把我跟你說的這件事記住就好。
鹿鳴澤含糊地應著知道了,又嘟囔道:幹什麼突然這麼嚴肅,要嚇死我?
奧斯頓看著他許久,輕聲道:我只是提醒你,你現在是我的人。
噗!咳咳咳……”

鹿鳴澤猛地偏開頭,噗出一口米,他一邊咳一邊點頭:……我知道!
他以前也聽奧斯頓說過這句話,但是現在猛地再聽,第一時間想到的東西就不一樣了。
……還好他反應快。
我知道,我不站隊,站也站你這隊,行了吧!
奧斯頓終於滿意,停止了我這種簡單粗暴的洗腦行為,他伸出手,在鹿鳴澤唇角輕輕撫了一下。
還要幹什麼……”
奧斯頓從他唇角摘下一粒米,微笑著放進嘴裡,吃掉了:沾到了。
鹿鳴澤感覺自己好像遭受到精神上的暴擊,他愣愣地看著奧斯頓——突然想,如果奧斯頓不是這種個性,他就當場娶了他。
你剛剛吃的東西,都是我的。
鹿鳴澤眨巴一下眼睛,奧斯頓站起身越過桌子湊近,側過頭輕輕吻住他的唇:接下來,輪到你請客的時候了。
鹿鳴澤手裡的餐具掉進盤子裡,對方已經走到他座位旁邊,低著頭在他唇上啄幾下,然後由啄漸漸吻深,鹿鳴澤閉上眼睛,仰頭回應他的親吻。
——算了,這個比他還喜歡耍無賴,完全令人捉摸不透的傢伙,哪兒適合娶回家啊……


67 因為我是你的教官
做人不能太囂張,奧斯頓那天晚上剛說了沒菜也能硬,當天他就出問題了。
當然他不是身體出了問題,而是因為鹿鳴澤噴了偽裝劑,暫時變成了一名Alpha,而AlphaAlpha的資訊素碰撞不會產生喜聞樂見的欲望,倒是會產生幹一架的欲望……
即便如奧斯頓這等對自身情緒控制力極強的人,也沒有辦法完全排除資訊素的影響,接吻的時候他就覺得不舒服,到後面,他就非常想把鹿鳴澤摁著抽一頓。
沒錯,是抽,實打實地揍他……而不是別的感覺。
鹿鳴澤對資訊素沒感覺,但是他對同一張床上的人有感覺,他很快發現了奧斯頓的異常,想了一會兒反應過來,也不用奧斯頓動手,他直接自己笑抽了,一邊笑一邊拍著床說:我不是做了硬菜了嗎,你怎麼哈哈哈哈!
他很快為自己的嘴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轉眼就到了軍校考試的時間,鹿鳴澤從考筆試的時候開始,逐漸對這個軍校產生一種幻滅的感覺。猶記得當年他考的還有電腦甲在一次戰事中的緩衝夾角問題,到今年怎麼就變成這種德性了呢?
試題雖然沒出現諸如你媽貴姓這種題目,但是仍然有一些令人無語的內容。
比如時政科目,竟然還有你支持哪位總統候選人這樣的題目。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是非選擇題,但是由於奧斯頓之前跟他提過千萬不要站隊的事情,鹿鳴澤乾脆沒有答這個題目。
因為它的選項沒有不知道這一項。
不過理論考試過了之後就容易很多,格鬥技不用說,機甲實操的內容也非常簡單,遠比奧斯頓要求的簡單得多,只需要指揮著機甲做一些向左轉、向右轉的簡單動作就可以,聽說是為了考察考生們的協調性,真正的操作在軍校之後會具體教授。
並沒有要求撿螺絲刀這種操作!
但是即使這樣的動作有一些人也做不好,大部分是跟鹿鳴澤一樣使用公共機甲的平民,小部分是貴族家的小朋友。比起平民這一撥,貴族們表現得要好很多,他們基本能夠自帶機甲,操作也比較靈活。
也難怪嘛,人家畢竟練過。
鹿鳴澤從機甲上下來之後,有一個跟他同批考的小夥子湊過來和鹿鳴澤打招呼:嘿,我是艾布特,你叫什麼名字?
鹿鳴澤不知道他們這邊的人是不是都這麼自來熟,他記得麥洛奇稱呼奧斯頓的時候是尼古拉斯,怎麼這些人都是自我介紹名字,難道貴族和平民不一樣?
他微笑著說:瑞恩。
他之前在研究院的出入登記表上用了這個名字,並且自我介紹是麥洛奇的表哥,軍校報名乾脆也用了這個身份。如此一來有些事做起來就更方便了,即便有人想查也查不到他。
瑞恩,很高興認識你。你剛剛的操作可真棒,如果你不是用的公共機甲,我甚至要懷疑你是位貴族了!
鹿鳴澤好笑地指著自己:我平民氣息這麼重,哪裡像貴族。
對方朝他眨一下眼:操作機甲時候的樣子。
鹿鳴澤沒再跟他多說,站在隊伍裡靜靜等考試結束。其實他並沒有操作的很好,不過是艾布特操作太差,他在向左轉的時候果斷轉去了右邊,鹿鳴澤想,不過,這大概已經不是操作上的問題了吧。鹿鳴澤開始懷疑那些總統候選人們的智商,他從面前這位艾布特身上看不到絲毫新鮮血液的特徵,非要把他注入到自己派系中去,只能增加一批愛滋病毒吧。
最後一項是普通人感到輕鬆的,卻是鹿鳴澤最緊張的,因為要測資訊素。雖然麥洛奇的發明連奧斯頓都可以騙過,但是會不會騙過機器……他心裡實在沒底。
這項考試是分單人逐個進行,鹿鳴澤在中間去補了幾次,把自己噴得很大味兒,方圓五裡沒人敢靠近,尤其同考生們,都離他遠遠的,他們怕控制不住自己跟鹿鳴澤打起來。
鹿鳴澤坐進測試儀器中,聽見耳朵裡嗡嗡地響,鹿鳴澤心臟都快跳出來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到對面有人嘟囔:見鬼,數值這麼高,難道發情了?
——
原來不僅是儀器測,還加了人工?

鹿鳴澤緊張得直攥褲子,他等了沒多久,機器發出的一聲,並報告道:考生編號1904,瑞恩卡瑞萊,是一名優秀的Alpha。請考生編號1905等待檢測。
鹿鳴澤愣了愣,心裡像放了一個煙花——過了?!居然真的過了?!麥洛奇這傢伙還真是有點用!他高興得站起來就走,卻聽裡面又說:等一下。
鹿鳴澤下意識又往前走了一步,機器裡面的人大聲吼道:考生瑞恩!我讓你等一下,你聽到沒有!
鹿鳴澤只好停下腳步,他幾乎僵在原地。
然後對方說:你的體檢表都沒拿,急著去哪裡啊?
鹿鳴澤趕緊跑回去把體檢表拿走,他低頭一看,只見飄金的硬質紙上印著一個大大的鋼印,中間一個“A”,圓形圈外印著由狼牙和鷹翼組成的校徽。
鹿鳴澤摸著上面繁複的花紋深深呼出一口氣——這回應該沒問題了。
格拉斯哥的辦事效率很高,也可能是用了機器的緣故,考試進行了三天,第三天結束之後,前兩天的成績已經出來了。鹿鳴澤文化課和實操科目的綜合成績排名第五,意料之外,但是他還挺滿意的,現在最後一項查體也過了,只要回去等通知就行。
奧斯頓沒能像高考生的家長一樣,在軍校外面等鹿明澤,他現在還要跟他避嫌,不會特地來接他。鹿鳴澤是這麼想的,所以考完試就直接打算回救濟站。
只不過他半路遇見個熟人,他往校外走,對方往校內走進來,正好撞上。鹿鳴澤本來想裝沒看見,畢竟彼此沒什麼交情,硬湊上去對方會覺得他不識趣,畢竟人家是長官。
不過對方顯然不是這麼想的,他看見鹿鳴澤後熱情地叫住了他。
鹿!
鹿鳴澤現在想裝看不見也沒用了。
他勉強扯起嘴角笑笑:嗨,蓋文……長官。
蓋文笑得很燦爛:叫什麼長官,直接叫我蓋文就好。
不行不行,那多沒禮貌。

蓋文哈哈一笑:有什麼不禮貌的,更何況我現在可不是長官了。
鹿鳴澤疑惑了一下,他仔細端量面前的蓋文幾眼,果然發現不尋常,對方已經沒有穿那件有肩章的制服,而是普通的衣服。這種時候他不該在軍隊帶兵嗎?怎麼到軍校來了?
……官兒被擼了?
真尷尬,打個招呼都能碰上人家降級?這話要怎麼接。
鹿鳴澤想了半天,安慰蓋文道:那什麼……人生就是有起有落,有喜有悲,不要太難過了,節哀啊……”
蓋文燦爛的笑容一點沒變,他撓撓後腦勺疑惑地說:你在說什麼啊,我很好啊。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蓋文疑惑半天,對上鹿鳴澤同情的眼神,終於恍然大悟:你以為我被降級,然後我現在很難過?
鹿鳴澤笑了笑:我知道你現在不難過。
我確實不難過,說實話,你應該恭喜我才是。

鹿鳴澤抽了抽嘴角,心說那我不是找抽嗎。
蓋文仿佛看出他心裡所想,呲著牙齒很亮白地說:因為是我自己願意離開軍隊的,我現在考上了軍校,雖然軍銜降了三級,不過我現在是軍校生啊。
鹿鳴澤了一聲:你考上啦?你怎麼這麼早知道消息。
因為我比普通的軍校生少考一門課啊,哈哈哈,我不需要考格鬥技,文化課過關就差不多確定了。文化課的分數早就下了啊,跟綜合排名一起的。

蓋文指著門口的大字報通告笑著說道:在那裡,要一起看麼?
鹿鳴澤心想你都考上軍校了還拉著我一起看,這不就是純粹想炫耀嗎。不過鹿鳴澤很理解他想炫耀的心情,看起來他跟自己一樣,也是多年心願一朝達成的類型,對於此類人他不介意滿足一下對方顯擺的欲望。
好啊,去看看。
鹿鳴澤有些不明白:不過你不是都有軍銜了麼,軍校畢業後也是要按級別升軍銜,你這樣有點可惜。
但是在軍隊裡面軍銜頂多只能升到中校,再得多大的軍功都沒有繼續上升的空間,但是軍校生就不一樣,一出校門就是小軍官。他笑著說:你不知道這些?

鹿鳴澤眨巴一下眼睛:還真沒聽說過。這就是有提成拿和吃死工資的區別吧,要讓他也選軍校。
看不出來,你還挺有上進心的啊。
蓋文一聽急忙解釋:不不不,我只是覺得應該趁自己年紀沒超齡,再試一次。
有上進心是好事啊,俗話不是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幹嘛不承認。

鹿鳴澤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而且你能有多大年紀?看起來也就二三十歲嘛。
蓋文不好意思地說:四十五。
“……”

鹿鳴澤懷疑自己幻聽:多少?
四十五歲了啊,再過五年脫離青年期,他們就不收啦。唉不多說,我們去看通告吧。

鹿鳴澤一臉淩亂地點點頭——四十五……四十五?!但是他看起來才二十五啊!等等……奧斯頓看起來也就二十五六的樣子,那他真實年齡是多少?
鹿鳴澤想到這裡不禁抖了抖——他早就知道了,這個世界的人類有更長的壽命,但是會真的這麼不顯年齡,鹿鳴澤一時無法適應。那會不會就他自己一個人,壽命是短的呢?他們衰老這麼慢,過幾年再看,他豈不是要變成奧斯頓的爺爺輩兒了?!
鹿鳴澤被自己的想像嚇得一個哆嗦。
他們來到通告前面時,這裡已經站了幾個人,他們都是看成績的,蓋文帶著鹿鳴澤走到最末,不好意思地指著最後一名給他看:嘿嘿,我不太擅長文化課,我在這裡。
鹿鳴澤點點頭:能考上已經很不錯了,畢竟格拉斯哥的錄取率這麼低。每年只從幾千幾萬的考生中收一百五十人,簡直比前世高考還難。
蓋文又笑了笑,他撓著後腦勺說:你今天也是來參加考試的?
鹿鳴澤笑著說:當然是,要不然來這裡做什麼。
怪不得你不參加徵兵,原來有更好的出路啊。蓋文笑著說了這樣一句,又問道:你考上了嗎?排在哪兒?我之前查排行榜的時候沒看到你啊。

鹿鳴澤指著公告的上方:在你頭頂上數五行。
“……”

蓋文找到了那個名字,疑惑地問:瑞恩卡瑞萊?這是你的名字?
鹿鳴澤面不改色地胡扯:那時候不知道你是什麼人,我家狗……辛德又得罪了你家的辛德,就拿個假名糊弄了一下。
……?你編的可真像,我都以為鹿是你的真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蓋文的脾氣好過頭,即使被騙也沒有生氣,反而難以置信地打量了鹿鳴澤半天,像要重新認識他似的:你綜合排名是第五啊!厲害!
鹿鳴澤擺擺手:哪有哪有,一般般啦。畢竟他上次的排名可是第一,而且全科滿分,而且他還沉浸在奧斯頓可能也四十五的可怕漩渦中無法自拔。
蓋文哥倆好地摟住鹿鳴澤的脖子:這麼說以後我們就是同學了!走,請你吃飯慶祝慶祝!
鹿鳴澤莫名其妙地被他拖著走了幾步,趕緊從蓋文手底下掙脫出來:那就不用了,而且我現在也不怎麼方便。
蓋文疑惑地皺起眉頭,察覺到鹿鳴澤身上濃厚的信息素時,才恍然大悟:你這是?要到發情期了嗎?
Alpha
也有發情期,而且有被動發情和主動發情兩個類型,除了被Omega的資訊素影響,而進入發情期之外,他們也會有自己的發情週期,只不過沒有Omega那麼強烈。鹿鳴澤有時候覺得Omega挺慘的,一旦進入發情期就會變得奇怪,不管是在什麼場合下,一旦發情就會瘋狂地撕扯自己的衣服,甚至主動勾引Alpha跟他們交配,這種資訊素帶來的影響是任何人都無法反抗的。

……要不他的幾個前男友怎麼會一個接一個地出軌呢?
我不知道,或許是吧……”鹿鳴澤順勢含糊地應道:我覺得我該去看醫生。
蓋文好笑地說:看什麼醫生,你不會是第一次經歷發情期吧?你還沒有Omega?想必也是,看你沒什麼經驗的樣子,要不然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鹿鳴澤敏銳地察覺到這種好地方往往不怎麼好,他還記得上次來主星的時候,他去了一次紅燈區就被奧斯頓罵個半死,那時候他還沒有軍校生的身份呢,現在成為正式的考生了再去好地方,豈不是會被罵死透了?
不去不去,拜託,我們現在是考生啊,那種地方怎麼可以去,你不怕校方知道了把你考試資格取消?
蓋文這才恍然醒悟,尷尬地哈哈幾聲:說得有道理,我總是記不住,不自覺就把在軍隊時候的習慣帶出來了。
鹿鳴澤抽抽嘴角,心說您可別說了,這種事自己偷偷知道就好了吧,讓別人知道多難堪啊。
……先這樣吧,我要回家了,然後去看醫生。再見蓋文,軍校見吧。
鹿鳴澤一邊後退一邊朝他擺擺手:你也趕緊回家準備準備開學吧,我先走一步了。
蓋文站在原地沒有動,卻朝鹿鳴澤用力擺擺手:軍校見——
鹿鳴澤快步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接通了奧斯頓的電話,他從認識他之後還沒有問過對方多大,本來以為是跟他差不多,沒想到……他們這裡的人老得可真慢啊,蓋文都四十五了?!那奧斯頓呢,四十五?五十五?噫……他倒沒有嫌棄對方的意思,就是……太令人震撼了。
電話很快接通,奧斯頓那邊的景象看起來是室內,有牆有窗戶的,對方一看見他,臉色居然有些不好,破天荒地沒有笑出來。鹿鳴澤以為他是沉浸在那天晚上的挫敗中無法自拔,就沒有多管,他現在只想知道這傢伙到底多少歲了。
你現在在哪兒?
奧斯頓眯了眯眼睛:在軍校的辦公樓裡,看著你跟一個可疑的雄性在校門口勾肩搭背,拉拉扯扯。
“……”

鹿鳴澤一陣語塞,到嘴邊的話都問不出來了——什麼鬼啊!這種紅杏出牆被當場抓包的詭異感!沒有啊!他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
上來,立刻。
鹿鳴澤有些心虛:我、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奧斯頓笑了笑:因為我是你的教官。


68 在寬大的辦公桌上
鹿鳴澤覺得自己可以跑,只是他眼珠子一轉,對面的奧斯頓就說:想想你今後兩年的軍校生活,別讓我重複第二次。
你威脅我?!
不威脅你,你會聽話?
……
丫太直白了吧!

鹿鳴澤抽了抽嘴角:看大門的不讓我進。
自己解決。

奧斯頓說完這句話就掛掉手錶,鹿鳴澤盯著黑了一片的螢幕忍了幾次,終於忍住沒把手錶摔了——畢竟是他自己花錢買的,摔了不划算。他小心地把手錶收進懷裡揣起來,深呼吸幾次了朝軍校大門走去。
自從鹿鳴澤開始在軍校露面之後,就不再把手錶戴在腕上,他擔心別人看到壞事。
鹿鳴澤其實撒了個謊,門衛並沒有不許他進去,只要帶著准考證,人家才不管。奧斯頓也許正是知道這一點才故意為難他,哼。
能看到校門口的教學樓只有一棟,鹿鳴澤在那棟樓底下站了半天,突然有人把四樓某扇窗子打開往下看了一眼,然後換上窗戶,鹿鳴澤鬱悶地朝天翻個白眼,爬上樓。
格拉斯哥的辦公樓被建成古典的歐式風格,樓梯上都鋪著厚厚的地毯,踩上去連點聲音都發不出,鹿鳴澤在辦公室門口敲敲門,奧斯頓的聲音從屋內傳出:進來,門沒有鎖。
鹿鳴澤推門進去,然後門在他身後哢噠一聲鎖上。
“……”感情這門還是靠主人情緒控制的咯?
奧斯頓的辦公室面積很大,也是復古的歐式裝潢風格,鹿鳴澤以為他會選擇灰黑白之類冷淡禁欲風的裝修,卻沒想到,他的辦公室……還挺漂亮。尤其他辦公桌後面那扇落地窗戶,連窗框上都鑲嵌著彩色的木條。
鹿鳴澤忍不住評價一句:你辦公室還挺大的。
奧斯頓坐著轉椅轉過身面向鹿鳴澤,他沒說話,首先皺起眉頭:你怎麼把自己味道弄得這麼濃,像發情了一樣。
鹿鳴澤在奧斯頓對面沙發上隨意坐下,兩條腿相互交疊,往面前的桌子上一搭,身子往後一倚,儼然一副大老爺的樣子:——我怕麥洛奇掉鏈子嘛,就多按了幾下。我又聞不到味道,根本察覺不出有沒有噴多。
他停頓一下說:真的很明顯?
當然明顯。

奧斯頓搖搖頭:以後不許再用偽裝劑,太過刻意反而會引起注意。
鹿鳴澤心想過了測資訊素這一關他才懶得用呢,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麼味道,萬一是臭魚爛蝦的味道呢?豈不是讓別人嫌棄死他了。
想到這裡他突然醒悟過來,按照麥洛奇那個傻逼的惡趣味,把他弄成臭不可聞的味道,這完全有可能啊!
鹿鳴澤被自己的腦補膈應到了,他抽了抽嘴角問:話說,我是什麼味道的?
奧斯頓朝他挑挑眉頭:什麼?
就是這瓶偽裝劑,是什麼味道的?我聞不到嘛。

奧斯頓攤了攤手:其實我第一印象注意的並不是你的味道,而是你的性別和狀態,比如現在,我一看見你就感覺是個發情期的Alpha’坐在那裡。
他說完停頓一下,側著頭微微動了幾下鼻翼:味道……好像酒。
……麥洛奇這麼惡趣味,居然給我一瓶酒味的資訊素!

奧斯頓忍不住笑了笑:當然不是,你以為他給你的偽裝劑只是單純在你身上改變味道?那麼簡陋的藥劑怎麼可能騙過格拉斯哥的器械檢測。
鹿鳴澤眨巴幾下眼睛:那是什麼?
奧斯頓解釋道:這種偽裝劑其實是一種誘發藥物,會促進你身體內的Alpha激素分泌,進而散發出屬於Alpha的味道。
但是我身體裡根本沒有Alpha的激素。

奧斯頓微笑道:事實證明,你有,只是藏得太深。這樣吧,我從最根本的原理給你解釋一下。以往的研究支持這樣一種觀點,AlphaOmegaBeta,三種性別都是天生的,無法被改變,因為他們天生分泌獨一無二的激素,導致他們展現出的是單一性別,也就是說,舊觀點認為三者的激素是相互獨立的,無法融合。
鹿鳴澤若歪著頭若有所思地沉默一會兒,突然說:不是嗎?我覺得很有道理。
嚴格意義上來說,不是的。

奧斯頓朝他笑了笑:最新研究表明,AlphaBetaOmega三者體內都有至少兩種激素,一種命名為V,一種命名為U。當V型激素被U型激素抑制的時候,就表現出Omega性徵,相反,則表現出Alpha性徵,兩種激素持平,則表現Beta性徵。只不過與普通激素比起來,這種激素更加難以誘導,它是完全由基因決定的,它精准得根本不像激素水準的調節,反而更接近神經,所以導致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人意識到它是,一種激素。所以傳統意義上認為的每個性別只分泌一種激素是不準確的,而是表現不同而已。麥洛奇製作的偽裝劑是能誘發人體內原本就存在的V型激素,使其最大限度表現出來——雖然這種表現是短暫的,但是它至少算從內到外都表現一種Alpha性徵,而不是強行偽裝。
鹿鳴澤被猛地灌輸了這麼多東西有點懵,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麼說,我的身體裡也有表達這兩種激素的基因?
目前看來是這樣。麥洛奇研製成功這種偽裝劑後,跟我提過這個弊端,當時我以為這種藥對你肯定無效,因為你的身體無法被印韋德寄生蟲寄生。奧斯頓為了這件事扣了麥洛奇兩個查閱許可權,以此懲罰這個一旦發現創新點就完全忘記最終目的是什麼的科學家。

懲罰效果相當顯著。
但是麥洛奇自己覺得很冤枉,因為不從激發激素水準來解決鹿鳴澤的資訊素缺陷的話,他的偽裝又會被軍校的儀器檢測出來,簡直要命。
所幸他們成功了。
按照麥洛奇的說法,你的VU激素其實都是處於暫時休眠的狀態,即使激發出一種,也不會被另一種抑制,所以你使用這種偽裝劑的人效果甚至比普通人更強。
對比洛伊這種普通人,鹿鳴澤噴一點就會產生強烈的Alpha資訊素,洛伊即使喝一瓶,也會被OmegaU激素抑制下去,沒一會兒就恢復原樣。
奧斯頓笑了笑:換句話說……”
如果他偽裝成Omega,那他也會非常成功。
鹿鳴澤聽懂了,他說:Beta豈不是也可以跟我一樣?
奧斯頓搖搖頭:“Beta跟你恰好相反,他們身體中的兩種激素都被較高水準地分泌,但是因為分泌的水準持平,可以保持在一個相對的平衡的狀態,表現出來的就是相對的無性別。大多數Beta終生不發情,但是被外界刺激的話也會有反應。
鹿鳴澤砸吧一下嘴——原來人家Beta才是可攻可受的類型,他這種頂多叫無性別”……
突然有點難過。
所以,酒是你自己的味道。
鹿鳴澤一攤手:那又怎麼樣呢,那可能因為我愛喝酒呢,總比你好吧,你難道喜歡爬松樹?
奧斯頓看著他不說話,鹿鳴澤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幼稚,他咳了兩聲,屁股在沙發墊子裡面來回蹭幾下往裡做得穩當一些:你找我來幹什麼,是要提前告訴我這學期的課程表嗎?
奧斯頓微笑道:沒有事就不能見你麼。
鹿鳴澤盯著他笑得很賤:哎呦,這話說得就不合適了哈,你現在是我的教官,也算是老師吧,為人師表怎麼能這麼跟學生說話呢,太不要臉了。
奧斯頓重複了一遍:我不要臉?
你就不要臉!一會兒讓他當學生,一會兒讓他當那什麼,曖昧對象,多新鮮呢,好事都讓他占全了。

奧斯頓從座位上站起來,繞過桌子輕輕靠在辦公桌上,站在鹿鳴澤旁邊,後者正以一個標準京癱的姿勢癱在沙發裡,迫不得已地用一個仰視的角度看著對方。鹿鳴澤覺得自己這樣太沒氣勢了,他愣了一下,努力想要從沙發裡鑽出來,卻被奧斯頓一把按在腦袋上。
鹿鳴澤兩條腿還麻花似的擰在一起,高高抬起搭在奧斯頓的辦公桌上,這樣就像被鎖在沙發和桌子中間似的,完全阻礙了他的行動能力,想爬也爬不起來,奧斯頓可以很輕易地把他制住。
他微微俯下身,笑著看向鹿鳴澤:誰跟你說我這樣是不要臉?
鹿鳴澤攙著沙發兩邊扶手想要爬起來,一邊往上爬一邊往下滑:你怎麼不是……你你你現在就是,利用職務之便威脅你乖巧可愛的學生,屈服于你的淫威之下……有種你讓我起來!
奧斯頓不知道被鹿鳴澤哪句話氣笑了,他順勢低下頭用力吻在鹿鳴澤嘴唇上:你說的也對,既然能用權利解決你,我還費那麼大勁做什麼。
“……”

鹿鳴澤突然想抽自己兩巴掌,幹嘛威武不能屈呢?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嘛。
鹿鳴澤覺得這樣下去對自己不利,他狠狠推開奧斯頓,直接從沙發上彈起來就往外沖:我妹等我回家做飯!不跟你玩了!
他沒能跑到門口,被奧斯頓一把抓住手腕拖了回來,然後狠狠摜在桌子上,桌緣磕到鹿鳴澤柔軟的肚皮,疼得他張口就罵髒話。奧斯頓沒理他,抓住鹿鳴澤的手用力往背心一壓,然後嗖地一聲抽下了什麼,熟練地綁在他手腕上。
鹿鳴澤大驚,他條件反射地掙脫,但是奧斯頓比他反應更快,把他兩隻手反綁在一起往辦公桌上一摁,緊接著去抓他的腿。鹿鳴澤哪能讓他抓住,即使臉朝下趴在桌上,也奮力地蹬腿反抗。
但是比起鹿鳴澤,奧斯頓有更多對待罪犯的經驗,鹿鳴澤的掙扎毫無章法,奧斯頓卻有條不紊,沒幾下鹿鳴澤就反綁著四肢,像個燈籠一樣被扔在寬大的辦公桌上。鹿鳴澤滿頭大汗,盯著眼前的白牆滿心臥槽”——這個姿勢怎麼這麼詭異,怎麼這麼像要把他掛在燒烤架上?!
奧斯頓繞到他身前,鹿鳴澤見他在解衣領上的扣子,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拿來綁他的是什麼。是領帶,奧斯頓居然用領帶……怪不得只能把他捆成這樣,確實又跑不了又節省長度。
對方一邊放鬆領口一邊挑著眉說:既然你這麼積極地承認我教官這個職能,不如我提前給你上一課好了。你們這兩年課程會非常緊張,而且強度很大,我帶你提前預習預習,也讓你以後更輕鬆一點。
鹿鳴澤被奧斯頓壓著大拇指輕輕往他背心上靠,疼得他勾著脖子嗷嗷直叫喚:疼!疼疼疼!!我才不要你這變態教官帶我預習!我警告你快放了我!
奧斯頓笑了笑:哦,變態教官?又一個新名詞,那我就更不能放了你了。
操你大爺!

鹿鳴澤嘴裡罵罵咧咧的,他以這樣的動作被捆起來實在太難受了,他柔韌度也不好,沒一會兒就腰疼腿疼胳膊疼,還不得不勾著脖子罵人——要不然他就會更疼。
鹿鳴澤額頭上微微滲出一點汗水,他試圖把自己手腳上的繩子掙脫開,但是剛掙了沒幾下,就讓奧斯頓發現了,對方捏著他一根大拇指往靠近背心的地方又壓了壓,鹿鳴澤條件反射揚起脖子,整個身體勾得像個反型的“C”
你柔韌性不行啊,我幫你抻一抻,免得日後受苦。
鹿鳴澤覺得自己快從“C”變成“O”了,他疼得帶上哭腔:不不不不……我不學舞蹈,不用抻……疼疼疼!奧斯你這卑鄙小人!你公報私仇!
奧斯頓終究沒有給他抻到底,壓了一會兒就鬆開手,他把一條胳膊搭在鹿鳴澤背後,低下頭將嘴唇放在他頸邊:這句話說得好,來說說,我在報什麼仇?
鹿鳴澤累得趴到桌面上,懶得理他,只用額頭抵著辦公桌呼呼地喘氣。
奧斯頓一口咬在鹿鳴澤脖子上:還想裝傻是不是?要麼我們繼續抻?
鹿鳴澤哼了一聲將臉扭到另一邊,悶聲道:你不就是因為我跟蓋文在樓下說話嗎。
奧斯頓沒有否認,而是說:我告訴你離可疑的人遠一點,為什麼不聽。
蓋文哪裡可疑。
哪裡都可疑,一個中校放棄軍銜硬擠進格拉斯哥,就非常可疑。

鹿鳴澤想說你自己還放棄侯爵的位置擠進格拉斯哥當教官呢,豈不是更可疑,但是轉念一想奧斯頓來這裡當教官確實是有目的的,他就沒說。
你怎麼知道蓋文是中校……”
奧斯頓掰過鹿鳴澤的臉,看著他說:是我派他去救濟站接人的,我怎麼不知道。
他是你部下,你還覺得他可疑?!

奧斯頓無奈地在鹿鳴澤額頭上吻一下:部下分為兩種,一種是上下級關係,一種是親信,而我跟他顯然只是前者。
鹿鳴澤撇撇嘴——他們搞政治的就是毛病多。
鹿鳴澤沒來得及吐槽,他突然覺得有只手順著他的衣服摸了進去。鹿鳴澤立刻抬起頭:你幹什麼!
後者一點都不覺得尷尬,微笑道:你猜呢?
“……
你不能這麼不要臉啊!這是在軍校,在你辦公室啊!你你你給我住手!臭流氓!
你怎麼好意思叫別人流氓,你耍流氓的時候我說什麼了嗎?

奧斯頓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他冷冷地補充:你可以叫得再大聲一點,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辦公室裡對新生耍流氓。
鹿鳴澤就又不說話了,他覺得關上門耍流氓還在他接受範圍之內,但是打開門……那還是算了吧。奧斯頓在他頸後輕輕咬幾下,又在那個早就結痂了的齒痕上輕輕舔過,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模糊:理論課答得不錯。
鹿鳴澤被他舔得頭皮發麻呼吸急促,他想掙扎,卻連著四肢被奧斯頓一起抱緊,束縛感很容易讓人覺得安全,鹿鳴澤漸漸感覺不到疼,他現在根本沒心思去想考試的事,他的喉結在急速滑動著,迫不及待地吞咽。
奧斯頓聽到鹿鳴澤沉重的呼吸,忍不住笑出聲:看來你很希望我繼續耍流氓。
我希望你走在街上被人套麻袋揍一頓……唔!你等、等等……不是不能習慣Alpha的資訊素嗎……”

奧斯頓笑著說:試過一次之後,我發現還不錯。而且……”
他在鹿鳴澤頸間輕輕嗅了嗅:我喜歡酒的味道。
鹿鳴澤啞然失聲,他身上衣服越來越少,汗卻越來越多,鹿鳴澤手腕上的領帶都被汗水洇濕了一部分,他又用力掙扎幾次,沒成功,奧斯頓直接壓在他背上去了,他最終屈服於身體的感覺,急促地喘息著放棄。
……那我有個要求。
駁回。

鹿鳴澤目瞪口呆:“……我還沒說是什麼啊。
奧斯頓把他褪到肘彎的衣服拽下來扔到地上,手從鹿鳴澤後背撫摸上去:不會給你解開的。
“……”

其實他只是想說,他們還年輕,不用急著玩這麼刺激!
……雖然奧斯頓可能已經不再年輕了,但是他好歹是個初哥上路,這麼急幹什麼呢?不如一步一步,慢慢來,還不容易ED
——”
鹿鳴澤被疼痛感拉回現實,他快氣死了,抵著辦公桌用力掙扎幾下:你他媽的再掰我大拇指!我就……”
你就怎麼樣?

奧斯頓輕輕咬在鹿鳴澤的肩頭,輕聲笑道:是你先走神,把你綁起來都不能讓你集中注意力是吧?那我們換個方法,數數吧。
“……”

奧斯頓微笑著在他耳邊輕聲道:數著自己挨了多少下。
鹿鳴澤反應慢半拍,等奧斯頓開始一、二、三、四地給他示範時,他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什麼。
他哽咽著吼道:……你這個變態!!


69你讓我綁一次才能扯平!
鹿鳴澤切身體會到了那些被校園霸淩的孩子什麼感覺,想反抗不知道怎麼反抗,甚至於不敢反抗。喔,不對,他比他們更慘——他現在是在被軍校的教官霸淩媽的!
一想到以後要在奧斯頓那個混蛋監視之下過軍校的生活,鹿鳴澤甚至產生了不想上學的衝動。
……不不不,不能這樣,不能為了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產生厭學情緒。要積極向上,樂觀開朗。他早晚會把這一年份的操回來。
沒錯,鹿鳴澤跟普通的被校園霸淩的孩子是不一樣的,他不是被欺負了只會哭唧唧不知道反抗的軟包子,時機合適的時候他就會報復回去。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
上衣口袋的手錶又震動了,鹿鳴澤翻個白眼,決定無視它。
————”
但是他把手錶放的地方貼著胸口,它一震就震得鹿鳴澤很不舒服,特別是胸部,很……不舒服!
鹿鳴澤額頭上的青筋跳了兩下,他一把摁住還在不斷震動的口袋,原本就被震到立起來的地方立刻受到更大的刺激。他只好伸出兩根手指,捏住手錶把它狠狠拽出來。
他按了接聽鍵,奧斯頓已經被他拒聽一整天了,他擔心再拒聽下去,對方會做出一些瘋狂的事情。
鹿鳴澤算是看透了,奧斯頓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變態!他以前怎麼就被這傢伙純良又正派的外表給騙了呢?果真是色字頭上一把刀啊,當初不該垂涎他的美色。
但是說實話,鹿鳴澤到現在還垂涎他的美色。
電話一接通,就顯出奧斯頓那張讓他恨得牙癢癢又稀罕得不得了的臉,鹿鳴澤磨了磨後槽牙,露出一個笑眯眯的表情:如果不是正經事,我就打死你!
奧斯頓顯得很猶豫,他溫和地笑了笑,灰色眸子變得非常溫柔,一點都沒有之前的冷酷。但是鹿鳴澤見識過他的兇殘之後,再也不會被他騙到了!大概!
他冷冷地瞥奧斯頓一眼:沒話可說?那我掛了!
等等。

螢幕中的奧斯頓無奈地歎口氣:能見一面嗎?
鹿鳴澤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他:不能!我們最好近期都不要見面。
奧斯頓露出苦笑:我們已經兩個周沒見面了。
鹿鳴澤沒說話,心裡卻在想,最好近兩個月都別見面,省得見了面還想打架。那天他在辦公室差點折騰死他,全程冷酷無情又殘暴,簡直像突然冒出來的第二人格。就說嘛,在地球上的時候那麼多刑偵小說電視劇不是白看的,像奧斯頓這種看似完美的人,身上肯定得有點什麼毛病。
越正直的人越變態,越溫柔的人越鬼畜,像奧斯頓這種又正直又溫柔的人,芯兒裡面絕對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鹿鳴澤一邊腹誹一邊眯起眼睛,對面光屏中的奧斯頓神色中帶上幾分憂鬱:我沒有別的意思,你看,你總要來拿錄取通知書吧。
他伸手從一摞文件中抽出一張淺綠色的卡紙,在鹿鳴澤面前晃了一下,然後放在桌子上:沒有多少天就開學了,沒有通知書你怎麼入學。
鹿鳴澤隱約看到上面有燙金的大字,算算時間也確實該領錄取通知,但是……為什麼他每次都能首先取得他的有效資訊?奧斯頓這個位高權重的傻逼整天總盯著他幹什麼,就不能幹點正事嗎。
鹿鳴澤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煩躁起來:我不拿!你愛給不給!
我保證只給你錄取通知,別的什麼都不做。

奧斯頓好像猜到了他的反應會這樣,他迅速打斷鹿鳴澤的話:而且,我有話跟你說,是關於偽裝劑的。
鹿鳴澤一聽跟偽裝劑有關,比聽到他的錄取通知書還緊張,便猶豫了一下:“……偽裝劑怎麼了?
奧斯頓微笑道:情況比較複雜,必須當面跟你說清楚。
鹿鳴澤想了想,他下意識把指虎給開了,反應過來又關上:好吧,你等著我,我過去,你現在在哪兒?
奧斯頓像是松了一口氣我在家裡,你過來吧。
我不去你家!

鹿鳴澤大聲吼道:也不去你軍校辦公室!重新選個地方!倒不是怕他,而是有過不好回憶的地方去了就會格外煩躁,鹿鳴澤怕控制不住自己,回頭再把這些眼熟的地方給拆了。
奧斯頓苦笑地看著他:不要這麼任性,現在除了這兩個地方之外都有人監視,要不然你想去政府辦公室?
鹿鳴澤斜著眼睛看他:行啊,你敢讓我就敢去。你要是不怕我把你家房頂給掀了,我們就去你家。
——
雖然嘴上這麼說,鹿鳴澤心裡卻清楚,奧斯頓說得沒錯,他們現在不能冒險,除了奧斯頓選的地方都不安全,但是奧斯頓選的地方對他們兩個來說倒是安全了,卻會讓鹿鳴澤感到不爽,真是讓人糾結。

他想了半天,權衡了一下說道:要不然,你來我這裡。
奧斯頓沒有再勉強:好,我去找你,老地方見。
奧斯頓關掉手錶,深深地歎出一口氣,他輕輕靠在椅子上,右手的手指在左手光滑的錶帶上輕輕撫過,如同撫著情人的肌膚一般溫柔,過了許久,他長歎一聲,模樣有些發愁。
鹿鳴澤看著黑掉的光屏,耳朵裡那句老地方見怎麼聽怎麼不是滋味——對於鹿鳴澤來說,救濟站外的小樹林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但是就連這個最熟悉的地方,好像也是奧斯頓的地盤。
那主星上到底有沒有一個地方是屬於他鹿鳴澤的地盤呢?
……好像並沒有。
怪不得自古安土重遷,老人們說的話就是有道理,背井離鄉的痛苦他才剛開始體會到呢。
煩心的事情太多了,近期只有一件事讓鹿鳴澤比較開心,瑪麗從軍隊裡回來了。他們被征走的那批人並沒有全部回來,聽說是軍隊裡給了回家探親的機會,但是大多數人已經沒有親人在外面了。
第一眼看見瑪麗鹿鳴澤差點沒認出來,等瑪麗高興地叫著鹿哥撲進他懷裡,他又不太敢認。瑪麗的變化實在太大,以前她雖然也不是嬌嬌軟軟的小女孩,但是好歹能看出來性別是……“,現在,鹿鳴澤實在不能再用女孩這兩個字來形容她。
女孩會有這麼發達的三角肌?
女孩會有這麼強壯的肱二頭肌?
還有這腿,這人魚線,這豹背猿腰……這這這,媽的這身材要比他都好了啊!
你發生了什麼……”
鹿鳴澤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氣厥過去——他活潑開朗青春無限軟綿綿的可愛的妹妹呢?!
瑪麗嘿嘿笑著抓住自己淩亂而短翹的紅發,笑得不太自然,她心知肚明鹿鳴澤是說她外貌上的變化,卻避重就輕:這個,軍隊裡不讓留長頭髮,我就剪掉了。但是軍隊裡又沒有理髮師,我就隨便自己一剪……你放心啦鹿哥,我讓戰友幫我修了修,他們說看起來不賴。
前面是看上去不賴……”鹿鳴澤聲音有點顫抖,他高高舉起鏡子照著瑪麗的後腦勺:後面呢?!你看過後面了沒?!跟狗啃了似的!

上校聽這鹿鳴澤罵人,不明所以地在旁邊汪地一聲,鹿鳴澤一腳把他撂開:沒說你,邊兒待著去。
上校最近肥減得不錯,至少鹿鳴澤用腳可以把他撂開了,之前撂他只能把他撂到打滾。
瑪麗噘著嘴嘟囔:那有什麼,在軍隊總是戴帽子,遮著也看不見。
鹿鳴澤一把抓住瑪麗的胳膊把她拖起來:跟老子去理髮店!
鹿鳴澤覺得太崩潰了,以前在斯諾星的時候,瑪麗可是曾經因為伍德大嬸不小心給她剪多了一寸頭髮大哭大鬧過,瞅瞅她現在這個熊樣……
瑪麗如今出落得有些健壯,但是她現在的小胳膊還是擰不過鹿鳴澤的大腿,被他一拎就提起來,鹿鳴澤一邊把她往外拽一邊嘰裡咕嚕地念:一個女孩子家,啊?整天打打殺殺就算了,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鹿鳴澤除了在性向和交朋友的方面放飛自我,他本質還是有點封建大家長的自覺性,在他的認知裡,能讓妹妹過得舒舒服服當小公主才是一個成功的兄長該做的事情,現在呢?他居然讓瑪麗去跟一幫糙漢一起當兵,還把自己也弄成糙漢!
瑪麗半蹲在地上打墜墜:鹿哥!鹿哥你別急……我這也是為了賺錢嘛,都沒空管頭髮,而且帽子一戴上誰看得見啊。你聽我說啊,掙到軍功的話可以提日常津貼,到時候你即使考不上軍校我也養得活你……”
鹿鳴澤差點被她氣笑了,他鬆開手,插著腰看向瑪麗:老子已經考上了,用不著你養!
鹿鳴澤這樣說著,其實有點心酸的,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瑪麗也太懂事了吧,讓他去舒舒服服讀軍校,瑪麗卻在軍隊裡拼那個虛無縹緲的軍功?鹿鳴澤可受不了,他覺得還是讓瑪麗回來念女校比較合適。
……鹿鳴澤非常擔心她將來把自己練得像金剛芭比一樣。
他嚴肅地看著她:還有啊,你趁早歇了掙軍功的念頭,你以為軍功是土豆,滿地都有?這次回去馬上跟你們長官報備,問問能不能早點退役下來。
瑪麗完全聽不進鹿鳴澤後面說的話,她歡呼一聲撲在鹿鳴澤身上,兩條有力的大長腿死死盤在鹿鳴澤腰上,大喊大叫:啊!!!!考上了!真的考上了?!我鹿哥這麼厲害!
鹿鳴澤被她撞得幾乎摔下去,掰著她的腿往下扒了幾次沒扒下來,嚴肅的表情也保持不住,他被瑪麗高漲的情緒感染到,忍不住笑著在她結實的肩膀上狠狠拍一巴掌:是考上了,你就等著你哥養你吧!別整天瞎折騰。
瑪麗最後還是跟著鹿鳴澤乖乖去了理髮店,但是她的頭髮被削得有點短,理髮師表示愛莫能助,只能順著她目前的髮型給整得稍微不那麼辣眼睛。
……但是也看不出什麼女孩子的痕跡了,都快成平頭了。
鹿鳴澤帶瑪麗去街上買東西,他對女孩子的飾品不太懂,就讓瑪麗自己挑——鹿鳴澤其實有點後悔,他以前沒錢太小氣,出來只知道給瑪麗買頭繩,頭花都很少買,他來了主星之後發現很多女孩子都喜歡戴什麼水晶的髮卡,總想給瑪麗也買一個,但是前些日子只顧著自己考軍校的事,騰不出空閒,現在倒是有空了,瑪麗的頭髮卻沒了!
鹿鳴澤有些煩躁,他正要拉著瑪麗進飾品店,一轉頭卻見她進了旁邊的軍械店。
……
鹿鳴澤沖進店裡抓著她往外拖:你看那些東西幹什麼!給我過來!
瑪麗立刻抱住店老闆,嗖嗖幾下爬到人家身上,然後指著一把鋒利的黑刃匕首嚷嚷:我要這個!你不是讓我自己挑麼!我就要這個!
鹿鳴澤瞄了一眼價錢——得,比他相中的那條鑽石項鍊還貴,這個死丫頭倒是會挑。
瑪麗斜著眼睛瞅他:別說你不捨得啊,是你自己說讓我挑的,要不要我借點錢給你啊?
“……
滾蛋。

鹿鳴澤心裡那點剛冒頭那點傷春悲秋立刻不翼而飛了。
吃晚飯的時候瑪麗把那身髒兮兮的士兵制服換下來,寬大的白色T恤掛在身上晃晃蕩蕩,偶爾露出她明顯的鎖骨——這丫頭體重重了不少,卻結實了很多,視覺效果上,竟然還比以前豐潤的樣子瘦了不少。
但是不得不說,瑪麗現在這個樣子看上去成熟了很多,倒像能經些事。
鹿鳴澤就猶豫著提了一下路德夫婦的事情。
……其實我早就有心理準備的,鹿哥你一直不說我就猜到了。而且我也不是傻子,那時候發生的事情我都記得,我現在甚至還記得是怎麼逃過一劫的,媽當時把我藏進床裡面……她就意識到有不好的事要發生了吧。
瑪麗說到這裡終於忍不住掉下一顆眼淚,她趕緊掩飾性地低下頭,用手背在眼睛上蹭幾下,再抬起頭的時候臉上已經沒了什麼悲傷的表情,認真地說道:鹿哥,我們都要好好活著。
人的成長總是伴隨著各種各樣的痛苦,或者在某種程度上,成長與痛苦是等同的。
如果可以的話,鹿鳴澤希望瑪麗永遠也不要成長起來,永遠是那個不高興了就撒嬌大哭,高興了就大聲笑的小女孩。
但是他現在能做的只有笑眯眯地接受她的成長:好,我們都好好活著,吃飯吧。
我們在不斷接受生命中的離去,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下去。
吃過晚飯後鹿鳴澤如約來到小樹林,奧斯頓又在那裡等著他了,鹿鳴澤莫名從他身上看出了一點風塵僕僕的味道,他疑惑地問:你這是又去監獄了?
我又不是罪犯,天天去監獄幹什麼。

奧斯頓笑著轉過身來,月光映著他的臉,鹿鳴澤心裡默默稱讚——這個男人跟月光真合拍,別人是溫潤如玉,他是溫潤如月,比玉還要奪目幾分。
你今天出來這麼晚?
我妹妹今天回來了,聊了會兒天。你等很久了嗎?我不是告訴你可以電聯嘛。

鹿鳴澤嘟囔著跳上一棵矮樹,樹枝被壓得上下晃悠幾下,他接過奧斯頓遞過來的錄取通知書,看著上面狼牙鷹翼的校徽笑眯了眼睛:我回去給瑪麗看看,她肯定要羡慕得暴走。
奧斯頓沒說話,站在樹下看著他,不知道在想什麼。鹿鳴澤把錄取通知書翻來覆去看了幾次之後,才抬頭看向奧斯頓:呃,你說還有什麼事要跟我說來著?偽裝劑怎麼了?
哦,偽裝劑你以後不要再用了。

鹿鳴澤眨巴眨巴眼睛:為什麼?
奧斯頓微笑道:有副作用。
鹿鳴澤大吃一驚:什麼副作用?!麥洛奇這個傻逼!就知道他不靠譜!不會把他變成人妖吧!
放心,對你倒是沒有副作用,對我有副作用。
啊?什麼意思?

奧斯頓笑了笑:你記得在辦公室的時候麼?
“……”
哪壺不開提哪壺。

鹿鳴澤把白眼翻上天:記得,怎麼了。
你不要對我有誤會,我平時不這樣的,都怪你噴了太多偽裝劑,Alpha發情的時候與其他的Alpha有親密接觸,只會激怒他們。所以……”奧斯頓攤開手:很抱歉,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的。
騙鬼啊!你捆人的手法那麼熟練可別也不是故意的吧?!

鹿鳴澤從樹上跳下來就走,奧斯頓趕緊跟上去,他抓住他的手腕往回拉:別生氣了好嗎?我給你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綁你完全是職業習慣……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這樣的。
鹿鳴澤被拉住了掙脫不了,只好憤怒地說:那你讓我綁你一次才能扯平!
奧斯頓面無表情地盯著他,鹿鳴澤面無表情地盯回去,就這麼互瞪了好久,奧斯頓終於妥協:真的要這樣?
真的!

奧斯頓深深歎口氣,把領帶解開遞過去,然後自己把雙手背在一起,轉身背對著鹿鳴澤:那你綁吧。
“……”

鹿鳴澤盯著他上看下看不知道怎麼下手,他只捆過豬沒捆過人,但是捆豬的繩子又很長,領帶這麼短,怎麼把他四隻蹄子都給捆起來呢?
奧斯頓突然轉過頭,微笑著說:要不要我教你?
鹿鳴澤像被踩著尾巴似的幾乎要炸上天:不需要!你給我趴下!
奧斯頓嫌棄地看著滿地樹葉:這麼髒你讓我趴下?
鹿鳴澤立刻把外套脫下來鋪在地上,用力拍了拍,然後大聲道:趴這兒!
“……”

已經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了,生氣都這麼可愛可怎麼辦啊。
鹿鳴澤鼓搗了很久終於找到一點門道,他拉著奧斯頓一條腿往上抬,準備把他綁成一個“O”的形狀掛在樹上,懲罰他一晚上。正在這時,有腳步聲窸窸窣窣進了樹林,鹿鳴澤和奧斯頓同時朝那邊轉過頭,看到一張驚愕的臉。
奧斯頓笑得很自然——如果他的肢體動作也更加自然一些就好了:啊,瑪麗,好久不見,最近過得好嗎?
瑪麗一副見鬼的表情往後退:“……打擾了,我什麼都沒看見,你們繼續。
“……”

鹿鳴澤看著頭也不回跑出小樹林的瑪麗,突然有種想把奧斯頓團成個球就地活埋的衝動。奧斯頓倒是無所謂,總之他在斯諾星的時候就被伍德一家打上鹿的Alpha”的標籤,現在只是被瑪麗看到了而已,頂多被她覺得自己哥哥有什麼古怪的癖好唄。呵呵。
奧斯頓悠閒地晃了晃沒有被綁起來的一條腿,保持微笑看著鹿鳴澤:還要繼續嗎?你不是想把我掛在樹上嗎。
我改主意了,我要把你埋在地裡……”
那我也不會長出來更多的。
“……”



70 你今年貴庚?
家長的事沒有必要跟孩子解釋,鹿鳴澤一向是這種觀點,所以他不打算對瑪麗解釋剛剛為什麼把奧斯頓綁成那種樣子。
或者說,這件事越解釋越麻煩。
奧斯頓和鹿鳴澤並排坐在沙發上,助理機器人端給他們一人一杯白開水,然後離開了。
助理機器人比起機器管家來說就是會差很多,它們只會由一種設定模式來進行服務,比如端上來的飲料永遠是白開水,他們像真正的機器一樣。而機器人管家則能夠針對外界刺激進行資訊回饋並對其作出反應,更加接近於一個人。
機器管家的價格昂貴,整個救濟站都沒有一個機器管家,只有一些助理機器人。
你為什麼還沒走。
鹿鳴澤有些不爽,抱著手臂在公共沙發上靠著:你沒看見嗎,我這裡的地方簡陋得很,沒辦法招待您這位大少爺。
救濟站裡所有的東西都是公共的,公共客廳、公共客廳、公共澡堂……他們根本沒有私人空間,使用一切設備都得輪流來。雖然如今很多人都去參軍,空出來的地方足夠大,但是做事還非常不方便。
奧斯頓皺起眉頭:你倒是提醒了我,這件事是我的錯。我應該早點給你們安排合適的住所,你暫且忍到明天吧。
鹿鳴澤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用吧,我後天就去軍校報導了,瑪麗明天也要返回軍隊,即使有住處,也沒人去住的。
奧斯頓是真心感到抱歉,倒不是他真的沒有放在心上,只是他平日裡從來沒考慮過這等小事,所有的日常起居都有機器管家給他安排好,某種程度上,他習慣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他的慣性思維中根本沒有沒房住這一條。
阿澤……”
奧斯頓歎口氣握住鹿鳴澤的手:我首先必須承認我的失誤,但是以後你有什麼生活上的困難一定要跟我說好嗎?有些事我考慮不到,你得提醒我。
鹿鳴澤翻個白眼用力抽回手:得了吧,我又不是養不活自己了,如果不是瑪麗跟著去軍隊,我早就解決這個問題,我一個人住哪兒都行,幹嘛額外花錢。而且習慣了這裡的話,還挺好的,你不是說了嗎,至少這裡安全。
話雖然這樣說……”

奧斯頓只說了一個開頭,後面的沒再繼續下去,他把視線落在鹿鳴澤放在一旁的錄取通知書上。
鹿鳴澤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乾脆看電視。
他把手輕輕放在桌面上,純色的桌子上立刻浮現出一個感應控制盤,鹿鳴澤在上面輕輕撫了幾下,找到電視機的遙控主機板,開始電臺換。電視裡面熙熙攘攘的人聲終於讓這間屋子有了點人聲,鹿鳴澤隨口問道:不過你今天進來救濟站沒關係麼,被人監控到你出入這裡怎麼辦?
奧斯頓這時候才回過神,朝他笑了笑:沒關係,一次兩次的,沒那麼嚴重。
鹿鳴澤無所謂地點點頭,把電視換到娛樂頻道,一打過去就看到了奧斯頓那張臉,鹿鳴澤乾脆停下換台的動作,笑眯眯地盯著螢幕看:哎,你看,你成明星了。
神秘莫測的尼古拉斯侯爵自從上次在媒體面前露面,再也沒有在公眾面前出現過,但是關於他的消息從來沒斷過,畢竟看臉在人類社會中是個永恆的話題。奧斯頓這三個正代表著財富和權利的最高點,如今這位傳說中的神明又被加上美貌一項話題度更高的特性,不大肆圈粉才怪。
奧斯頓對於鹿鳴澤的調侃並不放在心上,他隨意看了一眼電視機上的畫面,微微皺起眉:炒作太過,這是哪個電視臺,回頭讓文化部打個電話過去,讓他們收斂收斂。
而且他露面的就只有那一小段新聞視頻,翻來覆去地截圖柔光,看都看膩了。但是也怨不得電視臺,奧斯頓不願意的話,誰都別想得到任何關於他的訊息。
鹿鳴澤斜他一眼:有點娛樂精神好不好。
他端起面前的白開水喝了一口,換了個台:不過自從你這個成功的圈粉案例出來之後,我發現各種王子也開始更頻繁在公眾面前出面,好像也想靠這個在總統大選的時候給自己拉高一點人氣。
奧斯頓抱著手臂靠在沙發上微笑道:沒用。
“……”

他說得沒錯,最後他這個監察官不鬆口,這些王子們的人氣有多高都沒用。
奧斯頓跟鹿鳴澤看了一會兒電視,突然說:你搬過來跟我一起吧。
“……
什麼?鹿鳴澤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維。

奧斯頓笑著看向他:我想了幾種方案,還是覺得住我那裡最安全,又安全又方便。
不住,我住軍校宿舍。
當然,但是週末你要過來。
“……”

鹿鳴澤想了想平時去侯爵府邸有多麻煩,又果斷地拒絕了:為什麼啊?我平時在軍校不行麼?我聽說格拉斯哥的住宿條件很好,有兩人室甚至單人室,週末我還想自己出去玩呢。等他領到軍校的晶卡,他就要在帝都周圍到處逛逛,誰要週末跟他回去住,多不自由。
奧斯頓的理由很充分:回來也不耽誤你玩,更何況,我們需要互相溝通資訊,有些事情我必須親自跟你傳達,你不會以為考上軍校之後就能徹底安心了吧?你是去軍校玩的嗎?
“……
那我是去做什麼的?

奧斯頓微笑道:預備特務。
“……”

他們兩個人在這邊僵持不下,瑪麗突然捧著紙筆跑過來,她先遠遠地看了鹿鳴澤和奧斯頓一眼,見他們兩個齊刷刷將頭轉向這邊,才靠近過來。鹿鳴澤覺得瑪麗臉上的笑容很奇怪,不知道是賤笑還是訕笑,總之讓人一看就想打她。
幹什麼?不是說要寫計畫表麼?寫完了?
瑪麗笑嘻嘻地坐到鹿鳴澤身邊,挨著他蹭兩下:我這不是遇到不會寫的字,過來問你嗎?放心,不會耽擱你們太長時間的。
她把紙筆遞給鹿鳴澤:輕鈦金屬的鈦怎麼寫?
鹿鳴澤好笑地接過紙筆,在紙上寫下來:你這是在寫計畫表還是寫購物清單?
輕鈦金屬其實是他剛剛給瑪麗買的那把黑刃匕首,又是一種他沒聽說過的金屬打造的刀,聽說又鋒利又輕靈,很適合以速度見長但是力量不足的雌性使用。
瑪麗朝鹿鳴澤吐了一下舌頭:都寫一下嘛。
她拿過紙筆想走,卻被鹿鳴澤叫住,指著旁邊的沙發讓她坐下來:“……別急著走,我有事跟你說。
瑪麗莫名其妙地坐到一旁,看著鹿鳴澤和奧斯頓兩個人臉上截然相反的表情,心中不由疑惑:鹿哥,你到底想說什麼?我還有東西要寫呢。
奧斯頓看了鹿鳴澤一眼,示意他繼續,後者尷尬地乾咳幾聲,指著他說:這個,之前有很多事情沒跟你提,我今天是想跟你正式介紹一下,他是……”
瑪麗笑嘻嘻地接道:奧斯嘛,我知道,又不是第一次見面。
奧斯頓笑著對瑪麗點點頭,表現得很自然,鹿鳴澤反而是那個不自在的,他暗地裡瞪了奧斯頓一眼,勉強笑道:我知道不是第一次見面,這個,這不是到主星了嘛,我想重新介紹一下他的身份。
瑪麗默默地看看鹿鳴澤,又看看奧斯頓,挑起一邊眉毛:你們要結婚了?
啪!

鹿鳴澤沒控制住手勁,把被子捏碎了,白開水嘩啦一聲灑出來。奧斯頓立刻伸手去拉鹿鳴澤:阿澤,你的手沒事吧,怎麼不小心點?
……沒事。

鹿鳴澤用力把手抽回來,握成拳頭,他在瑪麗臉上看到了眼熟的賤笑,要不是奧斯頓坐在這裡,他就當場把瑪麗打一頓,讓她明白明白什麼叫長兄如父。
哈哈哈哈!
瑪麗趴在沙發扶手上笑得直不起腰,見鹿鳴澤想上前收拾她,才急忙擺著手:好啦好啦,我不跟你們開玩笑了,到底想說什麼?鹿哥,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在電視上見過奧斯,沒有必要特地對我介紹他的身份吧?
鹿鳴澤歎口氣:正是因為這樣,才要跟你說,以後不要對別人提起奧斯跟我們的關係,還有他以前在斯諾星上的事,也不要提起。這件事關係重大,你一定要牢記,知道麼?
瑪麗是個懂事的孩子,儘管有時候會有些調皮,但是鹿鳴澤刻意強調過的事情她還是會嚴格遵守的。
她嚴肅地點點頭:我明白了。但是這樣的開頭有點像忘恩負義的渣男模式哦,鹿哥你要當心他,最好多多考察,不要這麼早就把自己嫁出去。
“……”

鹿鳴澤額頭上蹦出一根青筋,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奧斯頓突然開口:瑪麗。
嗯?

他微笑地看著毫無防備的瑪麗,看著她頸間輕描淡寫地說:很漂亮啊。
“……”

瑪麗的笑聲戛然而止,她條件反射地捂住脖子,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奧斯頓卻像確認了某件事一樣,笑得非常瘮人,輕聲道: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知道嗎。
她立刻火燒屁股似的蹦起來跑開:知道了!你們聊天,我先去忙了!
鹿鳴澤莫名其妙地看了瑪麗的背影一眼,又看向奧斯頓:她怎麼了?你在說什麼很漂亮?
我在說她的項鍊。

鹿鳴澤依舊一頭霧水:項鍊?什麼項鍊?
奧斯頓伸手去摸桌子上的觸摸盤,把電視臺換到軍事頻道,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你對你妹妹可真不怎麼關心。她談戀愛了,你不知道?
什麼?!

奧斯頓沒說話,鹿鳴澤朝瑪麗跑走的方向看了一眼,直接把電視機關上,抓著奧斯頓的衣領強迫他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別賣關子,快說!什麼談戀愛!
雖然他不願意看到瑪麗沉浸在未婚夫失蹤的陰影中,但是也沒想到她會這麼快陷入戀愛中啊,對方是什麼人,靠不靠譜他都不知道,這孩子就戀愛了?!
你不如自己去問?我不喜歡背後說別人的事情。
鹿鳴澤立刻站起來,走出去兩步又退回來,重新坐下。他鬱悶地瞥奧斯頓一眼:別扯淡,你覺得我去問合適嗎?就算瑪麗是我妹妹,人家也是個大姑娘啊……說多了還會被討厭。你少廢話,知道什麼趕緊說。
奧斯頓深深歎一口氣:好吧,這件事也怪不得你。她現在戴的那條項鍊是今年出的最新款。它可以在陽光下隱形,在沒有陽光的地方會像水痕一樣顯現出來,這款項鍊在Omega中相當受歡迎——當然,有一部分雌性也非常喜歡。但是按照你現在的收入,顯然是買不起的,更不可能是她自己買的。所以我猜測,那可能是她的戀愛對象送的。
鹿鳴澤皺起眉:我真沒發現什麼項鍊……”
奧斯頓攤了攤手:可以理解,我也是因為最近比較關注這種材料才發現的。而且她跟我們聊天的時候一直在下意識用衣領遮擋脖頸,期間還用手扶了衣領五次,顯然,她並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
奧斯頓若有所思:我覺得你應該多關注關注她,按照我對瑪麗的瞭解,她不是個貪小便宜的人,收了對方這麼貴重的禮物,卻又不想公開……這種戀情讓人覺得怪怪的。當然,她也有可能只是在猶豫怎麼跟你說。
但是奧斯頓隨即又想到,他跟鹿鳴澤目前貌似也是他口中這種怪怪的戀情,他們雖然彼此默認了對方的身份,但是還沒有一個說法,尤其鹿鳴澤,對他的感情根本無法捉摸,他好像隨時可以轉身離開一樣。因為他的態度太過無所謂,奧斯頓根本感覺不到鹿鳴澤的在意。
當然,這也是他今天要來的目的,他之前的某些舉動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癖好,讓對方對他……好像產生了某種誤解。
好吧,也許並不是誤解,但是鹿鳴澤顯然不喜歡被那樣對待。
奧斯頓在心裡深深歎一口氣,總結失敗經驗——他這次太急了,鹿鳴澤看起來好對付,但是想燉爛了他,還需要些火候。
或許暫且回到從前那種若即若離的關係比較好?
鹿鳴澤不知道奧斯頓腦子裡彎彎繞繞的想法,他現在跟被雷劈了似的坐在沙發上,幾乎沒辦法動彈。
鹿鳴澤體會到了突然得知自家孩子早戀的家長的心情,怎麼想怎麼不是滋味。瑪麗在軍隊還能認識什麼好人嗎?!她眼光好點還好,但是從她如今的形象來看,鹿鳴澤主觀意義上就非常不信任她的審美,如果看上了像斯諾星上那些人一樣的傻逼可怎麼辦啊?
奧斯頓見鹿鳴澤這個樣子,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安撫:不過你也不要太緊張,我早就說過,你該對瑪麗放手一些的,不要總是想攥著她,她有自己的想法。
鹿鳴澤煩躁地把他的手扒拉開:你又沒有妹妹,你懂個屁。
這麼凶?早知道不跟你說了。

鹿鳴澤立刻掛上假笑:拜託大少爺您下次發現什麼異常也一定要跟我說哦,小的感激不盡。
奧斯頓滿意地拍拍他的腦袋:看你表現。
“……”

奧斯頓看了一眼窗戶外面的天色:我該回去了,送送我吧。
鹿鳴澤這才反應過來,不知不覺都快半夜了,但是他居然就只請奧斯頓喝了一杯白開水。他趕緊從沙發上站起來,跟奧斯頓並肩往外走:走吧,送你出去。
說起來,我都沒來得及問你,你晚飯吃了麼?

奧斯頓笑道:你現在問有點晚了吧,已經是睡覺時間了。
鹿鳴澤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我下次再見你,第一件事就問你吃了沒。
奧斯頓目視前方,笑得雲淡風輕:不用了,我又不是你養在斯諾星上那些蠢東西。
鹿鳴澤看著他的側臉,不由地撇撇嘴——這個人還真是不能對他好,稍微對他溫柔一點,他就開始找茬。
奧斯頓突然站定,他轉過身看著鹿鳴澤:那我走了,你回去吧,記得按時報到。行李就不要拿了,軍校裡有。
鹿鳴澤被他這一通嘮叨說得啞口無言:行啦,知道了,你怎麼跟我媽似的……”
奧斯頓微微皺起眉:我只是覺得之前對你關心太少。
鹿鳴澤抽抽嘴角:已經夠多了好嗎?已經進行即時監控了好嗎?這個人怎麼最近跟突然進入更年期似的。
想到這裡,鹿鳴澤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話說,我心裡一直有個疑惑,你……你貴庚啊?
奧斯頓剛想捧著鹿鳴澤的臉來個甜蜜的goodbye kiss,卻被對方突然嚴肅起來的表情打斷,只好停下來問:貴庚?
就是你多大……算了,你、你還是不要跟我說了。萬一真是爸爸輩兒的,甚至於爺爺輩兒的,以後他們倆還怎麼……啊?!那他肯定會出現勃起障礙!

鹿鳴澤被自己的猜測嚇到,他默默後退一步:我先回去了,再見。
奧斯頓面無表情地看著鹿鳴澤身形僵硬地離開,其實有些摸不著頭腦——多大了?為什麼突然問這種問題?等等,goodbye kiss呢?雖然說要保持一定距離,但是不能連親吻都沒有啊,這個距離就拉得太遠了吧。
但是很可惜,他的行動力難得沒跟上大腦的運轉速度,現在再追過去索吻也有些奇怪,氣氛都不對勁,就這麼眼睜睜看著鹿鳴澤走遠了。
……以後有時間補上好了。
奧斯頓默默記下這一筆。


71 開學日
格拉斯哥的開學儀式可以算得上世界矚目,而進入軍校的學生們也有這樣的自覺——今天,他們是全星際的焦點!
格拉斯哥作為各項條件都是聯邦最優的軍校,每年只在星際範圍內招收150名學生,這些學生可以說是全世界範圍內的骨幹精英,年紀也都在青年時期,甚至沒有形成穩定的三觀,各路人馬想要拉攏人才,培養得力的左膀右臂,首選當然是格拉斯哥。更誇張一點,有人甚至會在格拉斯哥身後撿漏,去拉攏150名之後的學生。
所以開學這天來了很多達官顯貴。
不過很可惜,他們都沒辦法走進校門。
格拉斯哥的第一任校長到底是誰已經不可考據,因為這所軍校在聯邦成立之前就已經存在,它屬於最初的格萊斯帝國,如今在軍事領域稍有名氣的將軍,追溯到本源,都會與格拉斯哥有那麼一點關係——包括如今位高權重的尼古拉斯家族和賽普勒斯家族。
至於格萊斯帝國是什麼?也已鮮為人知,它並沒有被記載在星際歷史中,原因不明。當然,已經很少有人再提起格萊斯帝國了,在民主和平等為最熱話題的星際聯邦,提帝國簡直是在給自己找不痛快。
作為星際範圍內最棒的軍校,格拉斯哥開學的第一天也不能免俗——跟全世界所有學校的開學儀式一樣,第一天是國旗下的講話。
時隔多年,再次穿上這一身軍裝制服,鹿鳴澤的心情是非常複雜的。他最初覺得興奮,興奮之後是安心——媽的,死過一次終於又混成國家編制了,鐵飯碗!捧住了不會被餓死的鐵飯碗!
但是當他仰頭望著代表聯邦的黑底繁星旗,和飄在旁邊的狼牙與鷹翼組成的校旗時,鹿鳴澤胸中突然油然而生一股心虛感—— 頭頂上飄的不是五星紅旗,他怎麼就覺得這麼彆扭呢?
能夠進入格拉斯哥給他們進行國旗底下講話的人並不多。校長算一個,這是每年例行;奧斯頓算一個,因為他曾經是軍校的資深教官,在本職事業上做出了突破性貢獻,作為教官代表;第三個是大王子,他代表總統發言。
其他人,不論地位有多崇高,財富有多強盛,都無法站在格拉斯哥的發言臺上。
格拉斯哥一直都是一所吊炸天的軍校,誰的賬都不買。
鹿鳴澤第一次見到了大王子本人,他原本以為自己會非常恨對方,因為斯諾星的悲劇都是由這個人一手造成的,如果沒有大王子,他現在可能還和伍德一家安安穩穩待在一起……
但是當這個人真的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鹿鳴澤卻一點恨的感覺都沒有,這很奇怪,按照他年輕時候的脾氣,他可能當場撲上去撕了他。
……難道是他老了?
大王子本人比電視上好看一些,可能因為他在電視上太做作了,說話都用詠歎調,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們貴族的習慣,奧斯頓做演講的時候也這樣嗎?
“……很榮幸,能夠代表我的父親接見諸位聯邦的人才……最後,請大家銘記聯邦的榮耀和格拉斯哥的榮耀,我是賽普勒斯第六世,烏利爾賽普勒斯。創造格拉斯哥榮耀的人民永垂不朽!
貴族冗長又複雜難懂的發言終於結束,鹿鳴澤聽得腦袋有暈了,還是沒有抓住他要說的重點到底是什麼,最後的部分可能只是大王子的個人宣傳。
奧斯頓作為教官代表最後一個發言,其實最後一個發言有點不好,因為好話都被前面的人說光了,他再想說就要絞盡腦汁別出心裁,重複內容太多會令大家感到無聊。
奧斯頓站在發言臺上,微微低著頭看向他們,他在人群中掃視了一圈,微笑道:早安諸君。
鹿鳴澤莫名有種緊張感,他覺得剛剛好像被奧斯頓的視線掃了一下,可能是錯覺吧。但是奧斯頓接下來的舉動令鹿鳴澤確信,剛剛的感覺並不是錯覺,他在人群中準確地找到了鹿鳴澤的位置,並看向他。
奧斯頓說:接下來兩年的軍校生涯裡,我將擔任你們的審偵學教官,希望我們可以和睦相處。
鹿鳴澤驀地緊張起來,他後背上的肌肉條件反射地繃緊,直到奧斯頓的視線移開看向別處,那種讓人汗毛倒立的緊張感才退去。
……”
鹿鳴澤小小地呼出一口氣,卻聽周圍一片抽氣聲。
“……”有沒有搞錯,連呼吸頻率也這麼不一致?他不想這麼特立獨行啊。
尼古拉斯侯爵!
不知道是誰小聲地驚叫一聲,現場頓時陷入一片靜默。奧斯頓準確地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看過去,但是大家穿得一模一樣,又戴著帽子,他根本看不清剛剛是誰叫的。但是這句話像一個信號,迅速在所有新生內傳開,鹿鳴澤聽到了一些被壓得極地的竊竊私語。
尼古拉斯侯爵!居然真的回來軍校當教官了!
鹿鳴澤忍不住斜著眼睛往四周看了看,大家雖然還是保持軍人的基本修養沒有動彈,但是臉上隱約興奮的表情已經遮不住了。鹿鳴澤不禁為奧斯頓擔憂,校長和總統都沒有這樣的人氣,奧斯頓作為一個監察官,會不會太囂張了?
並非鹿鳴澤杞人憂天,一年級生這邊還好一點,站在方隊之後略偏右一點的二年級生早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們在軍校的時候從上一級們口中多次聽到過尼古拉斯侯爵的傳說,聽的多,見到的卻少,這種口口相傳的傳說令奧斯頓徹底成為一個神話般的人物。
可以說軍校中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奧斯頓的狂熱崇拜者,另一種是沒有聽說過奧斯頓傳說的人。
但是有一點鹿鳴澤猜錯了,形成今天這種局面並不能怪奧斯頓囂張,因為他從來沒刻意去導向軍校生們的輿論,他們崇拜強者,崇拜所有驍勇善戰的將軍。奧斯頓為聯邦做出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他才能得到這麼多民眾的崇拜。
諸君。
奧斯頓含笑的聲音打斷所有人的竊竊私語:正如殿下所說,格拉斯哥的榮耀要你們來維護,但是在接下來的兩年中,我只希望諸君做到一件事。很簡單,希望每個人,都能在我的課堂上拿到A的成績。
他說完勾了勾唇角:提前聲明,我並非一名慈祥的教官。
鹿鳴澤聽他說這句話莫名打了個寒顫,他見識過奧斯頓不慈祥的樣子,正處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狀態。不對,他那簡直不是不慈祥,而是變態!鬼畜!
……他以後最好別得罪這個人,翹課什麼的是別想了,儘量拿高分討好他吧。
但是審偵學是什麼學?光從名字來聽,鹿鳴澤根本想像不到這是什麼玩意兒。
被熱血衝昏頭腦的學生們也冷靜了一些,因為他們突然想起有幸受奧斯頓教誨過的長輩們在炫耀之後,用嚴肅的表情說:但是尼古拉斯侯爵是非常嚴格的,最好不要在他的課堂上耍花樣,你們會死得很慘。
聽說他的課堂上經常鬼哭狼嚎。
聽說他的課堂上甚至會有人被嚇暈。
是的,與奧斯頓驍勇善戰的名聲並駕齊驅的還有一個另一個不怎麼好聽的稱號——“魔鬼教官
奧斯頓說完之後向校長和大王子詢問:還有什麼想說的麼?
校長微笑著表示沒有,大王子的表情看起來有些不爽——他向來嫉恨奧斯頓的人氣,而且他心知肚明,對方根本不支持自己繼任總統的位子。但是他代表總統的發言已經結束,便高傲地抬了抬下頜:沒有。
奧斯頓朝著三百名學生輕輕揚起手:那麼我宣佈,解散。
鹿鳴澤非常欣賞奧斯頓的發言風格——應該說是所有的講話,他都欣賞簡短的,在地球上的時候聽多了領導的廢話,鹿鳴澤已經對此類演講產生了條件反射的排斥心理。
奧斯頓今天的表現他非常滿意,甚至想誇獎他。
國旗下的演講結束後,鹿鳴澤看見奧斯頓被幾名老師一同拉走,對方似有若無地往人群中瞥了一眼,鹿鳴澤下意識躲了一下,隨即壓著頭上的帽子低下頭,避開奧斯頓的視線。對方沒有過來糾纏,走時只留下一個似有若無的笑容,鹿鳴澤趕緊跟上新生的大部隊離開——他還要去收拾宿舍。
新生宿舍的條件比鹿鳴澤想像中還要好很多,建築都是歐式的,擺設很齊全,但是整體色調還是延續了軍校簡潔禁欲的風格。
鹿鳴澤四處看了看,發現他將會有兩位舍友。
但是即便如此,這個屋子也不會讓人感到擁擠。
一個大客廳是公共區域,並聯著三間臥室,一人一間,房門關上之後,房間內的空間就完全屬於自己,一點都不會被外界打擾到。客廳外面還有一個房間,是個盥洗室,鹿鳴澤推開門看了一眼,發現裡面還有一個超大號的浴缸。
難道他們三個共用一個浴室?條件還不錯,還以為要去公共浴室洗澡。
鹿鳴澤按照領到的號碼牌進去自己的房間,進了房間之後他更驚訝了,說實話,兩輩子加起來他沒住過這麼好的房子——除了侯爵府之外,因為那地方根本不是他的房子。
這裡雖然只是個單人間,但是能有的東西全都有,不但設備齊全,房間裡甚至還有一間單人浴室。
——那外面那個浴室就是做擺設用的嗎?校方到底有多土豪!
儘管這樣腹誹著,但是鹿鳴澤當然不會因為住的地方條件太好產生不滿,他把自己狠狠扔在床上,朝天花板吼了一聲——還是吃國家的飯爽。
瑞恩?
外面傳來一個猶豫的聲音,鹿鳴澤眨巴眨巴眼,反應一秒瑞恩是誰,然後猛地從床上蹦起來。他的房間門沒關,探出頭去,看見客廳中央站著一個眼熟的人。
蓋文?!哇塞!你住這間?!
鹿鳴澤沒想到,蓋文居然會是他的室友之一,他現在看見蓋文的心情跟之前就大不相同了,鹿鳴澤高興地沖過去跟蓋文擊掌:太有緣分了吧,我還在想室友會是哪個。
蓋文一笑露出兩排大白牙:我住你旁邊這間,剛開始我也沒想到啊,畢竟你是優等生,我這種倒數的怎麼跟你住一間。
鹿鳴澤笑眯眯地說:大概本校實行一幫一政策。
什麼是一幫一?
優等生帶差等生唄。

鹿鳴澤說完覺得自己有點囂張過頭,撓了撓後腦勺:不過我也只是理論知識比較厲害,你實戰經驗肯定豐富啊。
蓋文仿佛還沉浸在遇上熟人的驚喜中無法回神,在那嘿嘿地傻笑,鹿鳴澤心說這傢伙都四十五了怎麼還這麼不穩重,一邊往唯一一間沒有人來的房間看過去——還有一個室友,不知道會是誰呢?
你在想另外一個傢伙是誰?
蓋文出聲打斷鹿鳴澤的想像:我在宿舍樓下看見他了,他拿著345的門卡。
在分配房間鑰匙的時候,他們每個人被分了兩個電子卡,一個是房間門卡,一個是自己房間的感應卡,防盜設施看上去相當不錯。
鹿鳴澤下意識問:是個什麼樣的人?
蓋文笑道:看上去像個貴族。
……
又是個貴族,他們這裡的貴族都他媽的量產嗎?讓他這個平民可怎麼混啊。

從他僅見的幾個貴族來看,貴族在鹿鳴澤眼裡已經可以用幾個代名詞來形容——傲慢,怪癖,事兒媽!
這種室友能發展成一起扛槍一起嫖娼的好兄弟嗎?
……蓋文看起來還行。
蓋文說完,大門就哢噠一聲響了,他們兩人一同轉頭向門口望過去,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門外黑洞洞的,沒有人,只有黑影,仿佛鬧鬼。
鹿鳴澤條件反射地抖了抖:……是風刮開了吧?
蓋文也配合地點頭:應該是,我去關門。
但是還沒等他靠近門口,一個黑影突然閃了進來,屋內兩個人被嚇了一跳,吱哇亂叫地跳開。鹿鳴澤只條件反射地叫了一聲,然後聽到有人在笑,他急忙閉上嘴,只見一個穿著軍綠色制服的高大男子靠在門口,他笑得前仰後合,鹿鳴澤抽著嘴角拉住蓋文,兩個人一起看向他。
對方這才停下來,斜斜地勾起唇角:鄉巴佬,怕成這樣!
操!這個室友有點不討喜!
鹿鳴澤額頭上的青筋微微抖了幾下:你說誰鄉巴佬。雖然他確實是鄉巴佬,但是自從跟希伯來打過交道之後,鹿鳴澤就對鄉巴佬這幾個字非常反感!
對方微微抬起下巴看著他:說的就是你們,背後議論別人的鄉巴佬。
鹿鳴澤愣了愣,轉念一想——他們剛剛……貌似真的在談論這位沒見過面的室友。
蓋文見他倆之間氣氛不太好,趕緊上前打圓場:哈哈哈……這是個誤會,我們沒有在議論你,剛剛只是在猜另外一個室友會是誰,抱歉啊。我叫蓋文,他是瑞恩,請問你名字是?
鹿鳴澤以為他不會理會蓋文,沒想到他卻用手指抬了抬帽子的邊沿,語氣裡帶著不可忽視的驕傲:史蒂文法蘭西斯,哼,你們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鹿鳴澤沒做聲,他回憶了一下之前見過的幾位貴族,難道他們都習慣性用鼻孔看人?記得第一次遇見奧斯頓的時候,對方也是這副樣子跟他說話!
哈哈,你好,史蒂文,以後就是室友了,大家要互相照顧啊。
蓋文的話剛說完,隔壁突然傳來一陣口哨聲,然後隱隱約約聽到一聲大喊:集合——
鹿鳴澤整個人都驚悚了:集合?集合?!臥槽!集合了蓋文!快!
他手忙腳亂地去床上找自己的風紀扣,一邊大聲抱怨:咱們學校集合是用喊的嗎?!好歹吹個號啊!
史蒂文沖到窗前將身體探出去,看了一會兒說:不是我們集合!是肄業生在訓練。
肄業生?

史蒂文轉過身,抱著手臂靠在窗邊笑著看向忙著整理軍容的兩個人:鄉巴佬就是鄉巴佬,連肄業生都沒聽說過?你們求我我就解釋給你們聽。
鹿鳴澤忍無可忍地吼他:誰稀罕!你憋著吧!
史蒂文嘿嘿笑道:那我就非要說出來。
“……”
這個人是不是有病啊?!

蓋文在一旁無奈地歎口氣:你們倆能不能好好相處,不要剛見面就吵架……好了史蒂文,你要說就快點。
這要從格拉斯哥的歷史說起,故事太長了……”

鹿鳴澤笑嘻嘻地打斷他:那就長話短說。
史蒂文攤開手:好吧,肄業生就是沒能成功從格拉斯哥畢業的學生,有五年時間將自己以前沒及格的課業修滿,如果五年之後能夠成功畢業,也可以算作格拉斯哥的合格學生,但是如果五年之後還沒有修滿學分,那就只能退學咯。不過每年能夠從格拉斯哥成功畢業的人只有百分之十左右,肄業生還是很多的。
鹿鳴澤吃驚地張了張嘴:我說呢,我們兩個年級加起來一共才三百個人,但是學校面積卻大得離譜。感情都是被留級生占著呢?五年啊,五年積累下來的留級生,那得有多少。而且這畢業率也太低了吧,他們這裡畢業條件是有多苛刻?!
哼,你不要看不起肄業生,說不定將來你也會肄業。
鹿鳴澤翻個白眼,懶得跟這小子一般見識:我要去食堂吃飯,蓋文一起麼?
好啊,史蒂文也一起吧。

鹿鳴澤聞言瞥了他一眼,蓋文假裝沒看見,一手一個摟住鹿鳴澤和蓋文:走吧走吧,以後大家都是同學了,一起去吃飯。對了,史蒂文繼續說一說肄業生的事情吧,我可不想被留級五年……到時候我都超齡了。
哼,你求我我才會給你說。

鹿鳴澤看不下去:那你就憋著別說!
嘿嘿,那我偏要說。
“……”
蓋文為什麼一定要拉著這個神經病一起吃飯?!



72 體能訓練課
奧斯頓到底有多牛逼?他是一個可以令體制都向他低頭的男人。
史蒂文雖然又煩又神經,但是他對軍校的情況確實比蓋文和鹿鳴澤瞭解多很多。比如他瞭解奧斯頓的過去,他從很多前輩們口中聽過關於他的傳說。
很久以前格拉斯哥並沒有審偵學這一科,但是自從尼古拉斯侯爵任教之後,從他們那一屆就加上了這一門課,而且屬於必修。
史蒂文說到奧斯頓的時候整個人都眉飛色舞的,鹿鳴澤從他身上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尼古拉斯侯爵說,審偵學並不是單純粗暴的刑訊逼供,而且將審訊和偵查相結合的一門課,因為即便是全機械戰鬥也需要人來操作,機甲不可能完全代替戰士,在未來戰鬥中將佔有很重要的位置。
鹿鳴澤用叉子搗餐盤裡的青菜,沒有什麼反應,只偶爾在史蒂文說得激動的時候抬眼看他一眼。原來審偵是這個意思,聽上去倒是挺像那麼回事,但是為什麼跟審訊放在一起。
……奧斯頓是教人審訊的?
但是尼古拉斯侯爵離開軍校之後,審偵這門課又變成了選修。
鹿鳴澤把叉子上的青菜放進口中:因為終於覺得這門課雞肋了?
史蒂文冷哼了一聲,對鹿鳴澤侮辱自己偶像的行為嗤之以鼻:當然不,是後來請來教學這門課程的教官都沒辦法教得很好,雖然尼古拉斯侯爵離開格拉斯哥的時候將所有的技巧傾囊相授,但是那些人學得都是些皮毛,也不會創新,每次都只能教侯爵教過的一些東西。久而久之就變選修了。
鹿鳴澤對此沒有再評價,因為這話說的確實有道理,這門課程是奧斯頓開創的,當然由他教授才最合適,最知道從哪裡入手。
我只知道尼古拉斯侯爵厲害,沒想到這麼厲害。
鹿鳴澤瞥了蓋文一眼,心想怎麼連他也跟著一起誇,這個世界上還有人不是奧斯頓的粉絲嗎?
他剛想完,食堂進來一撥人,鹿鳴澤還沒來得及回頭,就看到坐在對面的史蒂文驚訝地張大嘴。
他趕緊轉過頭去看,是奧斯頓跟幾個教官進來了。
教官們的制服是深綠色的,鹿鳴澤覺得奧斯頓還是穿藏藍色那套比較順眼。其實光從制服的樣式也能看出軍隊和軍校各屬於哪方,奧斯頓那套藍色的是他在政府部門的制服,與軍隊的制服一致。而綠色的是軍校特有的制服,它不屬於任何一方的管轄。
不過不管穿哪套,奧斯頓都會規規矩矩配戴肩章,考過軍校之後鹿鳴澤才認得出來他的軍階——四星上將。
據統計,現如今僅存在著兩位五星以上的上將軍階,一位姓尼古拉斯,正是奧斯頓的父親,另一位則是當今總統。尼古拉斯這個家族不論在貴族中的頭銜還是在軍中的軍銜,都達到了至高點,所有人都對他豔羨不已,鹿鳴澤卻覺得心驚肉跳。
自古君臣之間的鬥爭鹿鳴澤聽過太多,尼古拉斯家族都不是功高蓋主可以形容了,他們這是要跟總統分庭抗禮,是要造反啊!
更何況奧斯頓如今還身負監察官一職,選誰當總統還得他同意,如果他是總統,非找個理由讓他全家壯烈犧牲不可。
咦?壯烈犧牲?奧斯頓不是說他上次就差點壯烈犧牲了嗎?難道這個主意並不是大王子的,而是總統想讓他歸西?
鹿鳴澤想到這裡不由地看向還站在食堂門口的奧斯頓,對方像是就等他看過來似的,同一時間看向了鹿鳴澤。可惜後者正在憂慮他頭頂上那柄達摩克裡斯之劍,根本沒有心思跟他眉目傳情。
奧斯頓移開視線,不知道對其他教官說了什麼,幾個人一同向鹿鳴澤這桌走來。
蓋文反應最快,拉了坐在旁邊的史蒂文一把,並示意鹿鳴澤趕緊離開,史蒂文看見偶像朝自己走過來,整個人都僵在那裡,別說走開了,恐怕是腿軟得站都站不起來。
鹿鳴澤見幾人靠近,條件反射地起立立正,四指並起往額邊俐落地一搭:長官好!他眼睛沒看奧斯頓,而是看的他旁邊的人,那意思很明顯——我可不是給你行禮,我是給別的教官行禮。
但是別的教官並不明白鹿鳴澤的意思,他們之中奧斯頓不說話,別人是難以開口的,於是奧斯頓便微笑著看向鹿鳴澤:不用如此拘謹,請坐。
鹿鳴澤不想跟他有過多交流,便直接坐下了,誰知奧斯頓也不客氣,直接坐在他旁邊,然後對幾名教官說:就在這裡吧。
跟著一起站起來行禮的蓋文和史蒂文互相對視一眼,自覺地拿著自己的餐盤縮到桌子靠邊的位子上,鹿鳴澤卻來不及起身——他被教官們團團包圍了!
目前眾人的座位是這樣的,奧斯頓坐在中間,鹿鳴澤坐在奧斯頓旁邊座位上,然後以奧斯頓(和鹿鳴澤)為中心,諸位教官呈環形向外坐在剩下的空位上。鹿鳴澤愣了一下,然後立刻抓住自己的餐盤想要起身,奧斯頓卻在這時突然開口問:你是今年的新生?叫什麼名字?
“……”
——
錯過了最佳逃跑時間,鹿鳴澤騎虎難下,只能坐下來。

靠!這混蛋是不是故意的!因為剛剛沒對他行禮?!
感覺到幾名教官的視線投過來,鹿鳴澤額頭上開始滲汗——他腦子裡有根深蒂固的觀念,作為軍人就要服從上級命令,作為學生就要尊師重道。他之所以可以對奧斯頓以輕慢的態度,是因為他心裡根本不把他當老師和上級,但是對其他人……鹿鳴澤做不到太過囂張。
他吞了吞口水:我叫……瑞恩。
奧斯頓微笑著點點頭:瑞恩?是新兵吧。
鹿鳴澤默默道:是。
奧斯頓不再跟他說話,而是看向別的教官:格拉斯哥的校規裡面應該再加一條,回長官話的時候應該抬頭挺胸,聲音洪亮。從我們軍校裡出去的士兵,不能如此唯唯諾諾。
其他幾位教官顯然沒明白奧斯頓和鹿鳴澤之間到底有什麼齟齬,都沒接話,奧斯頓接下來又問了一句:諸君,覺得我的提議如何?
此時眾人才紛紛點頭稱是。
鹿鳴澤正低著腦袋裝鵪鶉,一聽奧斯頓這番指桑駡槐的話立刻怒了——如果問他問題的不是奧斯頓,他當然會抬頭挺胸聲音洪亮地回答,但是他對奧斯頓帶有個人情緒,要他正襟危坐,鹿鳴澤就怎麼都覺得不得勁。現在居然還敢質疑他作為軍人的素養,可惡,這個外星人居然敢看不起他們地球人!
鹿鳴澤越想越生氣,糾結的事情已經從個人恩怨上升到星球之間的榮譽之戰了。他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身後的凳子地一聲倒在地上。鹿鳴澤頭都沒回,氣沉丹田地吼道:是!長官!多謝長官教導!
教官們大概被他吼懵了,一時間竟然沒有人說話——應該說整個食堂的人都被鹿鳴澤吼愣在那裡。本來嘛,傳說中的尼古拉斯侯爵帶著一群教官成群結隊地出現就夠扎眼的了,這堆人裡面又出來個大吼大叫的學員,當然會成為焦點。
過了一會兒,奧斯頓突然輕笑一聲:好了,坐下吧,這不是在校場,不用這麼緊張。
鹿鳴澤才不吃他那一套,他目視前方眉頭皺得死緊:報告長官!我想坐在同學的旁邊用餐!請批准!
“……”

奧斯頓沒想到鹿鳴澤會當眾用這種直球打他的腦袋,唇角的微笑僵了一下。但是人家現在提出來了,理由又相當正當,他總不好拒絕,只好放鹿鳴澤走了。
鹿鳴澤現在整個人都快暴走了,他端著餐盤走到離教官一桌最遠的座位,用力把餐盤頓在桌子上,這才坐下來。
等這個小插曲過去後,眾人紛紛開始用餐,史蒂文才湊過來,用胳膊肘捅鹿鳴澤幾下:哎,你跟尼古拉斯侯爵認識啊?
蓋文叉起一塊牛排塞進嘴裡,無語地看著史蒂文:顯然認識吧,你是不是欠他錢了?
鹿鳴澤笑眯眯地看了他倆一眼:你們倆剛剛把我自己一個人扔在教官堆裡,現在好意思說這種風涼話?
……我哪知道你跟尼古拉斯侯爵有仇。瑞恩,你真的是平民嗎?居然有機會得罪那種人。

鹿鳴澤翻個白眼:喲呵,您這話說的,我還得對他感恩戴德是吧?感謝他給我機會能跟他有仇?
史蒂文的腦子卻完全不跟正常人在一個水平線,他只抓住鹿鳴澤和奧斯頓認識這個重點,他瞥一眼教官那桌,又豔羨地看著鹿鳴澤:我怎麼沒有這麼好的運氣……”
鹿鳴澤一邊往嘴裡塞吃的一邊白他一眼:你沒聽到他問我叫什麼名字麼,我才不認識他。
蓋文笑著說:不管你們以前認不認識,現在你們肯定認識了。你剛剛表現得那麼出眾,應該說,現在所有的教官都認識你了吧。
“……”

史蒂文贊同地點點頭:而且,印象深刻。你可是有史以來第一個敢當眾拒絕尼古拉斯侯爵的學員,應該被載入史冊。
他說完又補充道:哇塞,這樣想想還挺帥的!如果我有機會被尼古拉斯侯爵邀請……”
那你肯定樂得找不著北。

蓋文壓低聲音笑著問:你捨得像瑞恩一樣拒絕他嗎?
史蒂文眉飛色舞地說:當然不捨得!我要抓住機會多跟他說幾句話。
鹿鳴澤聽著旁邊兩個傻逼說風涼話煩得要死,只能低著頭一個勁往嘴裡塞東西,他覺得自己果真是日子過得太閑吃飽了撐的,剛剛為什麼要擔心奧斯頓的未來呢?像他這種禍害,主星上的人死絕了他都不會有事!
但是史蒂文和蓋文給他插的flag很快就成真了,鹿鳴澤發現自己成了新生中的名人,因為食堂事件。
下午第一節 課是體能訓練,一群新生頂著烈日在校場上站了兩個小時的軍姿,然後授課的教官才出現,鹿鳴澤一抬頭就懵了——見鬼的教官席上站著三個人,其中一個就有奧斯頓。
所有的新生被分成十個班,每個班只有十五人,每堂課卻配備三名教官,其中兩名是助教,負責為他們示範打鬥中的標準動作。光看這師資分配,就能看出他們確實是在把這些學生當成精英人才來培養。但是奧斯頓教授的審偵課明明安排在第二天上午,他怎麼現在就來了。
鹿鳴澤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站在新生佇列中微微低下頭,企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喂,瑞恩,我們今天的教官為什麼是尼古拉斯侯爵?
鹿鳴澤斜了旁邊說話的人一眼,發現並不認識對方,於是乾脆垂著頭不接話,心裡卻如千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這個人為什麼會知道他的名字啊?!這才開學第一天而已……
鹿鳴澤忍不住壓低聲音問:你是誰?你怎麼認識我?
那個人理所當然地說:現在大部分新生都認識你吧,只要他們中午去了食堂吃飯。
“……”
奧斯頓這個混蛋啊啊啊……他本來想低調做人的!

不過對方顯然也沒有想得到鹿鳴澤的答案,他只隨口問了一句,就把注意力放到臺上的三位教官身上。
你們教官臨時有事,今天第一節 課由我做監督,有任何問題可以向兩位助教請教。
奧斯頓簡短地介紹了幾句目前的情況,就對兩位元助教做出一個的姿勢,由他們做示範動作。
鹿鳴澤不是沒站過軍姿,別說區區兩小時,就算一站站一下午的時候都有,不至於這麼短時間就站暈了。但是他雖然體力上沒有問題,精神力上卻不太受得住,他忍不住地想奧斯頓到底想做什麼,越想越暈乎,根本無法集中精力。
他想著想著走神。
全體!兩人一組!
鹿鳴澤被助教洪亮的聲音喊回神,他還在發愣的時候,其餘同學已經迅速自動分組,就剩他一個人孤零零站在校場中央。
鹿鳴澤下意識往蓋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他一臉抱歉地站在史蒂文身邊,鹿鳴澤不由抽了抽嘴角。
那個士兵!你在做什麼!我說兩人一組你沒聽到嗎?!
鹿鳴澤急忙夾緊臀部立正站好,他反應還算快:報告教官!我們有十五人!
單數,正好把他給剩出來了。
助教的脾氣顯然也不是太好,他大概還沒遇見過像鹿鳴澤這麼善於狡辯的新生,邁步就要朝鹿鳴澤走過來——他看起來想先踹鹿鳴澤一腳再好好跟他講道理。
不過鹿鳴澤也是條件反射,新生在這時正確的做法應該是承認錯誤,而不是給自己找理由——那為什麼別人都反應過來了,就把你單獨剩出來了呢?那顯然是你走神了,沒反應過來啊。
鹿鳴澤在看到助教臉上凶凶的表情之後,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心裡大呼完蛋——今天這頓揍是鐵定要挨的。
……唉,算了,哪個新兵不挨揍,挨就挨吧。
正在這時,奧斯頓卻突然伸手攔住了那位助教:確實如此。既然少一個人,那就由我來做他的搭檔吧。
鹿鳴澤倒抽了一口氣,他看了眼奧斯頓,又看了眼助教腳上厚重的軍靴,又緩緩把那口氣吐出來。算了,跟奧斯頓做搭檔,總好過被助教的軍靴踹一頓。


73 今晚來教學樓後面見我
兩人分組的目的是對戰,但是鹿鳴澤剛剛根本沒有注意到助教的動作,連模仿都做得磕磕絆絆,更別說對戰。另外,他自己某些招式太刁鑽專業,又不敢隨便用,每每掣肘,令奧斯頓占儘先機,幾次三番讓他抱著腰摔進泥坑裡。
鹿鳴澤身上全是泥,他被摔得渾身像散架一樣,力氣都耗盡了,鹿鳴澤還想爬起來,但是試了幾次沒成功,只能躺在泥坑裡劇烈地喘息。
站起來,你不想畢業了?
奧斯頓顯然不打算就此放過他,他伏身上來抓住鹿鳴澤兩隻肩膀,要將他從地上拉起。
鹿鳴澤忍無可忍,在奧斯頓之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不令對方起身,他壓低聲音快速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奧斯臉上也沾著泥,只不過樣子沒有鹿鳴澤那麼慘,他看著他微微勾了勾唇角,不答反問:你剛剛為什麼走神。
鹿鳴澤一時愣了,奧斯頓趁機一把抓起鹿鳴澤:再來!
鹿鳴澤渾身都濕透了,制服緊緊黏在身上。好在現在天氣溫度夠高,不是很冷,只覺得不舒服想洗澡。
他狠狠抹了臉上的泥汙一把,才看清對面人的臉。鹿鳴澤感覺得到,對方並無惡意,只是很認真地在跟他對戰,不過從一開始他就被掣肘了沒辦法施展,打起來相當憋屈。
——可惡,他不能表現得太異常,奧斯頓不知道嗎?
鹿鳴澤越想越生氣,奧斯頓的攻擊卻越來越快,逼得鹿鳴澤不停用手臂格擋對面落下來的攻擊。
但是很明顯,單純的消極防衛是無法戰勝奧斯頓的,結果只會是被他一次又一次摔進泥裡。鹿鳴澤漸漸忘記要回避自己的慣用招數,戰鬥動作越發流暢,奧斯頓也認真起來,他幾乎每一招都下了狠手,一直在把鹿鳴澤往死路裡逼。
鹿鳴澤躲過他的一招攻擊,低聲道:可惡……我對你不客氣了!
奧斯頓沒回話,一把抓住鹿鳴澤的手臂,抬腿往他腳下狠狠一掃,鹿鳴澤快速跳起躲開他這一擊,一擰身拉住奧斯頓整條胳膊,用力把他摔過肩膀。沒等奧斯頓起身,鹿鳴澤快速撲上去,曲肘狠狠壓在奧斯頓的頸下。
奧斯頓試了幾次,沒有掙脫,他放鬆地躺平,借著這個姿勢在鹿鳴澤耳邊快速地說:今晚來教學樓後面見我。
鹿鳴澤愣了愣,奧斯頓朝他偷偷眨一下眼睛。
這時周圍突然響起一片掌聲,鹿鳴澤猛地回過神,這才發現其他組的人都停下來在圍觀他倆。鹿鳴澤有些窘,不明白怎麼就成為了焦點。
但是其實這很正常,鹿鳴澤之前被摔得太慘,開頭完全是一邊倒的戰況,他在奧斯頓壓倒性的優勢攻擊下只能節節敗退,後邊終於絕地反擊,這種戲碼當然引人注目,而且最後那一段,鹿鳴澤的動作太過流暢漂亮,在還只會單個動作摔的新生中間尤其出挑,更何況他摔的還是大名鼎鼎的尼古拉斯侯爵,引起關注再正常不過。
鹿鳴澤反應過來之後急忙從地上爬起來,順手也把奧斯頓從地上拉起,病在原地立正站好——因為助教看起來又想踹他。
助教沒有沖過來揍鹿鳴澤,只皺著眉對奧斯頓詢問:上將,您沒事吧?
奧斯頓跟助教一起走出泥潭,一邊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毛巾擦手,一邊笑著說:這期新生的素質確實不錯,但是你認為我會在與他們的對戰過程中有任何狀況?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奧斯頓擦過手之後,又往鹿鳴澤這裡深深望了一眼:看起來我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你們太拘謹了,如今我在格拉斯哥做教官,就不該再被提起身上的其他職務。今天的課程也差不多了吧?再給他們的動作指導一下,我先回去了。
助教急忙對奧斯頓行了一個軍禮,對方走了之後,那名助教才令新生集合。
說實話,奧斯頓不在眼前最感到輕鬆的是鹿鳴澤,因為總覺得他會耍什麼花招,又不能當眾反抗對方。接下來的對戰訓練就順利很多,鹿鳴澤在武學上有極高的天賦,以前又被名師指教過,入門之後勤練苦學,進步自然是一日千里。
只要他不走神,標準地做出助教教授的動作還是很容易的。
接下來整堂課,他的對練搭檔都是助教,這種親自教授的機會不多,但是對方仿佛是想教訓一下他剛剛的桀驁不馴,出手也更狠一些。鹿鳴澤被揍了幾下就完全放飛了——拼真功夫助教拼不過他。
他們的課程一直持續到晚飯時間,新生們一個個像死屍一樣躺在泥坑裡,鹿鳴澤細軟的卷髮全部被泥封住了,他現在整個人就像新鮮的兵馬俑一樣,在太陽底下曬乾之後可以隨時入葬。
起立——
兩個助教一下午別的事沒幹,輪流跟鹿鳴澤練習實戰,他們還有輪休,所以還有力氣喊得動口令。鹿鳴澤一聽口令,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迅速歸隊,臉上的疲憊掩蓋在污泥之下,只看動作只覺得他非常生龍活虎。
助教整隊之後,對眾位新生訓示:睡前會有助理機器人前去為你們做按摩,一定要等到按摩之後才可以入睡,明天,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請假!
鹿鳴澤在底下聽著想笑,但是他臉上的泥結了殼子,一笑就被扯到皮,他只好放棄——其實格拉斯哥的教育也算比較人性化了,還會提醒他們做按摩,要擱在以前……
好吧,人家這所軍校不但是軍事化管理,還是科學化、現代化的管理,對新生自然是用,而非純粹的
但是這樣訓練出來的兵真的能帶到戰場上去嗎?還是現在的戰鬥都靠機甲,並不需要士兵親身上戰場了呢?
鹿鳴澤沒有經歷過聯邦的戰爭,甚至連大體概念都沒有,他覺得該抽空找部電影來看看,至少能有個模糊的輪廓。
解散後,史蒂文就撲上來抱住鹿鳴澤,興奮地問他跟奧斯頓對戰感想如何,鹿鳴澤僵著臉瞥他一眼:你看我現在這副慘相,你覺得呢?
但是你最後那一招很厲害啊!把侯爵壓在下麵了!
“……”
怎麼叫壓在下面呢?

史蒂文用力在鹿鳴澤肩膀上拍幾下:看不出來,你塊頭不大,實力不容小覷啊!
鹿鳴澤被兩個助教輪了一下午,累得氣都不想喘了,隨他怎麼說去吧。人在劇烈運動之後是會失去食欲的,比如現在,鹿鳴澤只想趕緊洗洗把自己扔進床裡睡一覺,不想吃晚飯,也不想按摩,更不想跟史蒂文這個精力充沛得像牲口一樣的神經病說話。
我先回去了,你們倆吃飯去吧。
蓋文看了史蒂文一眼,湊過來拍拍鹿鳴澤另外一個肩膀:教官器重你是好事,現在對你嚴厲以後畢業容易。
鹿鳴澤就連腹誹都懶得腹誹了,胡亂點點頭自己回宿舍——但是其實他明白,今天兩位助教對他這樣,大部分原因是覺得自己把奧斯頓摔了一下子,他們怕惹上麻煩吧。
鹿鳴澤回寢室後衣服也懶得脫,直接邁進浴缸中,把整個身體浸入熱水之後,才徹底放鬆下來,溫暖的水流漫過全身,肌肉完全放鬆下來,他累到麻木的腦子終於又開始轉動。
他開始思考奧斯頓今天晚上為什麼要約見他,而且今天一整天,這個人就狀況不斷,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房間裡非常安靜,只有助理機器人打掃房間時發出的嗡嗡的聲音,鹿鳴澤歎口氣,把一缸泥水放掉,換了乾淨的熱水之後裸身躺進去,然後開始給自己全身的肌肉按捏。肌肉裡堆積過多乳酸的話,會讓他明天一早起來整個人廢掉,但是他又不知道機器人什麼時候才過來,等的時間晚了,奧斯頓又要出么蛾子。
……媽的,今晚見到他先揍他一頓消消氣吧!
鹿鳴澤把腦袋也一起埋進熱水中,閉著氣閉上眼,先在腦海裡演練一次怎麼揍奧斯頓。
但是總歸來說,他本身是一個非常負責任的人,自從確認上了奧斯頓這條賊船之後,他就將自己放在一個完全的合作者的位置上,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鹿鳴澤都不會違約。這個世界上的事情,都是有取有得,他不能單方面享受奧斯頓提供給他的資源,當然也不會單方面付出。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是道上的規矩,誰壞了規矩,就要壞了生意。
……
呸呸呸!就是做個類比,他並不做打家劫舍這一行。
鹿鳴澤在寢室裡小睡一覺後,如約來到教學樓後面,這個地方清幽隱蔽,平日裡很少有人來,晚飯之後就更沒有人來——基本都累趴下。奧斯頓這次還是提前等在這裡,經過上幾次的會面,鹿鳴澤竟然可以稍微心安理得一點。
等很久了?
奧斯頓轉過身來笑著說:剛到。走,帶你去個地方。
鹿鳴澤不太情願:有什麼話直說不好嗎……我今天累死了,你趕緊說完我要回去睡覺。
這裡也並不十分安全。

鹿鳴澤只好跟他去更安全的地方。
教學樓後面沒多遠,有一個小花園,鹿鳴澤作為新生並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地方,但是奧斯頓對附近地形很熟悉,他特地約鹿鳴澤在教學樓後方便他找到路。
到了方便說話的地方,鹿鳴澤忍不住先開口責備:你今天的行為太高調了。
這正是我要說的,你如果太過介意我的存在而感覺束手束腳,不如別讀下去。

鹿鳴澤皺起眉頭,奧斯頓忍不住歎了口氣:雖然說現在形勢不太好,但是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限制你的發揮,你害怕自己鋒芒畢露,處處想要隱藏,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就會限制你的成長。我不知道你以前受過什麼教育,但是以我的經驗來看,蒙塵的劍永遠不可能成為成為殺人利器。
他灰色的眼睛裡有溫柔的光芒:格拉斯哥與別的地方不同,這裡崇拜強者。儘管我與你有約在先,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格拉斯哥是我承諾給你的舞臺,自然不會限制你在這個舞臺上翻跟頭。你有能力跳多高,就跳多高,如果你要一直控制自己的能力挨著及格線飛,那你不如退學,沒有必要浪費這麼優秀的舞臺。
奧斯頓的話再直白不過,他也明白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裡,他的觀念一向保守,應該說,鹿鳴澤的觀念裡,不敢令自己太過優秀。
傳統的觀念裡,中庸和謙遜的人才是有大智慧的人。
奧斯頓的意思卻是——這種狀態太過於理論,也太理想,實踐中更多情況是豬扮得久了會真變成了豬。
鹿鳴澤這一刻終於開始意識到,奧斯頓其實足夠資格做他的老師,至少對方在教育方面非常專業。他低著頭深吸一口氣:但是,你不是說不讓我站隊麼。
我不讓你站隊,但是沒有不允許你優秀,偽裝不是保護自己的方式,變得強大才能令你立于永遠的不敗之地。

他突然笑了笑:你怕被推上風口浪尖,怕被我當槍?
鹿鳴澤猛地抬起頭,奧斯頓看著他微微眯起眼睛:你這種毫無根基的小蝦米,再優秀也只是個扶持對象,還不值得別人對你下手,如果有一天我倒楣,先死的也是我,不會是你。
……

奧斯頓的態度突然變得尖銳:擒賊先擒王!這是你說的。
鹿鳴澤瞪了他許久,慢慢移開視線,他突然覺得跟這個人相處起來非常累,即便只作為合作對象,也太累了——他的想法從來瞞不過奧斯頓,他還什麼都沒做,對方就先把他猜透了。
鹿鳴澤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的想法沒有這麼單純吧,你想讓我耀眼,難道沒有別的目的?
奧斯頓攤攤手:我這個位置,想要拉攏新人並不是稀奇的事情,任何人都會想拉攏有能力的新人為己所用。如果你能力平庸,我還跟你走得近,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以後我們免不了有交集,你不能太平庸,而開學式無疑是一個將你推到公眾面前的最好時機。
鹿鳴澤笑著向前走一步:還有呢?
奧斯頓沒說話,鹿鳴澤接下去說道:你的政敵跟你有相同的辦法,我真能那麼高調的話,他們也會拉攏我,然後你想讓我順勢假意歸順某個人,做你的臥底?
奧斯頓微笑道:我怎麼捨得你去做臥底。
鹿鳴澤疑惑地挑挑眉。
我只需要知道對方的身份就可以了,你不需要歸順任何人,中立者才是最安全的。
鹿鳴澤怔愣了一下,奧斯頓又補充道:嗯,至少表面上不要歸順任何人。
鹿鳴澤歎口氣:好吧……”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奧斯頓拉著腰摟進懷裡,鹿鳴澤聽到他在自己耳邊說:阿澤,你不得不裝作平庸的樣子令我非常心疼,我珍惜任何有才能的人,對你也不例外,既然我將你從斯諾星那種籠子裡救出來,就請你盡情在天上飛吧。不用擔心,至少你現在能夠犯的錯誤,我都能為你擺平。
“……
我不會犯錯誤。

奧斯頓笑了笑,掌心從他腦後輕輕撫下:在軍校裡你可以盡情犯錯誤。你今天都能當眾把我摔在地上,還怕犯什麼錯誤?當然,你不能再跑去紅燈區那種烏七八糟的地方,如果不學,我作為你的教官,也不會對你手軟。
鹿鳴澤心裡五味陳雜,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當然明白奧斯頓是真的對他好,但是對方越是這樣,他就越不敢接受他的好意。
也許互相利用的關係反倒令他能夠坦然一些。
鹿鳴澤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你珍惜任何有才能的人?
奧斯頓隨口道:確實如此。
鹿鳴澤笑了笑,指著他抱住自己的手臂:用這種方式?
“……”

奧斯頓鬆開他,無奈地看著鹿鳴澤:當然不是。
哦?

他無所謂地挑挑眉,對方把他用力往懷裡一帶,胸口緊緊貼著他:你覺得我是一個需要用這種方式來收攏人心的人?太小看我了吧?
鹿鳴澤仍舊無動於衷,笑得很邪氣:那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你,而且你一直在用這種方式收攏我。
奧斯頓垂著眼睛盯著他,光線太過昏暗,鹿鳴澤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過了許久,對方慢慢伸出手,將鹿鳴澤系得規規矩矩的風紀扣解開,然後貼在他耳邊說:請你記住,這並不是收攏你的方式。
鹿鳴澤閉上眼睛,耳邊傳來奧斯頓很輕的氣音:我強調過不止一次,你為什麼總是記不住。
是愛情?
——
他說過,這是愛情。

鹿鳴澤不太想再聽他說出這樣的話,乾脆直接吻住奧斯頓,讓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心裡卻想,你當初還強調自己名字叫阿爾法呢,誰知道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奧斯頓捏著他的下巴退開一點,眼底神色的漩渦像要將他吸進去,他聲音有些沙啞:現在……是欲望。
——
完美的答案。比起虛無縹緲的愛情,欲望才更加真實。

鹿鳴澤坐在奧斯頓身上,用下巴抵著他的頭頂輕聲問:教官,被人發現你在教學樓後面對自己的學生做這種事,會不會被開除?

奧斯頓在他鎖骨上輕輕吻一下,笑道:會。所以,麻煩你不要叫太大聲。
“……”
大爺的。



74 只有他們三個人臭烘烘地散著老爺們兒的氣息
第二天鹿鳴澤差點起不來床,哨聲響了幾遍,他才在被子裡挪了挪,蓋文等了好久不見鹿鳴澤起床,就跑過來敲門喊他,鹿鳴澤就像被鬼壓床了似的,根本動不了,直到蓋文撞開門沖進來,他才猛地從床上彈起。
瑞恩!快點集合了,你在磨蹭什麼?
鹿鳴澤急忙把襯衫往身上套,渾身肌肉疼得他呲牙咧嘴,鹿鳴澤只能強忍著往身上穿衣服。
天啊,你還剛起床?快遲到了你知道嗎?!出操的時候會點名的!
來了來了!

鹿鳴澤急急忙忙把扣子扣好,腳一伸直接踩進軍靴裡。
蓋文站在門口,腳下的皮靴快速敲打著地板,顯得相當急躁,史蒂文也跟著探頭進來,見鹿鳴澤還在手忙腳亂穿衣服,用鼻子嗤了一聲:鄉巴佬就是鄉巴佬,懂不懂規矩啊……喂!你第二天出操就遲到,小心被記黑名單。帶我們出操的教官教今天早晨第一節 ,機械理論,聽說他非常記仇!
幾次三番下來鹿鳴澤有點明白史蒂文的套路,嘴賤,心腸倒不是特別壞,所以也懶得跟他一般見識:你們先走一步!我馬上就追上去!
鹿鳴澤穿戴好之後沖出宿舍門,三個人一起往集合的地點狂奔。
好在趕上了集合,他們幾個不是最後來的,教官冷嘲熱諷地提示他們集合用時,鹿鳴澤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教官對付新生的這些套路他都耳熟能詳了。
我希望明天你們的集合時間可以降低到三分鐘!聽明白了沒有!
——

他們出操的最低標準是繞操場快跑二十圈,鹿鳴澤排在隊伍中間,蓋文正好在他右邊,對方趁喊口號的時候問鹿鳴澤:你昨天什麼時候回來的?我睡覺時都沒見到你。
他一提昨晚鹿鳴澤就不由自主想到一些荒唐的場景,急促的喘息,難耐的撫摸,草叢裡激烈的翻滾……他們居然真的在野外做這種事,這算不算淫亂軍隊?
想想還挺興奮的怎麼回事……不,不能再想了,容易當眾出醜。
鹿鳴澤努力把注意力放到別處,臨走的時候奧斯頓塞給他一張紙條,讓他好好休息,四天后,也就是週六晚上,要跟他出門一趟。
格拉斯哥的內部有很多機密,新生手冊第一頁就用加粗紅字告訴他們哪裡不能去,哪裡是禁地,平時他們的通訊信號也處於遮罩狀態。除了教官的辦公樓,其他地方一律無法通訊,他送奧斯頓的手錶就不能用了,他們只能靠傳紙條,或者口頭傳達這種最原始的方式跟對方交流。
唯一可以用的是軍校的校內網。
這也導致鹿鳴澤在資訊如此發達的時代,還不得不靠信件和瑪麗交流。
鹿鳴澤有預感,這個出門並非單純的出門,因為奧斯頓給他的紙條看起來像一張地圖,他仔細研究了一下,看起來很眼熟,但是鹿鳴澤記不起來到底是哪兒。
奧斯頓讓他把地圖背熟。
這傢伙,到底要幹什麼?
鹿鳴澤現在想到奧斯頓,感覺又跟之前不一樣,其實奧斯頓之前對他說了那麼多話,鹿鳴澤基本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表白也好,剖明自己也罷,鹿鳴澤心裡有根軸,軸在那裡,死活就是不信。
即使偶爾也會被他看似真誠的態度觸動,但是也只有一瞬間,鹿鳴澤頂多會因為心軟對貌似對自己有好感的人溫柔一點。
但是昨天晚上奧斯頓說的話倒是對他有一些觸動——比起浪漫的告白,他更現實,到底什麼樣的決定是對他好,鹿鳴澤心裡一清二楚。
所以他現在有些懷疑自己之前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奧斯頓如果只是單純想控制他,沒必要特地告訴他那些話吧。
或許他可以試著相信奧斯頓?
瑞恩……瑞恩!你在想什麼?你又走神了!
鹿鳴澤看了蓋文一眼:我渾身酸痛,昨天可能疲勞過度了。
對方笑著說:你被兩個助教輪番照顧,不疲勞過度就怪了。不過助理機器人過來幫我們做按摩的時候也沒看見你,你到底去哪兒了?
鹿鳴澤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助理機器人用起來哪兒有奧斯頓舒服。但是奧斯頓的按摩顯然沒有幫到他太大忙,肌肉裡面產生的乳酸太多,他需要多跑幾圈才行。
我昨天出去跑了幾圈,做做有氧運動,希望能快點恢復過來。不過好像沒什麼效果,回來的時候有點晚,你們都睡著了。
蓋文朝他笑了笑,露出兩排大白牙:那就好,以後不要回來這麼晚,害我擔心。
鹿鳴澤好笑地看他一眼:我們待在軍校裡能發生什麼事,這裡多安全。沒有門卡連蒼蠅都飛不進來。
————餓死了!
鹿鳴澤的話剛說完,就從後面沖過來一個人,是史蒂文,排隊的時候他自己落在隊伍後面,現在沖散了幾個人努力湊到他和蓋文身邊:我快餓死了!快點跑!跑完了去吃飯!
他說完直接加速往前沖。
食物的誘惑是強大的,史蒂文像火燒屁股似的往前沖,本來以為他作為一個貴族小少爺,應該受不了這種強度的訓練,沒想到他第二天不但沒攤在床上,大清早的,還能像只瘋兔子一樣蹦躂這麼歡快,人不可貌相啊。
鹿鳴澤跟蓋文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不服氣,也不動聲色地加速。教官站在場外,就見三個傻逼脫離了隊伍繞著操場嗖嗖跑圈。他眉頭一跳,猛地吹了聲哨子,大喊道:都給我跟上最前面那三個瘋子!!不要掉隊!!
鹿鳴澤腳下一歪差點滑倒——教官這招夠狠的啊!這不是給他們拉仇恨麼。
但是餓紅了眼的史蒂文完全沒心思考慮這點,繼續瘋了似的朝前猛衝,他現在眼裡只有早飯,鹿鳴澤和蓋文騎虎難下,只好硬著頭皮往前沖。
第一天早操就在這種競技似的追跑中結束了,教官很滿意,記下了鹿鳴澤三個人的名字,並警告他們下次再脫離隊伍就罰他們不許吃早飯。
但是你們明天的速度不能比今天更慢,如果不想受罰,就帶著全班一起加速!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

史蒂文懵懵懂懂,解散之後還興奮地問鹿鳴澤他們是不是遭表揚了,後者沒說話,恨恨地磨了磨牙,他甚至想立刻把那個教官套麻袋狠狠打一頓——有他這麼走省事的嗎?!還讓他們三個分散仇恨值,這裡的教官都這麼狡猾嗎?
早操之後有半個小時小休,給他們時間吃早飯,洗澡換衣服,然後馬上就要開始第一節 課程。鹿鳴澤懶得再回宿舍,因為太遠,換衣服的話時間就太緊了。於是他偷懶,在校場旁邊的水龍頭隨便洗把臉,就去了教室。
蓋文和史蒂文兩人貫徹要臭一起臭的原則,也衣服都沒換就跟鹿鳴澤一起去了教室,結果那堂課上,就他們三個人臭烘烘地散發著老爺們兒的氣息。
……場面是有些尷尬的。
帶早操的教官看起來只有三十歲上下,介於之前他誤解了蓋文的年齡,鹿鳴澤不敢再枉自揣測對方的年紀,但是從該名教官的行為來看,他分明還是個愣頭青……
瑞恩卡瑞萊!你給我上來解這道題!
……
比如,他會叫看不慣的人上黑板做題。

鹿鳴澤心裡哀歎一聲,認命地走到黑板前面,盯著上面的題目看了一會兒,很輕鬆地把結果寫了出來。機械理論這門課跟今後的機甲指揮有非常密切的關係,鹿鳴澤著重學習過這門,而且他對機械也非常感興趣,學得很扎實,只要不是怪題偏題,他都能很快做出來。
怪題偏題的話,大概會花費一點時間。
教官見他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題目解出來,有些吃驚,瞪著眼睛盯住黑板認認真真檢查一遍,發現沒有錯誤,看向鹿鳴澤的眼神都變了。
這個教官長著一張娃娃臉,不知道是因為他常年教理論課只待在教室的原因,還是其他,他皮膚也白白的,只在眼角的地方有幾道皺紋。
對方瞪著眼睛的樣子竟然有些可愛。
鹿鳴澤不動聲色地瞥他一眼,有些疑惑——他真的是Alpha嗎?呃……不過早操的時候看他心狠手辣的那一招,倒是很“Alpha”
這位教官顯然也對鹿鳴澤印象深刻,不,確切來說他是對史蒂文為首的三個瘋子印象深刻,
瑞恩卡瑞萊,哈?
對方拿著一本厚厚的點名冊走到鹿鳴澤身邊,審視他許久,將點名冊翻到鹿鳴澤那一頁——這本點名冊上記錄著每個學生的入學考試成績,將來還會有以後的各門成績,便於查看。
“emm……入學考試在全校是第五名,機械理論……滿分?不錯嘛,怪不得這麼厲害。行了,你回去坐著吧。蓋文迪許,你上來做第二題。
鹿鳴澤一聽教官這樣說,立刻擔憂地看向蓋文——蓋文在理論知識方面可是個白癡!後者察覺到鹿鳴澤的視線,搖搖頭,回他一個無奈的苦笑。
結局很明顯,蓋文連基礎公式都背不下來,更別說解題,然後他就被罰去外面站著了。
娃娃臉教官等蓋文出去了,就給剩下的學生訓話:作為一名軍校的學生,不但要有敏捷的身手,靈活的大腦,堅強的意志,還要時刻注意自己的儀容整潔!以後不把自己洗乾淨就不要來我的課堂上課!
他這番話到底是對誰說的顯而易見,畢竟班上唯三臭烘烘地散發著男人味的幾個人到底是誰,簡直不要太明顯。
下一個,史蒂文……”
在在在!

史蒂文沒等教官說出他的姓氏,就急忙站了起來,他可能擔心這種情況下被叫出姓氏太丟家族的臉,只好自己二皮臉上陣:嘿嘿……教官,讓我做第三題是嗎?我會做!
娃娃臉教官冷冷一笑:誰讓你做題了,身為一個貴族,就該時刻注重自己的儀態,你直接給我去走廊罰站!
史蒂文只好摸摸鼻子走出去。
班上其他人也因為今天早晨的事情對鹿鳴澤三個人心懷怨恨,其中不乏驕傲的小貴族,史蒂文出去之後,不知道誰說了一句:臭三角!
寂靜無語的班級突然爆發出一陣哄笑聲,鹿鳴澤立刻看向最初說話的那個人。對方並不怕鹿鳴澤,反而捏著鼻子朝他做鬼臉。
肅靜!
鹿鳴澤還沒來得及說話,娃娃臉教官反而首先發難:剛剛誰笑了,站出來!
他用教鞭在講臺上狠狠抽了兩下:誰允許你們像市井之徒一樣,嘲笑自己的同學?!
之前對鹿鳴澤做鬼臉那個人意識到不妙,趕緊閉上嘴,臉上仍舊是不屑的表情,他可能囂張慣了,這就導致他在一群人中間非常顯眼,娃娃臉教官非常精准地指向他:亞瑟,站起來。
亞瑟愣了一下,磨蹭著從座位上站起來:是我說的,怎麼樣,他們本來就臭。
教官不怒反笑:你也給我出去罰站!好好反省自己錯在哪裡!
課堂上重新回歸安靜,鹿鳴澤看了那個教官幾眼,主動站起來:報告,我也應該出去罰站,希望教官批准!
娃娃臉教官盯著鹿鳴澤看了許久,突然嘲諷地笑了笑:你這是講兄弟義氣?
鹿鳴澤挺直腰板:報告教官!不是!我覺得自己臭烘烘的,想出去散散味道!
對方沒再勉強,放鹿鳴澤去罰站去了。
但是事情並沒有那麼順利,走廊上罰站的三個人已經打起來了——當然,不是動手的那種打,他們還不敢在教官眼皮子地下不老實,只是暗地裡撿了石子扔對方。
史蒂文可能沒進軍校的時候就跟亞瑟有仇,他們是兩個家族之間的恩怨,亞瑟在課堂上嘲笑他也有這一點因素,史蒂文見亞瑟也被罰出來,就又嘴賤了,陰陽怪氣地諷刺了他兩句,之後雙方由罵戰升級成肢體上的攻擊。
……幼不幼稚。
鹿鳴澤走過去站在蓋文身邊,不解地問他:你跟他瞎摻合什麼,你又不是貴族!
蓋文一邊摳牆皮一邊氣憤地說:臭三角難道不包括我?!瑞恩!快幫忙準備彈藥!
——
教學樓上沒有那麼多石子,只能從牆上摳,鹿鳴澤抽了抽嘴角沒動彈,他不太想加入他們。

史蒂文一邊用力擦擦被石子打得癢癢的臉一邊回頭朝鹿鳴澤小聲喊:別忘了臭三角也包括你!
鹿鳴澤一聽他這樣說,額頭上頓時暴起青筋——媽的,聽起來很火大怎麼回事!
於是也加入了摳牆皮的隊伍。
男孩子之間的戰鬥一旦爆發,是任何人都無法阻止的,到後來他們都忘了自己還在罰站,只顧著打架去了。
突然,鹿鳴澤腦袋後面的窗戶突然被拉開,娃娃臉教官把頭從屋內探出,陰森森地說:你們玩得很高興啊?
鹿鳴澤直接僵在原地,史蒂文那個傻逼還連續朝對面投擲好幾枚石子,然後回手亂擺:快!蓋文!給我彈藥!
教官手裡的黑板擦地一聲打過去,狠狠砸在史蒂文腦袋上。然後鹿鳴澤就聽見耳邊炸開一聲怒吼:你們四個給我滾!!去操場跑二百圈!跑不完中午就不用休息了!!
“……”

鹿鳴澤木著臉轉身往教學樓外面跑——媽的,他為什麼要理這幾個智障。


75 瑞恩,請你到講臺上配合我解釋一下什麼是審偵
貴族之間的榮譽之戰不是罰跑步就可以阻止的,史蒂文和亞瑟上了操場就打起來了,這會兒他們打得更方便,直接上拳頭。
史蒂文打不過亞瑟,被摁著揍了兩拳沒反應過來,對方撒腿就跑。鹿鳴澤悄悄從旁邊靠過去,默默一伸腿,還在蹦著高回頭看史蒂文慘像的亞瑟立刻臉著地摔下去,並骨碌骨碌滾出去老遠。
史蒂文看了全程,趴在跑道上用力捶地,笑得直不起腰。鹿鳴澤幹完壞事後默默跑遠,轉過一個彎道朝後面勾勾手,示意他們趕緊跟上:快!快跑!傻逼!
蓋文見史蒂文根本站不起來,乾脆把他架起來拖著去追鹿鳴澤。
亞瑟跟他們交鋒過幾次,見他們三個人多勢眾,根本幹不過,就黑著臉偃旗息鼓,他們三個人越跑越跟亞瑟拉開距離。鹿鳴澤雖然覺得他可能以後還要來找麻煩,不過算了,誰讓他從一開始就跟史蒂文站在一條線上,找麻煩就找麻煩吧。
幾十分鐘後,三個人都精疲力盡,腿也抬不動,只能拖著腿走,鹿鳴澤找了個地方靠著坐下來,上氣不接下氣地擺擺手:你們先跑吧,爺要歇歇。
死娃娃臉,二百圈……上下嘴皮一碰就要了他們命了!
史蒂文累得跟死狗一樣還要跟他做對:教官看見的話會加圈的!不要拖累我們!
鹿鳴澤左右看看,隨手撿起一塊石頭往他身上丟:加加加!加你大爺!滾!
俗話說,福之禍所倚,之福所扶,被罰跑圈不一定是壞事,說不定就會不小心撞上什麼大秘密。
鹿鳴澤休息了一會兒,身上的汗還是不停往下流,他只好爬起來去找水龍頭。校場邊緣位置有個水池,鹿鳴澤就把腦袋塞進水池裡涼快涼快。
他腦袋埋在水下面聽不清水上的聲音,耳朵裡卻嗡嗡的,過了一會兒,鹿鳴澤突然在這嗡嗡的雜訊中聽到一種細弱的低語。
像是有人急促而小聲地說話。
鹿鳴澤聽不清楚對方所說的內容,他猛地抬起頭,水流嘩啦一聲從頭上流下來,鹿鳴澤用力抹一把臉,剛剛還模糊的聲音聽起來清晰很多。
“……我不想嫁人……這不公平……”
鹿鳴澤聽到這個聲音忍不住挑了挑眉頭——有點耳熟。他覺得偷聽人說話不好,但是直覺告訴他這個時候最好過去偷聽一下。
於是鹿鳴澤就悄悄貼著牆根過去了。
他湊過去才發現在那裡的是兩個人,一高一矮,都穿著軍校的制服,其中一個還穿著深綠色的教官制服。矮個子的人背對著他,高個子那個被建築物擋住一半身體,也看不清楚他的臉。
鹿鳴澤偷偷把腦袋收回來,專注地貼牆。
他們又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話,矮個子的那個突然變得很激動,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幾個分貝:如果今生必須要被一個人標記!我寧願是你!我承認的Alpha只有大人一個……”
另外一個人好久沒開口,他仿佛歎了一口氣,低聲說:洛伊,你先冷靜一點好嗎,事情並沒有到這種絕望的地步。
鹿鳴澤的瞳孔猛地緊縮,現在即便不用看清對方的臉,他也知道那個人是誰。太熟悉了,聽聲音就知道……
他背靠著牆壁愣了半天,再次低下去的聲音又聽不清了,鹿鳴澤還愣著神,更加聽不清。等他稍微回過神,牆後的說話聲已經徹底消失了。
瑞恩!
鹿鳴澤聽到遠遠地有人叫他,聲音不大,不知道牆後面兩個人聽見沒有,他深深吐出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屏息了好久。他下意識往牆後面再看一眼,發現那兩個人已經不在了。
鹿鳴澤沒再待下去,朝對面那個人跑過去,蓋文一見他就笑出兩排大白牙:走了,吃飯去。
鹿鳴澤隨口問:二百圈跑完了?
沒有,你要繼續跑?
傻逼才跑!吃飯去!

鹿鳴澤嘿嘿笑了兩聲,一把摟住蓋文的肩膀,兩個人勾肩搭背地往校場外面走,史蒂文已經等在那裡了。他是三個人之中最容易餓的,每次接近飯點都餓得吱哇亂叫。
你們能不能快點!今天我們去包廂吃吧!在大堂容易撞見教官哎!雖然遇到尼古拉斯侯爵是好事,撞上了機械理論的教官可怎麼辦,會不會把他們從食堂趕出去!
蓋文反駁他:去包廂才容易撞見教官,上次我們純粹是運氣不好,要不就是剛開學他們做樣子給學生看。教官肯定都去包廂。
……”

他們兩個人說了半天,沒聽見鹿鳴澤開口,史蒂文忍不住湊上來推了鹿鳴澤一把:喂,瑞恩,你想什麼呢?你怎麼總是走神,這是優等生的特殊技能嗎?你們是不是走路都在腦子裡解題?
史蒂文自從知道了鹿鳴澤入學成績是全校第五之後,就非常在意,因為他只考了八十多名。
鹿鳴澤斜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走路都在想今天中午吃什麼。快去食堂吧,下午上什麼課來著?
史蒂文頓時興奮地嚷嚷起來:審偵學啊!!!尼古拉斯侯爵的審偵學!!啊啊啊啊!
“……”

審偵學啊……
鹿鳴澤在心裡深深歎了一口氣——為什麼越不想看見他的時候,偏偏越要看見他。
鹿鳴澤向來信命,他還有點隱性迷信,要不然也不會開學第一天被史蒂文裝鬼嚇到,他覺得自己就是天煞孤星的命。就像現在,他剛準備試著接受奧斯頓的感情……就特麼鬧出這麼一樁。
耍他玩嗎?
……
等等……不對啊,就算洛伊有這個意思怎麼樣,奧斯頓不是什麼都沒說呢嘛,他……他倒是說過自己不喜歡Omega的味道,如果他真想跟洛伊搞對象,也不用等到現在,他們早就搞到一起去了。
……但是現在他們倆的關係還沒確定,萬一奧斯頓突然腦子一抽,覺得洛伊也不錯呢?
鹿鳴澤盯著腳下不停後退的地面,兩條腿機械地往前挪。他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什麼都看不進去,並且再次失去了食欲。
鹿鳴澤在感情上有些慫,他跟很多普通人一樣,對於沒有把握的感情不敢追求,甚至不敢接受,但是在感覺到自己真的要抓不住對方的時候,他又害怕了,想收緊手,至少想在被搶走之前,努力掙扎一下,挽留一下……
就一小下。
這個人,他確實想要,但是又不敢要,認真想想,以後可能再也遇不到像奧斯頓這樣的人了……他、他那麼多的愛慕者,可都是情敵啊。
鹿鳴澤又慫又焦心,糾結得想撞牆。
午飯吃得心不在焉,史蒂文這種粗神經都發現鹿鳴澤不正常了,盯著他一直問怎麼了,鹿鳴澤沒空理他,只含糊地應著沒事。
他開始擔心下午的課怎麼辦了。
奧斯頓是個負責任的教官,而且他在教育上非常在行的——從他對鹿鳴澤的引導上就能看出來。
憑良心說,上了兩天課,奧斯頓是所有見過面的教官中,(表面上看起來)最溫和的一個。
他握著一根光滑細長的教鞭站在講臺上,面帶微笑看著台下的一百五十多名學生:在正式上課之前,我想先簡單介紹一下何為審偵學。
奧斯頓的課是大課,整屆新生被集中在一個教室,一起聽講。但是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慕名而來的學生過來旁聽,這些人基本屬於肄業生,他們的課程任務不算特別繁重,才有空出來旁聽。
奧斯頓的課很受歡迎,在史蒂文這個鐵杆粉絲的強拉硬拽提前二十分鐘進教室的情況下,他們三個都沒能搶到前排的位子。鹿鳴澤現在坐在倒數第五排,從黑壓壓的後腦勺之間望著講臺上的奧斯頓。
他站在講臺上笑容儒雅,風度翩翩,不像個教官,倒像位和藹可親的學者。
——就連上他的課,不努力的話,都沒辦法靠近這個人。
不知諸君以前是否聽說過這門課程,我們便從最簡單的定義開始。所謂審偵學,是在審訊過程中通過犯人的一系列反應,或者細節,由我們自身的觀察、技巧,加上適當聯想,捕捉有效資訊的一門學科。
他說到這裡,用那雙灰色的眼睛輕輕掃過講臺下的眾人,溫柔又堅定地說:希望諸君永遠銘記,審偵學不是審訊,更不是刑訊逼供,獲取有效資訊的過程一定要講求人權,要嚴格遵守聯邦和平法。我希望你們將來成為維護和平的軍人,而不是挑起戰爭的罪犯。
鹿鳴澤有些疑惑,他隱約覺得奧斯頓現在這副樣子與平時自己見到的有細微的差別,但是差別在哪裡,鹿鳴澤又說不出。
他現在這副樣子,仿佛有蠱惑人心的力量,讓人覺得他很溫暖,想要去相信,想要依靠……
雖然平時的奧斯頓也會給人強烈的安全感,但是平時,他身上總帶著一種若有若無,但是不容拒絕的霸道,令人心生警惕。
——”
鹿鳴澤還沒想明白,講臺下突然響起一陣激烈的掌聲,他坐在人群中很輕易地看清楚周圍人是什麼表情,他們臉上帶著憧憬和崇拜,看得出來,他們非常敬重他。
這個軍校裡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崇拜奧斯頓的人,另一種是即將崇拜奧斯頓的人。
所以洛伊會產生那樣的想法並非大逆不道,這個世界上喜歡奧斯頓的人成千上萬,想得到他的愛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或許也包括他自己……
心臟猛地抽了一下,鹿鳴澤下意識捂住左胸,緊緊皺起眉頭——他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產生一種危機感?
這種感覺令鹿鳴澤非常不舒服,因為他不明白這種情緒到底是因為他喜歡奧斯頓,還是單純因為有人跟他爭,他才發現對方的可貴之處,如果僅是後者,那他未免太卑鄙了。
不能愛他的話,不如讓真正愛他的人擁有他。
鹿鳴澤想到這裡,不由地用力抓住胸前的制服,綠色軍裝被他抓得起皺,然而心底那種無法忽視的酸痛感卻越來越強烈。蓋文坐在鹿鳴澤身邊,察覺到他變得不尋常的呼吸聲,湊過來疑惑地問:瑞恩?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鹿鳴澤回過神,若無其事地鬆開手,將制服撫平:中午吃太多了吧。
中午明明就吃了幾口。

鹿鳴澤冷漠地說:那就是吃太少了。
“……”

講臺上的奧斯頓並沒有察覺到這邊有人開小差,鹿鳴澤離他太遠了,他甚至可能根本沒有看到他坐在這裡,他沉浸在自己所創的美妙的學科中。
好了,理論方面想必諸君已經初步掌握,接下來,我需要一位元士兵配合我,我會從具體實踐為諸君演示一下,較為淺層的審偵學。提前聲明,我也許會試著挖掘一些你們心中的小秘密,如果不希望自己被挖掘的話,可以拒絕。
他說完微笑地看著講臺下:那麼,誰願意來配合我?
被自己的偶像當眾挖掘出內心的小秘密,聽上去又羞恥又危險,但是又莫名令人嚮往。教室裡頓時炸開了鍋,坐在教室前排的學員恨不得把手舉到奧斯頓鼻子上,史蒂文那個傻逼急得從座位上站起來,舉著手一直往前探出身體:選我選我!我不怕被挖掘秘密!
鹿鳴澤抽了抽嘴角,把臉扭到一旁不看他。
奧斯頓在他們中掃視幾眼,最終像是無奈地笑了笑:謝謝,你們真是太熱情了。既然諸君都願意配合,公平起見……我就從點名冊上直接點一個好了。
他閉上眼睛,然後緩緩抬起手,整間教室的人都屏息注視著奧斯頓的手指,期待那根幸運的手指能夠落在自己的名字上。
奧斯頓指到一個人之後,睜開眼,他挑了挑眉頭:瑞恩卡瑞萊。哇哦,眼熟的名字,這位士兵,到場了嗎?
鹿鳴澤愣在那裡,奧斯頓又叫了一聲:瑞恩?被點到名字不出現,不會是翹課了吧,我要記仇了。
奧斯頓的話令學員們哄堂大笑,蓋文狠狠推了鹿鳴澤一把,低聲喊他:你怎麼又走神!教官點你名字了!還不快去!
鹿鳴澤被推得歪了一下,有些委屈:……我沒舉手……”
史蒂文也用力推他一把,看他的表情恨不得把鹿鳴澤胸前的銘牌撕下來貼自己臉上,他變成瑞恩才好。
但是點到你了!該死你這幸運的鄉巴佬!快去!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
被當眾挖掘秘密是什麼便宜啊?!他才不想要!

鹿鳴澤最終還是猶豫著站起來,從眾人身後走出,整間教室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臉上,大家爭先恐後往這邊看,都想見一見這名幸運兒的臉。
奧斯頓朝著鹿鳴澤微微一笑:果然是你,還記得我曾經在校場上給你做過一次陪練,我們真是有緣。請坐到這裡。
他指著自己身邊的凳子對鹿鳴澤說。
其他的人聽到這番話,單純好奇的目光變成羡慕嫉妒恨——他居然被尼古拉斯侯爵記住了名字和臉!
鹿鳴澤才不管其他人怎麼想的,他只知道,自己現在是完全不想靠近奧斯頓。他硬著頭皮走過去,在凳子上坐下。
奧斯頓垂著頭微笑地看著他準備好了嗎?我要開始了。
鹿鳴澤猶豫了一下,小聲道:我沒什麼秘密可以給你挖掘的……”
他說完才想起來自己是什麼處境,又補充一句:長官。
每個人心裡都有秘密……”

奧斯頓的聲音很輕很低,不像在講課,倒是像在對他耳語:或許有些秘密,連你自己都不知道。
“……”
我們先做一個小小的測試。

他沒再說那些擾亂人心的話,首先指著鹿鳴澤的靴子說:你的靴子上有很厚的塵土,顏色偏黑,是校場特用的泥坑用土,但是這些塵土表面卻很蓬鬆,顯然是揚塵落上去的,而非踩進泥坑乾燥之後形成。嗯……離泥坑最近的是跑道,瑞恩,你之前那裡跑過步?
鹿鳴澤抬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午飯之前……”
奧斯頓笑了笑,用一塊手帕在鹿鳴澤靴子上輕輕一擦:但是這個厚度的飛塵可不容小覷,你至少跑了八十圈吧。
鹿鳴澤心說你在樓後面難道沒聽見別人叫我?還裝……
是,一百圈。

奧斯頓笑道:我可不相信你們閑著會用跑圈來鍛煉自己,跑這麼多圈,是被教官罰跑了吧?
鹿鳴澤聽到這裡呆了呆——要說奧斯頓提前知道他跑了操場,還有這種可能性,但是罰跑這件事……他怎麼知道的?
台下的學員都緊張地看著鹿鳴澤,等他回答這個推測是否正確。
是的!
鹿鳴澤還沒來得及說話,坐在後排的史蒂文卻先蹦出來,他興奮地喊:我們中午被罰跑了!
鹿鳴澤抽抽嘴角,好非常沖過去把這個傻逼的聲帶扯出來讓他永遠說不了話!被罰跑是什麼光榮的事情嗎?!
其他人頓時哄堂大笑,還有人為奧斯頓的精彩講課鼓起了掌——他用這樣的方法簡單直白地解釋了審偵學到底是,今後學習的方向又是什麼,這樣的實踐講課確實比單純背課本要有效很多。
奧斯頓做一個請安靜的手勢,教室內瞬間沒有人講話了。
那麼,我們接著來。
他微笑著用教鞭輕輕抵在鹿鳴澤下巴上,然後一點一點滑下來,從喉結,到他胸前第一顆的紐扣,再到他的左胸。
鹿鳴澤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奧斯頓的動作很俐落,在圍觀者看來沒有絲毫情色氣氛,但是鹿鳴澤這個當事人的感覺又不太一樣……
他緊張。
風紀扣系得很規矩,制服也很新,但是制服左胸前卻有一些隱約的褶皺。
奧斯頓停了停,補充道:看起來像剛抓出來的。
鹿鳴澤頓時覺得呼吸一滯,他下意識去捂心口,奧斯頓又說:你會有不自覺的回避動作,因為不想讓人發現這裡嗎?
鹿鳴澤強行停住,把手放在膝蓋上:我沒有。
他沒再逼問,微笑著轉向講臺下麵:握住心臟的動作,可能性有很多,這在審偵過程中屬於多因素事件,不能隨便下結論。嗯……我猜,或許瑞恩士兵身體上有些不舒服,我說的對嗎?
鹿鳴澤沒有抬頭,只胡亂點點:我可能跑得有點急。
那下次要慢一些,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奧斯頓說完之後,就請他下去:再次感謝你的配合。
鹿鳴澤立刻站起身往講臺下走,他待在講臺上這一會兒覺得非常煎熬,如坐針氈,現在終於解放了,當然要快點離開。
只是他剛走沒幾步,就被奧斯頓叫住了,他突然說:瑞恩,你有喜歡的人嗎?
鹿鳴澤猛地站定,他愣了半天,突然回過頭,後者看著他微笑道:這不是必答題。
鹿鳴澤看了他一會兒,匆匆轉身離開,回到那個離講臺很遠、不仔細找根本注意不到的的座位上去。
奧斯頓將講桌上的講義翻到下一頁,唇角的笑容加深。
他聽到了,他說,有。


76過得挺逍遙啊?
鹿鳴澤一直到下課之後心情才稍微平復了一些,史蒂文卻恰恰相反,他現在活像打了雞血,整個人都沉浸在興奮的情緒中無法自拔——明明被挑到的不是他,他興奮個什麼勁。
傳說中的腦殘粉想必就是如此了。
嘿,瑞恩,開心點啊,今天多走運,你看起來怎麼悶悶不樂的?
鹿鳴澤疲憊地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那位的崇拜者,開心什麼。
哈?為什麼?
——
因為作為偶像還是需要距離感的吧,奧斯頓什麼面目他一清二楚,還能崇拜上就見鬼了。

鹿鳴澤覺得沒辦法跟一個腦殘粉解釋為什麼不崇拜他的愛豆,於是乾脆不理他,史蒂文一臉疑惑,像是馬上就要給鹿鳴澤列舉奧斯頓的種種有點了。蓋文及時拍了他一巴掌:好了,別再煩瑞恩了,讓他休息一下。
鹿鳴澤笑著看一眼蓋文,在他肩膀上拍拍:沒事,接下來你們倆還有什麼安排?我想先回去睡了。
蓋文挑挑眉頭:我要去取信件,史蒂文你呢?
你們兩個不是吧,今天難得沒有高強度訓練,還不趁機出去浪一把,要回宿舍?!

史蒂文一臉驚訝地看著他們,比著大拇指指向校門口:出去玩吧,我請你們。
鹿鳴澤疑惑問道:出去玩?我們不是不可以出門嗎?現在又不是週末。
嘿嘿,理論上是不可以的,但是實際操作起來還是有很多漏洞能鑽的。我堂哥以前在格拉斯哥讀過書,他們經常夜裡遛出去,只要集合的時候別遲到,翻牆的時候別被抓住就行了。
翻牆?!

媽的軍校牆上都是電網,還是那種看不見的電網,誰翻誰死,這個人腦子別是秀逗了吧?
史蒂文仿佛猜到鹿鳴澤在想什麼,他眼睛賊溜溜地轉了轉,手伸進口袋裡拿出一個圓形球狀的東西,給他們看:知道這是什麼嗎?
鹿鳴澤和蓋文反應一致,一起挑了挑眉,沒說話。
史蒂文得意地勾起唇角:不知道了吧,走,我帶你們演示演示,就一目了然了。
鹿鳴澤對這裡所有的新事物都抱有好奇心,他很感興趣史蒂文拿著的這個東西,而且他雖然對奧斯頓的事情感到低落,還不至於被完全佔據注意力,所以立刻同意跟著一起去看看。
蓋文沒他倆這麼胡鬧,他畢竟是剛從軍隊裡出來的,紀律性比較強,猶豫著勸說:這樣不好吧,被抓住會有麻煩。
怕什麼,校規上也沒說翻牆有什麼處罰,說不定就是說說看而已。

史蒂文在翹班出去玩這一事上相當執著,他仿佛就是出來找刺激的,想必這位小少爺平時在家也沒少受管束,現在到了軍校,終於能放風,當然強烈想要翹班出去浪。
鹿鳴澤無奈地撓了撓後腦勺:那就一起吧,跟去看看也不會出問題,大不了我們不出去。
他說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關鍵是我沒見過他拿的那個玩意兒,很好奇,想跟去看看。
當大多數人都贊同做一件事的時候,不論這件事是不是違法亂紀,剩下的那小部分人都會容易動搖,蓋文被鹿鳴澤和史蒂文兩個人一起慫恿,最終也同意一起去看看。
但是他們沒能走到目的地,在半路上被一幫人截住了,為首的正是在操場上讓鹿鳴澤欺負了一小下的亞瑟,對方帶著幾個人,顯然是想找茬。鹿鳴澤看見他們的第一反應是沒想到在這邊也流行茬架,好多年沒茬,都生疏了。第二反應是會不會違反軍校校規被開除掉,畢竟單打獨鬥還可以說成切磋武藝,茬架,那可就是純粹的打架鬥毆了。
史蒂文也看得明白對方想幹什麼,先發制人很嘴賤地對亞瑟進行了一番不友好的辱駡,然後兩個人就幹了起來,幹著幹著亞瑟帶的幾個人也上了,鹿鳴澤沒再多做猶豫,跟蓋文對視一眼也上了——他們再不上史蒂文就會被人家打成殘廢。
茬架結果很明顯,完全一邊倒,且不說史蒂文這方有鹿鳴澤這種外掛似的存在作為後盾,蓋文的身手也並非一般人可以比擬,三拳兩腳就撂飛一個。
亞瑟的同伴大多是貴族的小夥子,對上聲經百戰爭下過軍功的大兵,當然沒法比。
亞瑟打輸之後帶著自己的人跑了,茬架過程中掉的錢包都沒來得及撿,史蒂文開心地撿起來跟鹿鳴澤他們瓜分了。
“……說實話,我以為你們貴族的小孩都不屑於撿這些東西,你們不是有什麼至死不能拋棄的尊嚴麼?怎麼表現得跟個土匪似的,比他還要土匪。
史蒂文嚴肅地點點頭:當然。不過大多數的尊嚴都是說給外人聽的,也從來沒有不能撿錢這一條。
他從錢包裡抽出鈔票,給鹿鳴澤和蓋文一人塞了幾張,斬釘截鐵地說:喏!拿著!好東西要一人一半!
“……”

鹿鳴澤於是就收下了,總有種在跟他們分贓的錯覺。他也見識到史蒂文口中的法寶是怎麼用。對方站在牆下,將那個球形的東西放在手裡捏碎,一個淺藍色的螢光罩就將史蒂文罩起來,他後退了幾步,然後猛地助跑朝牆沖,攀著牆壁翻了上去。
史蒂文的動作嚇了鹿鳴澤一跳,但是他見原本應該在碰到活物時候就發紅然後把活物變燒烤的電網毫無反應,史蒂文身上那層藍光像水膜一樣穿過電網,這才松了一口氣——看來這個圓球放出來的那層光膜有隔離電網的作用。
史蒂文回頭朝鹿鳴澤他們招招手,示意兩個人趕緊上來:快快快,動作迅速,被看見就出不去了。
他說著就跳下去,從牆頭消失不見。
鹿鳴澤想了想也捏碎那只圓球,幾下爬過牆頭,他見蓋文還在猶豫,就笑著勸他:你實在不想去就算了,不用陪他胡鬧。鹿鳴澤是心裡正不得勁兒,覺得出去散散心也不錯,沒必要拉著蓋文一起犯錯誤。
但是鹿鳴澤跳出來之後,蓋文緊跟著也跳下來了,他無奈地看著鹿鳴澤:我還是跟你們一起吧。
史蒂文撲過來一隻手摟住一個,笑道:夠朋友啊,以後你們倆就是我罩著的了,有什麼要幫忙的儘管說!
鹿鳴澤哼笑了一聲:不管什麼忙?
史蒂文朝他笑了笑:嘿嘿,太大的忙我也幫不了啊。
鹿鳴澤抬手手臂搭在史蒂文肩膀上,微微挑了挑眉,心裡想的卻是——他這樣應該不算站隊吧。不過看史蒂文這個樣子,應該不算吧,這二貨還會站隊?
史蒂文從根本上來說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帶他們到的第一站是遊戲廳,不過據他自己說,這家遊戲廳是高級會員才可以進入,而且得有軍校的黑卡,因為他們做的是機甲遊戲,對戰過程中用的是最新的影息技術,可以令人身臨其境。
自從在麥洛奇那裡經歷過一次影息技術之後,鹿鳴澤就對這個東西產生了生理性的條件反射,一聽這幾個字腦袋就大了,而且產生一種想打人的衝動。
好在他忍住了,而且這家店裡用的影息技術也不是麥洛奇那麼高級的,即使進入狀態的情況下,也能讓人清楚地意識到這是遊戲中,而非真實。
但是因為這個遊戲太過接近於真實,操作的時候也要按照對機甲真實操作一樣,他們三個又都沒什麼實戰經驗,進入到虛擬場景也只有被殺的份。Game Over幾次之後,三人心裡都憋了不少火,於是開始組隊殺。
蓋文一邊笨拙地操縱自己的機甲一邊抱怨:史蒂文,你不是高級會員嗎?怎麼也菜成這樣!
史蒂文嘟囔著推卸責任:我用的又不是自己的會員卡,這是我表哥的!
嘖,好了別吵了!史蒂文,注意你的後方,又來了一個!

打遊戲的時候不知不覺就會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會非常生氣,但是又想繼續打下去,鹿鳴澤努力回憶著奧斯頓教給他的那點技術,控制著機械打爆一隻敵軍機械。但是敵軍的機械就像殺不完似的,打爆一個還有一個,有時候還會因為爆炸牽連到自己這邊。
鹿鳴澤打了一會兒就生氣了,把頭盔一摘,摔在桌上:不玩兒了!爺這是花錢找不痛快來的嗎?!
他的機甲一從虛擬情景中消失,蓋文和史蒂文的機甲就徹底支撐不住,嘭嘭兩聲原地爆炸。
史蒂文也很不爽:那不然換一個,不玩機甲對抗了,玩蟲族好了,蟲族爽,那些蟲子頂多噁心一點,不會把機甲打死。
是嗎?那玩玩試試。

他們切換蟲族頻道的時候,鹿鳴澤一開始給自己設定的機甲立刻出現在一堆蟲子之中,那些蟲子就像潮水一樣,一股一股湧過來,鹿鳴澤急忙指揮著機甲開炮射擊,那些蟲子各式各樣的,但是一碰到機甲發射的炮彈就碎了,還會爆漿,沒一會兒就打出來一地膿綠的汁液。
果然是非常噁心!
不過確實有種變態的爽感……
等他們三個人都爽夠了,史蒂文痛快地刷卡付錢,三個人一起走出遊戲廳。
怎麼樣,這個還不錯吧。聽說他們家的遊戲都是用的實戰錄影資料,包括很多著名星際戰役的錄影,然後由人工剪輯擬合出來的場景。
鹿鳴澤聽不下去了:吹牛逼吧,不過是個遊戲而已,還搞這些華麗的虛假設定?雖然這個遊戲是有點牛逼啦,但是它牛逼也是牛逼在技術上,而不是背景。
沒等史蒂文跟他爭論,蓋文就笑著說:這一點倒是真的,我聽說過這家遊戲廳。店長是小軍官退下來的,因為他在某場戰爭中受了傷,不能繼續作戰……不過他也算是幸運,那場戰鬥中其他人都死了,只有他保住一條命。後來就開了這間遊戲廳,這家店在圈子裡算非常出名了。
史蒂文立刻得意地揚揚下巴:當然了,我帶你們來的地方可都是好地方,我們剛剛打的蟲子,說不定還有尼古拉斯侯爵當年打過的!
鹿鳴澤頓時一噎——他算是明白了,只要跟史蒂文在一起,就無論如何都避不開奧斯頓這個話題。
接下來去哪兒?
鹿鳴澤抬頭看看天,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不如早點回去吧,出來時間太長容易被人發現。
史蒂文皺著眉頭嚷嚷:這麼早?!離鎖寢還有四五個小時呢!我們去酒吧!
鹿鳴澤抽抽嘴角:你他媽的還敢喝酒?你不怕被教官聞出來?
那去唱歌……”

鹿鳴澤翻個白眼:無聊。
史蒂文突然抓住鹿鳴澤的胳膊,使勁往前拖:去酒吧!!去酒吧啊啊啊啊!我去酒吧喝奶行了吧?!
蓋文急忙去救鹿鳴澤的胳膊:好了好了別吵了,瑞恩一起去吧,睡一覺還能聞出什麼來。
“……”

這個孩子平時是有多被拘束啊?!就從來沒去過酒吧?!他是不是還想跟酒吧門口的招牌合影幾張帶回去炫耀炫耀……
一行人拉拉扯扯地進了一家酒吧,鹿鳴澤下意識把衣服上的兜帽扣在頭上,他們雖然穿了便裝,還是有點擔心被誰認出來——酒吧不是紅燈區,但也不是軍校學員該來的地方。
進了酒吧之後,史蒂文在吧台點了幾杯低度數的酒,然後眼珠子就開始嘰裡咕嚕轉個不停往四周打量,鹿鳴澤一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這傢伙目的不是喝酒,這小子……
鹿鳴澤一巴掌拍在史蒂文肩膀上,笑眯眯地靠過去:喂,你丫喝酒歸喝酒,別打歪主意,今天難道還想獵個豔?
史蒂文根本不怕暴露自己的目的,朝鹿鳴澤嘿嘿一笑:來酒吧不獵豔?逗我。兄弟們自便哈,接下來是自由活動的時間。
他像一條魚似的從鹿鳴澤手底下滑走,然後沖著酒吧一個黑暗的角落裡走過去——看起來,這傢伙早就已經有目標人選了。
鹿鳴澤不是史蒂文他媽,也管不了他,他用手指煩躁地在吧臺上敲幾下,對調酒師說:麻煩幫我調個你們這裡最受歡迎的,剛剛那人會付錢。
蓋文看著史蒂文走遠的身影笑了聲:好了,別管他,我們倆喝酒。
鹿鳴澤好笑地看他一眼:我記得你對這方面面也挺熱衷,不跟他一起?
考完試那天蓋文說的話鹿鳴澤還沒忘,他可是相當開放。
蓋文撓撓頭:那是以前,我現在有戀人了。
鹿鳴澤驚訝地瞪大眼睛:什麼時候的事情?
蓋文有些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嘟囔道:就這幾天……剛、剛確定關係的。他的臉有些紅,總是亮出來的大白牙也被緊抿的嘴唇擋住,看起來居然有些羞澀。
鹿鳴澤好奇之餘,突然有些感慨,以前說什麼浪子回頭金不換,總覺得是句笑話,沒想到還真有這種事?鹿鳴澤以前遇見喜歡的人也會刻意地對對方忠誠以待——雖然這種忠誠往往換不來什麼好結果,但這是他自己的一種底線。
不管他心裡到底怎麼想,行為上從來沒有做過越軌的事情。
鹿鳴澤隨口問道:你忍得住啊?我倒是見過不少人,死活不結婚,覺得受束縛。還沒見過你這種主動把自己套起來的類型。
蓋文瞥他一眼:那你肯定是對我有什麼誤會,我又不是浪子。而且,等你遇見那個喜歡的人,就對別人再也提不起興趣了。我現在說你不懂,等你遇到了你就明白了。
蓋文說完湊上來問:話說,你有喜歡的人嗎?
鹿鳴澤正往嘴裡倒酒,猛地嗆了一口——這話聽起來耳熟。
沒有,暫時沒有,別給我灌雞湯啊,我不吃這一套。
灌雞湯?

鹿鳴澤端著酒離他遠點:喝你的吧。
鹿鳴澤握著酒杯坐在那裡好久,臉上不知被酒精嗆出來的還是什麼原因產生的熱度才慢慢退下去,他深深歎一口氣,將杯中的酒飲盡。
——如果按照這個標準來看,那他可能也有一個人吧?
自從遇見奧斯頓,他就沒再勾搭過別人。
鹿鳴澤不是個主動的人,但是他也不保守,其實骨子裡還很隨便……沒跟奧斯上床那會兒,他也沒去找別人,跟他上過床了之後,就更沒再找別人。
……為什麼,難道是因為他太忙?
鹿鳴澤想到這裡有些鬱悶,他離開吧台朝史蒂文走過去,對方正摟著一個小巧的雄性說笑,不知道那個人是什麼性別,不過應該不會是OmegaOmega哪兒能來這種地方……
鹿鳴澤找了個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一屁股坐下,酒精漸漸起了作用,令他的腦袋開始發昏。鹿鳴澤腦子裡一直徘徊著蓋文所暗示的內容,雖然人家沒說他,但是他總是不由自主對號入座,越想擺脫越擺脫不掉,越擺脫不掉越心慌。
——靠,他就不信了,非奧斯頓不可?不存在的!今晚他就要泡一個回去。
鹿鳴澤看了史蒂文一眼,這混蛋已經在摟著那個雄性打啵了,兩個人跟長在一起似的,親得嘖嘖有聲,配合酒吧裡曖昧的氣氛,鹿鳴澤某種激素水準開始升高。
熱。
鹿鳴澤在自己衣領上扯幾把,拿起桌上一杯酒站起身,他四下打量了一圈,終於看到一個落單的雄性,在這種昏暗的燈光底下看著,對方的臉還挺順眼的。
……就他了!
鹿鳴澤走過去一屁股坐在人家身邊,手直接圈在他身後的沙發靠背上,這麼近的距離,酒氣和呼吸一起撲面而來,可以說是非常強勢且流氓了。
對方大概沒見識過鹿鳴澤這種強撩,被嚇得僵在那裡。
鹿鳴澤突然笑了笑,把手上的酒杯遞給他:可以請你喝一杯嗎?
那個人看清鹿鳴澤的長相,露出一個微笑:……”
謝謝沒說完,就從天而降一隻手,抓住鹿鳴澤的手腕一把把他從沙發裡拽出來,紅酒立刻撒了一地。鹿鳴澤條件反射要打人,看清來人的臉時,他的拳頭就落不下去了。
奧斯頓臉上不再掛著微笑,他冷冰冰地俯視著鹿鳴澤。
過得挺逍遙啊。


77 我管你生不生氣
鹿鳴澤的腦子轉不過來,卡在那裡什麼反應都做不出,他被奧斯頓拽著一路從酒吧拉出來,也機械地跟著對方走。
鹿鳴澤也不知道對方要帶他去哪兒,按理說,被這樣從酒局上二話不說拉出來是很沒面子的事,他卻意外地沒有要掙脫的衝動。鹿鳴澤看著前面那個人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模糊的光影在他眼底明明滅滅,他深吸一口氣,用力握住奧斯頓的手。
到了一個人煙相對稀少的地方,對方終於停下來。奧斯頓轉過身,臉上沒什麼表情,他說了句什麼,鹿鳴澤沒聽清,但是想來也知道是什麼,無非是一些貌似很官方的大道理來訓斥自己。
鹿鳴澤都聽膩了。
他冷冷地盯著奧斯頓那張不停張張合合的嘴,盯著盯著張開手一把按在他臉上,奧斯頓的聲音戛然而止,鹿鳴澤從自己指縫見看見了奧斯頓眼底的怒火,他咧開嘴露出尖利的牙齒,笑得很凶。
閉嘴。
鹿鳴澤冷冷說了一句,捏著他的手下意識緊了緊,奧斯頓此時倒是漸漸熄了怒火,玩味地看著鹿鳴澤,後者被他這眼神看得火大,怒氣上湧,他咬牙切齒地說:我最討厭你露出這樣的眼神。
奧斯頓依舊只是看著他,鹿鳴澤慢慢鬆開手,手指從他嘴唇上擦過。奧斯頓知道鹿鳴澤此時就是個醉鬼,不講道理,還非常衝動,他等著鹿鳴澤發夠瘋,對方總算安靜下來。但是還沒等他做出下一步動作,那個剛發過瘋的人卻突然湊上來,用力吻住他的唇。
奧斯頓沒見過這種套路,打一棍子給個甜棗?但是這樣做得也太明顯了。
鹿鳴澤顯然並沒有想征得奧斯頓的同意,他貼著他的唇輾轉吮吸,而且自欺欺人似的投入,鹿鳴澤的舌尖執著地舔進奧斯頓口中,唇齒粗魯,兩條手臂也隨之抱上來,摟在他腰間用力收緊。
後者以為鹿鳴澤只是發會兒酒瘋,不想他纏上來越吻越深,沒多久奧斯頓就被吻得氣息濁重,除了吻回去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許久之後,鹿鳴澤氣喘吁吁地鬆開唇舌,手卻仍然抱著奧斯頓,後者被他吻得氣都生不出來,手掌撫著鹿鳴澤的脖子上下摩挲,鹿鳴澤仿佛懂他的意思,閉上眼睛再次吻上去,這次他吻得很溫柔,不知道在感受對方,還是在讓他感受自己。
奧斯頓乾脆背靠在樹幹上輕輕抱著鹿鳴澤,微微向後仰著頭方便他吻自己。鹿鳴澤貼上去,身體緊緊壓在他胸前,追著奧斯頓的舌尖糾纏翻攪,抵死纏綿。
他的吻結束,兩個人早就以一種不可名狀的姿勢緊緊抱在一起,恨不得能兩個人抱成一個。鹿鳴澤把臉埋在奧斯頓肩膀旁邊,對方一隻膝蓋抵在他腿間,雙手用力抱著他,兩人的呼吸漸漸從急促變得平緩。
過了一會兒,鹿鳴澤輕聲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奧斯頓歎口氣,把臉貼在鹿鳴澤耳邊,輕笑一聲:沒什麼。
他說完又無奈地歎氣:你啊……”
鹿鳴澤本來就不怎麼能喝,又喝了一杯酒精濃度不低的酒,現在整個人都很暈乎,他死死摟著奧斯頓在他身上拍兩把:你沒話說,我有話問你。
問吧。
洛伊為什麼會出現在軍校裡。

奧斯頓聽完之後,扶著鹿鳴澤的肩膀將他推開一點,看著他笑道:你看見洛伊了?
鹿鳴澤皺著眉頭說:我還看到他跟你在一起。
奧斯頓一隻手摟著他,一隻手在鹿鳴澤臉上輕輕撫摸,摸著摸著忍不住親他一口:是嗎?
——
他每次喝了酒,就會變得意外很坦誠,雖然這種坦誠往往表現在暴力方面,但是比起平時連暴力都沒有,已經算難得的收穫了。

鹿鳴澤偏了偏腦袋躲開他:別裝傻了……他到底來軍校作什麼?
奧斯頓捏著鹿鳴澤的下巴強迫他直視自己:那你先告訴我,為什麼想知道他過來的目的?
“……”

鹿鳴澤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想說的話還是說不出口,他握住奧斯頓的手,然後默默湊上去,在他眼睛上吻了一下。這個吻像羽毛一樣輕柔,奧斯頓被吻得呼吸一滯,鹿鳴澤垂下眼睛,握著他的手用力攥了攥,奧斯頓以為他終於要對他吐露心聲的時候,卻聽鹿鳴澤嘟囔道:“Omega……Omega到軍校是違紀的。
“……”

他說完也沒管奧斯頓什麼反應,自己卻非常難過地把額頭抵到奧斯頓的胸口,整個人都蔫了,不知道他在後悔還是在鬱悶。
奧斯頓突然覺得非常無力,他已經很久都沒有遇上能讓他感到無力的人或事了,但是每次對上鹿鳴澤,他都覺得無力。他哭笑不得地把鹿鳴澤的臉抬起來,逼迫他直視自己。不得不說,有時候有一個聰明的愛人是非常幸福的事情,尤其對方懂得洞悉人心,還瞭解他,這樣就可以省很多事。
奧斯頓盯著他說:那我再問你一次,你愛我嗎?
鹿鳴澤仿佛料到對方會這樣問,沒有什麼驚訝的表情,倒是如釋重負,他移開視線:這個問題你問過。
那不一樣,你在床上說的話一向不可信。

鹿鳴澤被噎了一下:那你還問……”
奧斯頓無奈地笑笑:我有時候也會存有僥倖心理,或許你突然大發慈悲想通了呢?
鹿鳴澤咽了咽口水,便聽奧斯頓繼續用很輕的氣音在他耳邊繼續說:但是你顯然比我想像中要頑固許多。
鹿鳴澤下意識往後躲了躲,奧斯頓把他往懷裡用力一拉:你愛我嗎?
鹿鳴澤看著奧斯頓,良久之後輕輕點了一下頭。
他明白自己的奇怪之處,鹿鳴澤發現自己好像沒辦法坦誠內心的想法,尤其面對喜歡的人的時候,這種對於普通人非常簡單的事情,對於他來說非常難。
——或許他永遠都學不會一些事情,比如挽留背叛自己的愛人、好好表達他的感情……但是鹿鳴澤曾經有一瞬間想過,如果奧斯頓再問起那個問題,他會認真說,我愛你。
奧斯頓歎息著將臉貼到鹿鳴澤臉上,輕聲說:你點這下頭比以前說的所有話都令人高興。
即便只有點頭,對鹿鳴澤來說也費了很大勁。他被奧斯頓抱著臉上的熱度就急速攀升,現在他是不覺得鬱悶了,但是恥得想鑽進地裡面。
鹿鳴澤用力吸幾口氣,輕聲問道:你還沒說洛伊……他,為什麼過來?
我以為你會直接問我跟他是什麼關係。

鹿鳴澤呆了呆:什麼?
奧斯頓看著鹿鳴澤沒說話,後者慢慢皺起眉——他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你跟洛伊……”
鹿鳴澤突然瞪大眼睛:你們串通好的?
奧斯頓沒有否認,鹿鳴澤緊緊盯著他,發現他灰色的眼睛裡沒有得意卻也沒有愧疚,他的眸子依舊清澈無波,像最淺顯易懂的溪流,只有鹿鳴澤知道,偽裝,這都是偽裝!
你這個……”
我不得不這樣做。

奧斯頓打斷鹿鳴澤的話,他緊緊抱著他,手臂用力圈住鹿鳴澤的身體,仿佛怕他會推開自己。鹿鳴澤臉色又紅了幾分,這次不是因為難為情,而是氣怒,他覺得自己被耍了,他用力推了奧斯頓一把:別他媽的說這麼好聽!難道是我逼你這麼幹的?!
奧斯頓用力抓住鹿鳴澤的手,他無意識地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眼睛裡有清波閃動:沒錯,就是你逼我的。
什麼?!

奧斯頓皺起眉:你總是搖擺不定,你從來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除了上床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
鹿鳴澤張了張嘴,居然不知道怎麼反駁,他也說過愛他了,但是那句心不在焉的話自己都不知道幾分真假,奧斯頓當然更不確定。
而且從今天晚上看來,你不但可以跟我上床,跟陌生人也可以,對嗎?
——
他總是朝令夕改,習慣性逃避,還喜新厭舊!如果不用些手段逼迫鹿鳴澤正視他們之間存在的問題,他可能就要這樣一直逃避下去。

奧斯頓並非萬能的,至少在感情的問題上他無法完全左右一個人,他也會感到疑惑,他以為自己有耐心去小心求證一些事情……但是他可能高估了自己的耐心。
奧斯頓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上這樣一個人,明明他的缺點,每一點都讓他深惡痛絕。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黑卡是連著系統的?才開學兩天,就讓我親自來酒吧抓人,多能耐啊?
奧斯頓說著說著把自己說得也火大了,他摟著鹿鳴澤的腰往下摸:還記得自己做了什麼嗎?說實話……看見你那瞬間。
他用氣音一字一頓地說:我真想廢了你。
鹿鳴澤被奧斯頓捏得臉都綠了,對方手上用勁兒不小,一點都沒放水,鹿鳴澤覺得他這句話並不是在開玩笑。
鹿鳴澤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辯解,他想說我不是我沒有,但是事實就是,他被奧斯頓當場捉住。
……我只是來喝酒的。
喝酒需要抱著一個人?
我沒抱他!

鹿鳴澤剛喊完就低聲叫出來,他不可置信地抓住奧斯頓的手腕,鹿鳴澤沒想到奧斯頓身為貴族真的會用這麼下流的手段。
他小聲吸著氣,皺眉喊道:你他媽……先鬆手!疼!
奧斯頓突然轉過身,狠狠地將鹿鳴澤壓在樹上,然後用力將膝蓋往上頂,把他死死釘在那裡,他盯著鹿鳴澤眼睛裡的怒火,手用力往他衣服底下鑽:你總是這樣,惹我生氣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管你生不生氣!

鹿鳴澤一邊抓住奧斯頓的胳膊,一邊輕輕喘息著說道:總之,比你平時那副欠抽的樣子順眼多了。
憑什麼都是他在運籌帷幄,仿佛將一切掌握在手,他就是看不慣他裝逼。
奧斯頓被氣笑了:這是你的真實想法?
鹿鳴澤垂著眼睛,視線落在自己鼓鼓囊囊的褲子中間,他甚至可以看到那裡的布料底下有規律的滑動,鹿鳴澤不想說話,他閉上眼,仰頭倚在樹幹上。
回答我,是嗎?
鹿鳴澤胸口急促地起伏著,抓住奧斯頓的頭髮輕聲說:別廢話……要做就快點。
奧斯頓湊過去咬住他的喉結:下次再讓我看見你跟別人……”
——

鹿鳴澤抓著奧斯頓濃密的頭髮用力攥緊,他不再叫疼了,也懶得解釋,鹿鳴澤閉上眼睛貼著他耳側摩挲。
——至少此刻,他是愛這個人的。


78 你對我的事情記得倒是清楚
昏暗的室內,被子裡突然伸出一隻手,它四處摸了摸,沒摸到東西,被窩裡發出一聲模糊的嘟囔:我褲子呢?
另一隻跟著伸出來,沒幫它找褲子,倒是抓住它用力拉回去。隨後有人在被子裡一翻,徹底將那只手的主人壓在身下。
現在幾點?
還不到你們集合的時間,睡吧。
我還是起來吧……”

鹿鳴澤這一夜睡得不踏實,一杯酒而已,宿醉讓他有些頭疼,他閉著眼睛輕輕哼幾聲,壓在他身上那個人將臉往他肩膀後面貼,鹿鳴澤回過一隻手亂摸,摸到奧斯頓的後腦勺,手指深深插入對方發中。
奧斯頓從背後將他的衣服推上去,皮膚貼著皮膚才舒服地喟歎一聲,他的手在鹿鳴澤身上輕輕撫摸,後者重重吐出一口氣,呼吸變得濁重:別鬧了,我會遲到的。
奧斯頓把臉埋在他肩膀上好久,在鹿鳴澤身上都摸遍了,才輕輕親他的肩膀一下,他含笑在他耳邊吻過:我什麼都不會做的。
鹿鳴澤抬起頭把被角拉開一點,看到熹微的天光,他重新趴回床上閉上眼睛嘟囔:我以為我們宿舍條件夠好了,沒想到教職員工宿舍的條件更好……”
他嘟囔完突然回過頭看向奧斯頓:哎,我以後留在這裡當老師行不行,能不能給解決戶口問題啊?
奧斯頓笑著把他翻過身,用額頭抵住他的腦袋:你不當老師我也能給你解決戶口問題。
鹿鳴澤疑惑地看著他,隨即眯起眼睛:老子是不會改姓兒的。
“……
你對我的姓氏有什麼意見。

鹿鳴澤哼笑一聲床上爬起來,撿起被隨手扔在地上的褲子。奧斯頓沒動彈,躺在床上望著鹿鳴澤,後者套上褲子,才瞥他一眼:太長。
名字又不是給你自己叫的,為什麼害怕長?

奧斯頓倚到床頭微笑道:而且我的意思其實是,可以讓你在政府工作。
鹿鳴澤頓時來了興趣:哇!真的?!讓我當公務員?
讓你當警衛員。

鹿鳴澤撇撇嘴:給誰當警衛員?政府口當公務員和警衛員性質可不一樣,警衛員一聽就……又累又危險。
奧斯頓挑著眉頭不說話,臉上明擺寫著當然是我
鹿鳴澤忍不住噴笑:你啊?至於麼……”
他抓著褲子往上拽了拽,把襯衫披在身上:你身手那麼好,打架也厲害,還用我給你當警衛員?逗。
奧斯頓躺在那裡欣賞他穿衣服,直到鹿鳴澤將襯衫系好才說:相較於普通人來說還可以,但是作為Alpha……”
奧斯頓其實不太想解釋自己身體的問題,大清早說這種話題太過掃興,他歎口氣:作為Alpha不能只考慮武力,還有資訊素。我有祖狼的血統,祖狼血統越純,就越容易被資訊素影響。
鹿鳴澤聽到奧斯頓提祖狼資訊素,注意力就被吸引過去,他看著奧斯頓,一邊系扣子一邊若有所思地問:你的意思是說,如果你遇到Omega發情會比普通的Alpha反應更強烈?
奧斯頓點點頭:“Omega的資訊素會嚴重影響到我的行動,我會身不由己地做出一些違背意願的事情。我以前跟你提過,資訊素不僅可以作為引誘對方交pei發情的訊號,還可以作為武器。
鹿鳴澤恍然大悟:就像你上次那個意外的Omega
奧斯頓盯著他,鹿鳴澤急忙擺擺手:我不提了,你繼續說。
但是你在資訊素的方面完全是個bug,由你來做我的警衛員就可以補齊我唯一的短板。還有,你的任務不是單純保護我,而是一旦我受到這方面的攻擊,你要負責控制我。

鹿鳴澤愣了一下:你的政敵到底是誰,值得你這樣算計?他現在確認,奧斯頓在第一次知道他對資訊素免疫的時候就開始算計了,也許即使他沒有稱為斯諾星上的首領,奧斯頓也打定主意要跟他合作。
奧斯頓微笑地看著他:目前的敵人還不需要被我如此提防,但是以後不一定不會有這樣的人,我的工作不是一年兩年以後就不做了,需要長遠謀劃。所以,你這樣的人才,我必須收在身邊。
鹿鳴澤撇撇嘴:但是你在我家的時候,洛伊到了發情期吧,你也沒有很大反應。
奧斯頓瞥他一眼: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反應。
鹿鳴澤回想一下:我看著你不像有反應的樣子啊,不過要說具體證據,我確實沒有,當時追出去只看到一行腳印。
腳印歪歪扭扭,從牆根延伸到雪地裡……歪歪扭扭?好像也挺正常,能讓奧斯頓走路走得歪歪扭扭,確實算對他影響挺大了。
洛伊也被改造過,不過失敗了,他的資訊素對我影響比較小。如果是強力資訊素,結果就不一定是怎樣的了,雖然我會對那些東西感到噁心,本能反應卻沒有喪失。
奧斯頓突然笑得很有深意:不過,你對我的事記得倒很清楚。
鹿鳴澤翻個白眼,把軍裝外套穿好,然後認真系上風紀扣:我記性好行不行?唉……本來以為洛伊是個正直的好青年,沒想到他居然跟你一起坑我,真是太令人失望,還是說好人跟你在一起待久了就會變得奸猾?
我跟他說這樣做你就會主動找他打架。
什麼?

奧斯頓攤了攤手:我告訴他你會因此生氣,可能會去揍他,他就開心地同意了。
“……
但是現在我沒去揍他,你要怎麼對人家交待。

奧斯頓笑得很好看:所以我說可能
“……”

他不是說洛伊是他的朋友嗎,也照坑不誤,這俗話說得好,羊毛都被熟人薅了,奧斯頓就是喜歡逮著熟人薅的那個。
突然有點心疼洛伊。
……算了,聽到能打架就做這種事情的傢伙活該被坑,這個人是戰鬥狂嗎。
鹿鳴澤將衣服穿戴好後就要離開教職員宿舍,臨走前奧斯頓突然叫住他,問他打算怎麼跟舍友解釋。
獵豔去了唄。
走了~鹿鳴澤扒著門框對奧斯頓飛一個吻,風騷得讓人很想把他拉回來再操一頓。

鹿鳴澤趁著天還沒亮回到寢室,史蒂文趴在客廳的沙發上睡得像死豬一樣,還在打鼾,看來是被蓋文帶回來直接扔在沙發上的,鹿鳴澤本來想把他弄回房間去,卻發現他的房間鎖了進不去,只好不管他。
路過蓋文的房間時,鹿鳴澤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他好奇地探頭進去,發現蓋文正趴在桌子邊上抓耳撓腮地寫什麼,鹿鳴澤悄悄靠過去,從他肩膀上往下看——
親愛的……”
啊!

蓋文被嚇了一大跳,差點蹦到鹿鳴澤臉上,他第一反應就是把手背到身後,受驚地後退幾步,看著鹿鳴澤結巴道:你你你……你怎麼在這裡!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鹿鳴澤笑得不懷好意:我剛進來啊,你忙著幹嘛呢?這點警惕性都沒有。
蓋文支支吾吾說不出話,鹿鳴澤聽到他手裡揉捏紙張的聲響,眯起眼睛:——你在寫情書對嗎?
蓋文張了張嘴,臉色爆紅:別亂說!
鹿鳴澤挑了挑眉頭,抬著下巴點點他手裡:那你拿著什麼。
蓋文局促極了,一點沒有平日裡陽光自信的模樣,鹿鳴澤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一談戀愛就變清純的人設,覺得有趣得不得了——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讓這傢伙變成這副樣子。
蓋文猶豫了好久,像是想通了什麼,才把手裡的信紙拿出來放在桌子上:算了,總之我本來就想問你……我不會寫信。
鹿鳴澤迅速湊過去圍觀,見紙上只寫了兩行,第一行是親愛的,第二行……
小辣椒?

蓋文臉又漲紅了:這個……是、我們之間……嘿嘿……”
鹿鳴澤笑著瞅他一眼:挺有情趣的啊,不過你寫了一晚上就寫了六個字?我記得你筆試合格了啊。
這一地的廢紙團,還有蓋文臉上的黑眼圈,都證明對方很可能一晚上沒睡,一直在糾結這封信。
之前也寫過一封,我自己不滿意。
蓋文歎口氣:根本沒有顯得我才華橫溢。
鹿鳴澤差點笑噴:才華橫溢?你為什麼要顯得才華橫溢。
廢話!誰都希望在愛人面前顯得才華橫溢吧!

鹿鳴澤理解地點點頭:好吧好吧……你想問我什麼,提前聲明,我也不是才華橫溢的人。
蓋文把鹿鳴澤拉到桌邊:那你給我想幾句討人喜歡的話,就是……誇獎她的話。
鹿鳴澤咬著鋼筆回想了一下見過的幾個Omega都是什麼樣子,但是發現洛伊和拜倫明顯不是一個類型,如果從長相稱讚洛伊,第二天說不定會收到刀片。
對方的性格怎麼樣?他喜歡什麼?看你給他的綽號,不是一個性格懦弱的Omega
蓋文笑道:他當然不是Omega,是個Beta啦,他是我的部下,然後知道我要離開軍隊到格拉斯哥念書,就……嘿嘿嘿,他很厲害的,我覺得他比Omega要好。
鹿鳴澤心說那是你找不到Omega吧,這種珍貴的資源怎麼會落到一個軍隊大兵的手裡。鹿鳴澤從很多管道中聽說過Omega,他理解的Omega就是傳說中的名器,只要睡那麼一次,就會上癮。
男人普遍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所以如果睡過一次就迷戀於Omega的身體……好像也是人之常情。
……搞得他有時候也想睡來試試。
鹿鳴澤用筆桿在頭頂撓幾下:……好吧,我知道的才華橫溢的情書,都是用漂亮的東西來類比戀人,比如什麼寶石般的眼睛啦,白雪一樣的皮膚啦,什麼你的眼神溫柔如水,讓我不由地沉溺其中……”
鹿鳴澤說著說著突然想起奧斯頓那雙灰色的眼睛,他不由地打個寒戰:咳,話說,你那位Beta長什麼樣子?
他長得……很可愛。

蓋文仰著頭想了想,突然笑了一下,然後把鹿鳴澤推開:好了好了,我明白了,我自己寫。
“……
真明白了?

蓋文朝身後擺擺手:明白了!你放心好了,我只是沒有寫過,只需要把我帶到正確的方向上,我自己就可以。
鹿鳴澤心說他可不代表正確的方向。本來想在旁邊看一會兒,但是蓋文死活不讓他待在自己房間,說他妨礙自己的發揮,鹿鳴澤只好離開:注意點時間,還有半小時左右要早操。
蓋文眉飛色舞地看他一眼:我知道。倒是你,昨天晚上徹夜未歸,到現在才回來。
鹿鳴澤摸摸鼻子笑著說:獵豔。
蓋文愣了幾秒才回過神,不由地深深歎一口氣——兩個舍友都是色狼,就他一個小純潔。


79一提到偷情你就興奮是不是?
校園生活總是過得很快,小船劃水一般往前推。
鹿鳴澤過得前所未有的愜意,雖然每天訓練有些辛苦,但是除了訓練、上課,課餘時間抽空跟奧斯頓眉來眼去偷個情,就沒別的事需要他擔心了,比起在斯諾星的艱苦生活,還是相當滋潤的。
約定的週六很快到了,鹿鳴澤一大早就離開寢室去教學樓後面的小花園等奧斯頓,對方說,週六軍校放假,必須回家過。
……見鬼的又不是他家,回個屁,要不是看在瑪麗沒假期,還方便偷情的份上,他肯定不會回去。
奧斯頓最近好像很忙,他們這些天除了在課堂上,就沒見過幾次面,可能因為太忙,奧斯頓這次居然破天荒地遲到了。
等很久了嗎?
鹿鳴澤張著嘴打個哈欠:沒有,我也剛到。就是這麼早出來困得快死了。
奧斯頓竟然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像趕路過來的,但是教職員宿舍離這裡並不遠,總不會是跑步過來的吧。
鹿鳴澤伸手捏了奧斯頓袖子一把,觸手冰涼,他驚訝道:怎麼這麼冷?你幾點出門的?
奧斯頓笑了笑:昨晚沒在學校,我剛趕回來。好了,正好現在人少,我們快走吧。
鹿鳴澤心裡又自我贊同了一下——果然就是有種偷情的感覺。
他跟上奧斯頓的步伐,笑得賊兮兮的:你特地回來接我啊?我又不是不認路,自己過去還方便點。
奧斯頓只笑了笑沒說話。
他們繞路出了學校後門,竟然有一輛車等在那裡,鹿鳴澤驚訝地看了奧斯頓一眼——他們以前可從來沒坐車大搖大擺地去侯爵府,這傢伙不怕被人看見了?說好的偷情呢?
奧斯頓的專車是走空路的,鹿鳴澤從車窗裡面看著外面的景色嗖嗖向後退去,有點興奮。他可是第一次坐這種會飛的車,來主星這麼久他只坐過公車,只看過汽車在天上飛,卻從來沒有機會玩一下這邊的高科技。
鹿鳴澤看風景看夠了,又在車內默默坐了一會兒,忍不住悄悄湊到奧斯頓耳邊問:我們這樣是不是太大張旗鼓了啊?
奧斯頓也配合他壓低聲音問:什麼大張旗鼓?
鹿鳴澤看了一眼前面開車的司機,用更低的聲音說:我們不是出來偷情的嗎?有別人看見不太好吧?
“……”
噗!

鹿鳴澤剛說完,就聽前面的司機忍不住笑噴了,他條件反射地抬起頭看向對方,那個人卻一動不動,仿佛剛剛的噴笑是他的錯覺。鹿鳴澤往後仰著頭向後視鏡裡看,鏡子裡面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他從來沒見過。
奇怪,奧斯頓不是說他的手下都死絕了嗎?
鹿鳴澤這樣想著,就轉過頭去看奧斯頓,卻見奧斯頓也正盯著他,臉色不太好。
“……你幹什麼這樣看著我。
奧斯頓眯著眼睛問:你說什麼?偷情?偷情是什麼意思
鹿鳴澤抱著手臂往沙發裡縮了縮,不接他這話,抬著下巴指向司機:前面那位是誰啊?
奧斯頓沉默了一會兒:下車後再說。他說完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警告道:順便給我解釋解釋偷情是什麼意思。
鹿鳴澤撇了一下嘴角——本來就是,有什麼好不承認的。
司機把他們送到侯爵府門口就開車離開了,奧斯頓帶鹿鳴澤進門後才說:最近不安全,恐怕有人在路上伺機暗殺,才坐專車回來。
鹿鳴澤驚訝道:暗殺?這麼誇張?雖然他也想過奧斯頓作為政客的處境會很危險,但是想的都是政治方面的危險,沒想到還會被暗殺。
奧斯頓笑道:當然,而且暗殺方式奇奇怪怪,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刺客做不到。
鹿鳴澤頓時對他產生強烈的同情。
總統大選將近,有些事需要人手,剛剛那個是塞西爾的手下,他特地派過來幫我忙。
塞西爾?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來著,有點耳熟。鹿鳴澤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沒想起來,卻覺得對方的身份肯定很特殊——能讓奧斯頓收下他派過來的人,至少不會是政敵。
奧斯頓仿佛看透了鹿鳴澤的想法,主動解釋道:我跟你提起過他,塞西爾是我兄長,他娶了總統的千金。
鹿鳴澤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對對對,我就說這個名字很耳熟……但是總統大選跟他有什麼關係?難道他也可以成為候選人?他不是你們家的人嗎?
理論上來說,任何人都可以做總統候選人,只要他有能力——聯邦是民主而自由的。

鹿鳴澤看向他,卻沒接話,莫名覺得奧斯頓話裡的諷刺意味很重。
聯邦建成之初當然是民主且自由的,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聯邦政府早就成為僅有的幾個姓氏的一言堂,連續很多年,總統候選人中再也沒有出現過屬於平民的姓氏。最初定下選賢舉能的規則仿佛從來沒有過,更可怕的是,竟然沒有對這種現象提出過質疑。
難道平民中就沒有才能卓越之人嗎?
但是因為尼古拉斯家族的祖先說過不允許後代競選總統,塞西爾是不敢違背祖訓的。他這樣做的唯一理由就是為了公主。
差點忘了,他們可是按照二級性別來區分性別,那位公主有可能是個Alpha。那這樣一來……奧斯頓的哥哥豈不是Omega
奧斯頓一看鹿鳴澤的表情就猜到他沒想好事,忍不住敲他的腦袋一下:公主是Omega,想什麼呢。
我在想怪不得他會為了公主跟你對著幹,自己的Omega和關係不怎麼親密的兄弟,二者選其一,結果很明顯吧。

鹿鳴澤說完皺起眉頭:那他送的人你怎麼敢用。
奧斯頓見他認真皺著眉頭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微微低頭看著他:即使我們關係不親密,為了尼古拉斯家族的榮譽,他也不會對我不利。塞西爾的姓氏永遠是尼古拉斯,而非賽普勒斯。
奧斯頓挑挑眉頭補充道:除非他不想要臉了。
……”

鹿鳴澤不自在地咳了一聲——他不懂這些貴族們的榮譽感,但是……怎麼總覺得奧斯頓被他帶壞了,他以前也會罵人不要臉之類的嗎?
別想太多了,一切有我。
鹿鳴澤笑道:我沒那麼不自量力,你在這個領域可是專業的。
奧斯頓看著他不知道是諷刺還是真心佩服的表情,正想低下頭來親一口,這時門鈴卻突然響了,鹿鳴澤條件反射看向玄關——來客人了?這倒是新鮮事,他來侯爵府這麼多次,還是第一次遇上有人上門拜訪。
鹿鳴澤仔細想想,突然發現奧斯頓真的是一個可憐的人,他以前嘲諷他人品差沒朋友,竟然是真的,奧斯頓口中的朋友更接近于志同道合的同志,而非可以互相拜訪、勾肩搭背去酒吧喝酒的那種狐朋狗友。
他突然想起奧斯頓在宇航船上對他說的話。
他說,我太孤獨了。
竟然不是謊言。
鹿鳴澤走神的時候門鈴又響了一聲,機器管家走到門口把開關按下去,門牌的螢幕上顯出一張男人的臉。
奧斯頓隨意瞥了螢幕一眼,眉頭微微皺起,鹿鳴澤急忙問:是誰?你朋友來拜訪?
不是。

他好像歎了口氣,讓小圓開門,鹿鳴澤越發覺得疑惑。
奧斯頓坐進沙發裡,優雅地將一條腿搭在另外一邊膝蓋上,雙手交叉放在小腹前——他擺出了這副待客的標準姿勢。
是尼古拉斯公爵。
鹿鳴澤愣了愣:誰?
奧斯頓微笑著換了一種說法:我父親。
“……………………
我先回避了。

鹿鳴澤說完之後撒腿就往樓上跑,他慶倖奧斯頓家裡夠大,至少有地方讓他可以藏身!
奧斯頓面帶微笑地看著他:你跑什麼?
他按了一下手邊的遙控器,五隻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圓朝他圍過來,跑到二層的鹿鳴澤就被頂到了圓滾滾的腦袋上方,他四腳騰空,急得大喊大叫:放我下來!
媽的出來偷情被人家老父親堵在門裡,他臉還要不要了!話說他父親怎麼這麼年輕,看上去頂多只有三十歲……靠!他們這裡的人是不是都長生不老!
奧斯頓疑惑地問:他又不是來找你的,你害怕什麼?
鹿鳴澤被像送菜一樣送到奧斯頓身邊,跌在地上,他抽著嘴角沒說話,眼神裡的意思卻非常明顯。
奧斯頓眼底冷冰冰,臉上帶著笑,他伸過一隻手摸上鹿鳴澤的腦袋:你這偷情的角色設定入戲太深,出不來了是吧?還是因為入戲會更加刺激?看不出你的癖好挺獨特的,喜歡角色扮演?要不要我假裝強姦你。
鹿鳴澤被奧斯頓突如其來的dirty talk砸得腦子和表情都木木的:“……你思想怎麼這麼骯髒。
奧斯頓又頗具暗示性地摸上鹿鳴澤的嘴唇,他用拇指極為緩慢地在鹿鳴澤下唇上輕輕撚過,壓著聲音,口中吐出很柔和的氣流:你在我面前還裝什麼,我對你的身體再瞭解不過,一提到偷情這個詞你就變得非常興奮。
鹿鳴澤大窘:我呸……”
骯髒的貴族!他才沒一想到就很興奮,只有偶爾興奮而已!
他們這邊過著招,那邊門也開了,奧斯頓的父親——尼古拉斯公爵——就站在門口。
奧斯頓收回手,朝門口露出得體優雅的微笑:早上好,公爵大人。
鹿鳴澤地一聲爬起來,在奧斯頓身邊站得僵硬而筆直,假裝自己是棵聖誕樹。
奧斯頓的父親與奧斯頓氣質截然不同,對方的相貌比奧斯頓更冷硬一些,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看著奧斯頓時也沒有父親見到兒子的親切感。在奧斯頓上臺之前,他才是聯邦的監察官,久居上位讓他的氣質變得凝練而威嚴,鹿鳴澤被他掃了一眼就覺得渾身的汗毛都快立起來了。
……可怕,比起來他還是喜歡跟奧斯頓打交道。
對方向前走了幾步,自動門在他身後緩緩關閉,這時對方才開口:早上好,奧斯頓侯爵。
——
這、這對父子之間的氣氛也太怪異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寫著寫著我突然覺得奧斯頓他爹也能給他當情敵……
年齡真是bug


80比你喜歡偷情還重口?
木頭似的杵在這裡,鹿鳴澤實在覺得自己有些多餘,人家父子兩個聊天說話,他一個外人站在這裡幹什麼。別說他對他們家的事不感興趣,就算真感興趣,那也不能正大光明地聽啊,他可以去樓上偷偷聽,不需要這種第一排頭等座。
鹿鳴澤斜著眼睛幾次三番暗示奧斯頓,對方都跟沒看見似的,好像鹿鳴澤真的是棵聖誕樹。
他一言不發,面帶微笑地看著坐在對面的人,而尼古拉斯公爵也是個沉得住氣的人,兩人打過招呼之後,他就沒有再說過話,傳說高手過招就要先從眼神過招,鹿鳴澤離得這麼近,甚至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火花……啊呸。
其實有些奇怪,奧斯頓這個人明明很會察言觀色,就連他都看出來他爹不希望有人在旁邊打擾他們的談話,奧斯頓怎麼會看不出呢?
這人是故意的吧,尼古拉斯公爵越不想他在旁邊,奧斯頓就偏要讓他在旁邊,怎麼比他中二時期還叛逆。
不知道過了多久,鹿鳴澤幾乎神遊天外,尼古拉斯公爵才終於開口,他將視線轉向鹿鳴澤,掃一眼:這是你的學生?下屬?
鹿鳴澤身上還穿著軍校的制服,本家也知道奧斯頓回去格拉斯哥當教官的事情,所以很容易猜到鹿鳴澤的身份。
算是。
那麼就請他暫且回避吧。

鹿鳴澤一聽頓時如釋重負,剛要說是,卻被奧斯頓截斷,對方換了條腿壓在另外一邊膝蓋上:不必了,他是我的人,我的事情他將來都會參與。公爵想說什麼,可以直接說,也免得再解釋。
這個答案有些意外,或者說,至少對於奧斯頓是非常意外的。尼古拉斯公爵對奧斯頓有一些瞭解,聽他這樣說,又開始重新打量起鹿鳴澤,帶上一點審視的意味。
鹿鳴澤很緊張,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談話中心就變成了自己,他條件反射夾緊臀部肌肉,站得筆挺,一副接受長官檢閱的樣子。奧斯頓意味不明地瞥他一眼,像在罵他沒出息……
靠,他對他爹尊敬點,他還不願意了!什麼人啊。
不過奧斯頓介紹他好像是以親信的身份介紹的,貌似確實……在跟Boss關係不怎麼好的爹面前,他這個親信根本不用刻意討好對方,總之不會有交集。
可能壓力越大的時候腦洞就越容易變大,鹿鳴澤不知道為什麼對奧斯頓的介紹有點不滿意——正常劇情不是應該對他爹介紹一下他們倆在交往啊之類,扯出他的性別問題,然後引發一系列關於傳宗接代的爭執嗎?
說好的霸道侯爵愛上我呢?
鹿鳴澤腦子裡上演著一個接一個詭異的狗血愛情故事,奧斯頓和尼古拉斯公爵的談話中心點卻已經轉移。
尼古拉斯公爵面無表情地看著奧斯頓:據說,你已經打算向軍事法院提案,要廢除貴族的行政特權。
這句話仿佛一個驚雷,把鹿鳴澤的注意力完全吸引過來,他眨巴眨巴眼,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廢除誰的行政特權?貴族?奧斯頓他們家不就是貴族嗎?他幹嘛廢除自己的特權,傻了嗎。鹿鳴澤覺得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他必須拋開奧斯頓是貴族這個前提,才能去考慮事情的真相,然後越想越覺事情不那麼簡單——如果奧斯頓不是在開玩笑或者他離解偏差,那他可算得上貴族中的叛徒了,他是想跟全天下貴族作對麼?
奧斯頓仿佛已經料到對方來意,面對如此單刀直入的詢問也沒有露出絲毫意外表情,他微微垂下頭笑著說:目前只是一個計畫而已,公爵就得到了消息,即使身於這種處境,您的耳目也非常靈通。
不要說這些廢話,你只需要回答,有,還是沒有。

奧斯頓突然笑出聲:我沒有義務回答您關於工作的問題,尼古拉斯公爵,您如今在聯邦政府沒有任何職務,而我,才是現任監察官。
——
奧斯頓在他父親面前鋒芒畢露,鹿鳴澤在一旁都感覺得到他毫不掩飾的殺氣,不知道直面這種殺氣的尼古拉斯公爵什麼感受。

尼古拉斯公爵不愧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面對這種大逆不道的質疑竟沒有跳起來打他一耳光,他沒說話,看著奧斯頓微微眯起眼睛。鹿鳴澤注意到他這個動作跟奧斯頓情緒波動的時候一模一樣,真不愧是兩父子。尼古拉斯公爵作為一個政客的修養不比奧斯頓差,即使被兒子當面攻擊自己的弱點,也沒有暴跳如雷。
他只冷冰冰地看著奧斯頓:你在與所有的貴族為敵,要知道,貴族手中掌握的不僅有政治資源,還包括經濟和兵權。他們不會放過你,我也是。到現在,到底有多少人為了你而死,你自己明白。
鹿鳴澤聽得滿頭霧水,每個字都聽得懂,卻覺他們話縫兒裡還藏著深意。
奧斯頓不再接招——沒有反駁,更沒有解釋,好像默認了對方對自己的評價,也在無聲地抵抗——他仍然會繼續這樣下去,不會做任何改變。
尼古拉斯公爵說完這些話後便站起身,把外套掛在自己手臂上,他轉過身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微微回過頭: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不要連累尼古拉斯家族。
鹿鳴澤看著尼古拉斯公爵走遠的背影忍不住皺起眉——且不說他們父子之間的氣氛到底像不像真的父子,即便關係不親密,至少該有點自然而然的親情流露,但是他們兩個之間……別說親情,鹿鳴澤甚至覺得他們更像仇人。
他就差直接指著奧斯頓的鼻子說喪門星,奧斯頓此時正是處於一種眾叛親離的絕境。
尼古拉斯公爵徹底離開侯爵府邸之後,鹿鳴澤才走到奧斯頓身邊——見證了這種父子反目的尷尬場面,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說安慰的話吧,奧斯頓肯定會覺得沒面子,不說話吧,又顯得他太薄情寡義。
……媽的,不然他還是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
呵呵。
瘋了瘋了,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奧斯頓一定是氣瘋了。鹿鳴澤立刻打消了剛剛的念頭,現在把他一個人扔在一邊,太不是人。
鹿鳴澤只好硬著頭皮走上去,把手搭在奧斯頓肩膀上:那什麼……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奧斯頓此時才回過神似的,他看著鹿鳴澤眨巴一下眼睛,總覺得可憐兮兮的:爆炒牛筋?
……
一張嘴就不可憐了。

大早晨的吃這麼重口合適嗎?
奧斯頓勾起嘴唇,把鹿鳴澤帶進懷裡笑著湊近他:比你喜歡偷情還重口?
“……”

奧斯頓見鹿鳴澤臉色變來變去,忍不住低下頭在他額頭上親一下:走吧,吃飯去,吃過飯今天還有得忙。
有特別的安排?

奧斯頓未置可否,拉著鹿鳴澤去餐廳,等兩個人都坐下了,他才開口:剛剛我跟他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鹿鳴澤猶豫了一下,點點頭,他本來覺得奧斯頓丟了面子,不想刻意提起,卻沒想到他倒是自己提起來了。
奧斯頓向後倚進椅子裡面,雙手放在身前:這就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貴族佔有了太多的政治資源,已經讓聯邦政府的權利分佈極度不平衡,只規範總統及其候選人的行為已經不能平衡權利,必須削減貴族的勢力。
鹿鳴澤看著奧斯頓許久,突然覺得自己以前心胸太過狹隘,他只看到奧斯頓是個陰險狡詐,慣用陰謀謊言的人,但是他並沒有看清對方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奧斯頓為了平衡這個社會的權利,甚至將他自己也放在了炮火集中的埠,要裁撤貴族權利,那麼奧斯頓就會首當其衝成為改革的犧牲者。
他甚至無法用大公無私來形容這個人,自己往自己身上開槍,他別是個傻子吧。
奧斯頓見鹿鳴澤久久沒有說話,不由笑著問: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鹿鳴澤滿臉複雜:那你呢?你以後就不做監察官了嗎?
奧斯頓攤開手:當然,當所有的權利都處於一個動態的平衡,能夠做到真正意義上的互相牽制,我這個監察官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鹿鳴澤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拿起小圓遞過來的麵包咬一口,慢慢咀嚼,他吞下麵包之後才問:你父親說……你害了很多人,是因為這個嗎?
奧斯頓無所謂地笑了笑:變法總會有犧牲,以前是他們,明天或許會是我,與歷史比起來,個人的犧牲不足掛齒。
我們都是歷史的石子。

他絲毫沒有表現出愧疚,他不但覺得別人的死微不足道,就連他自己的生死,也只是他所謂變法的一顆棋子,隨時可棄。
鹿鳴澤突然覺得氣憤,其實他作為平民百姓,誰當權對他來說真的無所謂,什麼自由平等……也無所謂,只要當權者別把他們逼上絕路,他就覺得……
阿澤。

奧斯頓突然握住鹿鳴澤的手,他一抬頭,對方正用那雙灰色的眸子溫柔地看著他:權利不平衡,有很多弊端,有些弊端是隱藏的,還沒有顯露出來,有些卻已經初露頭角。你還記得斯諾星的事情吧。
鹿鳴澤一下子熄了火,他的抱怨說不出口——沒有制衡,當權者不會往他所想的最低標準去做,讓他們活下去就行了?不,他們才不會考慮這些,他們不會把這些看不見的平民百姓當成人,因為人都是自私的,他如何保證每個當權者都像奧斯頓一樣仁慈明智?
只有改變體制,才能從根本上解決矛盾。
我的生活時時刻刻都有危險,這不是杞人憂天,而是真實的,想弄我死的人太多了。我也並非神明,擁有不死之身,如果有一天我不幸……希望你能繼承我的意志。
鹿鳴澤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對方說希望你繼承我的意志時,就像說今天早飯吃麵包片一樣輕鬆——為什麼要給自己插這種旗?!
鹿鳴澤受到了驚嚇,他急忙把手從他手底下拽回來,然後手忙腳亂地拿刀叉切火腿:……我對你們聯邦政府沒有歸屬感,他們死活關我屁事!
他切了一塊粉色的火腿放進嘴裡,用力嚼幾口,然後慢慢放慢速度:你還是好好活著吧,我會保護好你的。死你這樣一個領袖級別的靈魂人物,你想做的事也就離失敗差不多了。
——
人的生命,不是平等的。尤其在變法之中,如果奧斯頓真的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壯烈了,那他們這些小魚小蝦還折騰個屁,根本沒機會折騰了。

奧斯頓突然笑了笑:我只是說一個比較極端的情況而已,別緊張。你說的都很對,但是我不可能永遠活著,改變社會體制更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所以我必須培養繼承人,到時候即便沒有我,還會有另外一個靈魂人物站出來,我們的意志永遠不會被磨滅。
那個靈魂人物不會是我!

鹿鳴澤大聲打斷他:……我不行,你別想了!你愛找誰找誰去。
奧斯頓看著他良久,終於歎口氣表示妥協:不說了,吃飯吧。
奧斯頓的話讓鹿鳴澤受到很大驚嚇,當他是孔明啊?!白帝城托孤嗎?!他飯都吃不進去了!
奧斯頓的麻煩很快就來了,當天下午,鹿鳴澤一打開電視機,就看見裡面黑色加粗的字體在螢幕上滾動——現任監察官長利用職務之便接收大量非法移民,妨害社會安全。女主持還在那兒說目前已有可靠消息報導,非法移民對一部分正常市民的生活產生了極大影響,是否危害到正常市民的人身及財物安全,還需進一步調查。
鹿鳴澤愣了愣,猛地想起這說得就是斯諾星的事。
但是為什麼是非法移民,再怎麼他們也該算作難民啊!而且大部分青壯年勞力都被奧斯頓安排進了軍隊進行管理,剩下的老弱婦孺,怎麼看都像會被危害的人,而非危害他人的那撥。
但是鹿鳴澤知道,不代表普通市民知道,陌生的非法移民湧入自己生存的環境,正常人肯定會產生驚恐情緒,而這種情緒很快就會變成對奧斯頓的怨恨,最終只會導致一種結果——粉!轉!黑!
奧斯頓這是要完蛋的節奏!
胡說八道!
鹿鳴澤狠狠關上電視,心中憤懣難平,他沒想到奧斯頓原來每天都在這種風口浪尖上衝浪,再想想自己每天在軍校裡過得這麼安穩,而且說到底,他還是被斯諾星上的人連累,如果不是這樣,他的政治背景可是潔白無瑕,毫無污點的。
鹿鳴澤突然對他產生了一種微妙的愧疚感……
他一轉頭,發現奧斯頓正抱著手臂站在門口,面帶微笑地看著他。
奧斯……”
鹿鳴澤下意識往前走一步,他猶豫了一下,臉上還是帶出些焦躁:還笑!虧你笑得出來,這……這怎麼辦!
奧斯頓笑著走過來,然後對他伸開手臂:過來。
鹿鳴澤猶豫一下,走過去給他一個擁抱,奧斯頓抱住鹿鳴澤的腰,將下巴貼著他毛絨絨的鬢角輕輕磨蹭:他們按捺不住了。
鹿鳴澤愣了愣,只聽奧斯頓繼續說:但是,這才是我們反擊的最佳時機。


81 這是我堅貞不屈的愛情
仍然是一間燈光幽暗的房間,面色蒼白的男人被綁著全身,強迫坐在一把椅子上,他形容雖然憔悴,但是裝束還算整潔,白色的制服綴著淺黃色的流蘇和耀眼的鑽石紐扣。
此人明顯是個貴族。
奧斯頓從陰影裡走出來的時候,那個男人受到了很大驚嚇,他睜大眼睛看著奧斯頓,之後又惡狠狠地瞪視他:你居然敢非法拘禁我!
奧斯頓笑了笑:並非如此,我只是在阻止一個戰爭犯的潛逃。
戰爭犯?

奧斯頓從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張泛黃的紙,將它展開後向那個男人展示:我已經以監察官的名義向法庭起訴,希望今晚您可以按時出庭,親愛的殿下。
那個男人憤怒瞪大眼睛:你瘋了?!被裁決的明明應該是你!你這……”
奧斯頓突然走過去,俯下身在對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還在叫囂的男人突然啞了聲。他剛剛只是憤怒地咆哮,現在卻是真地害怕了——他眼底的囂張和憤怒已經被恐懼代替,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奧斯頓直起身,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微笑: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到這種時候,我不會讓自己平白擔負一個虐待囚犯的罪名。
——
但是往往最嚴酷的刑法並非對對方身體上的懲罰,而是當著他的面摧毀他的精神支柱。

那個男人許久之後才反應過來,他用力掙扎,帶動身下的椅子發出嘭嘭聲,用尖銳的聲音朝奧斯頓咆哮:尼古拉斯!!你效忠的到底是誰!老總統還是二王子!你這個魔鬼!叛徒!
他用所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語言詛咒奧斯頓,極盡所能地謾駡他,但是這一切都無法改變他即將成為階下囚的現實。奧斯頓冷冷地看著對方,耐心等到他罵完之後,才將右手握拳輕輕壓在心臟上。
我不效忠於任何人。我效忠的,一直都是我自己的信仰。
奧斯頓輕輕抬起頭,灰色的眸子緩緩盯住那個男人:我願世上再也沒有權貴,再也沒有犧牲,沒有違背意願的選擇,沒有歧視和不平等;願所有Omega都能選擇心儀的職業,所有Alpha都能自由地愛人。
對方聽到這段頌歌直接嚇得癱在椅子上,盯著奧斯頓半天,才囁嚅著說出一個字:……”
奧斯頓微微一笑:殿下,時間到了。
你也是,貴族也是。

鹿鳴澤覺得奧斯頓接下來應該心急火燎地召開記者發佈會,或者澄清或者公開真相……如果他保持沉默,只會讓流言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而不是帶他來這種奇怪的地方!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大晚上的鑽地底下做什麼。
鹿鳴澤很焦躁,一路快步跟著奧斯頓往前沖,語氣也很沖:這個時候出去不是找死嗎?我只有兩隻拳頭,連個武器都沒帶,萬一路上遇到暴亂埋伏,我們倆會一起變炮灰!
奧斯頓回頭看了鹿鳴澤一眼:別絮叨了,你自從明白我的處境後就一直神經緊張。我能平安活到現在還沒死,你也可以,放輕鬆。
鹿鳴澤兩隻眼睛瞪得都要爆出來了,眼底還有血絲,他倒是想放鬆,但是根本做不到!奧斯頓從小在那種環境中長大,他習慣了在刀尖上行走,到現在甚至可以不在意那些刀尖,在上面旋轉舞蹈,但是鹿鳴澤還不能習慣,他不能自然而然地在看似和平的時代承受隨時會被暗殺的精神壓力。
……時、時間長一點會適應嗎。
我在努力放鬆了!
鹿鳴澤嘟囔一句,他抬起頭看向頭頂,幽深的隧道反射著冷冷的金屬光澤,還能聞到隱約潮濕的味道。鹿鳴澤忍不住閉上眼睛,輕輕嗅了一下——好熟悉,這個地方他好像曾經來過。
奧斯頓停下來站在鹿鳴澤旁邊,等他睜開眼才問:怎麼?
鹿鳴澤疑惑地皺了皺眉頭:我覺得這個地方有些熟悉。
眼熟?

鹿鳴澤摸摸鼻子:“……鼻熟。
“……”

鹿鳴澤攤手道:我沒來過這裡,對這邊的景象也不是很熟,但是鼻子聞到的味道卻非常熟悉。
奧斯頓垂著眼睛微微向左下偏轉:潮濕環境下器物發黴的氣味都很相似,你會不會聞錯了?
鹿鳴澤搖搖頭:不對,這種潮濕的味道很特別,除了發黴的味道,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
奧斯頓對他露出笑容:那就對了,這裡是你待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地方,你應該覺得熟悉。
鹿鳴澤疑惑地皺起眉,隨即恍然大悟:這是我做地下勇者的地方?!
奧斯頓點點頭,轉身繼續往前走,並讓鹿鳴澤跟上:是的。你第一次跟我提起這裡的時候,我就記住了,回主星後我立刻找人調查在城郊附近有沒有大型的地下建築,洛伊和赫斯兩個人連續找了十多天,才發現這裡的入口。
鹿鳴澤急忙追上去,驚訝問道:赫斯?
奧斯頓微笑著說:他已經痊癒了,經過麥洛奇幾次治療之後,精神也好了很多,可以正常工作了。
鹿鳴澤點點頭,他沒想到奧斯頓竟然真的能夠把赫斯的神經病治好,他還記得那傢伙神經脆弱要死要活的樣子,能徹底治好這傢伙也算牛逼——奧斯頓收買人心的本事他是領教過的,所以並不對他收買了赫斯感到驚訝。
這裡入口非常隱蔽,想要進入其中更是難上加難,所有出入的富人都要攜帶特製的邀請函,並燒錄每個人的指紋和虹膜……無法假冒。他們試圖找人假冒富人獲取這裡的邀請函,發現這裡對入會人員的要求也非常嚴格,不但要求他們出身平民,還要求不能有與貴族做生意的記錄。
鹿鳴澤若有所思:聽上去建造這片地下建築的主人跟貴族有什麼仇怨。
奧斯頓搖搖頭:這點還不清楚,不過這個人的目的我暫時瞭解到一點。洛伊找到一個符合條件的外地商人要求入會,卻發現他們入會費高達二百萬星幣。
鹿鳴澤咂咂嘴:斂財?
目前看上去,是的。

奧斯頓說完,他們已經來到一座高大的門前,鹿鳴澤此時已經開始眼熟眼前的景象,面前的大門上面雕刻著複雜的花紋,他以前在地下做勇者時,也見過很多類似的雕刻。
那你怎麼找到這個不需要邀請函的入口的?
奧斯頓笑著說:我一開始也不知道這裡不需要邀請函,但是洛伊彙報過這邊的情況,這裡沒有電子門,穿過隧道可以進去。但是他們兩個當時害怕暴露身份,就沒有進來探查。你在這個地方待了不短的時間,我才想帶你一起來,查一查到底能不能到達他們內部。
你還真會物盡其用……”

鹿鳴澤試著拉了拉那扇門,卻發現中間被鎖鎖住了,他皺著眉頭想了想,將手上的指虎打開,用上面堅硬的黑鑽繞著鎖頭劃上一圈,那把鎖就像豆腐一樣,被一下劃斷了。
鹿鳴澤笑著回頭看奧斯頓一眼:你給我這個東西還是挺靠譜的,之前試過幾次用它劃別的金屬,都是一劃就斷。
奧斯頓跟上鹿鳴澤,兩個人一起進入門內,鹿鳴澤聽他在身後嘟囔:當然,我的愛情無堅不摧。
什麼?

奧斯頓頗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我沒告訴過你嗎?這塊黑鑽的名字也有堅貞不屈的愛情的意思。
“……”

鹿鳴澤突然覺得手指頭燙得很,就快燒起來了——這個人,能不能不要不分場合地點地突然撩騷,很、很奇怪的好嗎?!
奧斯頓像沒發現鹿鳴澤的異樣似的:進去看看吧。
那扇門後面是很高的空洞,鹿鳴澤趴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猶豫著說:這裡好像是後廚。
奧斯頓趴在他旁邊順著他的視線方向看下去,只看到了一片黑漆漆的空洞,嗅到一絲煙味。
沒記錯的話,前面的金屬筒應該是煙囪,我們可以順著煙囪爬下去。
奧斯頓輕聲道:會很燙吧,上面還這麼光滑。
看上去光滑而已,上面有暗格。這邊煙囪經常出問題,會有機器人上來修理,它們總是把煙囪表面弄得坑坑窪窪。

鹿鳴澤說完趴在煙囪邊上往下看,問道:說起來,你還沒告訴我要來這裡做什麼?
奧斯頓在旁邊坐下:需要拍一些地下的資料作為證據,如果能找到指向地下主人身份的資料更好,找不到也沒事,慢慢來。這麼大一座建築,想臨時拆除也不是容易的事。
鹿鳴澤點點頭,他往下看了一眼,像在衡量煙囪的高度,然後說:你在這裡等我,我自己下去。
奧斯頓立刻拒絕:不行,我們一起。
你忘了嗎,我曾經在底下見過那種寄生蟲寄生後的變形人,你現在下去會有危險。而且我對這裡比你熟悉得多,我們兩個一起反而容易暴露行蹤。

奧斯頓還沒來得及拒絕,鹿鳴澤卻突然朝著煙囪懸空撲了上去。奧斯頓下意識想要身手拉住他,但是鹿鳴澤早就順著煙囪爬了下去,然後站在下面朝他揮揮手:沒事。
他越過後廚一路輕車熟路地去了鬥獸場,鬥獸場後臺經常關著許多怪物,還有一些別的星球捉來的人,如果要取證,肯定要去後臺。
鹿鳴澤在後臺找到那些鐵籠後便用手錶拍下來,著重拍了受傷感染的勇者,還有一些一看就會危害社會安全的怪物。鹿鳴澤還記恨著電視臺上說他們斯諾星的同胞有可能危害社會安全的話,他就要把這些東西拍下來公諸於眾,讓他們看看到底是誰危害社會。
但是奧斯頓到時候要怎麼證明這個地下是他的政敵開設的場所呢?他連是誰背地裡算計奧斯頓都不知道,這麼無的放矢顯然不太明智。
會不會還是大王子?那他應該再著重拍一下那種寄生蟲寄生後的人類,這樣雖然有些牽強,總好過什麼都沒有。鹿鳴澤挨個籠子找了找,把變異人拍下來之後,又產生了新的顧慮——怎麼能說明這些變異人是大王子搞出來的?
鹿鳴澤糾結半天,決定再去辦公區碰碰運氣,好不容易來一次,取證當然要取到充分。但是他還沒來得及從籠子後面站起來,就聽到有靠近的腳步聲,鹿鳴澤急忙蹲回去。
來者有兩個人,他們腳步匆匆,一邊交談著些什麼,鹿鳴澤緊緊貼著籠子屏住呼吸,然後迅速將手錶調到錄影狀態。
其中一個人憤怒地說:他瘋了!
另一個接道:老師的想法一向令人難以捉摸,有什麼好奇怪的,這次突然重拳出擊罷了。他這次做得太突然,令我們措手不及。要儘快把尾巴處理掉,否則下一個被開刀的就會是我們。
鹿鳴澤看不到那兩個人的臉,只聽聲音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只好把他們的對話都錄下來。鹿鳴澤直覺上他們口中議論的應該是奧斯頓,既然叫他老師,那這兩人應當是某位王子。
那兩個人只是路過,沒有停留太久,鹿鳴澤總共就聽到這兩句,他聽腳步聲漸行漸遠,想尾隨兩人再探聽更多的消息,但是想到他們談話中有要對付奧斯頓的意思,又不敢多作停留,擔心回去晚了奧斯頓就被人哢嚓掉,只好暫且打消這個念頭。
奧斯頓在上面等了很久,鹿鳴澤總是不出現,他心急如焚,正打算爬下去營救,鹿鳴澤才出現在煙囪底下。奧斯頓心裡松了一口氣,讓他趕快上來。
奧斯頓抓住鹿鳴澤的胳膊把他拖上來,皺眉問道:怎麼這麼慢?遇上麻煩了?
遇見兩個人,我就跟了一段時間。怎麼了?出現緊急情況?

奧斯頓拉著他往回走,邊說道:今晚安排了一場軍事判決,馬上要開始了,我作為原告方必須出庭。
鹿鳴澤驚訝地問:什麼?!我才取了證,你就給人家告上法庭了?!你告了誰?我們不需要整理一下材料?!
你這次的取證用不上,我不是代表自己起訴,而是代表監察官起訴。用於起訴的證據早就提交了,只是在等一個時機。

他看了鹿鳴澤一眼:現在,這個時機已經到了。
鹿鳴澤懵懵地跟著奧斯頓出了那道大門,抬頭往天上一看,漆黑的天幕上有兩個紅色閃燈在頭頂上不停閃爍。
靠!飛行器?!你這是都算好了?
一架軟梯從飛行器上放下來,鹿鳴澤和奧斯頓爬上軟梯後,見到了熟人,正是被奧斯頓去希伯萊那裡做臥底的加百列。
對方回頭朝鹿鳴澤揮揮手打個招呼:好久不見!
你好……”

奧斯頓從來不會浪費任何資源,尤其是人力資源,一旦收到自己麾下的人,他輕易是不會把對方放出去的。
加百列等他們坐穩便問:侯爵,目的地是哪?
奧斯頓微笑著說:軍事法庭。


82 實話說你是不是邪教頭子
一上飛機奧斯頓就從箱子裡拿出兩套制服,催促鹿鳴澤換上,他們要出庭,為了展示對法律的尊重,當然要穿得正式一點。
鹿鳴澤一邊往身上披衣服一邊小聲抱怨:這麼重要的事能不能……”
他說到一半突然看向駕駛位的加百列,然後默默閉上嘴,奧斯頓也跟著看了加百列一眼,見對方戴著耳機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邊說的話,便輕微地點點頭,鹿鳴澤笑著繼續說:幸好爺身材好,要放在一般人身上,絕對穿不合身啊。
奧斯頓把上衣扔在一旁,制服套了一半發現扣子有點緊,他看向鹿鳴澤身上略顯松垮的制服,忍不住笑道:反了,你身上那件是我的。
鹿鳴澤被噎了一下,又急忙把扣子解開:這次是意外。
他們兩個人穿戴好,加百列才回頭,摘下耳機說道:侯爵,快到軍事法庭了,我需要找一個可以降落的地方。
停在樓頂,那裡有寬敞的平臺。你在那裡等我們。另外,遇到有人搭話不用理會,如果避不開,就說是我的私人駕駛員。

避不開的那部分人特指軍銜比加百列高的,要讓他去反抗一個上級,實在勉強,奧斯頓是軍伍出身,軍人必須服從上級命令,即使是奧斯頓也無法讓加百列對抗這種規則。
這個世界有很多規則,有些是錯誤的,需要被修正,但是也有很多,需要被遵守。人不可能在社會關係下得到完全的自由,自由是在遵守必要規則的前提下而得到的自由。
鹿鳴澤快步走到奧斯頓身邊,記起有一件事必須提醒他:你真的要提出廢除貴族特權?至少今天晚上不要吧,現在掌權的不還都是貴族麼?
萬一惹怒了這些人,絕對會敗訴。
奧斯頓笑著看了他一眼:誰說我要向法庭提出這種提案的?
鹿鳴澤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奧斯頓便接著說:我只是針對某一部分野心勃勃的黨派放出此類消息而已。主星沉寂了太久,需要有一兩個人作為犧牲品,將當前的政局啟動。但是對於那個子虛烏有的噩耗,他們沒有任何確切的證據證明我會這樣做。
但是你敢確保不會有人趁機像之前那樣在新聞上,利用輿論攻擊你嗎?

奧斯頓笑了笑,微微垂下頭說:聰明人都不會那樣做。他們畏懼我手中的權力,而且……不會有人相信這種傳言。
鹿鳴澤略遲疑了一瞬,接下去說:因為你也是貴族?
他說完又想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但是之前那位,為什麼會相信這種傳言?第一反應難道不是會覺得你瘋了嗎?
奧斯頓微笑道:因為他看到的一直是瘋了的我。
“……
被告是誰?
烏利爾殿下。

鹿鳴澤記不住過長的名字,雖然覺得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卻總對不上號。他微微皺起眉頭,奧斯頓立刻理解了他的疑惑,便補充解釋:大王子。
“……”

又是他,這倒楣孩子……
他們趕著開庭的前一秒鐘到達現場,奧斯頓說鹿鳴澤最好暫且不要暴露身份,讓他用帽檐把大半張臉都遮起來。鹿鳴澤有時候很疑惑,奧斯頓到底有沒有把他當成同夥……呸,同伴,為什麼有些事並不跟他商量,甚至瞞著他。
難道……他還不是能夠被認同的同伴?
鹿鳴澤心裡有些不爽,他承認,自己比起奧斯頓這種老薑是不夠辣,但是也沒蠢到不堪擔當到這種份上,看不起他嗎?
他微微仰起頭,從帽檐底下看著奧斯頓,他從鼻樑往上到頭頂,都被寬大的帽子遮住,揚著下巴站在法庭最週邊的地方。這種站姿並不怪異,貴族隨身的衛兵或者警衛員都會這樣站,鹿鳴澤在這邊只能看到奧斯頓一個背影。
他從來沒認真看一看奧斯頓的背影,他現在才發現,從後面看,他的身姿非常挺拔而且端正。
鹿鳴澤覺得到現在都無法評價這個人——他到底是正義的,還是邪惡的,他雖然正在做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坑自己的學生坑得太狠了吧,手段也有點不那麼正派……
鹿鳴澤越想越覺得奧斯頓真討他喜歡——刺激!
前幾天還代表總統在軍校主席臺上講話的大王子,今天卻被拷著雙手壓在被告席上,可以說是非常淒慘了。
但是大王子並不甘心自己落到這種地步,他是一個情緒外放的人,狠辣都寫在臉上。他原本就長得有些陰鬱,此時臉色蒼白,盯著奧斯頓的眼神更是可怕得很,鹿鳴澤正對著被告席,被大王子的眼神掃到都覺得有些瘮人,不知奧斯頓是什麼感想。
我的舉證,想必諸君都見識過了,什麼叫人間地獄,不必我再解釋。根據奧格列家族的口供,支持加瑞森實驗室的是位貴族,而那位貴族正是烏利爾殿下。
奧斯頓的身形微微動了一下,鹿鳴澤猜他是將桌子底下的腿換了一邊搭在另外一條腿上。
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沉痛:拋開他的身份不提,烏利爾殿下是我的愛徒,當他還在少年階段時,我便有幸教導過他,但是我只教了他如何作戰,如何對敵,卻忘記教給他如何珍愛平民的生命,令他犯下如今這種大錯。我雖對殿下有所顧惜,但是他這次的行為牽扯的卻是整個星球,顧惜了殿下,我便無法對這個星球交待,更無法對聯邦法律交待!只要我在監察官之位一天,必定肩負起監察之職,望法官公允判決。
鹿鳴澤閉上眼睛,不再看奧斯頓的背影,如果不注意到他悠閒得換腳動作,鹿鳴澤可能就信了這傢伙是真的在為烏利爾感到痛心了。
烏利爾的辯護律師知道情勢對自己這方不利,便提起那天新聞中說到的,奧斯頓利用職務之便接受大量非法移民的事,鹿鳴澤默默將拳頭握緊,警告自己不要衝出去把那個律師的牙齒打爛。
奧斯頓沉默許久,突然歎口氣,他這次沒有說話,反而是委託律師開口:尼古拉斯侯爵所接收的並非什麼非法移民,而是烏利爾殿下投放化學武器的星球難民,而且這些難民早就已經被安排了正當的職業並進行規範管理,危害社會安全純粹是污蔑。辯方律師將無證據的污蔑言論搬上法庭,同時也是對法庭的藐視。
大王子見自己這一方完全敗下陣來,惱羞成怒幾乎失去了理智,他高聲咆哮道:我沒有污蔑!他在撒謊!尼古拉斯要求通過廢除貴族政治權的提案!他是自由公會的人!我才是維護貴族榮譽的英雄!
烏利爾的話音剛落,立刻引得一片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自由公會?
天啊,那個著名的恐怖組織……”
暗殺過很多貴族的?

法官用力敲了一下法錘:肅靜!
奧斯頓仍然保持著微笑,但是他神色中已經帶上明顯的失望和疲憊:殿下,我希望您能在發言之前記住一點,我也是一名貴族。
奧斯頓的律師這時也反應過來,嚴肅地說:烏利爾殿下,請您冷靜一點,在座的各位都知道,在聯邦政府中擁有最大政治權的是尼古拉斯家族。
潛臺詞就是,奧斯頓怎麼可能傷害自己家族的利益?
於是,當然沒有人相信烏利爾的話,儘管在場的很多官員都是貴族出身,儘管他們聽到了那個令他們聞風喪膽的組織的名字,他們還是願意相信奧斯頓。
——他們可沒忘記,奧斯頓侯爵也是自由公會暗殺名單上的一員,而且是首當其衝承受這種危險的人,他是站在貴族這邊的!
奧斯頓之後再也沒有開口,直到法官對烏利爾判決下來,他才站在遠遠的原告席上,悲傷地看著烏利爾被拖走:貴族比平民擁有更多的特權,平民是脆弱的,他們的權益或許更容易被侵犯。我希望……在聯邦政府中生存的所有人民都能夠相互理解,和平相處,再也沒有流血和暗殺。
奧斯頓明白,此時不能提出什麼自由平等的口號,因為大多數貴族腦子裡有一種根深蒂固的觀念——他們高人一等,他們比平民要高貴,如果將他們拉到平民的高度去談論,他們會覺得這是對他們的侮辱。奧斯頓不會去做犯眾怒的事。
其實這種觀點不但在貴族中廣為流傳,平民中盲目崇拜貴族的人也不在少數,他的變法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必須從意識領域徹底喚醒大家的反抗精神。
就從喚醒他們的危機意識開始吧。
鹿鳴澤震驚地看著奧斯頓的背影——剛剛烏利爾所說的自由公社是什麼鬼?!暗殺?!恐怖組織?!
鹿鳴澤覺得奧斯頓一定是在撒謊,烏利爾不可能無緣無故說他是自由公社裡的人,按照鹿鳴澤對奧斯頓的瞭解,既然有這種說法,那奧斯頓很有可能……不,十之八九和這個公會脫不開關係。
他的愛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可別是個邪教頭子吧!難道他真的犯了危害社會罪?!
審判結束之後,奧斯頓示意鹿鳴澤跟上他,後者就這樣一路仰著下巴跟在他身後離開法庭,一直到無人處,奧斯頓見鹿鳴澤還是保持那個姿勢,白白的下巴從寬大的帽檐底下露出來,非常賞心悅目。
奧斯頓手上的白色手套還沒來得及脫下來,就忍不住笑著去摘他臉上的帽子:悶壞了?
鹿鳴澤輕輕躲了一下,把臉轉向別的地方,奧斯頓眨巴一下眼睛,不明白自己怎麼得罪了鹿鳴澤,居然讓鹿鳴澤鬧彆扭。
……他好像還從來沒對自己鬧過彆扭。
奧斯頓拉著鹿鳴澤到路燈的陰影下面,握著他的肩膀轉向自己:不高興?
鹿鳴澤冷笑道:我哪敢不高興啊,我一站崗的。
“……”

鹿鳴澤見他不說話,氣憤地把頭上的帽子摘下來摔在地上: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同志,什麼事都瞞著我,都自己去做,我乾脆給你站崗得了,別的什麼都不用幹。
奧斯頓微微愣了愣:同志?
就是同伴!你不要跟我討論這些細節!說重點!

奧斯頓做事之前倒是沒想過鹿鳴澤會這麼反感,他確實有很多事沒跟他說,但是……並不是故意隱瞞。
鹿鳴澤最受不了吵架的時候對方突然沉默,搞得他好像非常無理取鬧,他叉著腿一屁股坐在馬路邊上,皺眉問道:你父親其實不是來找你麻煩的吧,我怎麼越想越不對勁,他是來給你報信的?
奧斯頓這次沒回避:算是,不過他沒那麼好心,可能只是順路。
你看,你爹的事也不跟我說,那個什麼自由公會的事也不說,害我瞎操心。你是不是根本沒打算告訴我啊?

奧斯頓見鹿鳴澤是真生氣了,走到他身邊慢慢坐下:這次不是故意瞞著你,這只是我下意識地選擇……”
鹿鳴澤眉毛擰起兩個疙瘩:什麼?
奧斯頓沉默了一會兒,拉起鹿鳴澤一隻手握住,他微微低著頭:是這樣的,你在這方面沒有任何經驗,又是我重視的後備力量,所以下意識就想保護你,希望你再成長一點,才真正投入到戰場
他猶豫了一下,抬起頭看著鹿鳴澤的眼睛:阿澤……我不是聖人,我也是自私的,原諒我……我不想你出現任何意外。
尤其他還沒從格拉斯哥畢業,在奧斯頓看來,鹿鳴澤還是個寶寶呢!
鹿鳴澤愣在那裡,奧斯頓趁機抱著他摟進懷裡,他歎口氣:我以後會注意的,不是要故意隱瞞你。
鹿鳴澤被捋順了毛就好說話很多,他趴在奧斯頓肩膀上任由對方抱著自己,執拗道:自由公會的事要詳細告訴我。
奧斯頓笑著在他額頭上親一下:好。
鹿鳴澤迫不及待地問:那到底是什麼?真的像那些貴族說的一樣,是恐怖組織嗎?你們還搞暗殺?你是邪教頭子啊?
奧斯頓被他一連串問題問得發笑:自由公會並非針對貴族的組織,怎麼可能搞什麼暗殺?只是一個收納有共同理想的同胞的組織,我們的主要目的是抹平OmegaAlpha之間,貴族和平民之間的不平等,我可以保證,從公會建立起,到今天為止,沒有任何一名公會成員暗殺過誰。
那他們為什麼提到自由公社就快嚇尿似的?

奧斯頓將手指從鹿鳴澤指縫中輕輕擠進去,與他十指交握:因為貴族之間有很多權利傾軋,暗殺自然也不在少數,為了逃避責任,他們就需要有人來擔這種罪名。自由公社中某些極端一點的成員,對貴族不太友好。
鹿鳴澤將信將疑地點點頭:……你是他們的頭麼?
我是發起人之一,洛伊也是公會成員。他是一名Omega,按照常理,不可以參加任何工作,但是洛伊的性格你也看到了……他希望自己可以像Alpha一樣,可以選擇喜歡的職業,而不是只能嫁人生子。前幾年為了解放Omega的生育職能,我做過很多努力,但是連連碰壁,直到麥洛奇發明子母雲。不得不說,這個發明非常偉大,他是我們需要的人才,所以當他被抓的時候,我才從巴薩爾克監獄裡將他救出來。我們的成員包括任何性別,任何年齡,任何職業……只要是嚮往自由和平的同胞,都可以加入。

鹿鳴澤看著奧斯頓沒有說話,他知道奧斯頓在科研領域沒有任何才能,但是他記得長輩跟他說過一句話——真正有能力的人不需要事事精通、事事躬親,他們只需要懂得知人善用。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帥才吧。
奧斯頓被鹿鳴澤看得忍不住微笑起來:想學我們的頌歌嗎?
你們還有歌?

奧斯頓點點頭:我們還有會徽。
他在地上畫了一個圈,然後在圈中間加一個簡易的翅膀圖案。
鹿鳴澤看著,突然說:跟我們的校徽差不多。
格拉斯哥的校徽是鷹翼,象徵征服和力量,自由公會的會徽是白鴿的翅膀,象徵自由與和平。

他突然無奈地笑了笑:我不擅長畫圖,看不出區別吧。
鹿鳴澤忍不住笑他:你終於有不擅長的東西了?
奧斯頓歪著頭看鹿鳴澤一眼:我教你頌歌?
好!

奧斯頓輕輕閉上眼,將右手按在胸前,他嘴唇輕輕闔動,低聲吟誦:紅日明月,飛翔的鳥,綠樹長河,永無冰封……我願世上再也沒有權貴,沒有犧牲,沒有違背意願的選擇,沒有歧視和不平等……敬自由的榮譽。
這首歌並沒有多華麗,調子有些古拙,但是聽在耳中卻非常舒服。尤其奧斯頓的聲線低沉流暢,他在用心唱這首歌,非常虔誠,聽上去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唱完才慢慢睜開眼睛,看向鹿鳴澤:好聽嗎?
鹿鳴澤盯著他許久,才點點頭:特好聽。
——
他覺得自己聽到的不是一支頌歌,而是奧斯頓生命的樂章。

鹿鳴澤握緊奧斯頓另一隻手,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神非常專注,眼底有微光,奧斯頓被他看得心跳加速,直接將鹿鳴澤摟進懷裡,用力吻在他唇上。後者伸出一隻手摟住奧斯頓的脖子,然後不滿足似的將舌尖舔入奧斯頓口中,卷纏著對方忘情地深吻。
不知道過了多久,鹿鳴澤躺在草地上氣喘吁吁地望著奧斯頓,手指從他臉上輕輕撫過:我也能加入你們嗎?
奧斯頓輕輕趴在他身上,仔細地從他額頭啄到嘴唇,他眼底盛滿笑意地看著鹿鳴澤:當然,非常歡迎……”


83 在侯爵府的游泳池裡
鹿鳴澤的週末泡湯了,星期六短短一天之內他們就做了很多大事,連喘氣的空閒都沒有,星期天奧斯頓還要忙,他現在人手不夠,很多事都要親力親為——比如盯著電視臺把軍事法庭的部分裁決內容公開。
烏利爾是賽普勒斯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電視臺不可能將所有事情公諸于眾,總統的面子還是要給的。但是奧斯頓必須在自己權利範圍內,將盡可能多的資訊發佈出來,烏利爾越理虧,他這個監察官就越佔優勢。
至少要讓公眾明白,烏利爾之前在電視臺發佈那條新聞,完全是對他的污蔑。
奧斯頓借著這次機會,將斯諾星的存在推到了公眾面前,他在法庭上所說的關於斯諾星的所有事情,都被曝光出來,他模糊了斯諾星的背景,甚至沒有提星球的名字,所以知道這件事的人,頂多會覺得它是一個偏遠而不幸的星球。對於主星上的人來說,只要對方不跟他們爭奪公共資源,普通市民就不會把他們放在心上。
鹿鳴澤趴在一朵磁懸浮雲上,像蕩秋千一樣晃來晃去,奧斯頓背對著他坐在桌前寫文件。
鹿鳴澤無聊得快死了,他開始揪著磁懸浮雲往下拽,揪下來一塊扔出去,然後看著它自動回來,神奇的是,磁懸浮雲會在被揪掉的時候發出類似嚶的哭泣聲。
覺得無聊可以繞著房子跑幾圈,別欺負我的沙發。
奧斯頓頭也不回地把一份文件放到旁邊,又從另外一邊拿過來一份,繼續低頭寫。鹿鳴澤抬頭瞅他一眼,又趴回去繼續扯沙發上軟綿綿的雲朵——他不太明白為什麼在這種可以完全使用機械和電腦的時代,奧斯頓還要用筆簽名。
奧斯頓沒聽到鹿鳴澤回話,回頭去看他一眼,果然見對方一臉百無聊賴的模樣,便說:二層地下室有游泳池,也可以玩。
鹿鳴澤翻個白眼翻身背對著他:誰稀罕。
大好的週末他想上街浪,去打遊戲去到處看看,才不想陪奧斯頓看檔,但是對方顯然不想放他一個人出去浪,也不許他回軍校,因為他已經在軍校報備了週末要回表弟麥洛奇家,不能突然出現。
……更何況這會兒都下午了,回去軍校也沒時間做別的事。
奧斯頓驚訝道:幾位殿下年少時每次看到我的游泳池都會想把我趕出侯爵府,占為己有,直到他們成年後各自有了自己的府邸,才不鬧了。你真的沒興趣?
鹿鳴澤一聽倒真來了興趣,他鬆開手,一大朵磁懸浮雲地一聲被吸了回去,他翻身一躍,跳到地上:真的嗎?那我要去看看。
奧斯頓笑著看看他:我還有幾份就處理完了,一起去吧。
不是讓我自己玩嗎?

奧斯把文件合上,轉過椅子面朝鹿鳴澤,無奈地對他張開手:現在跟你一起玩行了嗎?
鹿鳴澤把下巴一揚,拒絕跟他擁抱:我要自己去,別來妨礙我。
“……”

鹿鳴澤自己往通往地下室的電梯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回頭撂下句:我潛入地下的時候拍到了好東西喔,想看的話自己過來拿。
“……”

奧斯頓看著鹿鳴澤的背影,忍不住笑出聲——這傢伙分明就是無聊了想找人陪啊。
奧斯頓的游泳池非常寬大,像一片海,不過說它像海並非因為它的面積,而是因為這個游泳池被建造得非常有趣,它的形狀並不規則,左右兩面牆壁連著頭頂是一個拱形的建築,擋在外面的是堅固的透明材料,牆壁裡面是深不見底的海,各種魚類在其中遨遊。
鹿鳴澤仰著頭看了半天,看到一隻巨大的鰩從頭頂緩緩劃過,他驚地倒吸氣——這哪是游泳池啊,根本是水族館!奧斯頓在家裡建了一個水族館?!
……可、可惡的資產階級!好腐敗!他好喜歡!
鹿鳴澤發呆的時候突然有人從背後將他抱住,奧斯頓將雙手從他腰間伸過去,合手抱緊,他笑著問道:看起來還不錯吧?
鹿鳴澤感覺自己毛絨絨的腦袋又在被一個下巴來回蹭著,他哼道:還湊合吧,不過你這樣建,對深海恐懼症的患者不太友好。
是嗎?

奧斯頓一邊說話一邊把臉埋到鹿鳴澤頸邊,用嘴唇碰碰他的脖子:想下去玩麼?
鹿鳴澤向後倚在奧斯頓胸前,看著腳下湛藍清澈的池水,手癢得很。但是他還是有些猶豫:但是我沒有泳褲。
奧斯頓就貼著他的耳邊低聲說:你可以裸泳。
鹿鳴澤沉默了一下,突然回頭笑道:豁,你這個主人都不介意,那我還真是沒什麼可介意的。
他說完就把奧斯頓的手拉開,衣服都沒脫直接躍入水中。
鹿鳴澤好久沒遊過泳,在斯諾星上,戶外的水只有雪和冰兩種存在形式,主星雖然有條件,但是他來的這些日子都沒有主動去找游泳館,軍校課程又忙,根本沒機會。
鹿鳴澤悶著頭遊了好遠才鑽出水面,他用力抹一把臉,笑著看向奧斯頓,然後朝他招招手:下來啊!
奧斯頓沒有拒絕,也穿著衣服就跳進去了,他入水的姿勢很漂亮,在泳池裡像條魚一樣,蹬一下池壁無聲無息地滑出去好遠。
水面波瀾不興,連個水花都沒有,根本找不到奧斯頓在哪兒,鹿鳴澤浮在游泳池裡泡了一會兒,奧斯頓還是沒上來,他環顧四周,看到的都是平靜的水面,不由地猜測——奧斯頓不會在水裡抽筋了吧?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下去救人時,突然有人從水下一把抓住鹿鳴澤的腳,把他拽了下去,鹿鳴澤條件反射地閉氣,對方緊接著吻上來。
鹿鳴澤沒來得及深呼吸存點氧氣就被拖進水裡,讓奧斯頓吻了一會兒已經快窒息了,他在水下掙扎著要浮起來,奧斯頓卻死死堵著他的嘴唇啃吻,鹿鳴澤被他抱在懷中,根本掙脫不開。
窒息的感覺慢慢淹沒他,鹿鳴澤口中被強行伸入一條舌頭,纏著他翻攪。他因為缺氧身體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口中隨即被哺入一口氧氣,鹿鳴澤立刻含住對方的舌尖,想要爭奪更多,但是奧斯頓非常吝嗇,除了那一口再也不給了。
他們兩個在水下過了好一會兒才冒出水面,一出水面,鹿鳴澤立刻抹掉臉上的水猛吸氣,大量空氣湧入肺中,他總算緩過來了。窒息讓他如同在死亡的邊緣遊走過一次,鹿鳴澤回過神,猛地拍了一下水面,巨大的水花狠狠砸在奧斯頓臉上。
奧斯頓微笑地看著他,臉上的水都沒擦,摟住鹿鳴澤的腰將他抵在泳池最盡頭那塊玻璃上,再次吻上去。
只不過這次他吻得溫柔纏綿,手在鹿鳴澤背後輕輕安撫,比起佔有的情緒,更多的是珍惜。鹿鳴澤被他吻得受不了,換氣的時候輕輕扭過頭躲開了。
奧斯頓抱緊他,臉貼在他耳側:別生氣啊,跟你鬧著玩的。
鹿鳴澤翻個白眼把他推開:我這麼小氣?
他轉過身看向身後的玻璃,發現是一塊幕牆,這一面與其他的牆壁不同,漆黑一片,什麼都沒有,他看了看頭頂和四周遊過的各種魚類,有些疑惑,為什麼單單這面牆後面什麼都沒有?
奧斯頓從後面抱著他的腰,輕聲問道:在看什麼?
鹿鳴澤把手按在玻璃上,問道:為什麼這面牆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奧斯頓笑了笑,一隻手輕輕覆蓋在鹿鳴澤那只手的手背上,握住他的手落在幕牆某處,他們的手落下時,空白的那面幕牆亮起星星點點的光,整片幕牆變成一個宇宙的背景,裡面懸浮著星河和各種各樣的星雲。
鹿鳴澤瞪大眼睛看著那面幕牆,不由將臉湊得更近,然後他發現星星的光好像落在自己耳邊,他急忙抬起頭,只見頭頂也開始落下星光,是明顯用光影技術做出來的流星模樣,周圍的光線暗下來,水族館中的遊魚發出各色螢光,它們此刻就像在星河中游泳一般。
這面牆連著宇宙最遙遠的星光,裡面變幻的星星都是即時拍攝的,很漂亮吧。
鹿鳴澤聽到奧斯頓的聲音在耳後響起,但是他已經來不及搭理他了,這個地方實在是……太美。
一個游泳池,建這麼華麗。
奧斯頓的手沿著他的腰線在水下往下撫摸,鹿鳴澤這才回神,皺著眉頭不滿地說:老實點……”
奧斯頓一點都沒有要老實下來的跡象,手臂緊緊抱著他的腰,在鹿鳴澤脖子後面親吻。他們在一起時間不算短,奧斯頓也漸漸發現了自己的問題,比如剛剛他把鹿鳴澤拉進水裡,腦子裡想到的是在審訊犯人時看著他們在水刑過程中痛苦掙扎的場景,心中湧上的卻是愛意。
他自己內心深處,可能有一個扭曲的、陰暗的角落,對鹿鳴澤感情越深,就越扭曲。
奧斯頓撥開鹿鳴澤身上濕透的薄襯衫,掌心貼著他的皮膚遊走,他有些沮喪,微微垂著頭伏在鹿鳴澤肩膀上,輕聲說道:聽說在瀕死的情況下人類會產生強烈的孕育後代的欲望,居然是真的。
鹿鳴澤被他一邊抓著玩弄一邊用那種語氣說這種話,額頭上的青筋一下就蹦出來了,他怎麼覺得自己被耍流氓了?
他握住奧斯頓的手腕想要將他撥開:為了避免實驗的偶然性,我也把你摁進水裡試試?
奧斯頓輕笑一聲,將身體向前貼了貼,緊緊壓在鹿鳴澤的身後:我不需要你那樣做。
“……”

奧斯頓側頭吻住鹿鳴澤,一隻手強行從他指縫間擠進去壓在面前的玻璃上,他在鹿鳴澤的唇上淺淺啄吻,後者漸漸也忍不住配合地回吻,奧斯頓便將鹿鳴澤那條短褲在水下徹底解開。
他輕聲喟歎道:阿澤,我不會傷害你的。
鹿鳴澤睜開眼睛,疑惑還沒問出口,就被狠狠壓到那面星河的牆上,突如其來的鈍痛沖淡了欲望,鹿鳴澤皺緊眉頭,不由弓起身,等那種痛感淡下去,才小聲吸著氣問他:你怎麼了?
奧斯頓有些委屈地趴在鹿鳴澤身上輕輕蹭他:沒事。
其實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直覺上覺得,這件事不應該讓鹿鳴澤知道,說不定會嚇跑他。
鹿鳴澤也沒空理會奧斯頓奇怪的心情,他微微壓低身體,幾乎伏在玻璃幕牆上,回過手將手指插在奧斯頭髮裡面,壓抑的呼吸和水聲交替迴響,在游泳池內越演越烈。
鹿鳴澤看著落在身上的星光,腦子就有些不好使——有種在宇宙裡辦事的錯覺怎麼回事……
和諧爬過。
泳池裡嘩啦啦的水聲停下之後,奧斯頓才輕輕鬆開鹿鳴澤的手腕,他看著剛剛被捏的地方微微泛出青色,心下大囧——這傢伙……用力太過了吧。
奧斯頓敏銳地察覺到鹿鳴澤在看什麼,他皺著眉把鹿鳴澤的手拉過來,看了許久,突然低下頭對著上面吹吹:不疼了啊……”
“……”
什麼毛病?!

鹿鳴澤一下抽回手,在他懷裡轉過身面對對方,回憶一下有過的幾次經歷,和他那句我不會傷害你的,鹿鳴澤越發覺得不對勁,看著奧斯頓的眼神也有些詭異。
後者被他複雜的神色看得不自在,微笑著拉住鹿鳴澤的手:不然……我們去塗藥?
鹿鳴澤搖搖頭:那倒不用,我沒那麼嬌氣。
他說完又遲疑著問:……不會是SM愛好者吧。
“……”

鹿鳴澤驚訝地挑起眉頭:你們貴族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奧斯頓微笑的表情再也維持不住,他一把將鹿鳴澤拉進懷裡狠狠吻住他,含著他的唇瓣用力啃咬,他兇殘地把鹿鳴澤嘴唇都咬出血了才稍微有些解氣。虧他還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誰知道被擔心的人根本不當回事。
奧斯頓吻夠了終於將鹿鳴澤放開,對方惱火地在他胸前狠狠捶一下,然後去捂自己的嘴唇:發什麼瘋!快被你咬掉了。
奧斯頓走過去,轉身背靠著身後的幕牆,他望著遠處許久,微微歎口氣:你說的那個,S……是什麼?
你沒聽過嗎?

奧斯頓有些無奈:我是貴族,平日裡接觸的也是貴族。這不是我們的必修課,沒聽過才是正常的吧。
鹿鳴澤嘿嘿笑了一聲,故意湊近:貴族裡面變態更多,可能就是平時憋的,嘴上不說,但是心裡想要得都扭曲了。

“……”
他見奧斯頓真要生氣了,趕緊解釋: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就是在性愛過程中的喜好比較特殊,什麼用道具啦,鞭打啦,滴蠟油啦……總之就是玩得比較刺激那種,我也不太懂,我又沒玩過這些,我很小清新的。
奧斯頓越聽他說臉色越不好看,鹿鳴澤說完之後,他才輕聲問:這些是我日常接觸的刑具,並非什麼道具。
鹿鳴澤乾脆把自己浮在水面上,笑嘻嘻地看著他:那就刑具……我說了我不懂的,你是審偵學的創始者,當然你更懂。
泳池裡的水會根據天氣自行加熱,在裡面泡久了也並不覺得冷,鹿鳴澤放鬆身體像浮屍一樣趴在水上,然後往水下紮腦袋。
奧斯頓閉上眼睛:但是這些東西不應該用在你身上。
鹿鳴澤聽他這樣說不但沒產生感動的情緒,反而忍不住噴笑:你裝什麼裝,課堂上拿我做實驗的時候,不是很來勁嗎。
以後要用到刑具的時候,他就不信這個人會放過他。
他越想越生氣,伸著腳去踹奧斯頓的小腿:裝!再裝!大騙子!
奧斯頓被踹了幾下,突然出手,一把抓住鹿鳴澤的腳腕,然後狠狠一掀,又把他掀回水底。
鹿鳴澤猛地從水裡鑽出來,迅速撲在奧斯頓身上,把他也拉進水底,後者條件反射地掙扎,鹿鳴澤卻死死壓在他身上不讓他冒出來,他用全身的力量纏在奧斯頓身上,一邊鼓著臉湊到他面前賤笑,奧斯頓掙脫不了,低頭在鹿鳴澤胸前狠狠咬了一口。
嗷!
鹿鳴澤被咬得竄出去老遠,然後才浮上來,他快速揉著自己右胸破口大駡:你這個卑鄙無恥齷齪的小人!你咬哪兒呢!你是狗嗎!逮哪兒咬哪兒!
奧斯頓望著鹿鳴澤氣急敗壞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把臉上的水抹掉之後,往岸邊遊過去。
——他這種反應是不是就表示,不介意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比起奧斯頓……我們鹿才是悶騷的老司機(。)


84 一生只有一次的愛情
我幾歲就開始跟在長輩身邊做事,還不會走的時候被他們抱在身邊看著,稍微大一點,就開始得到專門的輔導培養。他們做什麼的都有,每個人擅長的東西也不一樣,為了培養繼承人,他們任何時候都帶著我,包括跟政敵交鋒、審訊犯人,到後來,甚至領兵出征也會在機甲裡給我留一個副駕駛的位置。
奧斯頓坐在泳池旁邊,雙腿在水裡輕輕搖晃。鹿鳴澤坐在他身邊,正低著頭用手指戳自己乳頭上那個明顯的牙印,有點疼。
他一邊捏捏自己一邊沒好氣地嘟囔:狗貴族……”
奧斯頓嗯?了一聲,眯著眼睛看向鹿鳴澤,後者撇撇嘴:我聽著呢!你不是還有個哥哥嗎,培養繼承人難道不該培養他?
奧斯頓把濕掉的頭髮向後抹,把自己抹成大背頭:塞西爾身體不好,而且長輩們覺得比起他,我更加適合。
鹿鳴澤欽佩地說道:三歲看到老,你那位長輩眼光不錯,你瞅,你多適合這個位子。
還青出於藍勝於藍,把他爹這前浪拍死在沙灘上。但是這樣對一個小朋友真的好麼?過早接觸大人們的世界,很不利於小朋友身心健康的。勾心鬥角他可能看不懂,審訊犯人時對方發出的痛苦嘶吼,被用刑時流出的鮮血……難道不會給奧斯頓留下童年陰影嗎?
鹿鳴澤想到這裡不由微微皺起眉頭——這種教育方式太有問題了,奧斯頓很大可能變成變態啊。
奧斯頓微笑道:或許是吧,總之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跟著長輩學習,我需要學的科目很多,每門都必須拿到優秀。但是我也有擅長和偏愛的科目……”
鹿鳴澤忍不住插嘴:是什麼?
奧斯頓看著他笑道:審訊。
鹿鳴澤抽抽嘴角,把好奇得伸長的脖子收回來:我就知道,畢竟你還特地為這個在軍校開創了一門特別的學科。
審偵學……肯定是其存在的道理,但是鹿鳴澤覺得更多的還是體現奧斯頓的喜好,比起,他更偏愛吧。
奧斯頓沒再接下去,鹿鳴澤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覺他垂著眼睛沉思的樣子有些可憐。鹿鳴澤把手放在他一隻手背上:別想那麼多。
奧斯頓看向他,鹿鳴澤有些不自在地轉開視線:家裡……家裡的長輩有時候就是很難伺候,頂撞不行,順著他們的說法做也不行,還給你安個破罐破摔的罪名。
奧斯頓偏著頭看向他,鹿鳴澤尷尬地咧咧嘴——他不太擅長給人灌雞湯。但是奧斯頓專注地看著 他,像在等鹿鳴澤繼續說下文。
他歎口氣:我們家……其實算等級比較嚴格的,我爸是個傳統觀念上的封建大家長,他從我有記憶以來,就肅著張臉,甚至從來沒抱過我,我跟我爺爺關係比較親近。
你跟父親的關係不好?

鹿鳴澤撓撓頭解釋道:不是,我們家鄉以前有種說法,抱孫不抱子,我爸就這樣,他對我展現出來的更多是期望和壓力,沒有什麼親近可言。我媽死得早,我基本是爺爺抱大的。
奧斯頓點點頭:原來是這樣……我是保姆抱大的。
鹿鳴澤忍不住地笑出聲,笑過之後繼續說:我爺爺以前是做武師的,小時候他就開始教我拳腳功夫,本來是單純想讓我強身健體,但是沒想到,我在練武上很有天賦,誤打誤撞的,練得還很像模樣,就順手認真教了。
他深深吸一口氣,又吐出——如果當初沒練武,他在斯諾星上很容易死掉吧。鹿鳴澤從小到大跟爺爺關係最好,他老人家一身武藝都是祖上傳下來的,他跟鹿鳴澤說,雖然傳統上來說,最好能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但是想要學得精,最好只精於一種。
鹿鳴澤選擇了寸拳和太極,這兩種也是他爺爺最精通的功夫,鹿鳴澤長大了一點,他爺爺覺得至少得學一樣兵器,就將他送到朋友那裡,讓人家教,鹿鳴澤就又學了幾樣兵器。
現在想起這些事情,仿佛隔著幾個世紀了。
我以前可叛逆了。
他看著遠處,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他輕輕歎口氣,回憶道:我爸學中醫的,想讓我繼承衣缽,我馬上就跑去跟著人家去上解剖課,藥理也不好好學,把他氣個半死。
奧斯頓疑惑地問:中醫?
鹿鳴澤看了他一眼,沒有解釋:家鄉話,總之你明白是跟我學的東西不一樣就行了。現在想想其實挺後悔的,我爸都是個老頭了,我當初為什麼老跟他對著幹。
他說完之後很久沒聽到奧斯頓說話,他一轉頭,發現奧斯頓正神色莫測地看著他,鹿鳴澤挑挑眉頭:你這是什麼表情。
奧斯頓習慣性勾了勾唇角:你第一次說起自己的事,令人驚訝。
“……”

他攤手道:我以為你要一輩子都這樣神秘。
鹿鳴澤笑著搖搖頭:我不神秘——至少比你們這些貴族簡單多了。只不過這些都是過去的事,說多了沒意思。
總之也回不去。
奧斯頓若有所思地說:家庭背景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一個人的經歷,很多愛好更是在幼年時期就培養起來的。
——說的有道理,但是培養出刑訊愛好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正常來說不該是被嚇到產生陰影,再也不能接觸這些東西嗎?

鹿鳴澤湊過去笑著說:你神經不是一般的粗啊。
不單純是刑訊。

鹿鳴澤愣了愣,奧斯頓盯著他笑得非常詭異:因為在我們上床的時候,我有時候會分不清自己想不想用那種手段,或者說,什麼時候用才合適。
鹿鳴澤下意識想要抽回手,被奧斯頓反握住,他盯著鹿鳴澤看了一會兒,看得對方毛骨悚然,才閉上眼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覺,很奇怪。
鹿鳴澤覺得自己可以理解他的意思——他有時候會分不清性和刑。
……那不是敲可怕嗎!
鹿鳴澤縮著肩膀抖了抖,他想把手抽回,奈何奧斯頓越抓越緊,無論如何都不讓他收回手,兩個人暗自較量幾個回合。奧斯頓看著他,眉頭皺起來,眼神有些委屈:你剛剛不是說這是正常的情趣嗎?不是可以接受嗎?為什麼要害怕?
鹿鳴澤狠狠把手抽了出來:你照著鏡子對自己這樣盯上五秒鐘,我看你害不害怕,你眼神可瘮人了好嗎?
“……”

鹿鳴澤湊過去捏住奧斯頓的下巴,讓他轉過臉來看向自己:你再嚇唬我,我就對你不客氣。
奧斯頓看著他微笑起來,笑得特別……甜美。
不嚇唬你,你膽子這麼大,哪裡嚇得到?
他說完便微微低下頭,吻在鹿鳴澤嘴唇上。鹿鳴澤回親他一下,然後嚴肅地看著奧斯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麼事情?

鹿鳴澤環顧一圈沒發現自己的上衣:我手錶呢?
奧斯頓也跟著他往周圍看了看,他一眼看到門口凳子上的外套,便抬抬下巴:在那邊。你想跟我說在地下拍到的東西?
對,不過我只錄到對方的聲音,沒有拍到他們的臉。

鹿鳴澤跑到門口從上衣口袋裡翻出手錶,然後把那段錄音調出來給奧斯頓聽,但是鹿鳴澤沒把其他部分拿出來,他心裡也有點算計——奧斯頓到底想幹什麼,都沒跟他說清楚,他手裡總得有點籌碼。
奧斯頓側耳聽了一會兒,突然挑了挑眉頭:這兩個聲音很耳熟,也很好辨認。
鹿鳴澤來了精神:是誰?
兩位王子殿下,二王子亞度尼斯和七王子比瑞吉,他們都跟我上過課。

奧斯頓深深望他一眼:他們防著我很正常,但是王子們怎麼會跟這件事有關係?他們來這種地方做什麼?
鹿鳴澤沒說話,他揣測不到奧斯頓對他的兩個學生到底什麼態度,他的評價聽起來又愛又恨,鹿鳴澤摸不清自己該附和他罵他的兩個學生狼心狗肺還是該附和他痛心他們兩個的墮落。
……奧斯頓的中心思想到底是什麼呢?想拍他馬屁都拍不准。
奧斯頓見鹿鳴澤久久沒有說話,便問:你在想什麼?
鹿鳴澤猛地回過神:我在想……你到底多大了。
“……”

對方的思維太跳躍,奧斯頓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鹿鳴澤輕輕咳了一聲:誰讓你總是用長輩的語氣評價兩個王子,他們倆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
奧斯頓有些無奈:我們差不多。我十九歲的時候成為他們的老師,他們那時候已經十四五歲了,之後的幾年裡我負責教他們一些科目。
鹿鳴澤驚訝地張大嘴:你這麼厲害,十九歲就當人家老師?
——
十九歲他在幹什麼來著?好像剛上大學,還在青春叛逆延長線上……奧斯頓卻已經能夠教眾位王子做人。

那你什麼時候做攝政王的?
奧斯頓皺著眉頭:什麼?
就是監察官!

他這次沒有很快回答,微微垂下頭捂著嘴唇回憶了片刻:應該是二十多歲的時候,過去太多年,又不是什麼特殊的事,我記不清了。
“…………”
二十多歲對於他來說,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嗎?他現在才二十多呢!

奧斯頓察覺鹿鳴澤神色有異,敏銳地反應過來:認識你這麼久,我還不知道你多大。雖然伍德大嬸提過一兩句鹿鳴澤的年齡,二十五歲,但是他到底是不是二十五,還不能確定。
——他有種預感,鹿鳴澤的真實年紀是伍德大嬸也不知道的。
鹿鳴澤尷尬地笑笑,從檯子上跳進水裡:“……我跟你差不多嘛。
奧斯頓就用那雙灰色的眼睛緊緊盯著他,追問道:我多大?
鹿鳴澤在水裡遊了幾圈後,才鑽出水面,他硬著頭皮說:你也沒多大嘛,不是四……四五十歲?
——
加上前世的年齡他也有四五十了,所以他們倆可以算做差不多。

奧斯頓未置可否,還是一個勁兒看著鹿鳴澤,後者被他盯得頭皮發麻:“……那,五六十歲?
——
看他這麼老謀深算的樣子,肯定在官場混了好久。五六十歲也正常吧!

奧斯頓仍然不說話,鹿鳴澤略崩潰地試探道:你七十了?
七十最多了!不能再多了!作為地球人來說,人生七十古來稀啊,運氣差一點的,基本可以入土了都!很難想像一個七十歲的老傢伙還這麼生龍活虎,每次把他操得不要不要的。
奧斯頓突然抬起手,對鹿鳴澤勾勾手指,引他過來,鹿鳴澤遲疑了一下,還是遊過去。剛到奧斯頓跟前,就被他在額頭上狠狠彈了一下,疼得鹿鳴澤捂著腦門地一聲叫出來。
你幹什麼啊!好疼……”
奧斯頓笑著捏捏他的臉:要判斷一個人的年齡,其實很簡單,只要摸一摸他的尾椎骨上有多少骨勒就可以了。你不是摸過我的嗎?為什麼會不知道。
鹿鳴澤下意識回手摸自己的尾椎,但是什麼都沒摸到——他是正常人類,尾椎骨當然不會有任何東西。鹿鳴澤很誠實地搖搖頭:我沒摸過,即使摸了也不懂啊。
關於他們特有的資訊素,鹿鳴澤都一點也不瞭解,更別說骨勒這種東西了,聽都沒聽過。他好奇地抱住奧斯頓的腰,手繞到他身後去摸那個所謂的骨勒。
在離脊椎底約三寸的地方,鹿鳴澤居然真的摸到一道道明顯的凸起,他一邊摸一邊仰著頭看向奧斯頓:我靠,真有!
鹿鳴澤仔仔細細數了數,一共有三道明顯的痕跡,在最下面一條之下,還有一條不明顯的勒痕。
三條是什麼意思?
奧斯頓微笑著說:是四條,第四條還沒有形成。長成一條需要大概十年時間,你自己算。
鹿鳴澤放鬆地呼出一口氣:什麼啊……你才三十多歲?居然比蓋文還年輕,那你長得面相還挺顯老。
奧斯頓無奈地看著他,順勢用雙腿夾住鹿鳴澤的肩膀,不讓他遊走:再過一個生日我就三十九歲。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多大了?
鹿鳴澤被迫跟他貼在一起,被他這樣俯視著,相當有壓力。
於是結結巴巴地說:按照我們家鄉的計算方法,是二十五歲——一年一歲,正好二十五。
奧斯頓挑了挑眉:這麼年輕?看來我佔便宜了。
什麼便宜?

他笑得不懷好意:有年輕的肉體可以消費。
鹿鳴澤愣了愣才反應過來,狠狠呸他:你才是被消費的!
奧斯頓看著他沒有說話,他扶著鹿鳴澤的後腦勺輕輕地來回撫摸,突然低下頭在他額頭上吻一下:我有些擔心。
鹿鳴澤疑惑地問:擔心什麼?
奧斯頓歎口氣:你現在看上去跟我一樣,但是年紀卻小這麼多。
鹿鳴澤眨巴幾下眼睛,很快明白過來他擔心的是什麼——他擔心自己比他老的快,換句話說,他可能比他死得早。
鹿鳴澤把他的腿掰開,往外面遊出一段距離,朝奧斯頓拍了一個水花:你還嫌棄我年輕啊?我還沒嫌棄你老呢,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奧斯頓挑挑眉:你如果先壽終正寢了,我怎麼辦。
鹿鳴澤白眼幾乎要翻上天:我他媽的都死了,還要管你怎麼辦?你愛怎麼辦怎麼辦,不會重新找一個?還要老子提前給你想好對策,解決接下來的單身貴族的生活?做夢去吧你。
“……”
奧斯頓又想摸自己的右手腕了。

鹿鳴澤一見他生氣了,立刻竄出去老遠,然後猛地從水底一下沖出來。他笑嘻嘻地對奧斯頓說:別憂鬱了,有那個北京時間擔心我的壽命,還不如多擔心擔心你自己,說不定一出門就給人家暗殺了呢,這樣算起來你活得不會比我長。
——
居然說他短命,呸呸呸!他怎麼也得拼著活到壽終正寢,跟奧斯頓這種隨時可能夭折的傢伙不一樣!

鹿鳴澤說完又嘩啦啦地往遠處遊去,奧斯頓聽到水聲間夾雜著他隱約的聲音:如果你死了,我就去找個更好的,如果我死了,你也應該有相同的做法。
奧斯頓看著遠處不斷激起水花的地方笑了笑——但是對於他這種人來說,伴侶,一生只會有一個,愛情這種奢侈品,遇見了是幸運,遇不見才是常態。
這麼好的運氣,今生怎麼可能再有第二次?


85 其實我不是二十五,我三十一
星期天晚上,鹿鳴澤就離開侯爵府邸回到軍校,這個週末他過得太充實,甚至有些疲勞。但是他收到了瑪麗的信,這對於鹿鳴澤來說,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鹿鳴澤拿著信回到寢室,史蒂文還沒回來,這傢伙週末也會離校回家,走得特別早。蓋文好像也沒回來,他也回家了?
對了,他有個弟弟,還在富人住宅區有房子,回家過週末也理所應當。
鹿鳴澤挨個數了數,突然發現三個人裡只有他一個算得上真正無處可去。侯爵府是奧斯頓的,救濟站是政府的,唯獨沒有一棟屬於他自己的房子——好生氣啊!
鹿鳴澤握緊拳頭,整個人幾乎燃燒起來,他現在這個態度實在太吊兒郎當了,應該努力訓練,爭取早點畢業,然後拿到戶口,買屬於自己的房子。
他正鬥志昂揚地準備出門訓練,迎面就遇上蓋文,對方行色匆匆地進門沒看到鹿鳴澤,然後一頭撞在他身上。
喲!小心點啊!
鹿鳴澤捶著被撞疼的胸口好笑地看著他:你匆匆忙忙的幹什麼呢?
蓋文手裡拿著東西,看見鹿鳴澤瞬間把手背到身後:哈,瑞恩,你現在回來了。
難道這不是歸隊時間?

鹿鳴澤奇怪地問道:說起來,你去哪兒了?剛回來?
蓋文顯出一點不自在,這才想起來似的把手從背後拿出來:我剛剛去拿信,嘿嘿。
鹿鳴澤早就看出端倪,現在見他供認不諱,便打趣道:跟你那位小辣椒還挺黏糊的啊,熱戀期感情就是好。
蓋文得意地說:那我們可能要熱戀一輩子。
鹿鳴澤抬抬下巴,指著他手裡的信:這是什麼?情書?
蓋文條件反射地把手舉高,鹿鳴澤幾乎同一時間撲了上去:嘿嘿嘿!拿來看看!
蓋文努力躲開他的手,鹿鳴澤直接把他摁在了地板上。憑鹿鳴澤的身手要制服蓋文並不費勁,他手裡的信很快被鹿鳴澤搶走,對方將信舉到頭頂一看,然後他的動作就停了下來。
蓋文心下一怔,見鹿鳴澤眯著眼睛盯住他的信仔細端詳,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那個,瑞恩,這……這是我戀人給我的信,你還給我……”
鹿鳴澤猛地把臉轉向他:你戀人?
——
他怎麼覺得這玩意兒從信封到字體,都他媽的這麼眼熟呢?!

鹿鳴澤一把奪過信從地上爬起來,蓋文緊接著站起身,想去搶鹿鳴澤手裡的信,後者直接一腳把他踹出去老遠。鹿鳴澤警告似的看了蓋文一眼,然後翻來覆去將信封看了幾遍,他的表情變得更兇殘了一些。
鹿鳴澤下腳力道不輕,蓋文不再敢上前搶信或者靠近鹿鳴澤,只警惕地看著他手上的信封。鹿鳴澤沒有拆信封,他確認一般再看幾遍信上的字,然後把信往桌子上一扔,朝蓋文一步步逼近過去。
……你想幹什麼?
鹿鳴澤眯著眼角淩厲地盯住蓋文:你,戀,人?這個人就是小辣椒?
蓋文一步步往後退,他平日裡雖然有些神經大條,但是此時也看出鹿鳴澤面色不善,仿佛要打死他。
果然下一秒他的直覺就被證實了,鹿鳴澤猛地朝他打了一拳,蓋文條件反射地接住,但是鹿鳴澤沒有放過他,他用兩隻手一起揍,蓋文擋著他一隻拳頭,另一隻馬上就打下來了,蓋文驚聲叫道:幹什麼!你瘋了?!
我瘋了?!我瘋了!我看是你瘋了!讓你泡我妹妹!

他一邊揍蓋文一邊罵人:你戀人!小辣椒!你個不要臉的老男人!居然對未成年小姑娘下手!看老子不打死你!
蓋文一聽對方這樣說,立刻明白是自己的地下戀情曝光了,他也不敢再反抗鹿鳴澤的拳腳,畢竟這可是他未來的大舅爺。
蓋文只好用雙手抱著自己的腦袋,躺在地上努力蜷縮著,保護自己的柔軟部位。等鹿鳴澤終於打得沒力氣了,氣喘吁吁從蓋文身上爬起來,他用腳踹了蓋文的屁股一下:給我起來!馬上跟我妹妹分手!也不瞅瞅你特麼多大了,好意思泡我妹妹?!
更重要的是,他居然還敢用他寫情書的辦法泡他妹妹,簡直在把他當傻子。他就奇了怪了,還以為蓋文的對象是個什麼文藝青年類型的Omega,瑪麗大字不識幾個,他要展示才華給誰看,兩個文盲互相寫詩羞辱對方嗎?!
蓋文一聽鹿鳴澤這樣說,立刻激動地從地上跳起來:分手?!不可能!我愛瑪麗!所有性成熟並發生分化的人都屬於成年人!如果單純按照年齡劃分……那我也是未成年!
我呸!

鹿鳴澤好想一腳把他踩進地裡:你他媽都四十五了,好意思說自己未成年,瑪麗才多大?她才十七歲!你、你就下得去手泡她,你還要不要臉!
他越說越生氣,說著說著就又想打蓋文了。蓋文條件反射抬起胳膊擋住:等等等等!十七歲?你說瑪麗十七歲?但是她入伍簡介上明明是二十三歲!
鹿鳴澤停下手,皺起眉頭看著他:什麼?為什麼會是二十三歲?
而且我看她的樣貌也不像只有十七歲的樣子,所以沒有詳細調查。

鹿鳴澤剛想問那你有沒有確認過,又想到奧斯頓告訴他的那種確認方式,就沒問出口——因為不論蓋文說有還是沒有,都會讓鹿鳴澤想打他。
他換了一種問法:那你覺得我有多少歲?
蓋文挑起眉頭:二十到四十?都有可能。
廢話……”

鹿鳴澤突然想起自己計算年紀的方式,跟他們這邊的人好像是不一樣的,他按照一年一歲的演算法,斯諾星越過一個暖季加一個寒季就是一年。
不過他算的是約數,沒有那麼認真嚴格,也因為斯諾星上很少有人斤斤計較日期,重要日子——比如采糧——鹿鳴澤永遠不會忘掉。
鹿鳴澤遲疑著問:也許是我們星球和主星的計算年齡方式不一樣?主星公轉一圈需要多久?
蓋文有點懵:公轉?但是我們計算年紀又不需要知道這個。
鹿鳴澤也懵了,他以前都是這樣算的啊!
蓋文撓撓頭:你以前沒有離開過自己的星球嗎?因為星際聯邦包括很多星球,各個星球公轉速度有差異,所以年計時統一使用黑曜日的自轉週期,黑曜日自轉一周為一個星際年,黑曜日衛星一號繞黑曜日一周為一個星際月,但是星際日是按照各自星球自轉來算——但是據統計,在星際聯邦範圍內的星球自轉時間是沒有什麼差異的。
鹿鳴澤聽過他解釋之後完全懵了:那你們,一個星際年有多少天?一天幾個小時?
蓋文對鹿鳴澤問這種簡單的問題感到奇怪,但是還是說:一天都是二十四小時啊,在主星,一年有一千零兩百天,比較偏遠的星球時間會更長。
“………………”

這一年頂他們地球上三年了!按照地球人的演算法,奧斯頓不是三十九歲,應該再乘以三……他一百多歲了?!
等等,他得好好算算,如果瑪麗一直是按照黑曜日計算自己的年齡,現在是二十三歲,按照他自己的計算方法計算的年齡是十七歲,那麼……按照地球上的演算法,瑪麗多少歲了?他印象中的斯諾星上十年是星際年十六年,那他現在的年紀該是31歲,換算成地球上的日期至少93……
他現在九十三歲?!WTF?!他看起來才二十歲!
鹿鳴澤陷入了深深的驚恐中,在斯諾星的時候,他只是慣性按照季節變化來計算日期,因為伍德一家根本不知道他剛出現的時候年紀多大,問及鹿鳴澤的年齡,也只是聽了而已,並不會深究,再加上他們星球沒有過生日的習慣,也沒有特殊節日,更加沒有人特地去提日期,導致他跟這裡的人資訊溝通不良,鹿鳴澤印象中的每年一次的采糧日其實週期根本不是一年,而是一個暖季加一個寒季。
他一直以為,印象中一年過得慢,只是因為斯諾星上日子苦。
沒想到人家是真慢?!一年頂三年(甚至更多)!
鹿鳴澤已經顧不上蓋文了,他陷入深深的恐懼中——他怎麼可能已經將近一百歲了呢?!這不是開玩笑嗎?他的身體老化程度一點都沒跟上節奏,突然長生不老了。
——這裡人壽命平均四百歲,如果按照地球上的演算法,豈不是一千兩百歲?還是平均壽命……跟長生不老有什麼區別。
蓋文見鹿鳴澤半天沒說話,就猶豫著湊過去拿他扔在一邊的信件,拿了之後發現鹿鳴澤仍然沒有反應,便更加放心大膽了,貼著牆偷偷往自己房間溜。
蓋文不知道鹿鳴澤在想什麼,但是只要他不再提讓他跟瑪麗分手的事,他想什麼他才不管呢。
別以為這樣就算了!
鹿鳴澤突然抬起頭,死死瞪著蓋文,後者被嚇得迅速貼到牆根,一頭短髮根根豎起,像觸電了似的。
鹿鳴澤惡狠狠地瞪著他:你偷偷泡我妹妹的事,咱們沒完!
鹿鳴澤說完這些就摔門回了自己房間,蓋文怎麼糾結他才不管,他現在腦子裡亂得像鍋粥一樣,需要靜靜。
如果有人有一天突然告訴他,他其實不是二十五歲,而是不知不覺中,已經活了九十三年,鹿鳴澤肯定會罵對方神經病,但是現在他自己卻真的親自經歷了這種事,由不得他不信。
三觀碎裂,需要重塑。
鹿鳴澤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怎麼也想不通他九十三歲了怎麼還這麼年輕,他的基因與這裡的人不同,細胞衰老速度應該按照自己的來才對。
他盯著天花板半天,想到一個可能,莫非他的衰老進程並不是與身體有關,而是跟星球自轉公轉有關?其實這些人也跟地球上的普通人沒有太大的區別吧——除了身體構造和資訊素。
鹿鳴澤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之前他跟奧斯頓說他二十五,好、好像有欺詐嫌疑啊!
想到這裡他就坐不住了,在地上走來走去。不行的,不可以的,他不是那種喜歡撒謊的人,特別對待另一半,他的習慣是坦誠相待,之前可以牽強說自己上輩子的年齡不能算還是個小鮮肉,現在知道了自己平白少說五歲,總不能繼續裝不知道吧。
鹿鳴澤在地上轉來轉去轉了半天,終於下定決心,他拿起了寢室的電話機。
格拉斯哥校園內部會設信號遮罩系統,但是每個學生寢室內會有一部電話機,可以連接校內線,用於同學之間的溝通。
鹿鳴澤撥通了奧斯頓教員室的電話。
電話中長音響了很久,才有人接起電話機:喂?
鹿鳴澤一聽聲音有點不對勁,這不是奧斯頓的聲音啊,難道打錯了?他急忙去看自己的撥號,發現確實是奧斯頓教員室的電話,不由腹誹——這怎麼還串線呢?
對面的人沒得到回應,又喂一遍:你是誰?找哪位?
對面聲音聽上去是個男人,鹿鳴澤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大概打錯了吧,我找奧斯頓教官。
那個人嗯了一聲:稍等。
鹿鳴澤聽到對面隱約響起很低的聲音,像在叫奧斯頓過來接電話。
沒多久,電話那頭換了人過來,再開口就是奧斯頓的聲音,鹿鳴澤疑惑地問:奧斯?你在做什麼?剛剛接電話的是誰啊?
奧斯頓笑了笑,聽上去很高興:有故人來訪,這邊事比較忙,你找我什麼事?
……”

故人?什麼故人?聽上去還挺年輕的嘛。
奧斯頓聽鹿鳴澤又不說話了,便再問一次: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鹿鳴澤吞了吞口水,支吾道:這個……我是想跟你說。

鹿鳴澤把眼一閉,大聲道:我之前記錯了!我不是二十五!我三十一!要讓他說自己九十三這種話是無論無何都說不出口的……
他說完之後對面好久沒有聲音,鹿鳴澤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我可不是故意騙人啊,我是真忘了。
電話對面的奧斯頓頗為無奈地歎口氣:你就想說這個?
嗯。
還有別的事嗎?

鹿鳴澤搖搖頭:沒了。
奧斯頓便說:那麼再見。然後掛了電話。
鹿鳴澤聽著話筒中一陣忙音傳來,有些反應不過來——這貨居然掛他電話?
……
靠!
鹿鳴澤朝著凳子狠狠踹了一腳 ——什麼叫那麼再見,是要永遠再見嗎?電話裡那個聲音超好聽的小妖精是誰啊……呸,重點是奧斯頓竟然比他先掛電話!這些混蛋Alpha果然都是一個德行,得到手就不珍惜了嗎,媽的居然敢掛電話!追求他那會兒可是每天都裝得可憐兮兮的呢!
鹿鳴澤氣呼呼地坐在床上用力扇扇風——在年齡這件事上,他好歹糾結這麼久,奧斯頓居然連驚訝都不驚訝!連評價都沒有!奇怪了,好像誰想特地打電話跟這混蛋說事情似的,好咯,既然對方不放在心上,那他應該也不在乎他已經九十三歲了這件事吧,總之鹿鳴澤自己不在乎,一點都不在乎。


86 第二十八次審偵學踐行課程
鹿鳴澤心裡氣悶,也睡不著,只好爬起來做立體拼圖——這是上個周教官留的作業,讓他們用這副立體拼圖熟悉熱兵器的內部構造。鹿鳴澤週末出去浪了兩天,作業還沒完成。
但是他心思不在拼圖上鹿鳴澤實在想知道接電話那個人是誰——他剛剛打的電話是奧斯頓寢室的電話,他的寢室怎麼可能有陌生人在?
還一副熟稔的語氣!
但是現在跑過去一看究竟又會顯得他自己很小氣,鹿鳴澤不想讓自己被定義成一個小心眼的男人,那種連妻子出去參加同學聚會都要疑神疑鬼的人真是太難看了。
……
但是什麼同學聚會要放在寢室舉辦呢?!奧斯頓這個不安分的賤Alpha
鹿鳴澤用力一抓,把捏在手裡的一塊拼圖直接捏縮了,變成一個皺巴巴的金屬球,嚇得他趕緊鬆開手,然後小心翼翼把拼圖展開。
他覺得自己無法集中注意力,再勉強做下去很可能把這副拼圖直接毀掉,到時候教官肯定要找他麻煩,於是決定找點別的事來轉移注意力。
看看瑪麗的信吧,信拿回來還沒有看。
瑪麗在信中說的還是一些瑣事,嘰嘰喳喳跟她本人風格很像,只不過在信的末尾,瑪麗提到,她很快就能有一個掙軍功的機會了,等她掙到軍功就給鹿鳴澤寄錢,讓他可以在軍校裡過得舒服一點。
瑪麗曾經不止一次提過想要掙軍功,鹿鳴澤也沒放在心上。
但是他把信翻來覆去又看了幾遍,突然覺得生氣——這丫頭沒跟他提自己談戀愛了的事!怎麼回事,奧斯頓有事瞞著他就算了,怎麼瑪麗也瞞著他,難道他看起來像那種不通情理的封建大家長嗎?
要不然,把這件事跟瑪麗挑明?開明的家長都會怎麼做呢?跟孩子促膝長談,告訴他早戀的壞處?
鹿鳴澤有些糾結,雖然他不覺得身為家長關心自己妹妹的戀愛對象有什麼錯,但是也不排除一旦他挑破這件事就引起瑪麗的逆反,最終敗退的肯定是他自己。
想來想去還是把蓋文打死比較省事,一個會對未成年少女手下下手的人,會是什麼好鳥。
鹿鳴澤想著想著又生氣了,蓋文到底是什麼時候對瑪麗產生心思的?難道在徵兵見到瑪麗的第一面時?要不然他行動怎麼會這麼迅速,瑪麗才到軍營裡幾天啊,就被勾搭上手了。
可惡!這個不要臉的老男人!
鹿鳴澤想立刻去隔壁把蓋文打一頓。
他站起身又停住了,鹿鳴澤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拳頭,然後默默坐下。他是不是該反思一下自己的行為,難道因為他平時太不可靠,才令身邊親近的人都想瞞著他?
雖然奧斯頓嘴上說是為了他好,不想讓他太早接觸危險,但是本質還是不信任他吧,奧斯頓現在所處的位置就像每天被刀架在脖子上,而他在斯諾星那種與政府狀態的星球待了太長時間,已經形成了一種類似於惡習的慣性——那種環境,而他武力值又足夠自保的條件下,更多時候第一反應用的是刀,而非思維。
奧斯頓信不信任鹿鳴澤已經無所謂了,他現在覺得最關鍵的是瑪麗,瑪麗也是斯諾星上來的,怎麼能跟他有代溝呢?難道她也覺得自己太衝動不可靠,才什麼話都不跟他說。
隔壁的蓋文不知道在幹什麼,突然笑得很大聲,空巢老鹿正在頹廢難過,想都沒想朝牆上狠狠踹了幾腳,隔壁的笑聲戛然而止,鹿鳴澤又後悔起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要從現在開始控制自己的脾氣,畢竟現在是在主星了,任意妄為下去是會被小姑娘嫌棄的。
……嚶,現在的小姑娘都喜歡理智開明型的家長呢,說不定瑪麗心裡還覺得他很土包子。
鹿鳴澤越想越難過,縮在被子裡幾乎化灰,算了算了……瑪麗愛跟誰談跟誰談,他已經無所謂了,大不了到時候她失戀了把蓋文打一頓出氣,女孩子跟男孩子一樣,都需要經歷一些事才能成長,誰沒遇見過幾個人渣呢。
鹿鳴澤一邊這樣想一邊把拳頭捏得咯吱響——希望到時候他真的可以這樣想得開。
第二天蓋文見了鹿鳴澤還心有餘悸,對方卻似乎已經平靜下來了,對他笑臉相迎:早啊。
——
這一夜過去,他發生了什麼,畫風改變有點大。

蓋文其實已經準備好了今後被大舅子各種刁難的準備,就看他那態度,還有揍自己的力道,簡直恨不得他立刻去死。
過一晚上就對他三百六十度態度大轉變,蓋文有點摸不著頭腦。
蓋文心裡也有委屈,他覺得自己除了是瑞恩(還沒被承認)的妹夫之外,還是他的好室友好哥們兒,他下手也太狠了。好在對方很快想通了,看,他現在不是對他很和顏悅色嗎,是不是已經想通了?
蓋文不是擅長糾結的人,他比鹿鳴澤還直腸子,也不記仇,鹿鳴澤跟他嘻嘻哈哈他還挺高興,也嘻嘻哈哈。鹿鳴澤看著蓋文的臉,默默把拳頭捏起來——要控制自己,不能打下去。
史蒂文回來得晚,淩晨才到寢室,早操結束後還是一副困頓的模樣,也根本沒察覺鹿鳴澤和蓋文之間的暗湧。
他打著哈欠催促道:你們倆別磨蹭了,吃飯去吧。
蓋文忍不住問:你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差點遲到,週末去哪兒逍遙了?
我逍遙什麼啊,上個星期六發生了一件……”

史蒂文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見鹿鳴澤和蓋文都盯著自己,尷尬地撓撓臉:這件事跟一些貴族有關,不好往外傳,我們家老爺子偏要讓我跟著打理家務,這才有些累的。
鹿鳴澤一聽他說星期六就很緊張,因為他到現在還不知道史蒂文是黑是紅,是不是奧斯頓政敵一派——儘管對方對奧斯頓表現得非常崇拜,但是他私下裡到底如何,又有誰說的清楚?
軍事法庭審判烏利爾的時候有少數幾家貴族到場,也不知道其中包不包括史蒂文的家族。鹿鳴澤下意識轉了轉眼睛,笑著說:你這是被特別培訓了嗎?那你幹嘛還要上軍校,以後繼承家業就是了。
史蒂文無辜地聳聳肩:其實我對打理家業一點興趣都沒有,而且也沒有天賦,我一直催他們趕緊再生個小混蛋好讓我解脫出來。
蓋文在一旁接過話:說得輕巧,你以為孩子這麼好生?
鹿鳴澤一聽這話有點彆扭的地方,仿佛另有隱情:怎麼回事?生孩子很難嗎?
你還真是對社會時政完全不瞭解啊,如果是AlphaOmega的夫妻配對還好,嬰兒出生率會比較高,如果是Beta夫婦,或者非AO配對,出生率會很低的,能不能生出來全靠運氣。

蓋文皺著眉頭回憶道:大多數夫妻一輩子都不能擁有自己的孩子。
鹿鳴澤驚訝咋舌——普通夫妻的生育率極地?原來是這個原因……原來Omega這麼受歡迎,還被列為國家財產一樣的存在,不是因為睡起來爽,而是可以生孩子?因為嬰兒出生率低?他們村還沒通網,對這種事情完全不瞭解。
我聽說有人發明了子母雲,這個不是可以產生後代嗎?聽起來還可以量產……”
噓!

蓋文急忙打斷他:別說這種話,子母雲雖然好,但是導致一些Omega完全放棄了自己的生育職能,它是令很多Alpha都痛恨的存在。在外面別談,小心被極端分子揍。
鹿鳴澤無語地看著他半晌,然後問:那你怎麼不找個Omega給自己傳宗接代,招惹Beta做什麼,你好歹是Alpha,還這麼優秀。
史蒂文一聽來了興趣:什麼什麼?你們在說什麼?蓋文談戀愛了?
鹿鳴澤用鼻子冷哼了一聲,蓋文見他態度又要不好,急忙打岔:我對孩子的態度可是很開明的,有更好,沒有也無所謂,我更看重戀人的。
他見鹿鳴澤聽了他的話臉色稍微不那麼臭了,好歹松了一口氣,然後像作保證似的說:而且我們都還很年輕呢,以後說不定真的可以用子母雲來解決後代問題,畢竟科技發展這麼快,那些科學家們也在不停地做研發嘛。
鹿鳴澤覺得蓋文這樣說話聽上去還稍微舒坦一點,就不再糾纏這個話題,三個人一同往食堂走去。
史蒂文明顯察覺到他們兩個之間的氣氛不太對勁,偷偷對蓋文以目示意,問怎麼回事,後者苦笑著搖搖頭,趁鹿鳴澤不注意,迅速說道:我的戀人是瑞恩的妹妹。
史蒂文驚訝地瞪大眼睛,蓋文又補充了一句:而且瑞恩對他妹妹有點……過度保護。
史蒂文忍不住噗地笑了一聲,拍拍蓋文的肩膀:那你自求多福吧,瑞恩的身手多厲害,你也看見了。
他說完又頗為感慨道:這個週末過得還真刺激,不管是我們寢室,還是貴族這邊,都變了個天。
你們說夠了沒有,還吃不吃飯?

鹿鳴澤聽見他們兩個在後面低聲嘀咕,本來也不打算再理會瑪麗和蓋文的事,但是史蒂文一提貴族那些人他就心虛緊張,忍不住打斷他們。蓋文現在恨不得當鹿鳴澤的狗腿子,希望自己今後少些磨難,他一這樣說,自然就附和了。
好了好了,快去吃飯吧,吃過飯還要上課。
格拉斯哥的課程表也是由專人設計的,他們課程表的更換週期是一個星際月,一個星際月之內的課程是完全不一樣的。
上午第一節 課應該是熱兵器拆卸踐行,但是走進教室的卻是奧斯頓。鹿鳴澤第一反應是看向身邊的史蒂文,但是見對方怔愣之後卻仍然表現出了驚喜和狂熱,鹿鳴澤心裡總算稍微松了一口氣——他還沒有對奧斯頓轉黑,證明對方想要推翻貴族統治的想法還沒有洩露太多。
奧斯頓進了教室後便說:諸君,請起立,跟我走。
他將鹿鳴澤他們帶到一個獨立教室,這間教室不在教學樓內,而是在一個地下室。他們十五個人進入地下室後,都發出了不同程度的驚歎,主要意思是說——格拉斯哥居然還有這種地方。
這裡很空,寬敞的大廳中有幾排架子,上面掛著各式各樣的刑具。
鹿鳴澤一看這些東西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奧斯頓微笑地看著他們:突然帶你們來這裡,我感到很抱歉。但是為了保證我的教學連貫性,接下來的兩天裡,你們都會在這間特別的教室內度過,每天會有機器人管家提供簡單飲食用水,晚上所有人必須睡在一起。這次授課是小班教學,我已經預約了接下來兩個周的所有課程,其他時間將交給別的教官安排,所以諸君不必擔心自己的課程會受到影響。
鹿鳴澤端正地站在人群中,嘴角微微抽搐,說這麼好聽,這傢伙其實就是調課了嘛!兩個周的課調到兩天內全部上完,光看這教室的氛圍就覺得他們接下來兩天不會過得太好。
但是為什麼?
此次課程調換已經征得允許,有不服的可以向校長提出異議。我要提前聲明,我的課程會給諸君心理和身體造成不同程度的影響,所以,想退出的話可以現在退出。
鹿鳴澤緊緊抿著嘴唇盯住奧斯頓,他無法從對方笑容和煦的臉上看出任何異樣,但是心裡其實有些緊張。而在坐的其他人,腦海裡也形成一個隱約的預感——傳說中的魔鬼教官,要對他們這些菜雞下手了。
奧斯頓微笑道:沒有嗎?
菜雞們面對奧斯頓的提問別說反抗,連氣都不敢大喘,明明知道有把可怕的刀要落在脖子上,一個個嚇得縮起肩膀,卻在劊子手捏住他們的脖子時,又不由自主地把脖子慢慢伸開,又害怕又期待地看著那只手,在他們脖頸上輕輕撫摸。
……受不了了。
非常好。感謝諸君對我的信任,那麼,請確定人數吧。
地下室……不,教室的大門無聲地關閉,金屬門滑過氣流摩擦出來的感覺像一把風刃,在在場的每個人心上慢慢撫過,鹿鳴澤忍不住閉上眼,他聽到十五個人的呼吸聲不由自主地變成同一個聲音,整齊劃一地緩緩吸氣,然後慢慢吐出。
搞什麼鬼啊這個傢伙,他是不是給他們下了心理暗示?
——”
柔和的機械女聲突然響起:人數確認開始,現在點名,請被點到名的學員踩下腳下的綠色指示鈕。學員13698,亞瑟來勒。學員13699,史蒂文法蘭西斯……學員13706 瑞恩卡瑞萊……點名完畢,實到十五人。第二十八次審偵學踐行課程正式開啟。
鹿鳴澤連眼睛都來不及眨了,只聽——”地一聲,奧斯頓身後無數道機械門一同打開,散發出柔和的白光,奧斯頓逆著光站在他們面前,高大的身影猶如神祗一般。
鹿鳴澤現在有一個疑問——這個人週末一直跟他在一起,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備課的?


87 等老子學會了給你繡幅清明上河
恭喜諸君最終選擇留下來,既然是換了特殊的課堂,我們就要額外規定課堂秩序。
奧斯頓微笑看著他的學生們,眾位沒有體會過奧斯頓套路的新生也都愣愣地看著他,根本反應不過來。
請諸君隨時佩戴機器人管家發放下去的腕帶,這條腕帶會記錄你們的身體狀況,一旦超過正常指標範圍,腕帶上的警報會響起,它會保護你們。接下來兩天裡,我將帶領諸君切身體驗這世上最嚴酷的刑法。你們每天只有五個小時的睡眠時間,飲食全部從簡。因為吃太多,可能會吐出來。
奧斯頓說完最後一句話,朝台下站著的學生們微微一笑,他笑得特別溫柔,但是在這些學生們眼裡,奧斯頓此刻就像從地獄中走出的惡魔一般。
鹿鳴澤見識過他的惡劣,一看到這個笑容就覺得遍體生寒——奧斯頓到底想做什麼?
依他對這個人的瞭解,對方從最開始就不是單純想為軍校新生上連續不斷的兩整天審偵學實踐課,他一定有另外的目的。
是什麼?
鹿鳴澤緊緊盯著奧斯頓的臉,想看清他的想法,但是對方只掃了他一眼,鹿鳴澤甚至沒來得及跟他有任何視線上的交流。他下意識看向旁邊的史蒂文,後者不但沒有任何危機意識,眼底還都是躍躍欲試的期待。
……M
奧斯頓突然垂下視線,看著站得離他最近的一個新生微笑道:士兵,你看到這些刑具時露出了厭惡的神情,是什麼原因?
被點到名的人沒想到自己細微的情緒變化也會被奧斯頓捕捉到,他下意識搖了搖頭,但是在奧斯頓執著的盯視下,最終還是低下頭。
不必覺得難為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惡,你不喜歡審偵這門學科也有情可原——你是一個善良的人,不必為自己的心軟羞於啟齒。
那個人急忙立正站好:報告教官!我沒有不喜歡審偵學這門課程,教官的第一節 公開課我去聽過,非常喜歡。只不過,我有一點疑惑。
奧斯頓和藹地看著他:什麼疑惑?
那個學員緊張地舔舔嘴唇:審訊犯人不是為了從他們口中得到有用的資訊嗎?如果是為了給犯人造成疼痛,讓他們屈服,大可以由電腦計算出產生疼痛度最高的刑具,而不是像這樣排列出各種各樣的刑具,一件件嘗試,這讓我感到了原始和野蠻。畢竟我們是文明的社會,有針對性的用刑才能被稱為審訊,五花八門的刑具,只會讓人聯想到扭曲的興趣。
這個學員說完後就規矩地站在原地,等待奧斯頓的回答,鹿鳴澤簡直想跳起來給這位勇敢的學員鼓掌——這個推斷一針見血,這丫就是有扭曲的興趣。
誰知奧斯頓一點慌張的樣子都沒有,他仍保持著微笑:這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那名學員有些慌張地眨了一下他那雙祖母綠色的大眼睛:報告教官,我是編號13702,勞倫斯泰勒。
鹿鳴澤下意識往奧斯頓那裡看了一眼,對方心有靈犀地看過來,掃他一眼,仿佛在警告鹿鳴澤安分點。奧斯頓很快就移開視線,對那位元學員說:勞倫斯,你是一個擅長思考的人。
他說完看著台下其他的人道:在學習過程中,諸君如果遇到疑惑,希望也能像勞倫斯一樣當堂提出,而不是沉浸在自我幻想中,那會令你們在誤區裡越陷越深,明白嗎?
其他人齊聲說:是,教官。
奧斯頓微笑道:那麼現在,我就要解釋一下,換刑的必要性。
所謂換刑,是指審訊過程中更換刑具,這裡我要提前申明一點,用刑的目的不是讓犯人感到疼痛,而是令他們感到害怕。我曾經搜集過聯邦歷史上的諸多案例,用中央電腦對大量的案例資料進行擬合分析,後發現,每一種刑具對犯人產生的效果幾乎是等同的。但這不太合邏輯,一根針產生的疼痛,和一條皮鞭產生的疼痛,怎麼可能會是相同的呢?

奧斯頓說著從擺放刑具的架子上拿下一根針和一條鞭子,舉在手裡向眾人展示,然後問:但是中央電腦是不會出錯的,有人能想到其中的原因嗎?
鹿鳴澤下意識吞了下口水,奧斯頓的視線隨即就跟了過來:瑞恩?原來你在這個班,那你來說說看。
“……”

他什麼都不做也會被點名,這是什麼毛病,這會讓他想到以前地球上的刻意照顧家裡親戚小孩的班主任。
但是周圍的人都在看著鹿鳴澤,他總不能不知道,於是猶豫著說:因為……這些案例是在不同犯人身上發生的,不同的個體不能相提並論。
奧斯頓贊許地點點頭:就是這個道理,不同的刑會產生不同的效果,也會給受刑人帶來不同的身體和心理體驗,但是不同的人對不同刑法的承受度又是不一樣的,有的人就是害怕針,卻不畏懼皮鞭。所以在實際操作過程中單純靠電腦運行,會出現很大的誤差,需要人工指導,針對不同的受刑人不斷改變刑罰,並挑選其中最有效的一種。在實踐和嘗試的過程中進行改進,這就是審偵學存在的意義。
他說完看向最初提出問題的那名學員,微笑著問道:勞倫斯,你明白了嗎?
勞倫斯祖母綠色的眼睛水潤潤的,他仰著頭望著奧斯頓:是!教官。
奧斯頓又朝向眾人:諸君,是否明白了呢?
眾人整齊劃一響亮地答道:是!教官!
——
鹿鳴澤感覺奧斯頓又收服一票腦殘粉。

接下來終於進入了正題,奧斯頓說,為了讓大家能夠準確掌握各種刑具的效果,和所謂的耐受限度,必須讓所有人都親身體驗一下這些刑具。
因為我們教學過程並非真的用刑,所以對諸君施加的刑罰會比實際輕很多,並不會造成任何實質性傷害。不過如果有人想切實感受一下其中的區別,可以自行要求加重懲罰力度。
奧斯頓微笑道:有想向這一方面發展的士兵,可以著重練習,或者與我聯繫。
奧斯頓剛說完,鹿鳴澤就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身旁的史蒂文,防止他竄出去,對方的表情就像一隻聞到肉味的哈奇士,聽到奧斯頓最後一句話時,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
你冷靜點!你將來要繼承你們家的家業吧!學刑訊能有什麼前途,去監獄給獄警打下手嗎?
史蒂文死死盯著奧斯頓,咬牙咕噥道:我去打下手,我要去給奧斯頓侯爵打下手,或者讓我給侯爵端茶倒水!
你是抖M嗎?!

他們兩個小聲地爭執,過程中奧斯頓已經發現這邊的異樣,他看向鹿鳴澤,對他揚了揚下巴:瑞恩,你上來。
鹿鳴澤僵在那裡。奧斯頓微笑著問:你覺得學審偵沒有前途?
鹿鳴澤無助地搖頭幾乎想逃跑:不是的,我沒有……”
那可不可以麻煩你上來一下。

奧斯頓打斷鹿鳴澤的話:幫助我為同學們做一個示範好嗎?
“……”
不好!!!

順便讓你感受一下,審偵學的力量——我可不希望自己教授的學科被評價為沒有前途
奧斯頓這句話說完,引得其他學員一陣哄笑,史蒂文見鹿鳴澤整個人都僵住了,自告奮勇地舉起手:教官!我!我也想幫助您!
蓋文趕緊把他的手拉下來,忍笑道:你別摻合,侯爵是記瑞恩摔他那一下的仇呢。
果然,奧斯頓婉拒了史蒂文的好意:很高興你喜歡這門課程,但是我更希望能夠打消瑞恩對於我的課程的誤解,下次有機會,再請你幫忙。
史蒂文只好放下手,他嫉妒死鹿鳴澤的好運氣了,用手肘戳戳蓋文的胸口:為什麼他總是被侯爵選中,我也想跟侯爵有親密接觸!
蓋文見鹿鳴澤眼神發直同手同腳地走上講臺,感慨道:你之蜜糖,瑞恩的砒霜,他還不樂意上去呢。
他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第一個示範是水刑,由於講臺離學員們站的地方比較遠,他們低聲交談時下面的學員也聽不到。奧斯頓把鹿鳴澤的手腕扣在一個白色的轉盤上,鹿鳴澤看著他忍不住小聲問:我最近沒得罪你吧。
奧斯背對著學員給他系腰扣:沒有,你很好。
那你還非要我上來!

奧斯頓笑了笑,離得他很近:誰讓你說學審偵沒前途,你在否定我的事業,我很挫敗的。
我那是隨口……”
而且,我也不想用別人做示範。奧斯頓用輕緩的氣音解釋:不是告訴過你麼,審偵授課在我眼裡擁有特殊的地位,這種需要親密接觸的示範,除了你我不想讓別人勝任。
放屁!你以前沒有用過別的人做你的授課示範?!

奧斯頓微笑道:這是第一次用,你是第一個。
鹿鳴澤瞪大眼睛看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還得謝謝他咯?!
奧斯頓轉身朝向底下的學員們:水刑,是通過窒息和受審人員對水的恐懼而產生的刑罰,如果受審人員對水有特殊感情,就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一邊說一邊把轉盤輕輕往下轉,鹿鳴澤由直立地站著,慢慢變成頭朝下,轉盤底下是深不見底的水池,鹿鳴澤只能看著那些水離自己越來越近。在水面淹沒他的前一刻,轉盤突然停了,鹿鳴澤下意識看向奧斯頓,對方低頭看著他問道:士兵,你會游泳嗎?
鹿鳴澤瞪著他許久,咬牙道:會。
注意了。

冰冷的水慢慢從頭頂淹沒,鹿鳴澤深吸一口氣,下意識閉上眼。他本來不怕水的,但是頭朝下被放進水裡又不一樣,會莫名產生一種奇怪的恐懼感。
奧斯頓並沒有對他手下留情,他解說因為鹿鳴澤學習過游泳,也許會閉氣的技法,所以要比普通人延長一點時間。
……教官,時間有點長,瑞恩都不動了!把他拉上來吧!
鹿鳴澤隔著水聽到蓋文的聲音,他吐出一個空氣泡泡,在心裡默默給蓋文的好感度+1
會水的人怎麼可能這麼短時間就撐不住了,不必著急。瑞恩手上有監測腕帶,不會發生危險,下面我要教大家如何在沒有監測腕帶的情況下,觀察受審人是否達到忍受極限。
鹿鳴澤聽到他這樣說,又吐出一個泡泡,然後在水下用力掙扎起來,激起了巨大的水花,這種掙扎持續了大約三十秒,在場越來越多的學員感到害怕和擔憂。
教官!他,他好像不行了!
奧斯頓看了鹿鳴澤一眼,淡定地搖搖頭:還不到時候。
窒息感終於蔓上來,鹿鳴澤不再掙扎,而是放慢掙扎速度,看上去就像被淹死了一樣,他的腕帶發出警報紅光,這時已經沒有人說話,都緊張地看著奧斯頓,他卻只盯著鹿鳴澤,對他手上的腕表視而不見。
鹿鳴澤心裡不停地罵奧斯頓,他在水底下也越來越難受,終於再次開始掙扎,這次掙扎總算不像上兩次那麼假了,水花不規則,水下還偶爾傳來模糊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又在罵人。
在場的學員已經坐不住了,他們仿佛真切地體會到了鹿鳴澤在水底下的絕望和痛苦,甚至有人握住了自己的脖子,不由自主加重呼吸。奧斯頓卻非常沉得住氣,他在等一個時機,這樣僵持一會兒,終於,在鹿鳴澤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了一下,奧斯頓猛地將轉盤轉過一個弧度,把鹿鳴澤從水里拉出來。
後者一出水面就狠狠吸一口氣:我日!變態!你要憋死我?!
他上半身的制服都濕透了,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制服緊緊貼在皮膚上,卻露出一截腹肌發達的腰腹,一顆汗水順著腰慢慢流下來。鹿鳴澤大口喘息著,胸口因為缺氧急促起伏。不過這樣的景色可能只有離鹿鳴澤距離很近的奧斯頓看到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是——瑞恩罵了教官。
奧斯頓眯起眼睛,伸手輕輕提住鹿鳴澤的衣擺,把他的身體遮起來。他不緊不慢地說:會罵人也是正常反應,有的受審人甚至會惱羞成怒往審訊者身上 吐口水。但是這也是一項成功的指標,說明你對他做的事情,已經成功令對方生氣。
鹿鳴澤心想他當然生氣,他可沒忘了奧斯頓寢室裡那個小妖精,現在居然敢對他下這麼狠的手……等等,難道對方目的就是這個,把他折騰廢了好去找那個人?
……不能深想,細思恐極。
奧斯頓轉動轉盤,把鹿鳴澤徹底從水中拉出來,後者終於舒服了,大口呼吸著空氣。
奧斯頓用毛巾給他稍微印幾下水漬,笑著問:瑞恩,感覺怎麼樣。
鹿鳴澤幾乎想翻白眼:不好過!
那你還耍小聰明,假裝撐不住了。

鹿鳴澤沒否認,台下的學員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教官,您怎麼知道瑞恩一開始是裝的?
奧斯頓笑道:這便是施刑的關鍵,在水刑中,受審者很可能為了少吃苦頭裝作不支,但其實並沒有窒息,這個時候就需要審訊者觀察他們的身體反應做出判斷。當受審者的身體不由自主抽搐時,則說明,他們真的到達極限了。
不知道鹿鳴澤有沒有在聽,他只垂著眼睛靠在轉盤上大口喘息著,頭髮濕漉漉地搭在眼睛前面,整個人顯出一種淩虐的美感,甚至讓人想要去撫摸……
奧斯頓突然伸手用毛巾蓋住了鹿鳴澤的腦袋,用力擦了幾下,把他徹底擦乾淨——好像讓他來做自己的人體模特,並不是一個正確選擇。
鹿鳴澤被他擦得莫名其妙,想要掙脫開,奧斯頓卻按著他的腦袋往下壓了壓,示意鹿鳴澤不要妄動。
他還在繼續講課:這種時候一般要繼續持續二十到三十秒鐘,才會達到人類的極限,但是有些危險,你們這種新手,不要貿然嘗試。
眾人發出一陣惋惜的歎聲。
鹿鳴澤被毛巾蓋著腦袋,看不到外面什麼情形,他聽到奧斯頓含笑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你們要時刻記住,審偵是一門要求細緻的學科,如同繪畫或者刺繡,刑具是審訊人的繡針,受審者的精神則是繡布,摧毀受審者的精神不是目的,如何控制繡針,在繡布上繡出它本該有的風景,才是你們該學會的。
好了,先解散,休息五分鐘。

鹿鳴澤還沒反應過來,隨即感覺到奧斯頓的手搭在他手腕上,幫他解開扣子,對方在他耳邊用輕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阿澤,可以確定……我非常想在你身上施針。
鹿鳴澤一把抓下頭頂的毛巾,咬牙切齒道:彼此彼此,等老子學會了,一定在你身上繡幅清明上河圖!


88我接受賄賂。”“但是你貪得無厭。
五分鐘後,奧斯將眾位元學員集合起來,他微笑著詢問眾人,是否記住了自己剛剛講到的要領,眾人皆點頭。
那麼我們繼續下一項。
奧斯頓拿起架子上的皮鞭看了鹿鳴澤一眼,後者站在學員們中間,接住他的眼神,微微挑起唇角。鹿鳴澤此時已經換上了乾淨的制服,除了臉色稍微有些紅,已經看不出他剛剛被倒立過的跡象。奧斯頓也對他笑了笑,然後移開視線——他無論如何都不想剛剛那個景象在眾人面前再發生一次。
他這次只講解了皮鞭怎麼抽會比較容易抽中對方要害,而不抽到自己,還有人體的哪個部位會比較疼。
奧斯頓用這種方式一連講解了幾個刑具的使用方法,但是即便幾次對上史蒂文躍躍欲試的視線,奧斯頓也沒有再在純人為操作的刑罰上要求誰來幫助他進行教學。鹿鳴澤與奧斯頓之間仿佛有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兩個人都在跟對方較勁,暗湧微瀾,期待對方先忍不住向自己妥協。
——比起我,你自己要先受不了了吧。
奧斯頓從鹿鳴澤的微笑中讀出這樣的消息,他在隱晦又大膽地挑釁自己——在所有的學生面前。
他捏住自己的領帶結的位置輕輕扯松一點,背過身將手裡的鞭子擱在架子上,誰都沒有發現。
不過這間教室中除了一些需要純人工作業的刑具,還有一些半自動刑具,在這些地方奧斯頓就不太客氣了,他會讓學員進行集體體驗,比如噪音、炫光,或者急速失重等,蓋文從失重儀上下來的時候,扶著鹿鳴澤的肩膀說:我覺得我像懷孕了。
“……”
諸君。

奧斯頓面帶微笑,看著講臺下面東倒西歪的學員:你們已經切身體會了部分刑具的作用,接下來,我們玩一個巡警和特工的遊戲。
鹿鳴澤聞言抬起頭,意思很明顯——這傢伙又想搞什麼鬼?
奧斯頓繼續說:你們所有人的腕帶上已經被發送了一句密語,看過之後,這條密語便會銷毀。所以,這條密語只有你們自己知道。每兩個人自由組隊,一人扮演巡警,一人扮演特工。組隊的兩個人輪流扮演特工角色,巡警的任務是問出特工得到的密語。你們可以使用任何方法,但是不能傷害彼此的身體,腕帶已經被調到最低測域值,令特工腕帶發出紅色警報的巡警將被視為行動失敗,而熬不住刑罰透露了自己密語的特工,也將被視為行動失敗。
奧斯頓說完,用手輕輕捂住嘴唇沉思片刻:失敗的懲罰我還沒想好,但是勝利者,能夠得到本門課程在期末考中的加分。對了,我的課在期末沒有考試,成績都是累積課堂加分,所以希望大家認真對待。
台下的學員頓時譁然——他們沒想到奧斯頓的課堂節奏這麼快,剛教完就直接考試可還行?至少給個機會讓他們練習練習啊。
奧斯頓才不管他們想什麼,問道:明白規則了嗎?
史蒂文突然舉起手:報告教官!
奧斯頓點點頭示意他發言。
如果最後巡警沒讓警報想起,也沒問出問題呢?
奧斯頓笑道:你是擔心有人作弊?
史蒂文用力點點頭。
奧斯頓說:這個不必擔心,你們考試的全過程有錄影,我會根據錄影判定是否得分,並根據諸君的表現酌情加減分數。時間期限是到我們離開這個地方為止,每個巡警只允許佔用一半的時間,時間過半後有提示音提醒大家角色互換。為了保證審訊的連貫性,機器管家會統一提供食物,可以選擇吃或者不吃,晚上睡覺大家一定要睡在一起,不過也可以選擇睡或者不睡。
他笑著,鹿鳴澤卻從他最後幾句話中聽出一絲陰謀的味道。
奧斯頓身後的大門緩緩向兩邊滑開,出現了幾條通道,每個通道向內延伸,都有幾間一模一樣的房間。
奧斯頓指著通道入口說:這些房間中都有一整套審訊設施,可容諸君挑選。那麼現在開始,自由組隊。
鹿鳴澤顧不上其他,吸取上次教訓,他一把抓住了史蒂文的胳膊——這次一定不要落單!蓋文一看自己被剩出來,頓時抽了抽嘴角:瑞恩!你不要跟我搶。
鹿鳴澤充滿殺氣地瞪他一眼:滾蛋!還想不想泡他妹了?!
蓋文顯然聽得懂鹿鳴澤的潛臺詞,遲疑著鬆開史蒂文的手,只是被當成道具搶的史蒂文突然覺得自己多出很多存在感,一副拿他們兩個沒辦法的模樣:好啦好啦,我知道我受歡迎,不要搶啦……”
瑞恩,請你上來。
——
然而鹿鳴澤並沒有得逞,奧斯頓當然不會放任他去跟別人組隊,他還有正當的理由。

鹿鳴澤微微向上翻著眼看向奧斯頓,嘴角帶一絲嘲諷的笑容:教官,我已經組隊了。
奧斯頓笑著看了落單的蓋文一眼,後者急忙擺擺手:不是我!
奧斯頓說:你剛剛幫助我教大家示範了水刑,我必須給你做心理指導,以免你產生陰影。之後的訓練我會幫你完成,快點跟我來。
鹿鳴澤用力搖頭:我不用!我心理沒那麼脆弱。
奧斯頓微笑看著他:某些心理上的創傷總是發生在主人不注意的時候,作為你的教官,我必須對你負責。
他朝鹿鳴澤伸出手:上來,士兵。
鹿鳴澤聽他叫士兵,就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了,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奧斯頓現在既是上級又是教官,他必須服從命令。
他看都沒看奧斯頓朝他伸出的手,直接走向奧斯頓身後的通道,但是他沒走幾步就被抓了回來,奧斯鬆開手,自己走向一個房間:是這邊。
鹿鳴澤進屋後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壓著轉椅轉了一圈,停在跟奧斯面對面的方向。他往四周掃視一圈,問道:這間也有監控?
奧斯頓將領帶扯開扔在一旁,坐到鹿鳴澤對面:有,不過還沒打開。
鹿鳴澤的視線在他頸間上下掃視幾個來回,勾了勾唇角:你拉我進來,不是單純要做那個巡警和特工的測試吧?到底有什麼話,直說。
奧斯頓被他的眼神撩撥,忍不住拉著椅子靠近鹿鳴澤一些,他伸手想捏他的下巴,被鹿鳴澤扭頭躲過,然後往椅子裡一歪,望著他:有話說話,別動手動腳。
奧斯頓笑了笑:生氣了?
鹿鳴澤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支鋼筆在指尖把玩:你說的我好像氣做的一樣,說正事,那天在你宿舍的那個人,到底是誰?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計畫?
奧斯頓攤開手:什麼都瞞不住你。
那是因為你沒想瞞著我。相處這麼久,鹿鳴澤早就對奧斯頓的實力和自己的實力有比較精准的估算,對方不可能真的在他面前洩露機密。

阿澤,你太高估我。
他說完將聲音壓低,用氣音悄聲說道:之前你打電話過來我們正在開一個秘密會議,接電話的那位元是自由公會的一個朋友。你記得我說過離開主星時,跟我的部下失聯了嗎?
鹿鳴澤遲疑著點一下頭:你在媒體面前也講過,你的部下不是都犧牲了嗎?
當時我離開的時候就知道他們並非單純在與宇宙海盜戰鬥的過程中隕落,而是與我失聯,到現在都不知生死。不過前一段時間,有人得到了與他們相關的消息,自由公會那邊派人跟我聯繫,我必須將他們找出來。

鹿鳴澤皺起眉頭:什麼叫與他們相關的消息?
奧斯頓深深吸一口氣,他輕輕捏了捏自己的鼻樑,看起來非常苦惱:我的下屬中有一人是一名小貴族,前幾天,一家小型的地下拍賣行出現了一枚帶有這名貴族家族徽章的戒指。自由公會中的人恰好在拍賣行遇見了,認出是這名下屬的東西,拿來向我求證。自從回到主星後,我就一直在打探他們的消息,但是毫無頭緒,這算終於得到了一點有用的線索。
鹿鳴澤想起那天他打電話過去,奧斯頓非常開心,想必是為了這件事。他想著想著又疑惑地端詳奧斯頓——這個人,是一個這麼關心下屬生死的人嗎?
鹿鳴澤分明記得他看之前他對那些下屬——包括洛伊——的態度,他看上去不太關心他們的生死。
鹿鳴澤攤攤手:那你要怎麼做?去救人?話說,自由公會的人怎麼會知道那個貴族的家徽,還能認出戒指持有者的身份?
奧斯頓理所當然地說:我手下中兩千多人都是自由公會的成員,也只有這兩千多人才是我敢放心用的親信。他們的隕落,可以說是幾乎廢掉我一隻手臂,我必須把他們救出來。
鹿鳴澤點點頭:有什麼線索?
奧斯頓笑道:那枚戒指是從一名樊撒商人的手中拿來的,接下來兩個周,我會以征伐的名義去樊撒星上調查一番,運氣好的話,也許能找到一些線索。
鹿鳴澤愣了愣,原來他騰出兩個周的課就是為了去樊撒星出差?不過奧斯頓完全可以以征伐這種正當理由請假,為什麼非要搞什麼無間斷特訓……學校總不會不賣總統面子吧。
奧斯頓仿佛看透他的想法,解釋道:你們的課程也不能耽誤,這樣不公平。
他學著奧斯頓的樣子,靠近他壓低聲音:那我跟你一起去吧,你現在身邊都沒有能用的人。
奧斯頓忍不住笑著把手壓在他頭頂揉幾下:我會帶著洛伊,以征伐異星的名義,總統也會允許我撥軍隊。你在學校好好讀書。
鹿鳴澤撇撇嘴——帶一個Omega單獨出去……他更不放心了好嗎。
他還想說點什麼,屁股底下的椅子卻突然轉不動了,鹿鳴澤的腰部自動出現一根束縛帶,將他綁在椅子上。鹿鳴澤驚訝地抬起頭,他的腳腕隨即也被束縛住了。
奧斯頓放下手中的遙控器,面帶微笑地看著他:時間差不多了,再不進行課程,就要被你白白拿走學分,我總要做點什麼才行。
鹿鳴澤瞥了一眼電子鐘的時間,離半數時間僅剩十分鐘,要在剩下的這段時間裡,在奧斯頓手下挺過去,好像也不是太難。
鹿鳴澤挑著眉頭狂妄地問:你確定?只剩十分鐘了。
奧斯頓把外套脫下來扔在一邊,挽起一截白襯衫袖口:五分鐘足夠了。
放馬過來,不過我要提醒你,不要假公濟私。

鹿鳴澤朝他揚揚下巴:給你瞅瞅什麼叫錚錚鐵骨。
不就是刑訊嘛,他們國家最不缺英雄先烈,他是他們的後人,繼承了他們的鐵血精神,敵人多少刑法都沒讓他們屈服,區區一個外星人……
啊!!!

鹿鳴澤腦內活動還沒結束,就被脊椎上竄的巨大疼痛奪走注意力,他驚訝地看著身下的椅子:這個東西怎麼會放電?!
奧斯頓望著他時,眼神變得深不可測:這是特製的。
但是你剛剛講課內容裡面沒有說過電擊!
但是我說可以用任何方法。

鹿鳴澤憤怒地看著他,他想站起來,但是身體四肢被完全綁在椅子上,無法站立。鹿鳴澤用力掙了幾下,後腰又爬上一股電流,但是這次並不是疼痛的感覺——很微妙。
奧斯頓把手裡的遙控扔在一邊,手掌輕輕撫上他的腰,電流也爬上了他的手指,奧斯頓微笑道輕聲道:這個電量,應該不會痛吧。
鹿鳴澤盯著他:你鬆手!這是假公濟私!
奧斯頓輕笑道:我馬上就要離開了,最後這點時間當然不會浪費在授課上。
鹿鳴澤下意識往後仰開頭,嘲諷地說道:教官,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以前審訊犯人的時候也到一半就硬了?不覺得丟人嗎。
奧斯頓乾脆低下頭吻住鹿鳴澤的嘴唇,將他的污言穢語堵回去,他一隻手順著他的衣擺撫進去:審訊犯人當然不會,但是審訊你……就說不準了。
鹿鳴澤在他嘴唇上用力咬一口:變態!
奧斯頓乾脆將他拉進自己懷裡,他舔掉唇上的血歎口氣:阿澤,別再罵我了,我也是要面子的。
“……”
不過為了不假公濟私,我還記得自己的身份,你是特工,我是巡警。所以……”

他解開鹿鳴澤的制服扣子,微笑著用額頭抵住他的前額:快點告訴我,你得到的密語是什麼?
這像要面子的樣兒?!整個一流氓教師。
鹿鳴澤被細微的電流彈撥著皮膚,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沒有產生感覺了。
你他媽做夢……唔。
——
就是這種眼神,令人欲罷不能的眼神。

告訴我,你的密語……”
和諧爬過。
——”
一陣刺耳的提示音響起,鹿鳴澤滿頭大汗地從奧斯頓肩膀上抬起頭,他仰著脖子艱難地吐出一口氣,歎息一般說道:我愛你。
奧斯頓突然睜開眼,握著鹿鳴澤的肩膀將他推開,確認一般盯住他的眼睛。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在鹿鳴澤光裸的肩膀上親一下:我也愛你。
後者唇角勾起一個詭異的笑容,感官雖然還被對方掌控,理智卻從身體裡掙脫出來,鹿鳴澤的手從束縛帶中解脫——時間到了,現在,角色互換。
他用力掙扎著壓在奧斯頓身上,垂目看著他:我贏了。
奧斯頓抱著他的腰疑惑地眯了眯眼睛,隨即反應過來:你剛剛說的是密語?
答對~

鹿鳴澤氣喘吁吁地低下頭,用力親他一口:但是可惜,時間到了。教官,你手段也不怎麼高明嘛。
奧斯頓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在鹿鳴澤後腰上拍兩下,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現在呢?要繼續嗎?
鹿鳴澤握著奧斯頓的手笑嘻嘻道:當然,記得給我滿分。
不行,不能假公濟私,只有及格分。
怎麼才能給我滿分?

奧斯頓抱著他翻個身,壓在地板上,他笑著說:我接受賄賂。
鹿鳴澤把額前汗濕的頭髮撥到腦後,手指順著奧斯頓胸口處的白狼慢慢劃下:“……但是你貪得無厭。
是的,普通的賄賂無法滿足我,看你表現了。



89 瑪麗去哪兒了?
奧斯頓侯爵的心理課程貌似很管用,但是他的審訊手段就有點遜色了,所有人都看到了,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瑞恩除了額頭上略帶汗水,面色有些蒼白,一切都很正常,他兩頰還浮著隱約的紅暈,像是被嚇著了而已。
比起周圍一眾或鼻青臉腫或呲牙咧嘴的學員,鹿鳴澤確實算還好,奧斯頓伸手在鹿鳴澤腰後攬了一下,拍拍他的背:瑞恩,沒有心理陰影了吧。
鹿鳴澤臉上帶出幾分疲憊,他幾乎要打個哈欠:沒有……”
他斜了奧斯頓一眼:謝謝教官。
奧斯頓的手從他腰間抽離,微笑道:保護你們是我的職責所在。
鹿鳴澤渾身的汗毛差點炸起來——這混蛋捏他屁股!
奧斯頓見鹿鳴澤地一下竄出去,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然後讓助理機器人回收所有學員的腕帶並宣佈下課。
史蒂文嘴角被打裂了,眼睛也有些腫,鹿鳴澤看了蓋文一眼,見他臉上也沒多好看,青紅黑白,像調色板一樣。
鹿鳴澤一臉黑線,下這麼狠手,他們倆莫不是有仇?
史蒂文腫著臉問奧斯頓:教官,成績什麼時候出?
會在期末考之前。

奧斯頓微笑說完,看著他的臉搖搖頭:快去軍醫那裡報導吧。
下課之後鹿鳴澤等三人互相攙扶著走向寢室,但是其實史蒂文和蓋文都沒什麼事,皮肉傷而已,他們倆頂多像高中生一樣互毆拳頭,根本沒傷筋動骨,真正傷筋動骨的是鹿鳴澤……
這大概就是審訊老手和審訊新手的區別。
史蒂文打個哈欠說:我不去出操了,我要回去睡,雖然侯爵大人說這兩天可以出來休息吃飯,但是審訊一旦開始,根本沒辦法打斷,打斷了會前功盡棄,誰會放棄學分跑去吃飯啊。
結果你不還是只得了特工分數。

史蒂文對於蓋文的拆臺非常氣憤,立刻撲上去:你不也一樣?!有本是再來一次!看我不把你家保險櫃密碼都摳出來!
鹿鳴澤沒理他們倆,他現在才是最想睡覺的那個——這大概是所謂的賢者時間,鹿鳴澤覺得自己半個月之內都可以不思淫欲了,每天想想國家大事也挺好的。
蓋文終於發現了鹿鳴澤的不正常——他平時雖然也不怎麼開口說話,但是不會像今天這樣蔫頭耷腦,霜打的茄子似的。出於對未來大舅子的關心,蓋文就偷偷湊過去問:瑞恩,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鹿鳴澤斜他一眼,垂下頭:你怎麼整天覺得我不舒服,我在思考,不行啊。之前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總讓鹿鳴澤覺得有一些該抓住的細節問題沒有抓住,有人說飯吃多了容易吃撐,愛做多了也容易把腦漿隨著那什麼一起射出去嗎?
蓋文攤攤手:我以為經過教官的特別心理輔導,你突然意識到自己存在的某些問題——比如獨斷專行妨礙一個成年Beta的戀情是錯誤的。
鹿鳴澤用力抽了他後腦勺一巴掌:膽子肥了你!老子還沒承認你呢!信不信我一不做二不休棒打鴛鴦,要我妹跟你斷絕往來。
蓋文捂著後腦勺嘟囔道:為了瑪麗的終生幸福你應該讓她跟我在一起,如今像我這種優質的人品已經不多了。
史蒂文在一旁默默聽了許久,終於算是聽明白一點,總結起來一句話就是——蓋文泡了鹿鳴澤的妹妹,但是鹿鳴澤還沒同意?他一臉八卦地湊上來:瑞恩的妹妹是不是個大美人?看他長這個樣子,就知道他妹妹不會太差了。
蓋文笑著說:確實是個大美人,嘿嘿嘿。
——”

鹿鳴澤翻個白眼往前走,他告訴自己,現在只是看在瑪麗的面子上容忍這個傻逼而已,以後慢慢的肯定有辦法讓他倆分手。史蒂文偏要湊上來,一把摟住鹿鳴澤的肩膀,笑著問道:瑞恩,你還有別的妹妹嗎?哥們兒也是單身呢。
沒有!

鹿鳴澤用力把他的胳膊扯下來,然後嘲諷道:就算有也不會介紹給你,蓋文至少潔身自好,你丫一天到晚就想著泡吧獵豔,我才不會把妹妹推到你這個火坑裡。
史蒂文嘖了一聲:我這不是單身貴族嗎,如果有可愛的戀人,肯定收心。而且你以為蓋文他……”
喂!說話小心點!我跟你不一樣!

鹿鳴澤有些心不在焉,胡亂點點頭,他打個哈欠:但是我也沒有別的妹妹了,你就算再好,我也不能幫你解決單身問題。
他說到這裡突然轉了轉眼睛,笑嘻嘻地看著史蒂文:不過你要跟蓋文競爭也可以啊,誰對瑪麗好,她肯定就跟誰……”
蓋文撲過來捂住鹿鳴澤的嘴:史蒂文人品好差的!瑞恩你不要把瑪麗往火坑裡推啊!
“……”

鹿鳴澤掙脫開這兩個傻逼,奮力往宿舍走:我真的要回去睡覺了!你們快點去看軍醫好嗎?
蓋文放開鹿鳴澤,史蒂文落在後面,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的背影,蓋文疑惑地推推他:你在看什麼?剛剛還吵著要回去睡覺。我警告你啊,不要把瑞恩的話真聽進去,瑪麗是我的。
史蒂文哼了一聲:誰會真對一個沒見過面的人產生興趣,我是在想……”
史蒂文用手輕輕摸著下巴,望著鹿鳴澤的背影咋舌:瑞恩的入學測驗,是Alpha嗎?
當然是,你想說什麼?

史蒂文若有所思道:那真是可惜了。按照我的經驗來看,瑞恩反而很有味道啊,哎,我們這個室友,他真的是Alpha嗎?我怎麼聞不到他的味道,如果是在床上……”
蓋文聽他嘴裡不乾不淨的,學鹿鳴澤的樣子狠狠給史蒂文後腦勺上來了一下:你小心點,讓瑞恩聽到,你會被打腫。
史蒂文聳聳肩跟上去:我說說而已,我又不喜歡Alpha
——Alpha
怎麼喜歡Alpha,不過如果瑞恩不是Alpha,他可能會下手吧。

鹿鳴澤沒管他們兩個在身後嘀咕什麼,迅速回寢室休息。
第二天有體術課,鹿鳴澤又被助教操練得半死不活,回到宿舍後倒頭就睡,他夢中睡得不太安穩,突然夢到了打仗,很多人,還有很多屍體,屍體相互枕藉在貧瘠的土地上,另外一些人在槍林彈雨中奔跑。鹿鳴澤額頭上滲出汗水,好像回到了前世……
他得到一個特殊任務,端著槍沖進一條小巷子裡,巷子的光線陰暗,充滿腐敗的氣息,鹿鳴澤看到許多光怪陸離的東西,他自己都說不清是什麼。場景突變,鹿鳴澤在逃命,腳下的景象又變成一堆堆的屍體,鹿鳴澤猛地停下,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兒,他一回頭,看到有人中槍了,並緩緩倒下去。
鹿鳴澤說不清那個中槍的人是誰,但是他下意識覺得那是他認識的人,是同學嗎?還是……
鹿鳴澤快速沖回去,那個人好像是奧斯……不,不是奧斯,瑪麗?!
鹿鳴澤突然從床上坐起身,他額頭上的汗水緩緩滑下,他一時間無法從噩夢中掙脫出來,他迷茫地坐在那裡一會兒,猛地翻身下床——他終於想到那個不對勁的地方,奧斯頓仿佛提過,總統允許他帶一隊兵出去,他沒有說要帶什麼兵,但是鹿鳴澤隱約覺得這件事會跟瑪麗牽扯上。
鹿鳴澤從抽屜裡翻出一疊信,將最新的那封信拆開仔細看了一遍,確實從其中找到一條——“我很快會有一個掙軍功的機會。
鹿鳴澤一把握住信紙,他抬起眼睛,眼底有隱隱的怒火。就他待在主星的這些天來看,這裡幾乎沒發生過什麼大事,最大的一件事就是烏利爾被奧斯頓送上軍事法庭,瑪麗又是新入伍的兵,這種太平盛世會有什麼掙軍功的機會?
奧斯頓這次帶出去那隊兵,會不會就有瑪麗在裡面?
鹿鳴澤馬上從屋裡沖出去,他腿有點軟,可能是睡太久,又沒吃飯,但是顧不得那麼多,鹿鳴澤要去找蓋文,把他的信要過來看一看,也許瑪麗會在那裡提到更多關於軍功的事。
史蒂文也剛睡醒,見鹿鳴澤瘋了一樣砸蓋文的門,撓著一頭亂髮皺眉道:你做什麼?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蓋文去哪裡了?

史蒂文迷茫地搖搖頭:我們之前去軍醫那裡治傷,回來之後就不知道他哪兒了,哦……他好像前幾天認識了一個朋友,跟他朋友去旁聽什麼演講,你找他做什麼?
鹿鳴澤暗罵一句,直接上腳踹門:我要找我妹妹給他寄的信!靠,鎖什麼門,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史蒂文在一旁眨巴著眼睛看鹿鳴澤無理取鬧,一時也不知如何反應:我說,瑞恩……你到底要做什麼啊,你這樣是強盜行為。
鹿鳴澤一腳把蓋文的房門踹開,然後翻箱倒櫃找瑪麗的那封信,他之前進來過,知道蓋文會把信件放在哪裡,最後果然在抽屜裡找到了一摞——他們居然早就開始背著他在交往了。
鹿鳴澤找到最新的那封信,略過所有肉麻的情話,去找瑪麗是否有提到關於行伍的事情。蓋文在軍隊中的時候本來就是她的長官,如果有行軍調動,瑪麗肯定會跟蓋文提起。
史蒂文見鹿鳴澤沖進去之後猶豫了一下,隨即也跑過來,只不過他還禮貌地待在門口沒進來,在那比劃道:瑞恩,你、你在幹什麼啊!你快趁蓋文沒回來趕緊出來,我可不想給你們倆拉架。
鹿鳴澤哪有空理他,一封一封地翻找信件——不對啊,瑪麗為什麼什麼都沒提,他們平時就只說情話嗎,除了談情說愛不會講一點未來的事情?那這段愛情有什麼靠譜可言!
可惡……蓋文這個混帳,要找他就偏不在!他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鹿鳴澤沒找到資訊,把信件用力扔在桌子上,殺氣騰騰地往外沖:他們去聽什麼演講,我也去。
史蒂文站在原地沒動彈,揮揮手道:貌似是軍械大賽的宣講會,參加得獎的話可以加分,蓋文為了早點畢業就去聽聽看了。
鹿鳴澤皺眉道:那你怎麼不去?
我在睡覺!比起比賽當然是睡覺重要,而且像我這種才華橫溢的人,根本不需要參加什麼比賽。

鹿鳴澤很擔心自己的猜測是真的,他心跳得厲害,萬一瑪麗真的跟奧斯頓走了,那可怎麼辦?他本來就不同意瑪麗去參軍,本來以為她是單純在行伍裡鍛煉鍛煉,也就勉強隨她去了,但是現在知道對方很可能隨時被調去打仗,鹿鳴澤又開始擔心——打仗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那是會死人的,成片成片的死。
尤其瑪麗參加的還不是什麼高級行伍,出去不給人家小軍官當炮灰當什麼。
對了,最重要的事是阻止瑪麗離開主星,蓋文這邊先不用管他,還是應該先把瑪麗攔下來。
鹿鳴澤立刻沖回自己的房間,史蒂文不懂他腦子裡在想什麼,見鹿鳴澤這樣沖來沖去的,只有一句話可以表達自己的心情:神經病啊……”
鹿鳴澤回房後立刻撥通奧斯頓教員室的電話,他甚至開始祈禱,瑪麗這次是真的被奧斯頓調走的,同時祈禱,奧斯頓沒有在今天就出發去別的星球。
但是事與願違,鹿鳴澤一連撥了幾十個電話都沒有人接聽,鹿鳴澤扔下電話就往房間外面沖——怎麼辦,怎麼辦,瑪麗會不會去打仗了,她沒上過戰場,被人打死了怎麼辦?!
沒上過戰場的人,根本不知道戰場有多殘酷。
鹿鳴澤沖出寢室後,半路上正撞到蓋文,對方樂呵呵的,看起來心情不錯。
瑞恩?你怎麼了?急匆匆的去哪?
鹿鳴澤一把抓住他:瑪麗是不是打仗去了?!


90 樊撒星的征伐
蓋文被鹿鳴澤的一句話問蒙了,對方見他這個表情,立刻鬆開他,越過蓋文直接往外走——看來他也不知道。
蓋文反應過來後也沒有進寢室,急忙跑向鹿鳴澤:你要去哪裡?瑪麗怎麼了?喂,瑞恩,說清楚啊。
鹿鳴澤把手伸進褲子口袋裡,摸出一顆圓球,那是史蒂文帶他們翹課時候用的,鹿鳴澤把圓球遞到蓋文面前給他看:你這個還帶著嗎?
蓋文看著他點點頭:帶著幾個。
他顯然已經想到鹿鳴澤想做什麼,但是蓋文有些猶豫,大白天翻牆出去,被人抓住是要記過扣學分的。
瑞恩,你到底要做什麼?
鹿鳴澤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把那個球塞回制服口袋:我要出去一趟,去你們軍隊裡找瑪麗。你跟我一起去嗎,我還不知道你們駐紮的地方在哪。
去!當然一起去!

蓋文悲哀地覺得自己別無選擇,大舅子要見自己的戀人,讓他帶路,他敢不從?那除非他想跟瑪麗玩兒完,而且他自己心裡其實也很擔心瑪麗……
鹿鳴澤斜他一眼:你如果不想去就別勉強啊,把我帶到地方就行了,畢竟他只是我妹妹,又不是你妹妹。
蓋文氣憤地說:她是我戀人!
算你有點責任心。

鹿鳴澤和蓋文偷偷摸摸來到軍校的牆底下,鹿鳴澤看著高大的圍牆深吸一口氣——在某一瞬間,鹿鳴澤想起了奧斯頓的提醒,然後把他的話狠狠拋在腦後。
管他呢,還是他妹子的安危重要。
鹿鳴澤把圓球捏碎,一躍而起抓在牆頭上,蓋文一邊往上爬一邊費勁地問鹿鳴澤:瑞恩,你到底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知道瑪麗上戰場了?她都沒跟我說這件事。
鹿鳴澤冷哼道:那是,他跟我這個哥哥親近還是跟你這傢伙親近?這件事當然是他猜的,但是奧斯頓征伐樊撒星的事不能跟蓋文說,就算說也不該從他嘴裡說出來,萬一被察覺到什麼端倪,覺得他跟奧斯頓很熟怎麼辦。
蓋文撇撇嘴:大哥,你要認清一個現實,最後陪伴在瑪麗身邊的是我,不是你,你不要一直把我當別家人好不好。
別不要臉了你!誰是你大哥!

鹿鳴澤狠狠剜他一眼,從牆頭上跳下去,蓋文跟著跳下,有點猶豫地問:這件事要不要告訴史蒂文?
告訴他做什麼?
我們三個一直一起行動,這次我們倆背著他單獨行動,我擔心他會反噬啊,照他的性格肯定不會輕易饒了我們。蓋文想起被史蒂文在審偵課上打得鼻青臉腫,只是因為他先揍了他一拳,這個貴族又小心眼又記仇,居然趁機對他拳腳相加。

鹿鳴澤想了想,搖頭道:算了,他一個貴族,立場很艱難的,如果告訴他,人家還得考慮考慮到底是義氣重要還是家族重要。更何況瑪麗跟他沒關係,沒必要為了一個陌生人去冒險。
鹿鳴澤說到這裡看了蓋文一眼——本來他連蓋文都不想叫。
行行行,不告訴他就不告訴他,居然說出這麼一通大道理。
他們趕到駐營,蓋文遠遠地看著駐營門口了一聲:怎麼回事?
鹿鳴澤皺眉看向他:怎麼了?
應該有人站崗的,怎麼沒了?

駐營重地一般人不能接近,所以在駐營門口往外的一段距離就有駐兵把守,但是今天並沒有。事出反常,鹿鳴澤心裡的焦躁又多了幾分。即使沒有人站崗,他們也沒辦法很輕鬆地進入駐地,只能在週邊觀望。鹿鳴澤爬上一棵樹,看到駐地內有一隊隊穿制服的大兵從駐地往後門跑步前進,他差點擰斷抱著的樹枝。
果然是有問題的,據瑪麗所說,他們的日常只有練練兵,跑跑步,除了不上文化課,基本內容跟軍校一樣,這樣大規模的活動,肯定是被人調走了。
蓋文在樹下急得團團轉,仰著頭問鹿鳴澤:看到瑪麗了嗎?
大家都穿一樣的,我哪裡認得出。

鹿鳴澤從樹上跳下來,語氣已經變得有些急躁:但是我看到大多數人都在往後方跑步前進,你們這裡後邊是什麼構造?一般什麼情況下要去後方?
蓋文一聽也嚴肅起來:駐地裡有很多大門,調兵從後門走也不是沒有可能……瑞恩!你要去哪兒?
鹿鳴澤立刻想要爬牆:跟去看看!說不定瑪麗就在裡面。
蓋文跑過去趕緊拉住他:你穿著這身衣服進去?影響不好,你跟我來,換身衣服再去。
蓋文在這裡當選調官的時候,離這裡不遠有一間小宿舍,他離職之後有時候還回來跟熟人聊聊天,小宿舍也送給一名家裡條件不是很好的退役老兵。
蓋文帶著鹿鳴澤回到自己的小宿舍,老兵不在,他輕車熟路地從衣櫃中翻出兩件制服,跟鹿鳴澤兩個人換好衣服,才從宿舍中出去。
我都忘了,這裡是你的地盤。
鹿鳴澤笑著說:有沒有近路可以抄?
蓋文對他露出兩排閃亮的白牙:跟我來。
有蓋文的帶路,他們很快進入駐地之內,但是進去後看到的都是一片忙碌景象,鹿鳴澤逆著人流跑,盯著這些大兵的臉企圖看清哪個是瑪麗。但是他們都戴著帽子,每個人臉上都曬得很黑,只能看到他們精幹的臉龐,臉到底長什麼樣,鹿鳴澤根本認不出來。
鹿鳴澤只好抓住他們盯著對方的臉認真看,蓋文見他這樣趕緊把他拉下來:你做什麼啊!你這樣太高調了吧!
鹿鳴澤煩躁程度已經快升級到六親不認的程度,用力拉開蓋文的手追著一隊兵跑過去,他看起來想問問對方知不知道一個名叫瑪麗的姑娘,她到底在哪裡。
瑞恩!
蓋文跑上去拽住鹿鳴澤的肘腕快速說道:我知道你著急,我也著急,但是當戰士總有一天要上戰場的,你不要這麼緊張!
你懂個屁!

鹿鳴澤甩開蓋文的手,眼睛裡都是火星,他盯著蓋文壓低聲音問道:你也有弟弟,如果你弟弟上了戰場,你會怎麼樣,你著不著急?!
蓋文看著他半晌沒說話,良久無奈道:我弟弟是Omega……”
鹿鳴澤重重吐出一口氣:在我眼裡弟弟妹妹就是弟弟妹妹,部分什麼BetaOmega,我擔心她也不是因為她的性別,即便她是一名Alpha,我該擔心還是會擔心。如果你也會擔心你的家人,就別站著說話不腰疼。
鹿鳴澤說到後面已經上來點火氣,他覺得在瑪麗的事情上,誰都沒有他靠譜,蓋文才剛跟瑪麗談戀愛,別說感情不深,就算感情深了,又有誰能說清楚未來會怎麼樣,她上一個未婚夫不就那個樣子,關鍵時刻居然還能真讓別人抓去,不靠譜!
——至於蓋文靠不靠譜,還需要觀察。
蓋文覺得鹿鳴澤現在就是個不講理的哥哥,他自己只好退讓妥協:好吧,我先去打探一下,弄清楚這次調兵是為什麼。
鹿鳴澤看了他一眼,既然能早點用這個辦法,為什麼不早點提出來?
蓋文摸摸鼻子順著人流走出去,好像是去找熟人,鹿鳴澤找了個角落靠牆站著,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有些心不在焉,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追得上瑪麗,就算追上了,這麼多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她。
很多穿制服的大兵都在匆匆地集合,鹿鳴澤靠在一邊發呆就有些引人注目,他只好躲到牆根底下,蓋文過了一會兒回來,已經有些焦急:遇上幾個熟人,多說了兩句話。我知道他們現在去哪兒了,快走吧。
鹿鳴澤察覺他神色不對,忍不住問:怎麼了?
今天有一批人被派去了樊撒星,但是沒打聽到到底有沒有瑪麗。

鹿鳴澤心裡登時涼了半截,他記得奧斯頓說過,那名被查出拿著某貴族徽章的商人就是從樊撒星來的,而且看蓋文這個態度,其中明顯有更多他不知道的原因,不然他不會提到樊撒星就露出這種表情。
樊撒星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你一提到它,就這種表情?
蓋文皺著眉頭:那個星球上的人跟我們不一樣,他們戰鬥力非常強大。國際聯邦成立之後,我們星球曾經出兵征伐過樊撒星,不過損失太嚴重,不但沒有將樊撒星拿下,還使多名戰將犧牲。當時總統力主戰,要求將格拉斯哥的預備兵填進去,但是當時的將軍力主退戰,最後也沒有征伐下來。
鹿鳴澤緊緊皺起眉頭:當時的將軍是誰。
奧德里奇。
誰?

蓋文疑惑地問:你不知道?尼古拉斯侯爵的父親就是奧德里奇尼古拉斯,不過他在那場戰役之後退下來沒有再在軍事和其他領域露過面,徹底退隱了。
鹿鳴澤深吸一口氣——奧斯頓他爹!
按照他們家的規矩,尼古拉斯公爵奧斯頓很可能去過,那他應該知道這個星球的狀況,為什麼還要去?
更何況,尼古拉斯這次也不是去遊玩的,他是去征伐的!他爹沒做成的事,又派給了他!


91 奧斯和瑪麗一起掉水裡
自從得知他們的部隊要與樊撒星開戰之後,蓋文也變得緊張兮兮的,他曾經隨奧德里奇出征過樊撒星,那顆星球上的異人不但戰力超群,就連身體素質都比主星上正常人強很多。
那是他參加過的最令人膽寒的戰役,現在想起來還頭皮發麻——最令人恐懼的不是死亡,而是明知道會死,還是被逼著沖上去。
跟著他們走。
蓋文指尖變得有些涼,他拉住鹿鳴澤跟上部隊大兵的腳步,想要跟著他們一起上飛行器。鹿鳴澤拉住蓋文:瑪麗如果沒有來呢?我們是不是該打聽一下她的下落,說不定並沒有去樊撒星。
蓋文突然笑了笑:沒想到你遇到瑪麗的事還能保留點理智。
廢話,如果隨便跟去了,瑪麗又不在上面,我們豈不是撲個空?那時候誰來救她。

蓋文便正經了一點: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人太多,沒辦法挨個排查,而且他們已經去了一批,再不做決定,飛行器就要起飛了。
鹿鳴澤想了想,咬咬牙點頭跟著上了飛行器。
他們兩個坐在眾人中間,鹿鳴澤有些心煩意亂,他這回不僅擔心瑪麗,還擔心起奧斯頓來,他從蓋文的描述中聽出不尋常,總覺得奧斯頓此次前去不一定只為了救他的手下,還為了還他父親欠的債。
能當總統的人,大多不會讓自己吃虧,在主星生活的時日不短,鹿鳴澤對這邊的風氣也有所瞭解。這整個星球都是崇尚武力的,從格拉斯哥的校徽就看得出一二,不管是象徵力量的鷹翼,還是象徵征服的狼牙,他們顯然更傾向於使用暴力讓對手臣服。
星際聯邦其實是一個從主星向外擴張的聯邦組織,走到哪兒打到哪兒,這種軍事擴張持續了一段時間,竟然成為傳統,不打下兩三個小星球不能升軍階。
但是他們管理人員畢竟有限,有的星球征服是征服了,但是沒有什麼資源,過後無人管理,就成為半附屬的殖民地,對外則聲稱,榮譽佔領。
斯諾星就是被這樣榮譽佔領的。
——野蠻的行政理論,只是還披著文明貴族的外衣。
飛行器艙內狹小,卻坐了二十多名士兵,鹿鳴澤就與他們面對面坐著,他眯著眼睛靠在艙壁上,將頭上的帽子往下壓了壓,遮住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隻白白的下巴。蓋文坐在鹿鳴澤旁邊,艙內很安靜,只有飛行器輕微震動發出的嗡嗡聲,沒有任何人交談或者說話。安靜的環境裡就會讓人不由自主胡思亂想,蓋文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想起在樊撒星上的遭遇,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一陣一陣地立正敬禮。他偷偷看一眼鹿鳴澤,對方臉上蓋著帽子,仿佛睡著了,他心中不禁感慨一句,不知者無畏。
這些人大多是從鄉下招來的,對戰友抱有熱情,對生人也有著好奇,鹿鳴澤這張陌生的臉就格外顯眼。好在此次調派是將各個駐地的軍隊調到一起,即便出現一兩個不認識的人,也算正常。他們挺想搭個話的,可惜鹿鳴澤看上去非常高冷不好相處,他們只好把目光轉向鹿鳴澤身邊的蓋文。
但是幾個人盯著蓋文,不說話,只是審視他。
蓋文很擅長跟士兵們打成一片,他從下麵爬上小頭目的位子,跟人相處,葷素不忌,也懂士兵們的心理,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也需要聊聊天。於是朝幾個士兵呲著白牙咧咧嘴。
你們是哪個隊的?我以前沒見過你。
蓋文條件反射接道:一番直屬。
對方驚訝地了一聲:你們是侯爵的人,怪不得……”這麼高冷。
鹿鳴澤突然把帽子抬起來一點,斜蓋文一眼,後者摸摸鼻子把腦袋縮回去——鹿鳴澤這是警告他閉嘴。蓋文剛剛確實有點魯莽了,隨便暴露自己的身份,很有可能露出破綻被對方察覺,畢竟他已經不是現役了。
鹿鳴澤直接伸手擋在眼前,做一個停止的姿勢:抱歉。
對面的士兵立刻噤聲,過了一會兒才不知道有誰疑惑地嘀咕一句:一番直屬的軍隊不是昨天就離開了麼?
之後一路上沒再有人說話,到達樊撒星之後,鹿鳴澤發現這居然是一顆很美麗的星球,綠草如茵,周圍還有很多長得非常高大的植物。本以為又是一個斯諾星的翻本,看起來……這裡至少有被管理的資本。
不過想來也是,如果星球上連植物都無法生存,這裡的人也不會身材健壯天賦異稟了,像斯諾星這種資源匱乏的星球才會產出小雞仔子一樣的Alpha,連點戰鬥力都沒有。
但是他們一下飛行器就被送到了前線,這裡跟他印象中的戰場差別不大,炮火連天,越往前走越是焦土。唯一有區別的就是這裡人很少,兩邊開戰用的是飛船和高射炮,他們這隊兵是被調遣來做增援的。
鹿鳴澤等人下來之後,雙方好像正在休戰——或者說膠著狀態,兩艘飛船上的人正在對罵,都不敢輕易對對方開炮,因為他們還開著擴音器,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了。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西維爾,你這個卑鄙小人,滾回去告訴亞德里恩那個老賊,不管你們來幾次,我們樊撒都是不會屈服的。
鹿鳴澤順勢拉住蓋文掩藏在路邊一叢灌木之後,問道:亞德里恩又是誰?
蓋文頗為無奈:你到底是不是聯邦的人啊,我們現任總統的名字啊!亞德里恩賽普勒斯!雖然過幾個月就卸任了,但是人家現在好歹還沒下臺呢……”
鹿鳴澤有些尷尬地解釋:我從偏遠的鄉下來的,還住救濟站呢,當然什麼都不懂……不過他們為什麼罵總統?那麼長的名字誰記得住!西維爾倒是聽過那麼一耳朵,不是專緝宇宙海盜的軍官嗎,怎麼到這裡來了。
蓋文說:罵人的那個是如樊撒的將軍,也是樊撒國王最小的兒子,這位將軍很厲害,本人也驍勇善戰,如果不是他,樊撒早就歸順了。
鹿鳴澤疑惑地瞅他一眼:你到底哪頭兒的?
蓋文嘿嘿笑了兩聲,撓撓後腦勺:但是他確實厲害。
這時,他們這邊的飛船中也有人開口:我只是在追擊一隊宇宙海盜,恰好在你的地盤發現了帶有我們聯邦標誌的飛行器殘骸,希望貴國能給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
殘骸……
你放屁。

鹿鳴澤聽到這句話頓時一囧——這麼華麗的聲線,這麼糙的口?等等,剛剛說的殘骸是什麼意思?
哼,根本沒有什麼宇宙海盜,你們的飛船隨便停落我國領土,被絞殺樹捕獲碾碎,是那些可憐鬼倒楣,與我國無關。西維爾,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著什麼鬼主意,再敢上前一步,我會開炮。
西維爾不知道在忌憚什麼,果然沒有讓任何一艘飛船上前,他又說:王子殿下,我希望你慎重考慮,尼古拉斯侯爵是整個聯邦的監察官,他如果有任何閃失,貴國的臣民將承擔一切後果。
鹿鳴澤聽到這裡終於明白過來——奧斯頓的飛船遇難了?!
他下意識想站起來,被蓋文一把摁住肩膀,對方不知道他心裡想的什麼,低聲道:你瘋了?!這時候就老實待在這裡,出去了立刻被打成炮灰。
鹿鳴澤看著他,一時沒有說話,蓋文看見他眼底焦慮驚慌的神色,不由安慰道:衝鋒兵還沒出,瑪麗應該不會有事的。
鹿鳴澤不好將自己的擔憂說出口,慢慢蹲回灌木叢中,他心裡有點慌——奧斯頓在他眼裡,一直是無往不利、全能的代名詞,他怎麼會突然遇難?
不是在戰鬥中犧牲,而是遇難,這也太諷刺了,他這算出師未捷身先死嗎……呸呸呸!不會的,奧斯頓那種人怎麼可能死得這麼憋屈。
鹿鳴澤覺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必須做點什麼。鹿鳴澤記得他們對話中提到了一個絞殺樹,奧斯頓的飛船是因為這種東西遇難的,那他應該也該在絞殺樹附近才對。
鹿鳴澤起身想離開,又猶豫了,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這樣做,奧斯頓這時有危險,瑪麗就沒有危險了嗎?瑪麗也得救啊。他突然陷入一個究極難題——應該先救誰?
蓋文突然在一旁插話:瑞恩,你不要再走神了,上了戰場你怎麼還心不在焉。
鹿鳴澤突然盯住蓋文的臉,死死看著他。
蓋文被他盯的渾身發毛:……你幹嘛!
鹿鳴澤鄭重地問:蓋文,我能相信你嗎?
後者遲疑著點點頭。
那你繼續找瑪麗,找到她,就把她帶回去,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上戰場。
蓋文點點頭,他見鹿鳴澤往旁邊走開,急忙低聲問:你去做什麼?
我去找……找個人。
——
瑪麗至少有蓋文去救,而奧斯頓,就必須他來了,那位西維爾軍官可沒有絲毫真心考慮過奧斯頓的人身安全啊,他跟總統一樣,只把奧斯頓當成一個擴張侵略的武器、藉口。

鹿鳴澤隱隱約約有個懷疑,他覺得這些人甚至可能不想讓奧斯頓活著回去。


92 你要救的愛人正在跟觸手玩
找人?你要找什麼人?
蓋文見鹿鳴澤要離開,在後面小聲喊道:瑞恩……喂!你不是第一次來樊撒星嗎?
鹿鳴澤走出去沒多遠就又回來了,從身上挎著的武裝袋裡拿出兩個圓球型的黑色丸子塞進瑞恩懷裡。
我第一次來,但是你聽沒聽到,西維爾說在這裡發現了奧斯頓侯爵的戰艦殘骸?我親戚很可能在船上,我要去看看。鹿鳴澤只能這樣編瞎話,他總不能跟蓋文說自己要去找奧斯頓吧,不說清楚又擔心他不能安下心來幫他找瑪麗。
蓋文皺著眉頭任由他裝了幾個丸子進自己武裝袋中,就阻止鹿鳴澤繼續下去:你自己去可以嗎?不要再給我這些東西,你自己一個人要用到的時候才比較多,樊撒星上到處是危險,你留著防身用吧。
鹿鳴澤和蓋文下飛行器之前被當成調用駐兵,每個人都被分配到一把狙擊槍和幾個黑乎乎的圓球,這兩種兵器他在熱兵器理論課上都見過,狙擊槍是基礎性狙擊步槍,黑乎乎的圓球則是改良小核雷,從配備的武器裝備上就看得出上面對此次征伐有多重視。
基礎性狙擊步槍雖然有基礎性三個字,但其殺傷威力可一點都不基礎,它口徑雖然沒有在地球上見過的大,殺傷射程卻比鹿鳴澤見過的最大口徑步槍還要遠,小口徑又方便攜帶。至於那幾個核雷更不用說,大型核雷甚至需要配合飛行器使用的,不可以用作短距離投擲,因為其殺傷面積太大,容易誤傷自己人。
鹿鳴澤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烈日在頭頂刺目地散發著光芒,令人睜不開眼。樊撒星的氣候有些類似於地球的熱帶雨林,樹木茂盛,又濕又熱,他們這裡植物生長得也比主星上一般植物要高大。他用力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一邊把武裝袋掛整齊,一邊問:你知道絞殺樹長在哪裡?我想去附近看看。
鹿鳴澤現在比較擔心的是樊撒星會不會整個星球都長有絞殺樹,這件事本來就困難,因為他沒見過這些樹到底長什麼樣子,也不知道這些樹是不是集中生長在一個地方,或者奧斯頓的星艦是從哪個地方登陸的,如果真是分散生長,他跑斷腿都找不到。
沒有,我從來沒聽過。
鹿鳴澤皺起眉頭:你不是來過麼?怎麼會沒聽過。
我也不清楚,我覺得像假的,這種樹真那麼厲害,連尼古拉斯侯爵都能抓到,當年就不會打那麼艱難了。更何況當年公爵帶著好幾個艦隊來的,從來沒聽說有哪個艦隊遇到這種樹。

蓋文沉思片刻,又提出一個猜想:要不然就是……我們還沒遇上絞殺樹就遭遇了兵敗,根本沒有機會享受這種待遇?
鹿鳴澤臉色有些不好看,點點頭說:那我走了,一定要把瑪麗安全帶回去,要不然……”
蓋文急忙擺擺手:我知道我知道,不過你要怎麼找人?
我自有辦法。

鹿鳴澤向遠離兩艘戰艦的方向前進,他不確定西維爾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是聽他那個語氣,就不像想救奧斯頓回去。他當然不是要靠地毯式搜索的方式尋找奧斯頓,不過定位辦法還是有一個的,雖然不知道准不准。
沒走出去多遠,鹿鳴澤身上已經汗出如漿,但是他不敢把制服脫下來,樹林裡說不定會有不知名的毒蟲,所以不但不能脫衣服,還要把袖口和褲腿紮緊。鹿鳴澤把手錶拿出來,這款手錶倒是沒有定位功能,但是因為是限定版,還加入了很多時髦的功能——為了給年輕人提供相互結識彼此的機會,裡面有一個功能叫做搜索周圍
使用同款手錶的人會被手錶裡的微型雷達鎖定。
之前鹿鳴澤覺得這個功能非常幼稚以及雞肋,沒想到有一天還能靠這玩意兒救奧斯頓一命。
沒過多久,手錶盤上亮起一個紅點,不太遠,比例尺顯示在自己一點鐘方向五公里以內,鹿鳴澤把武裝袋用力勒緊,朝那個方向跑去。他也開始試圖與奧斯頓接通對話,但是嘗試了幾次,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鹿鳴澤心裡越發犯嘀咕,同時有一個不好的猜想——這傢伙,不會真掛了吧。
不不不,應該不會的,奧斯頓那麼牛逼,不可以死這麼憋屈。
鹿鳴澤默默安慰自己,仍然忍不住加快向前跑的速度。
跑了很久之後,鹿鳴澤來到一片鬱鬱蔥蔥的植被面前,手錶上的雷達顯示,奧斯頓的位置顯示他與自己重合了。鹿鳴澤抬頭看了看,不禁皺起眉——那就是說,他在這片樹叢裡面?也許這只手錶不能顯示更精確一點的距離差。
他有些猶豫,面前這些樹木看起來非常普通,會是傳說中的絞殺樹麼?
但是表示奧斯頓的小光點一直在手錶螢幕上閃動,鹿鳴澤也顧不上想太多,小心翼翼地撥開一叢草,進入那片林子。出乎他的意料,所有的樹木都沒有反應,更沒有表現出什麼絞殺的行為,鹿鳴澤在旁邊一棵樹上碰了碰,那棵樹也沒有任何反應。
鹿鳴澤便走進去,周圍的樹木依舊沒有什麼反應,他開始疑惑,也許西維爾說的話並非真實的,被絞殺樹捕獲的不是奧斯頓,他只是想借著奧斯頓的身份拿出一個冠冕堂皇攻打樊撒星的理由,奧斯頓本人也許只是失蹤了而已。
他這個想法還沒產生多久,鹿鳴澤忽然感覺腳下一軟,腳底的泥土猛地沉了下去。
鹿鳴澤條件反射抓住旁邊一棵樹的樹幹,但是那棵樹也隨之猛地下沉,鹿鳴澤往上一抓,只抓到一手黏糊糊的汁液。
他這時終於發現了,腳下的泥土不是沉下去的,而是被一種植物從地面之下頂出來的,鹿鳴澤突然察覺到腳下有風聲,他條件反射側開身,一根長長的綠褐色觸手便帶著腥味很重的惡臭從他身邊竄了上去。
鹿鳴澤當機立斷鬆開手,他的身體與旁邊的樹一起掉落進深淵中。
鹿鳴澤幾乎是滾下來的,滾了好久,最終摔在一團軟綿綿的東西上面,終於停下來,鹿鳴澤腦子裡暈頭轉向,半天沒回過神,不一會兒後背就濕了。他反應過來之後,嚇得趕緊跳起來,檢查自己身上是否受傷——在這種陌生的地方受傷很危險。
好在並不是受傷,只是背部有一些被水洇染的痕跡,剛剛那一團軟綿綿的東西也是植被樹幹腐爛之後留下的纖維組織,因為時間太過長久,竟然積攢下來一大堆纖維,剛剛洇濕他背後的東西也是樹木腐爛後的積水。
這個地方光線並不昏暗,鹿鳴澤朝頭頂看了看上面被頂破一個巨大的窟窿,泥土沒有閉合,因為這一代陽光強烈,儘管他掉得很深,底下還是照進來很多光線。
鹿鳴澤現在終於有時間去檢查把他下來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是一條散發著腥氣的觸手,現在蜷縮在離鹿鳴澤不遠的地方,慢慢蠕動著回收,包裹自己,仿佛想要縮成一團。它看起來也並不是某種動物的觸腕,因為它的根部深深紮在地下,是從更深的土壤中破土長出來的,它周圍甚至逑結著許多樹根一樣的莖絡。那根觸手並非這地方唯一的一根,它周圍還密密麻麻地生長著很多類似的觸手,不過其他觸手都乖巧地縮了起來,表面乾枯,盤在地面像坨沒有生命的枯藤。
鹿鳴澤慢慢靠近那根新鮮的觸手,他想靠看得更清楚一點,沒走幾步,腳下卻突然踢到一塊異物,發出的一聲。鹿鳴澤立刻打開手錶,藍色螢光將地面照亮,他這才發現自己剛剛踢到的竟然是一塊白骨。
鹿鳴澤皺著眉頭彎下腰湊近那塊骨頭,看到一個完整的骷髏,骷髏上面有粗長的角——應該是某種動物的頭骨。
鹿鳴澤看著看著便忍不住嘖嘖稱奇,從現場的狀況來看,這具骸骨的主人應該是被某根觸手抓下來了,變成了它的肥料。觸手的腥味這麼重,周圍又是這種生存狀態,可以想見,這東西應當是營腐生生活,抓取小動物作為自己的肥料。
剛剛如果不是他躲得快,自己也要成為這根觸手的肥料了。
搞什麼鬼,樊撒星上的豬籠草也變異得這麼巨大?已經不是單純熱帶雨林裡會存在的生物了,不會被什麼玩意兒輻射過吧。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絞殺樹,只不過不應該叫,而是。整個地下空洞都是這根藤的老巢,剛剛竄出地面想要抓他的觸手只是藤生的一根小分叉而已。鹿鳴澤對絞殺樹產生一種無可奈何的情緒——剛剛他掉下來時,肯定有因為某些原因啟動了一根小觸手,但是也由於他這只獵物不夠大,其他的觸手都很淡定地繼續沉睡。
也難怪,營腐生生活的生物其實活得很艱難,得到能量的途徑只有憑運氣捕捉,而植物作為捕食者更是難上加難。但是捕食時又必須有能量的參與,才能令整根藤動起來,要盡可能少地消耗得來不易的能量,就只有一個辦法——使一部分觸手啟動來捕捉食物。
大自然的只會遠比人類社會樸素,自然界隨處可見這種節省法則,它們經過幾千幾萬年的進化已經形成特定的生存規律,而所有的規律都是為了能夠使該物種繁衍下去。
掌握這種規律之後,就不需要對它太過懼怕,他這種小獵物還不會引發大規模絞殺藤暴動。
鹿鳴澤低頭看了看手錶上的游標,代表奧斯頓的位置仍舊沒有移動,看來並非是因為手錶的精確度不夠,而是他們兩個人的距離確實處於重合狀態——一個在地上,一個在地下。
那奧斯頓應該就在這附近。
奧斯頓是坐著飛船來到這裡的,比起他一個單獨的人,飛船擁有更大的能量,需要更粗壯的觸手來捕捉,如果他之前的猜測正確,那麼他只需要順著觸手發育狀況前進,就一定能找到奧斯頓。
絞殺藤的中心紮根在更深處,這裡的地下被它一棵植物拱成個大洞,藤蔓蔓延得到處都是。鹿鳴澤越往發育粗壯的地方走越覺得心驚,因為這裡的藤蔓不再是乾枯萎縮的休眠狀態,而是呈現出一種可怖的濕潤感,觸手也越來越粗。
如果當時他是掉在這個地方的,大概就沒命了吧。
走了挺長一段距離,鹿鳴澤終於找到這株植物的本體,是一根不規則圓錐狀,下粗上細的軟體藤,它長得太膨脹了,所以有些像樹。鹿鳴澤急忙低下頭看看手錶,兩個光點終於完全重合在一起,變成綠色。
——找到了!
鹿鳴澤也顧不上其他,急忙跑上前,一邊喊奧斯頓的名字一邊繞著樹藤打轉。但是這棵樹藤太大了,中間還有氣生根一樣的東西從上面垂下來,密密麻麻纏在一起,根本看不清楚中間有沒有東西,鹿鳴澤只好上前去撥弄那些濕潤的、恐怖的蔓體。
奧斯!你在不在這裡?知道就吱一聲啊。
粘液掉在鹿鳴澤身上,把他的衣服再次打濕,他腳底下也踩著這些滑溜溜的東西,沒站穩,猛地往前一摔,抓破了面前的一根藤蔓。鹿鳴澤突然覺得手指一疼,緊接著,指尖的一小塊皮膚冒出一股青煙。
——靠!這玩意兒居然是消化液!
鹿鳴澤掉下來的時候就抓了一手粘液,但是那種粘液跟從藤蔓內部滲出來的粘液完全不一樣,藤蔓裡面的是有腐蝕性的。
鹿鳴澤突然腦洞大開,難道是他來太晚,奧斯頓已經被消化了?
鹿鳴澤努力從一堆藤蔓中爬出來,但是黏糊糊的液體讓他幾乎沒辦法行走,爬起來幾次又跌回去,最後一次鹿鳴澤冒火了,直接把胳膊對著層層疊疊的藤蔓插下去,一直插到底,才按著底下的泥土站起來。
但是他手一伸下去摸到一塊硬邦邦的東西,鹿鳴澤愣了一下,一把抓住那塊東西,然後用力把胳膊拔了出來。
是他送給奧斯頓的手錶!
手錶在這裡,但是人呢?
……不、不會吧。
鹿鳴澤坐在一堆軟滑的藤上一時不知怎麼反應,直到他的身體慢慢向下滑去,鹿鳴澤才反應過來,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過背上的槍,用槍筒用力掘地上的藤蔓——不不不,不會的,奧斯頓怎麼會被一棵植物消化掉,他都沒被這玩意兒抓住,奧斯頓那麼牛逼……
——
阿澤,你太高估我了。

……
閉嘴!操你大爺!你要是在這種地方嗝屁,我會笑死你!

鹿鳴澤沒有把奧斯頓扒出來,倒是扒出一具被消化掉一半的屍體,那具屍體很新鮮,身上穿著藏藍色的制服,比奧斯頓的制服低階一點。不過對方的臉已經爛掉了,看不出到底是誰。
——就算看得出,鹿鳴澤也不認識,奧斯頓的手下他又沒見過幾個。
鹿鳴澤突然有些暴躁,他嘴裡罵了句晦氣,猛地把步槍抱進懷裡,哢哢幾下上膛,然後轉身對著身後巨大的藤蔓主體猛地開槍,主體被打了個對穿,嘩啦啦流出一些粘液,黑紅黑紅的,像夾雜著血。
鹿鳴澤的手指壓根沒離開過扳機,子彈殼突突突從彈夾裡飛出去,火藥幾乎把他的手指灼傷——這種遠距離狙擊槍用在近距離戰鬥中,是很容易對使用者產生傷害。周圍的小藤蔓也感應到狙擊槍散發出來的熱量,快速朝鹿鳴澤靠近。
不過它們根本靠近不了鹿鳴澤,還沒等靠過來就被燒穿了。
鹿鳴澤打完一條彈夾後,那根巨大的藤蔓主體已經千瘡百孔,歪歪斜斜地貌似要倒下去了,鹿鳴澤用力抹一把臉上混雜的汗水和粘液,摸出一顆核雷,然後大聲喊道:奧斯!出聲啊!給老子滾出來!你他媽的再不出聲我就把這炸了!
手錶在這裡,奧斯頓怎麼可能不在這裡,開玩笑……生死關頭他還要把手錶擼下來扔掉?他肯定在這。但是到底要不要在這裡使用核雷,鹿鳴澤還是不太敢確定的,畢竟這可是地下,萬一爆炸引起塌陷,把他壓在裡面,又救不出奧斯頓,還把自己搭進去,太不划算。
鹿鳴澤一邊權衡,一邊盯著那些忙著撫摸彈殼的觸手若有所思,他四下打量,見離自己很遠的地方還有一根直通地上,但是比主體稍微細一些的藤體,鹿鳴澤猶豫了一下,拔開一顆核雷朝那邊用力扔過去,然後立刻捂住自己的耳朵,抱著頭在牆角縮成一團。
核雷的威力比他預計的還要大,巨大的爆炸聲伴隨著強烈震動,在那根藤體上炸開,鹿鳴澤整個人也因為四散的氣流被震飛出去一段距離。
爆炸產生了大量的熱,無數藤蔓蘇醒過來,它們如同撲火的飛蛾一般,朝著核雷爆炸的地方迅速靠近過去,然後被火焰燒成灰。主體藤蔓也動了起來,向爆炸的方向斜著傾倒,像垂死的病人一樣向那邊匍匐前進。鹿鳴澤趴在地上看著這噁心的場景,又將手伸下去,摸到武裝袋。
喜歡這種玩意兒……讓你們吃個夠好了。
但是這次還沒等他把核雷拔開,藤蔓中央突然傳來一聲輕吟:阿澤。
鹿鳴澤反應迅速,直接原地翻滾到發出聲音的地方,然後把手臂用力插下去,猛地拽開一堆藤蔓斷枝,便見下面一個纏繞起來的空洞,奧斯頓在中間,正仰著頭朝他無奈地微笑:……你終於聽見我了。
鹿鳴澤臉上所有的表情瞬間消失,他抬手隨意擦了擦臉上的汗,趴在那個空洞旁邊笑著看問:你在裡面做了個窩?想安家啊?還是在背著我玩什麼重口味的play
少廢話,拉我上去。



93 你才是我的救世主
鹿鳴澤趴在遍佈藤蔓斷枝的洞穴邊上,低頭看著奧斯頓,表情相當欠揍:你不是挺能耐的嗎,自己上來啊。
奧斯頓看他一眼,一下從藤蔓上掉了下來。
奧斯!鹿鳴澤急忙往前探出身子,整個上半身幾乎探進洞穴裡面,但是奧斯頓掉下來之後並沒有落入什麼特別深的空洞,而是落在底下的藤蔓上,然後用力拔了一下手腕,幾根斷掉的藤蔓也跟著掉在他身邊,慢慢枯萎。鹿鳴澤看到奧斯頓手裡拿著的一塊透明色殘片,微微松出一口氣,看來他是自己割斷藤蔓掉下來了。
奧斯頓沒起身,坐在地上看著鹿鳴澤微笑道:我在裡面聽到你哭了。
放屁!你被這玩意兒勒出幻覺了吧。

鹿鳴澤趴在那裡抹一把汗,把手伸下去:給我手,我拉你上來。
奧斯頓朝上伸出胳膊,想握住鹿鳴澤的手,但是總差一截,他試了幾次都沒成功,無奈地把胳膊收回去:你去找根繩子吧。
鹿鳴澤疑惑地把腦袋伸下去看情況,他發現奧斯頓的坐姿非常奇怪,他伸著兩條腿把腳往前伸出去很遠,這個姿勢對於貴族來說,可以稱得上相當不優雅了。鹿鳴澤覺得奇怪,不由地又往下探了探,但是藤蔓形成的空洞邊緣有很多黏糊糊的液體,鹿鳴澤覺得身體在往裡滑,嚇得他趕緊抓住邊緣,但是沒抓緊,他還是慢慢慢慢往洞裡掉,最後終於一頭栽了下去。
奧斯頓眼見著他掉下來,早就張開了手,一把將鹿鳴澤抱個滿懷,兩個人摔作一團。奧斯頓自己也摔在旁邊,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還一邊摟著鹿鳴澤,一邊忍不住地笑。後者用力推開他:你笑什麼,我都是為了救你才掉下來的!
奧斯頓微笑著點點頭:我知道,其實我聽見你在外面叫我,但是你貌似聽不到我的聲音,上面的藤蔓蓋得太厚了,隔音效果一流。
鹿鳴澤輕輕嘖一聲,爬起來去看奧斯頓的腿。他剛剛就覺得異常,奧斯頓也不像危機時刻還要跟他開這種玩笑的人。他掀開奧斯頓的褲腳,發現他兩隻腳腕已經鮮血淋淋,一隻在靠近腳背的地方,一隻則靠上一點,在小腿的地方,兩處傷口都不規則,不是被鋒利的東西割出來的,而是被消化液腐蝕出來的。看樣子他已經傷了不短的時間,有些地方深可見骨。
鹿鳴澤微微皺了皺眉頭,把外面的制服脫掉撕成兩半,暫時給他紮起來:幸好你是被從腿吃的,如果從腦袋開始吃,我現在看見的就是一具屍體了吧。
奧斯頓往鹿鳴澤臉上看了看,笑著說:你自己也不怎麼樣,還有空嘲笑我。
從感觀上來說,鹿鳴澤現在這副樣子確實比奧斯頓狼狽多了,他渾身都被這種藤蔓的粘液浸濕,又一路摸爬滾打,身上藏藍色的制服被染成土黃色,他臉上也被劃了很多細小的傷痕,滲出一些細小的血珠。但是好在他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還活蹦亂跳,奧斯頓腿上那兩道傷口反而比較致命,不早點治療都不知道會不會留下病根。
我比你強。
鹿鳴澤斜了他一眼,然後背對奧斯頓半跪在地上,朝他拍拍自己的肩膀:上來吧,帶你出去。
奧斯頓盯著鹿鳴澤好久沒說話,直到後者疑惑地轉過頭來看他,他才伸出手,然後在鹿鳴澤屁股上捏了一把。
“……”
啊!嘶……”

奧斯頓捂住被打的腦袋一個勁抽涼氣:你要殺人啊,我現在是傷患。
鹿鳴澤額頭上青筋直跳,重新背過身:趕緊上來!幼不幼稚!
奧斯頓的腿無法移動,只好用手抓著鹿鳴澤的肩膀爬上去,後者直接抓住他的胳膊拉到自己背上。奧斯頓被狠狠甩在鹿鳴澤背上,他的身體緊貼著鹿鳴澤,順勢從後面摟住他的脖子。
——對方身體散發著屬於人類的熱量,富有彈性,正好可以一隻手臂圈在懷裡。
奧斯頓被困在下面不知道多久,那種被冰冷的藤蔓慢慢包裹纏緊,並被分泌出來的消化液侵蝕肌膚的感覺,他永遠不會忘記。他倒是沒有想過自己會就這麼死掉,但是作為人類來說,總無可避免地對死亡產生一些微妙的情緒。
奧斯頓最擔心的是自己被消化之前就窒息而死,這裡是地下,又被藤蔓覆蓋,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他抓住了一塊飛船的殘片,背著手用力切割它們,一刻都沒有放棄求生欲望。奧斯頓不怕死,但是他比較擔心死得無聲無息,這個冰冷柔軟的墳墓中什麼都沒有,他的一切都在外面那個世界——他的事業,他的信仰,還有他的愛人。
奧斯頓沒想過鹿鳴澤會在此時出現,但是記憶一旦被打開一個缺口,就難以控制。
奧斯頓開始瘋狂地想念他。
——直到聽到他的聲音那一刻。
鹿鳴澤不知道奧斯頓在想什麼,他正用一根還沒幹透的藤蔓把他綁在腰上,然後抓著周圍的藤往上爬。奧斯頓將額頭抵在鹿鳴澤肩膀上,過了一會兒,側頭從旁邊盯著鹿鳴澤的臉,他突然笑了一聲。
鹿鳴澤翻個白眼:笑什麼,覺得被背出去很光榮嗎?
奧斯頓沉默著將下巴抵在鹿鳴澤肩膀上,抱緊他,靠在他耳邊說:我一直覺得你看起來纖細小巧,但是力氣著實不小。
鹿鳴澤抓著一條藤蔓用力向上一拽,整個人往上一躍,撲在邊緣。鹿鳴澤抓著藤蔓滿頭大汗地趴在那裡喘:哈?纖細?那是因為你們長得太高,以我的身高體重,在我們家鄉來說已經算壯士了好嗎。
鹿鳴澤掛在壁上實在爬不動了,本來找奧斯頓的時候就費了很大勁,現在又餓著肚子背他爬牆爬這麼久,他都精疲力盡了。
奧斯頓忍不住用下巴在他後腦勺柔軟的髮絲上蹭來蹭去:好吧壯士,快點上去吧。
“……”

鹿鳴澤氣得幾乎想咆哮,但是他也沒有力氣咆哮,手指頭抓著邊緣的藤蔓用力往上爬,那些新鮮的藤蔓察覺到鹿鳴澤身上的熱量,都纏過來,往他手臂上攀爬,也幸虧這樣,他沒有因脫力掉下去。握在手中的部分已經被鹿鳴澤抓得汁水四濺,但是他試了幾次,仍舊卡在那裡死活翻不上去——背上這個人真的太重了!
奧斯頓本來只是想逗一逗他,沒想到鹿鳴澤這麼較真,他看到一些具有腐蝕性的液體已經開始往鹿鳴澤手上滲,也顧不得其他,急忙伸出手握住旁邊一條藤蔓幫助鹿鳴澤翻到地面上。
鹿鳴澤上去之後把腰上的藤蔓用力扯開,趴在那裡就徹底不動了,細小的藤蔓感覺到周圍有熱源,就紛紛纏繞上來。倒是不會對人產生什麼危害,但是纏在身上的感覺也非常奇怪。
奧斯頓倒是很淡定,還用手指去繞那些細小的藤,仿佛在逗寵物玩一樣。他一邊玩一邊指著周圍千瘡百孔的景象問:你在這裡使用熱兵器可真不怎麼理智,地下很容易坍塌的。
那我能有什麼辦法。

鹿鳴澤原本躺在地上側頭盯著奧斯頓看,聽到他這樣說才坐起身,將身上的藤蔓都扒開:藤蔓太多了,我找不到你……話說你玩夠了沒有,要帶回去幾株當小寵物養著嗎。
好主意。
“……”

奧斯頓抬頭朝鹿鳴澤笑了笑:我只是在等你休息結束。
他說完頓了頓:說起來,你為什麼會來樊撒星?第一次聽到你的聲音時我還真以為是……出現了幻覺。
瘋狂思念的幻覺。
你的幻覺為什麼會有我,日有所思夜有所幻?
可以這麼說吧。
嘖。

鹿鳴澤沒當回事,他站在奧斯頓面前看著他,無奈地歎口氣:我原本是為了找瑪麗而來,但是路上聽到有一個叫西維爾的人跟樊撒王子吵架,聽說你的戰艦被絞殺樹弄碎了,就來碰碰運氣。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鹿鳴澤把右手腕抬起來給他看:這款手錶有個挺時髦的功能,叫搜索周圍,然後就把你搜出來了。
奧斯頓苦笑道:我的手錶丟了。
鹿鳴澤嘿嘿笑了兩聲,把手伸進褲子口袋裡掏啊掏啊,掏出一塊東西丟過去:收好,別再丟啦,很貴的。
奧斯頓抬手接住手錶,在髒兮兮的錶盤上輕輕吻一下,然後抬眼看向鹿鳴澤:遵命。
奧斯頓的長處就在於很會察言觀色,關於剛剛鹿鳴澤想要模糊過去的細節和重點,他也瞭若指掌。奧斯頓將手錶戴到手腕上,然後問:你找到瑪麗了麼?
“……”

奧斯頓挑了挑眉,語氣愉悅地說:真是出人意料。
鹿鳴澤有些尷尬,從自己的妹妹和奧斯頓之間選擇了後者,也是他最為難的一點:我是同情你!
鹿鳴澤大聲辯駁了一句,然後嘟囔著去撿地上的槍:性格這麼惡劣,誰會管你死活。
奧斯頓仿佛很隨意地接道:你啊。
鹿鳴澤懶得再跟他鬥嘴,只無語地瞥他一眼,然後彎下腰抓住他的胳膊,將奧斯頓背起來。奧斯頓又將下巴擱在鹿鳴澤脖子後面,他盯著他應該存在腺體的部分出神許久,再次往鹿鳴澤脖子邊蹭了蹭。其實鹿鳴澤此時身上的味道一點都不好聞,出了一身的汗,沾到那種藤蔓的汁液也沒洗過,又腥又臭,但是奧斯頓把臉埋在那裡完全不想動彈。
——他像習慣性地,回歸一個屬於他自己的地方一樣,靠著他就非常舒服。
鹿鳴澤沒理會奧斯頓的小動作,他又累又餓,奧斯頓還這麼重……啊,有點想把這傢伙扔在地上拖行。
鹿鳴澤背著奧斯頓一邊往前走一邊嘀咕:你以後要記得報答我知道嗎,要永遠記得我這一背之恩。
“……”
喂!說話啊!你別是舒服得睡過去了吧?!媽的!
“……
我醒著,不要再擰我的腿了,很疼的。



94 我不想跟機靈鬼講話
鹿鳴澤背著奧斯頓來到一處藤蔓稍微少一些的地方,把他放在地上想先休息一會兒,因為到現在他們都沒有找到出口。鹿鳴澤累得夠嗆,奧斯頓趴在他背上一點都不老實,不是動動他的頭髮就是在他身上亂摸,鹿鳴澤好幾次都想把他就地扔下來摔死算了。
更倒楣的是,他們頭頂的土蓋也快閉合了。
這件事他一開始沒有注意到,因為根本沒想過土層還會動——這裡沒有機關的痕跡,周圍的土也不像能活動的樣子,土層怎麼可能移動。難道是之前的爆炸令它關閉?
鹿鳴澤盯著頭頂眉頭擰起兩個疙瘩。
別著急,坐下歇歇再走吧。
奧斯頓悠悠說道:這周圍也不像有通往外面的通道的樣子。
鹿鳴澤聽他這個時候還說風涼話,非常不爽,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身上僅剩的一件背心已經被汗水浸透。
那怎麼辦,我可不想一輩子呆在這個鬼地方。
奧斯頓把外衣脫下來,拉著衣襟輕輕扇風:總會有辦法的。
他也出了些汗,不過因為一直待在陰暗潮濕的洞穴中,比起鹿鳴澤來說,並沒有那麼狼狽。天氣炎熱的時候就容易出汗,鹿鳴澤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進水,嘴唇乾得起皮,他仰臉看著頭頂,心裡越發焦躁。
我找到我的部下了。
鹿鳴澤愣了愣,把臉轉向奧斯頓:什麼?
對方笑著說:他們沒有死,被迫進入冷凍休眠的狀態,我找到了他們藏身的地方。但是人數太多,沒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帶回去。
鹿鳴澤像聽到了科幻小說一樣:等等,冷凍休眠?你是說讓你的兩千多名手下進入冷凍休眠狀態?
奧斯頓點點頭,繼續說:他們現在還處於休眠狀態,不能在無防護的條件下進行喚醒,不然會對身體造成很大傷害。我這次乘坐的戰艦都是軍方帶出來的,想運這麼多人回去,恐怕有些困難。
鹿鳴澤自我建設幾次才終於接受這種接近於科幻小說的設定,隨即明白過來奧斯頓的意思,他現在不但沒有人,還沒有船,他此次出來是以聯邦政府的名義,想要避開總統的眼線把人帶回去,是相當困難。
鹿鳴澤歎口氣:其實總統對你夠好了,一支兩千多人的高精尖戰艦隊在宇宙中消失,即使對於聯邦政府來說也算巨大損失。他們都沒罰你。
——
再怎麼也該擔一個失職之罪吧。

奧斯頓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你怎麼知道他沒想罰我?最初是因為我與整個戰艦隊一同消失,他們都以為我死了,想找個機會宣佈我的死訊,只不過被尼古拉斯家還管事的老傢伙們牽制著,這才沒有輕舉妄動。我回來後,在他們提出懲罰之前,就主動請辭了一切軍方要務,在格拉斯哥做了個沒兵沒權的教官……”
鹿鳴澤驚訝地說:我以為你心血來潮才想重新回學校,沒想到這裡面也有這麼多彎彎繞?
格拉斯哥確實是個好地方。

奧斯頓看向遠處歎口氣:但是手中握不住兵權,只能看著資源白白被他人奪走。
鹿鳴澤覺得他話裡有未盡的意思——奧斯頓必須首先成為一名領導者,才能罩得住手下那麼多兵。
到現在這個時候,他們差不多也該想起我之前的失誤了,如果不找個藉口再為聯邦立功贖罪,下一個去軍事法庭的就是我。
奧斯頓語氣淡淡地解釋著自己的處境,鹿鳴澤突然覺得他不是一切都掌握在手中,舉重若輕,而是看淡了生死,被敵人如何對待都覺得在情理之中。他仔細想了想,從認識奧斯頓之後便發現對方確實從來不做多餘的事情,即便有些事看起來多餘,也只不過是他沒識透真相罷了。
我以為至少總統會是站在你這邊的。
如果你是總統,會希望做任何決定的時候都有一個人從旁左右你嗎?

奧斯頓左右看看,見周遭仍舊一片寧靜,便道:既然說到這裡了,我就將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還有當今局勢跟你大致講一下吧。
鹿鳴澤想閑著也沒事,便點點頭。
亞德里恩……只不過沒有王子們那樣恨我罷了,我們之間的利害關係沒有那麼尖銳,但是可能的話,他應該也希望我在外面壯烈犧牲。他也討厭監察官。
鹿鳴澤將雙手交疊枕在腦後,一片枯萎的葉子落在他肩膀上:既然這樣,他們當初為什麼要設什麼監察官,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麼。
設了一個專門針對自己的官職之後就開始後悔,看起來有些搞笑。
奧斯頓伸手將鹿鳴澤肩膀上的枯葉撿起來扔掉:很多事情都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這些東西由我給你解釋出來,覺得很明朗易懂,但是在單純的人際關係裡,並沒有誰分條縷析地剖解其中錯綜複雜的關係。
鹿鳴澤把臉轉過去,奧斯頓看著他:更何況最初的總統也許確實想將權利分散,但是到了他的後人身上,他們就不一定這樣想了。他們嘗過權利的美味,就開始疑惑,為什麼要有像尼古拉斯這樣的家族來牽制他們?
鹿鳴澤點點頭:人心都是會變得,更何況是不同的人。或許你們不去碰兵權這塊會比較好。
奧斯頓無奈地搖搖頭:不可能,單純建議已經無法左右當權者。
什麼意思?

奧斯頓張開手:道德是軟弱的,沒有武力輔助的道德,會非常可悲。換句話說,我總不能寄希望于當權者永遠要臉。
鹿鳴澤對此無話可說。
賽普勒斯和尼古拉斯兩個家族的矛盾首先爆發在亞德里恩與我父親身上,亞德里恩崇尚武力,我的父親……我只能用他是個好人來評價。他過於直率,做事基本不講方法,只求對錯。
鹿鳴澤用力拍他的手掌心一下:你這樣說就太自大了吧!
奧斯頓一握手,把鹿鳴澤的手抓住,看著他笑得有些討厭:唔,這樣一說,突然覺得他跟你有些像。
“……”
鹿鳴澤無語地想把手抽回來,卻被奧斯頓抓得很緊。

亞德里恩上臺之後,兩年內授予十五名上將,包括西維爾的父親,從那之後,星際各地的征伐戰爭從他上臺就沒停止過。烏利爾是亞德里恩最喜歡的兒子,因為他繼承了他父親的野蠻和粗暴。
奧斯頓微微眯起眼睛,臉上帶出明顯的不屑:可惜,沒有繼承他半分智慧。
鹿鳴澤忍不住笑了一聲,他發現自己最近越來越喜歡看奧斯頓驕傲自大的模樣:所以你要先把他搞下臺?
奧斯頓沒有否認:我現在幾乎可以確認,烏利爾絕對是被人利用了,包括他對斯諾星投用生化武器這件事,但是既然能趁機讓他失去繼承人的資格,何樂不為。
鹿鳴澤愣了一下:之前做這些事的不是大王子?
奧斯頓輕輕捏了捏鹿鳴澤的手指:嗯。對方比烏利爾聰明多了,也狠心得多,能將所有事情推到他大哥身上,還做得這麼不動聲色,連我都忍不住想誇讚一句。
……不是大王子,會是誰?你說他應該叫大王子大哥?是某位王子吧,是不是上次在地下遇見的,二王子?七王子?

奧斯頓笑道:地下勇者肯定也是這傢伙弄出來的,財力、兵權、名聲……這些年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這個孩子還真是很努力。但是具體是誰我倒不清楚,二王子和七王子很可能也是那個人當出的替死鬼,像烏利爾一樣。但是就從他今天的行事作風來看,我可以肯定地說,這傢伙上臺後也不會對社會現狀有什麼改變。
鹿鳴澤點頭稱是,統治者不仁慈,將會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亞德里恩與我父親第一次矛盾就爆發在上次征伐樊撒星之時,當時我的父親是總指揮官,我也曾隨軍出征,他們與樊撒星上的人交鋒多日,不到沒有討到好處,反而消耗了很多兵力。我父親主張退出,亞德里恩不同意,戰況僵持不下的時候,亞德里恩想把格拉斯哥剛入學不到半年的士兵投入戰場,這徹底惹惱了我父親。
鹿鳴澤聽得津津有味,奧斯頓一停下來,他便催促:然後呢?
奧斯頓笑道:然後我父親就帶兵撤出樊撒星了,並以監察官的身份給亞德里恩下了一道命令——令他立刻結束對樊撒的征討。
鹿鳴澤熱血沸騰地鼓掌:你爸真牛逼!!
奧斯頓瞥他一眼:你們兩個果然是一類人。
你什麼意思啊!
這是自從設立監察官以來,第一道針對總統的強制性命令,你可以想像亞德里恩的反應嗎?我父親這樣做,會給我們整個家族帶來災難。

鹿鳴澤皺起眉頭: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算了算了,說了你也聽不懂,總之我覺得你父親沒做錯。
奧斯頓笑了笑:出發點沒錯,方式不對。
他說完瞥鹿鳴澤一眼:還聽不聽。
後者狗腿地湊過去:聽聽聽!您說!
但是我父親畢竟沒白在政治場上混這麼多年,他之後就主動請辭了監察官的身份,我順勢接過了他的職位。

鹿鳴澤疑惑道:你們是一家人,總統不會覺得這樣也不妥嗎?
奧斯頓攤開手:不會,我從來沒贊成過我父親的政見,亞德里恩把我當自己人。
“……
什麼?
更何況聯邦政府暫時不可能廢除監察官的職位,這是權衡之後最明智的選擇,如果我不上臺,我祖父就要出山,我父親可是完全贊同我祖父的意見。

鹿鳴澤咂咂嘴:你們家真奇怪。
奧斯頓沒反駁這句評價。
鹿鳴澤又說:不過,你又反對這個,又反對那個的,不如乾脆把他們推翻好了,你上臺當皇帝。
什麼?

鹿鳴澤挑挑眉頭:你當總統啊。
奧斯頓笑道:那怎麼可能?
那怎麼不可能啊!不是應該,誰有能力誰當領導人嗎?

奧斯頓搖搖頭:問題的很遠不在誰做總統,而在於目前的社會體制。
鹿鳴澤眨巴眨巴眼睛:我覺得到剛才你都在說你們兩個家族的爭鬥。
奧斯頓搖頭道:如今賽普勒斯和尼古拉斯兩個家族相互制衡尚且發展成這種狀態,如果只有我們一個家族掌權,幾任領導者之後,現狀會比亞德里恩如今的狀態更加糟糕。貴族權利過於集中,才導致領導者越發肆無忌憚,貴族的特權才是罪惡根源。我時刻記得自己是為了什麼目的在努力,利用職位之便覬覦權利,與我們的信仰相悖。
鹿鳴澤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不由自主對奧斯頓產生一種欽佩的感情——就他所知,能在美色和金錢面前保持理智的男人或許有,在無上的權利面前也能如此理智的男人……那是非常奇葩了。
奧斯頓確實是有些奇葩的——因為他也是貴族,他主張削減的,也包括自己的特權。
奧斯頓見鹿鳴澤若有所思的模樣,忍不住笑著在他腦袋上拍幾下:還記得嗎,我們是誰?
後者翻個白眼:我記得,自由公會!
出去之後可別對別人說,會被抓起來。

這傢伙對自己邪教頭子的身份很清楚嘛,只不過……他難道把自己當白癡?
鹿鳴澤有些鬱悶,便故意說:我們現在也出不去啊,說不定以後都要在這裡當化石。
奧斯頓笑了笑:現在可以了,我想到了辦法。
“……
那你還騙我聽你講故事。

奧斯頓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扶自己起來:我是講故事過程中想到的辦法。
“……”
阿澤……你去哪?回來啊,你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嗎,我還不能走路。

鹿鳴澤回過頭惡狠狠道:我不想跟機靈鬼講話!
作者有話要說:
奧斯很體貼的喔,講故事給鹿哥解悶
鹿:不需要!!!


95 我也想聽你講故事

奧斯頓的方法很簡單,其實也是參考了鹿鳴澤的創意,他在下面聽到巨大的爆炸聲,然後頭頂上藤蔓就爭先恐後地撤離,再加上他們的戰艦只是從這片上空飛過,就被拉扯下來,奧斯頓很容易便猜到這種藤蔓很可能是靠感知熱量來探測獵物。
鹿鳴澤站在之前那根被自己打得千瘡百孔的主藤面前,仰頭向上看,藤尖高聳,但是離頂上的土蓋還有很大一段距離。他抽抽嘴角:你是不是在逗我?背你爬上去?你以為我是齊天大聖啊。
奧斯頓疑惑地問:齊天大聖?
不要在意那些細枝末節!

鹿鳴澤扭頭瞥他一眼:總之我背不上去,除非把你切成塊,我分批帶上去。
奧斯頓輕輕撫住嘴唇,仰頭望著高大的藤蔓,突然說了一句不相關的話:你是翹課出來的吧。
什麼?

奧斯頓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我說,你現在處於蹺課狀態吧,格拉斯哥可不許他們的學生到處亂跑。
鹿鳴澤耷下眼皮,面無表情道:你想怎麼樣。
背我上去,然後我給你搞定學分。

鹿鳴澤啪嗒一聲合上手錶,冷笑著說:報告教官,你剛剛那段明顯具有誘導和威脅性質的話,我已經好好地錄下來了,隨時可以作為證據交給軍事法庭。
奧斯頓沒想到鹿鳴澤突然這麼雞賊,心裡頗為不滿:誰教你這些,在學校不學好,整天想些旁門左道算計你的教官……把手錶給我。
鹿鳴澤把手錶蓋子合上,冷漠地說:不給,我要拿來做呈堂證供。
那你現在掌握證據,可以爬了嗎?

奧斯頓勒住鹿鳴澤的脖子,側頭在他耳朵上舔一口,低聲笑著說:不過如果是你對我行賄,其實用身體作為籌碼會更管用。
鹿鳴澤被他舔得汗毛倒立,差點將奧斯頓從身上甩下來。不過他的傷確實不能再拖,他們要趕快出去,鹿鳴澤開始手腳並用地往藤蔓上爬,好在奧斯頓還算有良心,過程中沒給他添亂。
主藤很粗,表面還佈滿滑膩的黏液,鹿鳴澤不得不用指甲摳住它的皮,即使有奧斯頓的幫忙,他們也還是會爬上去兩米就掉回一米,前進得非常艱難。爬到一半的時候鹿鳴澤就地把腰上的藤解開,把奧斯頓放下來,後者往頭頂看了看,有些不確定地說:這個高度不能確保一定成功過,不然你自己往高處爬一段?
鹿鳴澤把武裝袋從身上摘下來,拿出一顆核雷後扔進奧斯頓懷裡,低頭朝他微微一笑:不需要。
奧斯頓挑了挑眉頭,鹿鳴澤囑咐他坐穩,朝將要閉合的土蓋用力扔出核雷,奧斯頓下意識抬頭去看,鹿鳴澤則緊緊盯著頭頂,核雷被扔出去後飛到最高點,他迅速抱起狙擊槍,上膛,瞄準,扣動扳機,動作一氣呵成。核雷到達最高點後進入下降趨勢,被子彈擊中後再次彈起老高。
隨著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他們頭頂的土殼微微震動,身下主藤隨即也發生了震動,鹿鳴澤急忙壓低身體抓住藤蔓,奧斯頓也抓緊身下的植物,兩個人便隨著藤蔓猛躥了上去。藤蔓沒有順著土殼的裂縫鑽出去,而是突破另外一邊土殼,奧斯頓和鹿鳴澤被潑了一臉的碎泥。
藤蔓鑽出地面只是為了捕食,當熱量消失後,它就要縮回土裡,鹿鳴澤也顧不上打在臉上的泥渣,一把抓住奧斯頓後領將他抓起來,然後抱住他往旁邊縱身一躍,從主藤跳到一旁鬆軟的泥土裡。
他們掉下主藤後在地面滾了好幾圈後才停下來,兩個人盯著早就縮回土裡的藤蔓愣了許久,然後對望一眼笑起來。
鹿鳴澤一翻身躺在地上,長長吐出一口氣:在裡面待了沒多久久,跟過了幾年似的。
奧斯頓把手伸進懷裡摸出一隻小口袋,是用布簡單紮起來的,鹿鳴澤注意到了,就問他是什麼東西。
小寵物。
嗯?

奧斯頓挑挑眉頭:有點好奇那些藤蔓是什麼東西,剛剛就趁機在下面拔了幾根,帶回去讓麥洛奇研究一下,我想他應該也會非常願意。
鹿鳴澤有些無語,他只是隨口一提,這傢伙還真打算把那些藤蔓當寵物養?
他不是做動物方面比較在行麼,也做植物?
奧斯頓笑了笑:在某些新領域開拓一下技術也是好事。
鹿鳴澤在心裡默默為麥洛奇祈禱一秒鐘。
結果沒等鹿鳴澤考慮完,奧斯頓就冷不丁地問:說起來,你的射擊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
鹿鳴澤下意識轉頭看向他。
據我所知,軍校應該還沒開始進行熱兵器實操課程的教習,你們現在應該還在理論學習階段,但是我看你剛剛使用槍械的熟練和精准程度,不練個五六年,是沒有那個水準的。除此之外,他說的話有很多他都聽不懂,他會的拳腳他也從來沒見過。鹿鳴澤在奧斯頓眼裡是一個神秘的人,他的神秘程度甚至超過他的自身。
他知道自己跟鹿鳴澤不一樣,他是很多事情不能說,而鹿鳴澤……好像是有很多秘密不想說。
對方看起來對斯諾星有很強的擁護感,他會拼盡全力保護他們星球的人,會為伍德夫婦的逝去感到痛心,但是與此同時,奧斯頓感到了違和——這仿佛並不單純是一種歸屬感,而更像一種身為強者對弱小者、掙扎著想要活下去的人的一種仁慈之心。
奧斯頓對自己這種猜測有種莫名自信,因為他記得鹿鳴澤不止一次說過,這裡的人都在努力活著,也不止一次對背叛過他的人一再容忍——這遠非歸屬感可以解釋的。
鹿鳴澤心頭一跳,上輩子某些記憶隨著奧斯頓的話被喚醒,他沉默了一會兒,走到奧斯頓身邊,蹲下身拍拍自己的背:上來,我們先離開這裡。
奧斯頓也不追問,從後面抱住鹿鳴澤的脖子伏在他背上,等對方將他背起來,他才笑了一聲,把臉蹭在鹿鳴澤耳邊:你以前是做什麼的?
鹿鳴澤一邊往前走一邊歎氣,腳下的土質非常鬆軟,再加上他們兩個成年人的體重,每一步都會踩下去很深的印記。鹿鳴澤心裡知道,其實他有很多地方都有疑點,奧斯頓能憋到今天才問,應該是實在猜不到了。他甚至覺得奧斯頓私底下是有調查過他的過去的——斯諾星上的那些事不能令人信服,因為他自己所熟知的很多技能,都不是日常必須,奧斯頓跟他在斯諾星上一起生活過不短的時間,這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習慣性避重就輕:我以前,剛離開家鄉的時候,在世界各地流浪過一段時間,什麼工作也都做過……我做保鏢的時候練習過射擊。
奧斯頓低低嗯了一聲,把下巴擱在鹿鳴澤肩膀上,語氣略帶嚮往:你的家鄉到底在哪裡?是什麼樣的星球?即使再偏遠的星球,我也不會一無所知,不如你描述給我聽聽。
鹿鳴澤警惕地往後偏偏頭:問這個做什麼?
我單純好奇。

鹿鳴澤沒理他,看著腳下的泥土繼續往前走,奧斯頓又問了一句:說來聽聽吧,就像我講故事給你聽一樣,你也講給我聽。我們聽過之後,都不放在心上。
鹿鳴澤遲疑一下,倒是開始在心裡認真權衡起與奧斯頓最近的資訊交流,然後他發現比起對方對自己的毫無保留,他確實對他隱瞞諸多,至少地球上的事從來沒跟他說過。其實鹿鳴澤也並不是故意去隱瞞的,因為這種事說出來對方相不相信倒在其次,按照他目前的實力,更加不怕有誰威脅到他的安全,只是他自己就會覺得有些彆扭。
——不管他在那顆星球上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情,那都是他生活過的地方,鹿鳴澤又重情義,提起來的時候,難免回憶起過去的人和事,想起熟悉的家人和朋友,從而流露懷念的情緒。所以索性不想,索性把這裡的人當成自己真正的家人。
奧斯頓見鹿鳴澤沉默,也沒有催促他,只是靜靜地趴在他背上,等待鹿鳴澤做出選擇。
我生活的地方有點偏僻,叫……地球。
地球?

奧斯頓重複了一次,灰色的眼睛裡隱隱有微光閃過,再仔細看的時候,卻仿佛什麼都沒有:是怎樣的地方?
鹿鳴澤笑嘻嘻地說:你沒聽過這個地方才會這樣問的吧。
奧斯頓沒說話,鹿鳴澤便用看透一切的語氣說道:我猜你暗中調查過我,沒有腺體,卻長得跟你們這裡的人沒有什麼差別……你肯定調查過我吧。
我只查過古早人類出現的星球,在幾顆星球上倒是發現過一點痕跡,但是古早人類早就不存在了,這幾顆星球中也沒有叫做地球的星球。
我也不知道,其實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這個地方的,我以前的職業比較特殊……雖然也是給政府做事,但是跟你們機構都不一樣,具體說也說不清楚。然後有一次我出一個特殊的任務,掉進……”

鹿鳴澤一想起自己是掉進溝裡摔死的就忍不住黑線,到現在都不想提:出意外,昏過去了,然後就到了斯諾星。伍德大嬸救了我,我就在那裡生活下來了。
奧斯頓有些疑惑:那你沒有找過自己的家鄉嗎?
鹿鳴澤心說那哪兒是我能找就找到的地方啊,想了想還是換一個更容易理解的方式給奧斯頓解釋:我是坐時光機出任務的,然後時光機在時空裂縫中迷失了方向,我的家鄉不在這個時空,怎麼可能找得到。
時光機?

鹿鳴澤抽抽嘴角:你不會沒聽過這種東西吧。說好的科技發達無所不能呢?連變形金剛都設計出來了,總不會不知道時光機吧。
奧斯頓輕笑一聲:那倒不是,時空裂縫的說法以前有過,卻僅停留在理論上,而時光機……據我所知,星際範圍內還沒有人公佈出時光機器的發明,真正從裂縫中掉入另外時空的事例更是聞所未聞。
鹿鳴澤心裡暗道不好,這次吹牛吹大發了。
不過也許你們家鄉比這裡的科技更加發達進步,我對地球越發好奇了。
“……”
現在承認自己只是在吹牛還來得及嗎,他還沒忘奧斯頓有個征伐者的身份,看上地球了是怎麼回事,這外星人莫不是想對他的地球下手啊?!

好在奧斯頓沒有再對地球上的科技表現出好奇,而是轉向他沒有性腺這個問題:其實在星際範圍內,有很多不同的物種,沒有腺體的大部分都與人類不是同一物種,但是你顯然不是這一範疇。
什麼?
比如樊撒星上的人,他們比我們擁有更強的戰鬥力,沒有性腺,但是外表與我們也不同。

鹿鳴澤聽到這裡倒是好奇起來,他轉頭看向奧斯頓,對方便解釋道:他們的發情期也受資訊素控制,只在頸後沒有腺體而已。至於外表……等你見到他們的模樣就明白了。
鹿鳴澤點點頭,又突然意識到奧斯頓這句話不對勁,便問道:怎麼聽你的意思,這次不是單純跟樊撒星的人交戰的?還要跟他們打交道麼?
奧斯頓不置可否,只笑著說:你剛剛不是看見西維爾在和樊撒的戰艦對峙嗎?我們現在趕過去,也許還能看看熱鬧。


96 所有人都可以動搖,唯我不行
洛伊帶領一小部分先遣隊以刺探敵情的名義進入樊撒星,也是他發現了另外冰凍被迫進入休眠狀態的兩千人,我接到資訊立刻帶援兵趕來,卻被絞殺樹攔在半路。
鹿鳴澤背著奧斯頓返回途中,他還在陸陸續續將他們來到樊撒星之後發生的一些事告訴給他。
你的援兵裡面有沒有瑪麗?她不會也在裡面吧!
奧斯頓讓他放心:他們是新兵,即便上了戰場,也會被分在前線,我帶的是部分有經驗的精英。
——
言外之意,就是說瑪麗這等小兵只夠資格做炮灰的。

鹿鳴澤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鬱悶,卻突然想起來一件奇怪的事情,不由問道:你是接到洛伊的消息之後,就掉進地下的?
奧斯頓跟著沉默下來,鹿鳴澤看不見他的表情,卻幾乎能猜到他沉思時候的表情。過了一會兒,對方開口問道:你懷疑洛伊?
鹿鳴澤笑嘻嘻地說:我是覺得奇怪,你對洛伊的信任完全超出普通警戒線以外,難道因為他是自由公會的人,你就對他放鬆警惕?自由公會的入會條件很苛刻嗎,其中就不會混入別有用心的人?
奧斯頓沉吟片刻:你不瞭解洛伊,有這種懷疑也可以理解。
鹿鳴澤兩隻手往後托住奧斯頓,習慣性把他往上顛了顛。他心裡不滿,卻沒說話,等著奧斯頓把剩下的說完。
但是奧斯頓不知道是不是被鹿鳴澤顛那一下顛掉了靈感,還是覺得沒必要再解釋,很刻意地岔開了話題:還有多遠?
鹿鳴澤抬頭往前望了一眼,沒看見什麼飛船的影子,只覺得頭頂的太陽毒辣,映得他睜不開眼。
如果沒記錯,應該快了。我也著急回去找瑪麗,說實話,西維爾的大名我在斯諾星上就聽說過,那位上校以果敢狠辣的軍事手段著稱,很難想像在這種狀態下,他還會對手下的士兵有所憐惜。
奧斯頓笑道:至少我們到現在都沒聽到槍炮聲,這也算一個……”
他的話還沒說完,只聽遠處轟的一聲,鹿鳴澤和奧斯頓都條件反射抬頭看過去,只見一朵碩大的蘑菇雲從遠處升騰起來,鹿鳴澤差點直接把奧斯頓扔到地上。
隱蔽!
鹿鳴澤幾乎在奧斯頓開口的同時背著他往旁邊灌木叢中一滾,流彈地一聲射過來,恰好落在兩人身邊,奧斯頓條件反射地把鹿鳴澤壓在自己身下,流彈一顆接一顆地射過來,鹿鳴澤在他身下微微一抬頭,立刻被奧斯頓抓著手壓結實:別動!
鹿鳴澤能聽到奧斯頓壓抑的呼吸聲,他感覺到對方的緊張,於是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鹿鳴澤側過頭,把臉貼在濕潤的泥土上,他的汗水順著額頭緩緩流下來,一條五彩斑斕的肉蟲子從眼前蠕動爬過,奧斯頓突然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抓著鹿鳴澤的手壓在他身側,對方的腦袋隨之也蹭下來,在鹿鳴澤頸後慢慢磨蹭著並與他完全貼合。
他做了一個類似於徹底放鬆下來的動作,把鹿鳴澤完全抱在懷裡,兩人像倒扣的兩個勺子一樣趴在地上,外面雖然槍林彈雨,近距離交談卻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鹿鳴澤愣了一會兒才問:你怎麼知道會有流彈?
奧斯頓把他抱得更緊一點:西維爾一向是這樣的作風,先重兵轟炸,然後掃射,最後派士兵上陣。剛剛的流彈是他們剛開始用重兵,這一段過去,我們才能靠近,不然會被波及。
鹿鳴澤微微向後扭過頭,奧斯頓便將他鬆開一點,鹿鳴澤把身體轉過來,看著奧斯頓問道:他想把這裡的人都殺了嗎?
奧斯頓沒做聲,鹿鳴澤不可思議地說:我以為……他們只是想強迫這顆星球加入聯邦,用了重兵,幾乎不會有人活下來。
他們的教科書都將這種殺傷力極大的重兵器列入慎用的範疇,西維爾怎麼敢貿然使用?戰爭雖然不能避免犧牲,但是這樣罔顧人命,跟屠殺有什麼區別。
奧斯頓將手貼著鹿鳴澤腦後,手指插入他的發中,同時低頭吻下去,鹿鳴澤的話音便斷在相貼的唇間,他有些迷茫,奧斯頓抱緊他的腰,唇舌在他嘴唇上安撫舔舐。
好了,別想了。
奧斯頓抱緊鹿鳴澤,輕輕拍拍他:西維爾手段確實有些獨斷專行,但是這也與他本人的經歷有關,他的父親和兄長,都在征伐樊撒的過程中犧牲,那時他還年幼,手段難免偏激。
鹿鳴澤按住奧斯頓的手:我不需要安慰,我只是覺得驚訝。
奧斯頓笑了笑,再次湊過去吻住他,含混道:我不是這樣的。
鹿鳴澤扶在他背後的手下意識將奧斯頓的衣服抓緊,這次倒是配合地跟他接吻。他越發覺得奧斯頓這個人情緒細膩得超出常態。
奧斯頓翻個身將鹿鳴澤壓在地上,他的衣擺揚起硝煙的味道,與他繾綣溫柔的親吻一點都不相符。
戰爭,掠奪,征服……不對,他的吻應該與自己風格相符才對,像冰冷的河水一般,悄無聲息地將一切慢慢吞沒。溫柔只是假像,溫柔才能麻痹獵物。
鹿鳴澤強迫自己在沉迷之前睜開眼,他急促地喘息著,抵住奧斯頓不讓他靠近:你腳不疼了?
後者抱住鹿鳴澤在他腦袋上用力揉幾下,笑得眼尾眯起來:你難道沒有聽過一種說法,接吻可以止痛?
沒有。
我現在告訴你了。

鹿鳴澤垂下眼睛,伸手抱緊奧斯頓的腰,然後便聽對方輕聲說:我很少帶征伐兵,因為宇宙怪物出沒頻繁,他們可以從任何一個蟲洞中突然鑽出來,更加容易得到軍功,我為了快速掌握兵權,大部分時間都在這方面下功夫。說來也奇怪,近幾年我漸漸掌握了某種規律,征伐兵走到哪裡,那顆星球就會出問題,你知道嗎,我最初跟宇宙怪物打交道的時候,曾經被噁心到幾天幾夜睡不著覺。
鹿鳴澤看著他許久,問道:這是聯邦政府對附屬星的管轄?
是的,是一部分,為了收買人心。

奧斯頓歎口氣,輕輕吻在鹿鳴澤的臉側,他說得有些含糊:你如果不喜歡戰爭,將來……或許我可以結束這一切。
鹿鳴澤突然覺得頭頂的毛都快炸起來了,瞬間從脖子紅到耳朵尖,他覺得自己是理解錯了奧斯頓的話——對方在做的事情他都看到了,奧斯頓即便算不上和平愛好者,也絕對不是一個戰爭犯,對方也許本來就希望平息這種無意義的征伐戰爭,而不僅僅是為了他一個人……
——
剛剛那句話,他一定是故意那樣說的。

——即便如此,還是羞恥得抬不起頭來。
奧斯頓許久都沒得到鹿鳴澤的反應,不由低下頭看他的臉,見對方像只煮熟的蝦一樣縮在那裡一動不動,忍不住笑著在他耳邊輕聲問:你是不是太熱了?情話幾乎是鹿鳴澤的死穴,明明在床事上的開放程度在水平線以上,卻連這種情話都沒辦法適應,將來怎麼辦。
鹿鳴澤惱羞成怒:滾開!
奧斯頓怕真把鹿鳴澤惹毛,到時候難辦的是他自己,只好投降,他們在說閒話的空檔側,外面也已經安靜下來。鹿鳴澤側耳仔細聽了一會兒,遲疑道:爆炸聲好像停止了。
他想起來最初西維爾是以奧斯頓為藉口向樊撒星發動攻擊的,那他們現在出面是不是能阻止這一場戰爭——至少,讓西維爾從面上不得不停戰。
而且,鹿鳴澤現在又開始擔心瑪麗了,不知道蓋文有沒有找到他,得趁西維爾派出士兵之前趕緊把她帶回來。見識了西維爾的作戰風格之後,鹿鳴澤更堅定了讓瑪麗從戰場上退下來的決心,領導者是瘋子,受害的永遠是他們這些蝦米。
鹿鳴澤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奧斯頓之後,後者卻搖搖頭:等他們結束戰鬥再出面。
為什麼?

奧斯頓笑了笑:不到絕境之地,樊撒也不會跟我合作。
——
他是和平愛好者,卻並非慈善家,樊撒的態度有多強硬,奧斯頓不是沒見識過,不讓他們吃苦頭,對方怎麼會妥協。

他的目的本來就不是拯救這個星球。
鹿鳴澤忍不住皺眉,卻沒有反駁,他解開奧斯頓腳上綁著的破制服,見傷口沒有再惡化,才松了一口氣: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找瑪麗。
奧斯頓盯著鹿鳴澤,後者從身上取下武裝袋塞進他手裡:裡面還有三顆核雷,但是子彈不多了,你拿著防身用。我找到瑪麗就回來。
你呢?

鹿鳴澤笑了笑:我是去找人,又不是去打仗。
他笑完之後不知道想起什麼,臉上隱約帶出一點蕭瑟的意味,奧斯頓看在眼裡,沒有做聲。
鹿鳴澤以為他在發呆,又強調一遍:老實待在這,聽到沒有!我找到人就回來接你。
奧斯頓看著他點點頭,在他離開前突然叫住他:阿澤。
鹿鳴澤回過頭,奧斯頓便微笑著朝他張開手臂:抱一下?
鹿鳴澤笑得眉眼都彎起來,卻依言俯身過來,用力抱住奧斯頓,後者扶著他的後腦勺狠狠吻上去。很奇怪,這個短暫的分離被他這一吻煽得像生離死別。也許戰場會令人的情緒被渲染得格外強烈,鹿鳴澤用力抓住奧斯頓的制服,如同要放棄一切似的回應他。
過了許久,奧斯頓握著鹿鳴澤的肩膀將他推開,然後輕輕吻在他額心上:不要受傷。
好。

奧斯頓看著鹿鳴澤走遠的背影,某一瞬間心裡有些動搖,或許他不該冒險,因為他不冒險的話,鹿鳴澤也不用跟著他冒險。
他靠在一棵低矮的灌木上閉上眼睛,此時才忍不住微微皺起眉頭,冷汗從額上滑下。絞殺藤的消化液太厲害,他的兩條腿像正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鑽心疼。奧斯頓沉默許久,開始輕聲默念自由歌的歌詞——任何人都可以動搖,唯獨他不可以,他必須堅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97 如果我回不來,記得去接我親戚
鹿鳴澤與奧斯頓分手之後,一路朝前線沖上去,沿路他見到了很多記憶中熟悉的場景,越看越是觸目驚心,也越加肯定不能讓瑪麗再摻合進這場戰爭中來。
兩邊交戰已經進入到白熱化階段,他一路走過來,終於見識了樊撒士兵的厲害,這些人作戰時像瘋了一樣,而且異常驍勇,鹿鳴澤遠遠看了一眼他們的作戰方式,就知道聯邦軍不是他們的對手。
聯邦士兵打仗的時候,每個人隨身都會帶一條毛毯,這條毛毯不是用來睡覺的,而是在射擊之前,把毛毯鋪在地上,自己才趴上去。而樊撒星上的士兵根本沒有這種習慣,他們要射擊的時候,別說地上是灰土,就算是屍體、污水,也能照樣就地趴下就打。
而且鹿鳴澤遠遠看著,只覺得這些人連身形都比聯邦士兵高大強壯許多,聯邦這邊的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鹿鳴澤越發心焦,簡直不敢想像瑪麗那種菜鳥對上這些人會發生什麼。他借由這裡茂盛的植物遮擋身形,在人群中仔細地搜尋瑪麗的身影,即使遇見戰鬥也不會插手,鹿鳴澤不想參加這場戰爭,而且他手裡沒有武器,也不能貿然沖出去。
鹿鳴澤在低矮的植被中間快速向前移動,看著身邊一叢一叢的綠色往身後快速退去,他跑了這麼多路,都快絕望了。
最後鹿鳴澤終於在靠近他們一開始下船的位置發現了瑪麗,一轉身,在草叢中看到一個熟悉的後腦勺。
瑪麗那一頭紅色的頭髮在綠樹叢中格外顯眼。
這裡屬於比較後方的位置,瑪麗在這裡出現,應該說明她還沒來得及上戰場。鹿鳴澤松了一口氣,隨即抽抽嘴角——這個臭丫頭!
瑪麗身邊還趴著另一個人,寸長的頭髮,只看背影看就能看出是蓋文,鹿鳴澤慢慢靠過去,往草叢裡一滾,滾到瑪麗身邊,就見她正趴在草堆裡,手上還捧著一個型號不小的核雷,蓋文正指著核雷跟她說些什麼。
鹿鳴澤伸手把她手裡的核雷拿過來,瑪麗悚然一驚,立刻回頭,鹿鳴澤一把按住了她的額頭。
哥!你怎麼來了?
蓋文也受到了驚嚇,顯然沒想到鹿鳴澤會這時候回來。鹿鳴澤把核雷輕輕放在地上,才將一張瀕臨暴怒邊緣的臉轉回來。
這句話該我問你,你在這裡做什麼?
瑪麗指了指他放在地上的核雷,結結巴巴道:我,等會兒要去做任務。蓋文在教我……”
鹿鳴澤眯起眼睛看向蓋文,後者表情有些尷尬:我也是剛找到她,還沒來得及找你……”
鹿鳴澤盯著蓋文,嘴裡卻在問瑪麗:什麼任務?
軍事機密!你把東西還我!

鹿鳴澤打開她的手:你連我靠近都察覺不出,還做任務,做夢吧你。告訴我什麼任務,我幫你去做,回家以後就從軍隊給我退下來!
瑪麗頓時不同意:為什麼?!你都答應我……”
我當時是腦子秀逗了!你知不知道為了找你我廢了多大勁!

鹿鳴澤臉色不好看,他在心裡狠狠罵自己,一想到瑪麗很可能在戰場上永遠消失,他就心跳加速血壓升高,伍德家兩個長輩都沒了,他總不能讓瑪麗再出什麼閃失。
瑪麗生氣地撇撇嘴:我要保家衛國,都上了戰場,難道還能下去。
保家衛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的不就是那點軍功?你知道什麼是戰場,你見過戰場上死人嗎?!到時候有命貪功沒命拿回來。

鹿鳴澤一把抓住瑪麗的手腕:你跟我來!
瑪麗沒反應過來,趴在地上被鹿鳴澤拖了一段距離,這實在太狼狽了。她掙扎著用手肘杵在地上,低聲叫道:我自己會走!
鹿鳴澤帶瑪麗去了離交火線稍微近一點的地方,這裡與後方的情況截然不同,士兵們都是真槍真炮在戰鬥,不一會兒,一隊活生生的人就變成了相互枕藉的屍體。
尤其樊撒星的人異常驍勇,對敵時不拘手段,他們兩個甚至在旁邊眼睜睜看著一個聯邦的士兵被敵人活活撕開。
瑪麗在斯諾星上長大的,不是沒見過屍體的小女生,但是這樣血腥殘忍的場面她也是第一次見,她看見自己的戰友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屍體甚至屍塊,第一感覺不是憤怒,而是恐懼。瑪麗被嚇得呆住了,直到鹿鳴澤拉著她往來路走,才回過神,緊張地屏住呼吸往回爬。
鹿鳴澤看了瑪麗一眼,一邊拉著她走一邊說:瑪麗,你對這個國家有歸屬感嗎?
瑪麗還沒回過神,只機械地跟在鹿鳴澤身後,鹿鳴澤歎口氣:不可能有吧,那就更談不上愛它。或者說,你應該恨它才對。
瑪麗的聲線有些顫抖:我沒想到這個星球的人這麼兇殘。
任何一個星球都一樣,我們的戰爭不是正義的,或者說,沒有哪一場戰爭會是正義的。

鹿鳴澤看了瑪麗一眼:等你什麼時候提到戰爭的時候想到的是痛苦和眼淚,是生離死別和無數家庭的支離破碎,是厭惡和憤怒,而不是一腔熱血往前沖,想,這次終於有機會掙軍功了,那你也許可以試著當一個好士兵。
鹿鳴澤從來不講大道理,突然認真起來竟讓人非常信服,關鍵是,瑪麗有種感覺,鹿鳴澤好像並沒有單純說她而已,而是在說自己……於是她就沒有反駁。
鹿鳴澤把瑪麗帶回後方讓她去一旁好好休息,他也不確定對方把他的話聽進去多少,但是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她是老實多了。
解決完一個,還有另一個,鹿鳴澤笑著朝蓋文勾勾手示意他上前,後者瞬間有種汗毛倒立的感覺,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鹿鳴澤一把抓住衣領摜在樹幹上。
為什麼不聽我的話,把瑪麗帶走?
蓋文看著鹿鳴澤咬牙切齒的樣子有些無奈:她自己不想走,這……我總不能像你一樣把她強行帶回去。
鹿鳴澤是她哥哥,怎麼做都沒問題,他是戀人哎,不順著對方絕對會被討厭吧!
蓋文遲疑著掰開鹿鳴澤一隻手:總之我也沒真放她去跟人家打仗,她連核雷怎麼用還沒弄明白,放出去簡直……”
蓋文後面的話沒說下去,因為鹿鳴澤的表情已經變得很兇惡了。
鹿鳴澤鬆開蓋文朝瑪麗的方向抬抬下巴:她什麼任務?
啊?

鹿鳴澤不耐煩地說:瑪麗被派了什麼任務?我現在不讓她去做事,任務如果完不成,還要算在她頭上。更何況按照奧斯頓的說法,這場戰爭只能勝不能財,不然他後續的計畫會被全部打亂。
敗兵才能援以手,不令樊撒星以失敗結束這場戰爭,就看眼下的情況,奧斯頓很難在這顆星球上插手。
蓋文畢竟也上過戰場,略一思考覺得很有道理,就說:我跟你一起去吧。
鹿鳴澤往瑪麗那邊看一眼:你保護她,我一個人去就好了。
瑪麗的任務很簡單,樊撒星的艦隊有很多艘,但是最難應付的還是主艦,他們要將核雷扔進敵方主艦中,然後盡可能逃命。鹿鳴澤一聽就皺起眉頭——沒有學過戰艦構造的人,拿了這種任務,可不是要活活填進去嗎?
宇宙中的飛船分兩種,一種是希伯萊開的那種,半封閉式飛船,主要作用是運載,還有一種是全封閉式的戰艦,根本沒有任何開口,不可能做到將核雷扔進戰艦內部
西維爾作為一名久經沙場的指揮官,不應該犯這種錯誤,炸戰艦聽起來也很可笑,仿佛天方夜譚。
難道他們真正的目的並不是這個?
蓋文沒有鹿鳴澤那麼敏銳,但是他也察覺了不對勁,遲疑著說道:瑞恩,這次的事情仿佛並不簡單。
鹿鳴澤點點頭:我會隨機應變的,其他的事等我回來了再說。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自己這位同窗,認真道:蓋文,我妹妹就拜託給你了,一定要把她安全地帶回去。
蓋文心裡湧起一股激蕩的情緒,感動地說:瑞恩……你放心,我以後都會對瑪麗好的。
鹿鳴澤忍不住給他臉上來了一拳:我讓你暫時照顧她而已!少在那兒想入非非!
還有……如果我回來太晚,來不及,記得讓人去這個地方,幫我接我親戚。

鹿鳴澤將奧斯頓的位置畫在一塊殘碎的制服布料上,塞到蓋文手裡,認真盯著他:撤離的時候,一定要去看看,如果那裡沒有人,就不用管了,我會跟著別的士兵混進飛行器。
鹿鳴澤頂替了瑪麗的位置,跟著被派出去炸主艦的駐兵隊伍偷偷向戰艦靠近。但是這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們繞遠路從後方進入戰艦的可攻擊範圍,幾個人先沖上去解決掉周圍的守衛崗,然後帶著核雷靠近,鹿鳴澤在後面越看越不對勁——用核雷炸戰艦,怎麼想怎麼是在開玩笑,他們就沒有收到別的命令?
樊撒星主艦上的炮火一直對著西維爾那邊開火,戰火非常密集,這時已經有人沖上去,把核雷扔在飛船周圍,一瞬間爆炸。
爆炸當然沒有對主艦產生任何實質性的傷害,倒是引得注意力不在這邊的人關注到他們這些想趁火打劫的小蝦米,機槍的槍口瞬間對準鹿鳴澤等人。
鹿鳴澤心裡一驚,條件反射往後退了一步,然後他的背部就被一個冷冰冰黑洞洞的槍口頂住。鹿鳴澤下意識往後看了一眼,只見一名被帽檐遮住眼睛的聯邦士兵正端著槍抵在鹿鳴澤後背上,鹿鳴澤沒說話,對方口中發出一個陰暗低沉的音符:沖!
鹿鳴澤閉了閉眼——這些人,應該是戰場上防止逃兵逃跑的清道夫,在嚴酷的戰爭中,往往有心性不堅定的士兵,這些人則負責……誰跑就打死誰。
——但是,去炸戰艦本身就是找死的行為!
前方突然發生了巨大的爆炸聲,樊撒的戰艦猛地搖晃一下,鹿鳴澤條件反射抱住腦袋低下身,後面端著槍的人也沒有站穩,搖晃一下差點摔倒。鹿鳴澤趁機搶了他的槍,迅速將槍柄倒過來,狠狠打在他的腦袋上。
對方直接倒在鹿鳴澤腳邊,鹿鳴澤用手背擦擦臉上的汗水,看向西維爾的戰艦,發現它火力好像變得強盛許多。鹿鳴澤瞬間懂了他們這些炮灰的用處——他們這些人還真是炮灰——拿著核雷去炸戰艦,不是要他們真的對戰艦產生什麼影響力,只是為了吸引樊撒星戰艦注意,給西維爾那邊得以攻擊的空隙。
鹿鳴澤暗罵一聲,從旁邊沖過去,只不過他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硬闖,核雷殺傷力雖然可觀,扔過之後卻很難逃出來,更何況戰艦在天上,他們根本扔不上去。
鹿鳴澤幾下躥入樹叢中躲了起來,此處叢林樹枝柔軟彈性十足,做彈弓再合適不過,鹿鳴澤一邊把身上僅剩的一件背心縱向撕開,一邊咬著布料往樹枝上捆。其實這等普通方法,經驗豐富的指揮官很容易能想出來,西維爾只要稍微為他們這些士兵想一想,也不至於……
讓他們用命去做炮灰!
鹿鳴澤一連做了幾個彈弓,將一片樹枝像連弩一樣連接起來,每一個彈弓上放上一個核雷,拔掉開關後,用力拉斷繩結,無數顆核雷借著樹枝的彈性一齊向主艦發射。
一連串的爆炸之後,主艦沒有被傷害到,卻被影響到火力,一部分火力開始往鹿鳴澤這邊分散,西維爾的戰艦緊跟而上,一炮將它打掉一個缺角。
鹿鳴澤在旁邊看了半天,覺得差不多了,正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卻突然感到腦後有勁風刮過,他條件反射地向背後攻擊,被一把抓住手肘,冰冷的槍口隨即抵住鹿鳴澤後腦勺。
“……”
鹿鳴澤慢慢舉起手,作投降的姿勢,對方也沒為難他,鬆開他另外一隻手肘。
殿下,抓住一隻小老鼠,還活著。
鹿鳴澤聽到聲音後還是沒敢動,但是他背朝太陽,看見了地上的影子——一根粗長的條狀物高高舉起,然後猛地抽在他後脖子上。
鹿鳴澤眼前一黑,一頭載在地上——媽的!忒疼!
帶回去……”


98 奧斯的腳腳奇跡般地好了
喚醒鹿鳴澤的是一盆兜頭潑來的冷水,他被潑得後仰脖子,昏昏沉沉睜開眼,看到一些明暗斑駁的光影。
天花板?
鹿鳴澤愣了很久才回過神,脖子後邊隱隱作痛,他漸漸回憶自己昏迷之前發生的事情。
已經醒過來了。
鹿鳴澤聽到聲音後猛地瞪大眼睛,他條件反射想站起身,身下的椅子被帶得搖晃了一下,腳踝和手腕上傳來束縛感,卻沒能成功站起來。
鹿鳴澤用力甩幾下頭,眼前的景象終於清晰起來,這是一間昏暗的房間,面前站著兩個人,光線有點暗,看不清對方的臉,但是其中一個肯定就是往他身上潑水的罪魁禍首——對方手裡還拎著鐵桶呢,而他被人捆住了四肢綁在椅子上,無法動彈。
那兩個人在遠處盯著鹿鳴澤,見他逐漸恢復了知覺,其中一人便走上前,他的臉暴露在斑駁的光線中。
這是個男人,二級性別看不出,但是他的身形卻異常高大,一頭銀色如月光的中長髮將他的臉色襯得有些蒼白。鹿鳴澤毫不避諱地打量他,眼睛越睜越大。這人身前豎著一根蛇一樣的陰影,但是蛇並不能這樣直上直下地豎在半空,而這條的根源也並不在天花板上,而是在對方身後。
那是……什麼?
尾巴?!
男人仿佛看透鹿鳴澤的疑惑,很惡劣地扯起唇角,然後鹿鳴澤就見那根蛇一樣的陰影慢慢靠了過來,窗外的微光透進來,偶爾照在陰影之上,顯出水粼粼的花紋,那是一種介於鱗片和金屬光澤之間的質感,鹿鳴澤看不出它到底是什麼東西。
隨即,他的下頜被它抵住了,尖銳的觸感,像箭頭一樣,但是貼在他胸口的那部分卻涼滑得很。
這真的是那個男人的尾巴!這是什麼高科技玩意兒,還是樊撒星特有的變種人?之前在戰場上也沒見哪個樊撒星的士兵有尾巴啊。
殿下……”
站在身後的人有些擔憂地叫了他一聲,鹿鳴澤想起來了,昏迷之前他確實聽到有人叫殿下,難道就是面前這位?
那位殿下沒有理會對方,乾脆將尾巴纏到鹿鳴澤脖子上,尾巴的尖端緊緊抵著他的下頜,然後盯住他問:是你重擊了我們的主戰艦?
鹿鳴澤上身的衣服都扯爛了,現在是完全赤身裸體的狀態,被一條尾巴捆著,就有種微妙的恐懼感。聽到對方的聲音之後,鹿鳴澤突然想起來這個人是誰了,他很有可能就是樊撒國王最小的兒子,亞伯特。因為跟西維爾對罵的時候,鹿鳴澤聽到的就是這個清冷的聲音。
他現在是徹底落入敵人的手裡了嗎?那這個地方……應該是審訊室吧。
鹿鳴澤現在一想到審訊室就條件反射想起奧斯頓,他臉色有些發青:我只是在完成上級佈置的任務。
亞伯特眯起眼睛:但是你跟其他士兵完成任務的方法不一樣。
鹿鳴澤舔了舔幹得起皮的嘴唇,斟酌道:我不想死。
對方沒有說話,鹿鳴澤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我是來找我妹妹的,不想跟你們發生衝突……咯!
他的話還沒說完,脖子上勒著的尾巴就猛地收緊,把鹿鳴澤接下來的話給勒進嗓子眼裡,他只能高高抬著脖子艱難地吸氣,越來越緊的束縛令鹿鳴澤感到窒息。但是還沒等他掙扎,另外一個人卻急了,大聲叫著殿下,鹿鳴澤被勒得幾乎要翻白眼,根本看不清他們發生了什麼,但是就聽語氣鹿鳴澤就非常想吐槽——現在怎麼看都是他處於劣勢,怎麼聽那傢伙的聲音,仿佛命不久矣的是他家殿下。
亞伯特沒有理自己的手下,用輕蔑的語氣質問鹿鳴澤:你現在是在推卸責任嗎?還是說,為了活命可以忘記自己的國家?
鹿鳴澤滿心的WTF,聽這意思,對方是把他當成那種貪生怕死,完全不在乎國家利益的小人了?但是俘虜聽話,不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麼?明知道會被嚴刑逼供,他主動招認還不行嗎?他不愛國這件事居然被敵國的人鄙視,腦子有恙啊……
鹿鳴澤有槽吐不出口,脖子上的束縛也越來越緊,他甚至覺得對方準備就這麼直接勒死他。不過亞伯特最終還是鬆開了尾巴,他大概也想通了這一點,俘虜還是聽話的好,把他勒死了,對他們來說沒什麼好處。鹿鳴澤前傾身體用力咳嗽著,亞伯特看著鹿鳴澤脖子上的紅痕冷哼一聲。
繼續把你想說的話說完。
鹿鳴澤沒說話,翻個白眼,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癱在椅子上,直到對方又用那根尾巴戳上他的下頜。
快說!
鹿鳴澤冷漠地看著他:不說,我之前要說你想勒死我,我又不傻。
亞伯特的手下大概看不下去了,遞給他一根鞭子:殿下,還是用刑比較保險。
對方沒有接過鞭子,看著鹿鳴澤許久,說道: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我就不會為難你。
老子不信!愛怎麼怎麼吧,總之我爛命一條,還是你們敵對國的士兵,殺了也不足為惜。殺了我,你可以再捉幾個回來問啊,你他媽抓不住西維爾,想抓我這種士兵還不簡單!
啪!

鹿鳴澤的話沒說完,被站在旁邊的手下一鞭子抽得歪過頭去,鹿鳴澤沒動彈,縮著舌頭在口腔中慢慢舔過一圈,然後用力吐出一口血水。
少耍花招!讓你說就老實點說!
行了。

亞伯特朝對方抬抬手,打斷他:你先下去,我自己來。
那個手下遲疑了一瞬,亞伯特態度非常堅持,對方便應諾離開。刑訊室中只剩下亞伯特和鹿鳴澤兩個人,對方沒有靠近,只坐到鹿鳴澤面前的椅子上,尾巴還是高高豎在面前。鹿鳴澤現在也終於看清楚他尾巴是什麼構造了,整體像圓錐形,根部粗壯,越往前越細,尖端像矛頭一樣鋒利且泛著金屬的光澤。
……有這樣一根尾巴還真是方便啊。
鹿鳴澤向後倚在椅子背上,眯著眼睛看著亞伯特,對方突然舉起尾巴在他臉上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下:繼續你剛才的話題。
鹿鳴澤被這兩下拍得幾乎吐血,倒不是疼,而是……窩火。人在被突然打到臉的時候,通常都會產生這種情緒,剛剛亞伯特手下抽的那一下帶著逼供的意味,只讓鹿鳴澤感覺到憤怒,但是這次卻令人深刻地感覺到亞伯特態度的輕慢。
鹿鳴澤惱火地瞪了他一眼:我說過了,我是來找我妹妹的。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哦?

亞伯特冷冰冰的臉上顯出若有若無的笑意:看起來,你倒是真的沒有來過樊撒星。
這怎麼看出來的?

西維爾為什麼會讓你們去炸我的主艦?
鹿鳴澤翻個白眼:那你去問西維爾啊,上面的命令傳達下來,我們只負責執行,長官的想法,我們怎麼知道。
長官?我怎麼沒感覺到你把他當成長官。

鹿鳴澤笑嘻嘻地看著他:呵呵,你感覺這麼厲害,那你感覺我把你當成什麼?
他的這句話終於激怒了亞伯特,對方猛地甩出尾巴,連人帶椅子把鹿鳴澤卷起來,然後狠狠摔了出去,鹿鳴澤滾在地上,借機掙脫手腕上的繩子,然後一把抓住腳腕上的繩子狠狠一抓,兩條綁得很緊的繩子就被他抓開了。
鹿鳴澤練的是手上功夫,每根手指都像鐵鉗一樣堅韌有力,逃脫手腕上的繩子之後再想扯斷腳上的就容易多了。他朝亞伯特笑了笑,一把抓起旁邊的椅子,朝他狠狠擲過去。
亞伯特沒想到鹿鳴澤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跑,之前他撤走了守衛,現在叫人也來不及,頓時又驚又怒,他揚起尾巴擊碎凳子後,便憤怒地朝鹿鳴澤攻擊。
鹿鳴澤矮身躲過他的尾巴,快速掃視周圍,發現沒有能逃出去的路,他隨手抓下刑具架子上一把剔骨刀,朝亞伯特撲過去。亞伯特身手也很厲害,再加上鹿鳴澤身上有傷,雙方纏鬥的時間就拖得有點長。
鹿鳴澤的身體再次被亞伯特的尾巴纏住,他一見情況不妙,迅速出手朝對方胸腹間隔處狠狠打下去,亞伯特被打得彎下腰,鹿鳴澤趁機迅速將剔骨刀抵在亞伯特咽喉處,而他的下頜也被亞伯特的尾巴抵住。
別動!我警告你,別動了啊。
鹿鳴澤氣喘吁吁地用一隻手勒住亞伯特的脖子,剔骨刀往他脖子裡紮進去幾分,他的血順著血槽緩慢地流下來:把你的尾巴鬆開!
亞伯特背對著鹿鳴澤,但是從他劇烈的喘息聲中聽得出來,他此時非常氣憤——是個人都得氣憤,因為明明瞬間之前,對方才是階下囚。
亞伯特沒有把尾巴撤回,鹿鳴澤也不著急,他嘿嘿笑了兩聲,靠在亞伯特耳邊說:你不鬆開也行,那我們就一起動手,同歸於盡。只不過我提醒你,我是我們星球最下等最普通的士兵,但是你卻是樊撒星的王子,還是指揮官,用你的命換我的命,自己想想劃不划算。
你知道我是誰?

鹿鳴澤笑著說:我聽見你罵西維爾放屁來著。
亞伯特冷哼道:如果放開你,你難道不會直接殺掉我?
我說了,我只是來找我妹妹的,現在找到我妹妹,我只想回自己的星球,我對你們也沒有特殊的恨意,只要讓我安全離開,我就能保證你的生命安全。

鹿鳴澤垂著眼睛看向被他勒在胸前的亞伯特,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我希望世界和平,但是被逼急了,也會出手殺人。
過了許久鹿鳴澤感覺到身上的束縛感慢慢消失,他勾了勾唇角,將剔骨刀放鬆了一點,拉著亞伯特往審訊室外面走:走啊,主動點,別老讓我推著你。等我安全離開你們的星球,就會放了你。
鹿鳴澤挾持亞伯特出來之後,發現審訊室外面也沒有人,不知道因為打仗大家都出去了,還是亞伯特太過自負,覺得自己一個人應付鹿鳴澤足夠了,根本不需要別人幫忙。不過這給了鹿鳴澤一個不錯的逃跑機會,省去很多麻煩。
他們兩個人從審訊室出來之後,鹿鳴澤發現不知道往哪裡走了,這裡大概是王宮之類的地方,院子很大,路也有很多條,想挑出能夠通往出口的那條不是件容易的事。
鹿鳴澤把刀往亞伯特脖子裡刺入一點,借著月光可以看到,他流下來的血竟然是黑色,鹿鳴澤皺了皺眉頭:帶路啊。
亞伯特沉默一會兒指了個方向,鹿鳴澤遲疑著走過去:你最好不要耍花招,我很喪心病狂的,說不定手一抖就送你去天上做星星了。
但是鹿鳴澤仍然沒有順利逃出去,他們走到半路遇到了一隊巡邏兵,將鹿鳴澤團團圍住。不過這完全是一個巧合,是之前離開的那名手下帶人過來的,他帶了兵的同時,還帶回來一個人。
殿下!
鹿鳴澤藏在亞伯特背後,他掃了對面那個人一眼,覺得有點眼熟。對方仿佛聽到他的心聲一樣,從陰影裡走出來,鹿鳴澤一看他頓時傻眼——奧斯頓?!
……他怎麼在這裡,腿腳還利索了?!
阿澤?
奧斯頓也非常驚訝,他從後方走出來,看著他和亞伯特:你們……這是什麼情況?
奧斯頓沒等鹿鳴澤開口就笑著走過來,抓住鹿鳴澤的手腕:快快快,放下刀,這之中肯定是有什麼誤會。
鹿鳴澤被他一把拉到身後,剛想說什麼,奧斯頓卻在他手腕上加了點力,用力捏一把。鹿鳴澤便閉上嘴,奧斯頓沒回頭看他,而是伸手去握住了亞伯特的手:之前就聯繫過了,我是奧斯頓尼古拉斯。
亞伯特瞥了他身後的鹿鳴澤一眼,貌似有什麼話想說,但是最後還是憋住了。
他迅速跟奧斯頓握了一下,然後收回手捂住脖子轉身就走:庫伯!愣著幹什麼,還不帶客人進來!


99 摸了我的尾巴,就是我的人
鹿鳴澤對自己辨識聲音的本事非常自信,所以他百分百肯定,之前在審訊室就是被這個叫庫伯的傢伙抽了一鞭子。他暗裡盯著庫伯的背影,下意識抬手在臉上摸了一下。
有點疼,好像腫了。
鹿鳴澤盯他久了眼睛有點酸,翻個白眼移開視線,看向走在前面的奧斯頓,看了一會兒,又看向奧斯頓的腳——走路很利索,一點都沒有受傷的痕跡。
可疑。
這傢伙自從露面之後就沒與自己有過交流,一路上卻跟亞伯特談論不停,後者雖然表情冷淡,卻每句都應承,主要內容是互相客套,基本都是廢話,聽了半天,捕捉不到半點有用資訊。
鹿鳴澤只好放空自己的腦袋,胃部隨之傳來咕嚕聲——他已經很久沒進食過了,餓得靈魂出竅。
難道是因為太餓了,才聽不懂這些人說的話?
但是這種情況下明顯沒有誰會想到吃飯,想必還得餓一段時間。鹿鳴澤只好靠走神來抑制自己的饑餓感,但是走神久了,他逐漸發現一個很奇怪的地方——不論是侍衛還是庫伯,制服後面都有一個微妙的凸起。
一般人會在軍服上衣和褲子相接的地方放一個長方形盒子一樣的東西嗎?
一行人到達一處宮殿,亞伯特令庫伯先帶奧斯頓和鹿鳴澤坐下之後,自己去了寢室治傷,鹿鳴澤見他被幾個衛兵簇擁著離開,心裡有些惴惴不安——亞伯特脖子上那處刀傷不淺,奧斯頓還偏偏介紹自己是他的兵,如果沒記錯,他這次來的目的是為了聯合樊撒星做幫手,這種節骨眼鬧出意外,會不會談崩了?
他想著想著便不由地往奧斯頓的方向看過去,後者突然回頭瞅他一眼,然後噗嗤一聲笑了。鹿鳴澤條件反射地翻個白眼:笑什麼。
奧斯頓沒回答,摸過盤子裡一塊糕點遞給他:先吃點東西。
鹿鳴澤舔舔嘴唇,卻沒接過:不好吧。
奧斯頓盯著他,把鹿鳴澤看得要惱羞成怒了,才指著自己的唇角微笑說道:碎屑都沒擦乾淨。他太瞭解鹿鳴澤了,他壓根不是多乖巧的類型,剛剛一路沒聽見別的,就聽他肚子裡面嘰裡咕嚕,像在演話劇,這種情況下還能指望他對著一屋子點心乖乖不動?豈不是天方夜譚。
鹿鳴澤被戳破小動作有些尷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將奧斯頓手裡的糕點接過來塞進嘴裡,迅速嚼了嚼吞下去,這次還記得擦乾淨嘴邊的碎屑。
他實在太餓了,剛進這處宮殿的門就發現屋裡到處擺著糕點果品,無時無刻不在挑戰他脆弱的神經。樊撒星氣候炎熱,植物種類多,這樣一來,就結出很多沒見過的水果,鹿鳴澤不敢隨便吃不認識的植物,就挑了塊糕點來吃。
總之他們這裡的東西都是擺著好看的,浪費……”
從古至今,不論地球人還是外星人,貴族們都有一樣的毛病,那就是浪費。
奧斯頓把那盤糕點放在旁邊桌子上,對鹿鳴澤說:坐這邊吃。
後者遲疑了一下,還是依言坐到一旁,奧斯頓隨即遞過來一隻荔枝白色的水果,拳頭大小,桃子形狀,看上去非常水潤。鹿鳴澤連著吃了兩塊糕點,喉嚨乾澀,於是對這裡來路不明的水果也不再那麼排斥。
這是什麼東西?
鹿鳴澤咬了一口,口腔立刻被清甜的汁液充滿,口味從來沒吃過,不能類比。
名字叫做伊蓮娜,是樊撒星上我最喜歡的水果。少吃點,等會兒會有好吃的。
鹿鳴澤胡亂點點頭,隨即想到,他從年幼時候就跟隨長輩南征北戰,尼古拉斯公爵當年征伐樊撒的時候,想必他也是一道跟著的。總覺得目前形勢很不利啊,一個曾經與自己國家開戰過的人現在說要合作,放在鹿鳴澤身上他也會覺得不可信。
鹿鳴澤吃過飯之後,才想起詢問奧斯頓身體的事情:你的腿怎麼好了?
哦,我是被庫伯先生救了的。

奧斯頓笑得滿面春風,鹿鳴澤聽著他充滿感激的語氣,總覺得有哪裡有些違和。
你離開之後沒多久,庫伯先生就出現了,他將我送到治療儀裡面進行了治療。樊撒星上的醫療水準和科技水準在星際範圍內都處於領先地位,他們能以一己之力對抗聯邦政府這麼久,並不單純在戰鬥力上領先。
奧斯頓一直看著鹿鳴澤,但是說實話,他現在笑得有點噁心。說這傢伙心裡沒打鬼主意,打死他都不信,鹿鳴澤很有警覺性地沒吐槽他,配合地嗯了一聲:你運氣挺好的。啊,說起來,我之前看到他們每個人身後都背著一個長方形盒子,你知道這個傳統麼?
奧斯頓眨巴一下眼睛:那是他們的尾巴。
啊?

奧斯頓略有遲疑,但是見鹿鳴澤疑惑地看著他,只好壓低聲音說:你不是見過亞伯特殿下的尾巴麼,只不過按照他們這裡的習俗,尾巴是要收起來的。
鹿鳴澤聽他說得隱晦,越發狐疑——怎麼聽他的語氣,這尾巴倒像什麼不應該見人的東西一樣。鹿鳴澤還想再問仔細一點,這時亞伯特卻帶著他的衛兵從後面走出來,只好作罷。
對方的傷口已經處理過,脖子上也纏了厚厚的紗布,他走到奧斯頓對面坐下來:你們在討論尾巴?是我們的尾巴嗎?
亞伯特說話一直這麼直接,但是他這個直截了當的問題貌似讓現場氣氛瞬間陷入詭異的沉默,也瞬間點燃鹿鳴澤的好奇心。
奧斯頓就算了,作為客人,他不能沒禮貌,但是庫伯分明是亞伯特的人,聽到自家主義提尾巴,也臉色難看,他們的尾巴到底有什麼秘密?不管外星人還是自己星球的人,每提起來都諱莫如深?
但是亞伯特貌似並不想在這個話八題上繼續糾纏,他說尾巴似乎也只是隨口一提而已,在主位坐下後,就拿出談判桌上的架勢。
不說閒話了,我們開始吧。
鹿鳴澤下意識看了他一眼,然後站起身走到奧斯頓身後,亞伯特挑眉道:既然是貴客的人,就坐著吧。
鹿鳴澤沒聽他的,在奧斯頓身後站定就不再動了,目視前方。如果他此時不是還光著上半身,大概能顯得更加有威嚴。
奧斯頓微笑著接過話:殿下性情爽快,既然如此,我也開門見山,將彼此的籌碼亮出來吧。
接下來,亞伯特沒有再將注意力放回鹿鳴澤身上,因為對手是奧斯頓時,已經需要他全力以赴。鹿鳴澤在一旁聽著,也漸漸明白了雙方目前的局勢。
樊撒星在這一次戰役中雖然以微弱的局勢勝過西維爾,但是自身也受到重創,他們的實力還在,卻經不起聯邦政府的車輪戰,畢竟單純論人力和財力。一個星球是無法與聯邦做對抗的。亞伯特看中的是奧斯頓在聯邦政府中的位子,且奧斯頓承諾他,一旦合作關係確立,他將保證至少十年內,樊撒星不再受聯邦軍隊的騷擾。
亞伯特生性高傲,但是在現實面前也不得不妥協。鹿鳴澤從後面看著奧斯頓,心情有些複雜——他親眼見證了奧斯頓當時對亞伯特和西維爾的戰鬥作壁上觀甚至添油加醋的作為,現在又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撿取漁翁之利,可以說與他待的時間越久,便越感覺到這個男人的可怕。
鹿鳴澤覺得如果他是亞伯特,非要氣吐血了不可。
亞伯特用一隻手撐著下巴,盯著奧斯頓沉吟半晌,說道:據我所知,閣下是在聯邦政府擁有絕對性榮譽的大貴族,聯邦政府勢力擴張後對閣下有利無害,又為什麼要屈尊降貴與我們這樣的小星球合作呢?
奧斯頓保持微笑望著他,亞伯特又問道:閣下效忠的,到底是誰?
權利。

鹿鳴澤微微垂下眼睛,只見奧斯頓將雙手輕輕交叉相握,他灰色的眸子裡退去溫和,欲望如同一股黢黑的漩渦,在他眼底越旋越深。
——鹿鳴澤見過很多演技精湛的演員,但是連眼神都能作假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權利?
亞伯特面無表情地重複一次,語氣帶出點嘲諷:閣下的權利還不夠大麼?
絕對的榮譽只是虛名,而我想要的,是絕對的權利。不知道殿下對聯邦政府的風俗知道多少,你只要稍微調查一下,就會發現,在星際歷史上,到今天為止,從來沒有一名姓尼古拉斯的總統。

亞伯特看著奧斯頓沒說話,後者突然微笑起來:難道殿下您也甘心屈居人下,永遠做一名驍勇善戰、才能卓絕,但是乖巧聽話的王子嗎?
亞伯特突然笑了笑,抬起手鼓幾下掌:說得很好,庫伯,就在這裡設宴,我要與這位遠道而來的知己痛飲一番。
庫伯應諾一聲退下去,亞伯特重新恢復之前慵懶的坐姿,他用一隻手托著下巴,眼睛轉著轉著就落在鹿鳴澤身上:還有一件事,想與閣下商量。
奧斯頓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意思,他微微眯起眼睛,沒有接話,只等亞伯特將要求提出來——他能感覺到,這件事應該跟鹿鳴澤有關,但是既然雙方已經達成協議,對方難道會因為與鹿鳴澤之間的一點小誤會就破壞同盟關係?
亞伯特絕對不是這麼幼稚的人。
與奧斯頓同時察覺到氣氛不對的還有鹿鳴澤,他卻沒有奧斯頓這麼篤定,他覺得亞伯特大概會用自己劫持過他的事情威脅奧斯頓,得一點好處。
……如果是這樣,他就站出來自己承擔。
亞伯特朝鹿鳴澤抬抬下巴,神色輕蔑:之前我與閣下的這位親信有過一面之緣,相處不過短短幾小時,卻被他的智慧和身手深深吸引。不知道閣下是否能割愛,將他送給我呢?
“……”

鹿鳴澤愣了愣,忍不住叫出聲:啊?!
奧斯頓反應比較迅速,笑了一下:這是殿下的條件?
亞伯特搖搖頭:是單純的請求。
那就算了,人不如舊,我用他用習慣了。

鹿鳴澤抽抽嘴角,用力握緊拳頭——這兩個人,一隻狐狸一條毒蛇,當著他的面說這些話什麼意思,士兵沒人權啊?!
亞伯特突然把尾巴伸出來,在眼前輕輕晃了幾下:但是他摸到了我的尾巴,按照樊撒星的習俗,摸到我的尾巴,就是我的人了。
奧斯頓扭過頭,神色古怪地看了鹿鳴澤一眼,後者一臉懵逼,回憶了他們所有關於尾巴的接觸……怎麼都想不到這種浪漫的設定上面!
原本我對這種風俗也不屑一顧,但是我看他還挺順眼的,不如就順水推舟,解決自己的終身大事。閣下如果肯割愛,離開之前還能喝我一杯喜酒。
鹿鳴澤聽亞伯特用清冷的聲音說著下流的話,頓時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竅,他也不管奧斯頓什麼反應了,直接往前走出來一步——他才不信亞伯特的鬼話,這個傻逼絕對是因為被自己捅了一刀心裡面鬱悶,想讓奧斯頓把他留下好慢慢折磨。
他要打死這個臭流氓!
你丫……”
鹿鳴澤還沒走出去,就被奧斯頓一把抓住手腕,他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抬起眼睛盯著亞伯特說:抱歉,他是我的。
亞伯特還沒聽明白,挑了一下眉頭問道:你的?
奧斯頓這次直接摟住鹿鳴澤的腰拉到自己身側,他面無表情地盯著亞伯特:沒錯,殿下您……來晚了。


100 比起聯邦政府,你更重要
亞伯特視乎並不執著對路鹿鳴澤產生的奇怪興趣,他見奧斯頓這種反應,便輕描淡寫地說:原來這位並非普通士兵,既然如此,就先去收拾一下,一起赴宴吧。
奧斯頓看了鹿鳴澤一眼,朝他點點頭:你先去換衣服吧,把臉上的傷治一下。
他說完看向亞伯特,眸色深邃:多謝殿下如此體貼。
鹿鳴澤跟著一個衛兵離開,他回頭望奧斯頓一眼,對方沒有遞過來眼神,不知為何跟亞伯特互相瞪視彼此,在較什麼勁一樣。
亞伯特的宮殿應該屬於私人領地,而非代表國家,鹿鳴澤雖然不明白樊撒星上王子在整個國家中算怎樣一個地位,但是不論在什麼樣的政治背景下,單獨開府的王子都不該有隨意接見外星球來賓才對,亞伯特這個小王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嘛。
庫伯等鹿鳴澤沐浴並簡單清理了臉上的傷口後,冷著臉請他穿上一件襯衫,鹿鳴澤左右看看,怎麼看怎麼騷包,他拿起旁邊一件純白T恤,直接套在身上,假笑道:別客氣了,我穿這件就行,您那件看起來太貴,穿壞賠不起。
庫伯用這傢伙真是沒教養一眼都不想多看他的眼神瞅了鹿鳴澤一眼,就轉過頭去,鹿鳴澤上上下下打量他幾次,視線又不由自主落在庫伯的尾巴上,他想起亞伯特的尾巴那麼長那麼粗一根,到了庫伯身上卻只有一個小盒子的空間給它容身,不由唏噓。
你看什麼!
庫伯的厲喝把鹿鳴澤注意力拉回來,他急忙移開視線,揉了揉鼻子:我眼睛進沙子了。
庫伯非常兇惡地瞪了鹿鳴澤一眼,被瞪的人毫無自覺,只覺得對方氣生得莫名其妙——該生氣的明明是他吧,在審訊室這個混蛋還用鞭子抽了他的臉,差點打掉他幾顆牙。
鹿鳴澤越想越鬱悶,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他對庫伯露出笑臉:庫伯先生,我有一件事不是很明白,想請教你。
庫伯沒理他,顯然對鹿鳴澤厭惡到極點,只走到門口,對引鹿鳴澤來的衛兵說:把他安全帶去殿下那裡。
鹿鳴澤裝作不經意地往前走了一步,然後突然絆倒,朝著庫伯裝尾巴的盒子狠狠一抓。他自己倒了下去,順便把那個盒子抓了下來。
現場立刻寂靜了下來。
鹿鳴澤一骨碌從地上爬起,抬起手,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站穩。
庫伯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他的尾巴從身後豎起來,像貓一樣甩了甩,一直高過頭頂,鹿鳴澤掃他的尾巴一眼,卻被庫伯更兇狠的眼神盯住右手,鹿鳴澤仿佛這時才反應過來,下意識一張手,手裡那只可疑的盒子啪嗒掉在地上。他地一聲高舉手,然後對庫伯胡亂擺動:抱歉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
——
他當然是故意的,僅從亞伯特對尾巴一言半語的闡述中,很輕易能知道,尾巴對他們有特殊意義,但是比起亞伯特所謂摸了尾巴就要成為他的人,庫伯對尾巴的態度好像更諱莫如深,連看都不讓看,豈有此理!

鹿鳴澤那點壞心思都寫在臉上,尤其他道完歉還盯著人家的尾巴上上下下打量,見它形狀與亞伯特的一般無異——除了有點細。就又沒忍住嘴賤:挺好看的嘛,難道因為細點你就要把它捆起來裝在盒子裡?很殘忍喔。
庫伯猛地轉過身,從衛兵腰間地一聲拔出佩劍,鹿鳴澤一看大事不妙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大聲喊:庫伯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在鹿鳴澤記得來時的路,很精准地沖進房間,奧斯頓跟亞伯特正在往門外走,鹿鳴澤一下撲在奧斯頓身上,然後繞著他轉到身後,驚恐地指著門外說庫伯要砍死他。
奧斯頓下意識把鹿鳴澤攔在身後,做完這個動作的瞬間突然覺得自己多此一舉,他還沒開口,庫伯緊接著從門外撞了進來,手裡果然拿著一把佩劍,亞伯特見狀皺起眉:滾出去!
庫伯馬上單膝跪下,低頭對亞伯特請罪:是,殿下。
——
他作為下屬在客人面前失禮本來就是過錯,儘管這個客人……對他無禮。貴族的階級等級森嚴,鹿鳴澤之前是階下囚,現在卻是亞伯特的客人,庫伯對客人失禮,丟的其實是亞伯特的臉。

亞伯特連原因都沒問,越過庫伯帶著奧斯頓和鹿鳴澤出門,並對他們做出一個請的姿勢,鹿鳴澤摸了摸鼻子,偷眼看向奧斯頓,後者笑容絲毫沒變,仿佛沒看到跪在地上的庫伯。
走吧,不是餓了嗎?
月光罩著黑夜裡的長廊,奧斯頓和亞伯特走在稍前的位置談話,鹿鳴澤一個人摸著下巴落在後面,他他時不時回頭看看,又一臉沉思,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亞伯特對於此次合作拿出十分誠意,晚宴雖然是臨時準備的,卻非常豐盛,菜品又精緻又稀奇,只可惜他吃飯時候不說話,像最初遇見的奧斯頓。三個人的宴會有些冷清,鹿鳴澤坐在奧斯頓身邊,奧斯頓則時不時與亞伯特碰碰酒杯,儘管冷清,氣氛還算融洽。
鹿鳴澤將肚子填了個半飽,趁他們談話告一段落,靠近奧斯頓低聲詢問:你說,庫伯為什麼那麼激動?
奧斯頓沒說話,切下一塊小牛排,遞到鹿鳴澤嘴邊,後者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麼膩歪,撇撇嘴推開了,然後自己切下一塊吃掉。
快說啊。
奧斯頓瞥了他一眼,將高腳杯放下,正好擋在兩個人與亞伯特中間的位置:他們的習俗就這樣……解釋起來很麻煩,回頭跟你講。
鹿鳴澤聽奧斯頓說得含混不清,加之對方避而不談的態度令他越發疑惑,問話的聲音不由大了一點:那他們的尾巴到底什麼作用?
奧斯頓沒來得及阻止,亞伯特已經聽到了,接過鹿鳴澤的話:你對我們的尾巴好像很感興趣?不過,最好適可而止。
鹿鳴澤下意識抬起頭,亞伯特正看著他,手中輕輕搖一隻紅酒杯:尾巴對於樊撒星的居民來說,就像雌性的胸罩一樣隱晦,不能用來公開談論或者開玩笑。
鹿鳴澤指著亞伯特的尾巴驚訝地問:但是你……”豈不是相當於整天把胸罩掛在頭上招搖過市?
亞伯特顯然明白了鹿鳴澤的意思,他眯著眼睛,顯得有些不悅:這只是某些傳統觀念中的習慣,我對此不屑一顧。但是大部分人還是比較保守的,換做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也會想殺了你。
鹿鳴澤認慫地乾笑兩聲,心裡卻想,說得這麼冠冕堂皇,本質上不還是個暴露狂?
奧斯頓見兩人如果繼續在尾巴上糾纏可能會很壞氣氛,便引開話題:亞伯特殿下,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貴國恐怕早就有人與我國高層有所勾結,像今天這種合作模式,不止我們二人。
亞伯特頓了頓,疑惑地問:為什麼?閣下手中掌握了可靠的證據?
奧斯頓微笑著說:我手下曾經有兩千多名精英戰士,在某次任務中徹底失去了消息。那次我的情況也非常危險,險些遇難。後來終於回到主星,卻發現兩千名戰士無一生還,我便以壯烈犧牲的名義厚賞他們的家人。
亞伯特眯起眼睛:這些戰士出了什麼問題?
奧斯頓用手巾擦掉唇角:近日,我卻在樊撒星得到了他們的消息,並且確認,這些戰士已經被暫時冰凍起來,強迫進入休眠狀態。我想,這等先進的休眠技術,除了樊撒星,很少有星球能做到了吧。
亞伯特顯得對此事一無所有,他皺起眉頭問道:找到他們的具體位置了嗎?
奧斯頓點點頭:這也是我想提出的另一個條件,他們顯然是這次政治鬥爭的犧牲品,但是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對方沒有將他們徹底抹殺,安全起見,我不能用聯邦政府的飛船將他們運回國。
亞伯特沉吟片刻,很靠譜地應下來:這樣就好辦了,既然我答應與閣下結成同盟,自然會鼎力相助。我之後會安排一些私人商船,將他們復蘇後運回閣下的國家。
奧斯頓微笑著對亞伯特舉起酒杯:如此,就提前感謝亞伯特殿下。
鹿鳴澤在旁邊聽著他倆商量怎麼勾結起來造反,怎麼通敵叛國,總覺得有點牙酸,畢竟在他的認知裡面,與敵國勾結,不論出於什麼原因,都是不太好的。
……但是誰讓通敵叛國的是奧斯頓呢,難道還要站出來舉報?聯邦政府又不是他姓鹿的國家,他叉起一塊肉塞進嘴裡,一邊嚼一邊催眠自己什麼都沒聽見。
宴會之後,亞伯特很周到地給他們兩個安排了房間休息,帶路的衛兵將他們帶到地方就離開了,鹿鳴澤站在房間前面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在想什麼?
鹿鳴澤想了想,說道:我在想庫伯,會不會被罰得很狠?
奧斯頓斜他一眼,灰色的眸子裡流光溢彩:這不是你要的嗎?故意陷害人家,還擔心他會不會被罰?
鹿鳴澤翻個白眼,側身靠在長廊上,清冷的月光灑下來照在他臉上,分外柔和。他歎口氣:爺呢……其實只是想戲弄他一下,那傢伙下手可狠了,在審訊室差點抽掉我的牙齒,有仇不報非君子啊……說了你也不懂。
奧斯頓走上前捏著他的下巴讓鹿鳴澤側過臉:我看看,還疼不疼?
鹿鳴澤迅速側頭咬他手指頭一口:別動!早就不疼了。哎你說,真的很奇怪啊,亞伯特怎麼回事,什麼原因都不問就罰他?
奧斯頓只好收回手,也靠在欄杆上,和鹿鳴澤並排站在一起:這是貴族的習慣。樊撒星雖然有一些特殊的風俗,但是貴族之間某些習慣都是相通的。亞伯特覺得隨從對客人有這種舉動是給自己丟臉,他罰庫伯也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庫伯違反了冷靜原則
鹿鳴澤眨巴眨巴眼睛:冷靜原則?
奧斯頓微笑著點點頭:冷靜原則是指,侍從在為主人服務過程中,必須以主人的利益為准,不能讓主人有名譽或者尊嚴上的任何損害。不管他們是被誰惹怒的,都必須迅速冷下來。
鹿鳴澤咋舌道:沒怎麼有人性。
奧斯頓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貴族一直這樣,更何況亞伯特還是個王子呢。
鹿鳴澤不由有些愧疚,奧斯頓安慰似的捏捏他的手:放心吧,亞伯特肯定知道事情真相,你們一前一後沖進來,一個大聲嚷嚷,一個拎著佩劍,尾巴都露了出來,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不過對侍從的處理屬於家事,他不便在我們面前說,更因為貴族們的習慣,不會揪著一點小事刨根問底,輕描淡寫壓下去,才是正常的。
鹿鳴澤咂咂嘴,半天才找到合適的語言:看不出來,他這麼聰明啊?
奧斯頓嗤笑一聲:應該說狡詐。
奧斯頓說完後,樣子變得有些遲疑,鹿鳴澤察覺他不正常,便問:你有什麼話想說?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壞人?

鹿鳴澤好笑地瞅著他:你難道是好人?
奧斯頓突然抬起手,在鹿鳴澤額頭上狠狠彈一個暴栗。
喂!!
奧斯頓將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側頭看向他:我是說,為了權利,與敵軍結盟這件事。
鹿鳴澤揉著自己的額頭幾乎想翻白眼:是啊,你如果在我們家鄉,就是第二個秦檜!還有無數權謀小說裡面的反派boss,洗白的機會都沒有。
奧斯頓聽不懂他說的詞彙,卻歎了口氣,他有些沉默,看起來甚至……楚楚可憐。
鹿鳴澤舔舔嘴唇,伸出手抱住奧斯頓的腰——他本來想抱他的肩膀,奈何對方太高,他抱不住。
不過,對於我來說,你比那個所謂的聯邦政府重要得多,我對它沒有感情,咱們倆關係更好啊,我肯定站在你這邊。
“……”

鹿鳴澤很少見奧斯頓這樣低落,但是想想他這些年幹的事,在政治中扮演的角色夠得上灰偏黑了,說出來還要被罵反賊,接受道德輿論的譴責,甚至口誅筆伐……簡直裡外不是人。他會不會每天睡覺前都要擔心第二天醒來全世界的人就要對他粉轉黑?鹿鳴澤覺得如果自己在奧斯頓的位置,肯定要撂挑子不幹了。
他轉到奧斯頓面前,捧起他的臉:那個,就算以後,所有人都討厭你,爺、爺也不會……”
奧斯頓趁機把鹿鳴澤拉到身前,雙手環住他的腰,背靠欄杆盯著他:你說的都是真的?
鹿鳴澤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當然了!我跟你們什麼聯邦政府又不熟,我還在斯諾星上的時候,它對我們也不好,我幹嘛幫它。
奧斯頓忍不住笑了一聲,灰色的眸子映著月光,變得非常溫柔,他把鹿鳴澤抱緊,用下巴蹭蹭他柔軟的髮絲,歎息道:阿澤,我從來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麼不對……在我看來,誰當領導者,對於平民們沒有任何影響,甚至總統的人選變更,但是一個國家的體制如何,卻切實影響他們的生活。貴族掌握了過分多的權利,讓很多人越發為所欲為。這不是一個國家的問題……”
噗,你想告訴我,你是正義的?

奧斯頓許久沒做聲,然後搖搖頭:我不知道。
鹿鳴澤給他一個有力的擁抱:我懂。
你懂?

鹿鳴澤看著他,有些得意:我們家鄉……很早就有過這種說法。曾經有一位叫做顧炎武的大拿說過,易姓改號,謂之亡國。仁義充塞而至於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謂之亡天下。跟你說的意思差不多吧,國家朝代的更替,是君臣和他口中的肉食者在謀劃,但是要保天下太平,長治久安,則與平民百姓息息相關。如今聯邦政府正是處在這樣一個微妙的時刻,貴族的生活奢侈無度,權利高度集中,但是普通人家……比如斯諾星上的人,還過得朝不保夕,這樣的社會,不可能長治久安。
奧斯頓眼睛亮閃閃地看著鹿鳴澤,希望他繼續說下去,後者舔舔嘴唇:我想,換個人來當總統,就是所謂的易姓改號,是沒辦法從根源解決問題的,它需要……”
噓。

奧斯頓把手指壓在鹿鳴澤嘴唇上,然後用力抱住他,他的身體因為興奮和激動微微顫抖,鹿鳴澤用力抓住他後背的衣服:就算失敗了也沒關係,我知道這很難。
不,我會成功的。阿澤……在那之前,請你一直待在我身邊。

鹿鳴澤側過頭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之後呢?
奧斯頓笑著在他耳邊吻一下:之後,我會待在你身邊。


101 勞倫斯的體罰
亞伯特準備了兩間房間,幹嘛非要跟我擠。
鹿鳴澤把兩隻手枕在腦後,瞥一眼躺在旁邊的奧斯頓:你腳好了沒?
筋骨倒是沒問題,皮膚很難長好。

奧斯頓將被子掀開,把腿伸到鹿鳴澤面前給他看:他們的治療儀是因為可以促進細胞快速分裂才會癒合這麼快,但是癒合快了總會出問題,說不定會留疤。
鹿鳴澤被他一腳壓在肚子上,差點將內臟吐出來。他爬起身抓過奧斯頓的腳腕看了看,見他兩條小腿到腳踝的之間都有一塊紅通通的傷口,雖然沒有流血,但是看上去太嚇人,像剛生出來沒長毛的小老鼠皮似的。
他給奧斯頓把被子拉下來蓋住,用力拍他小腿一巴掌:別擔心,沒幾天就長好了,不影響你的美貌。
奧斯頓斜他一眼:萬一影響呢?
鹿鳴澤笑嘿嘿地爬過去,在他臉上用力親一口:那有什麼關係,我又不嫌棄你。
“……”

鹿鳴澤一下跳到地上,躲過奧斯頓的手,快速把衣服套在身上:我們今天不是要回主星嗎,快點起床。
奧斯頓歎口氣,也跟著一起起床穿衣服:外面天色還沒全亮,現在就起床?
其實我本來想摸黑就走,瑪麗應該早就回去了,雖然有蓋文陪著,她暫時不會有危險,但是我怕她不聽話,再跑去軍營。

他將衣服穿戴好之後,皺了皺眉頭:我這幾天看得很清楚,蓋文根本壓不住那丫頭,也管不了他,就知道一味的寵……哎,你說,以後他們倆真在一起的話,會不會有點不好,我得找個能管得了瑪麗的人才放心,這死丫頭,不管她她能天上。
奧斯頓也將制服穿好,連領帶都打得嚴嚴實實:你是她哥哥,還是她媽?
鹿鳴澤瞅了他一眼,不屑地將臉扭到一旁:長兄為父……我說了你也不懂。
奧斯頓笑了笑,湊過來從後面將鹿鳴澤抱住:你怎麼知道我不懂,昨天晚上你說的那些話,我全部都聽懂了,同時也非常欽佩你口中的先人前輩。時光機到底從哪裡把你帶來的,我實在好奇。
鹿鳴澤心說這件事你就想一輩子吧,除非老子能回去,不然你永遠別想知道。
對了,你昨天還沒跟我說,樊撒人的尾巴到底怎麼回事,亞伯特也只說尾巴是他們很私密的話題,到底私密到什麼分上?
奧斯頓沉吟了片刻,在他耳邊說:告訴你也是好事,以免你以後再不知輕重,總是打他們尾巴的主意,再給我找些麻煩出來。
鹿鳴澤忍不住笑出聲:喲,這點小醋您還吃啊?您可是幹大事的人,是要變法的人,說這種話格局也太小了吧。
奧斯頓被鹿鳴澤堵得說不出話,用力勒住他,在鹿鳴澤耳朵上狠狠咬一口:格局的大小,也是分情況的。你難道不知道我麼,在愛情這一方面我非常專一。
鹿鳴澤抬手在他臉上摸幾下——他總是對這種話無所適從,更何況昨天晚上奧斯頓嘴裡的情話像胡話一樣一句接一句,聽得他渾身汗毛倒立。所幸奧斯頓也沒有再說下去,而是說起樊撒人的尾巴。
奧斯頓抓住鹿鳴澤的手笑了笑,說道:在他們這裡,有一種說法,叫做交尾……”
鹿鳴澤眨巴一下眼睛,心裡有種預感不妙的預感。奧斯頓在路鹿鳴澤頸後應當有性腺的位置輕輕舔過,輕聲道:就是這種意思。
鹿鳴澤立刻從脖子後面到頭頂都冒出一層冷汗,頭頂的小絨毛都豎起來了——怪不得他們要把尾巴收到盒子裡,這玩意兒豈不是相當於他們……他們的……
靠!那這樣,亞伯特還把尾巴放在外面?還拿尾巴當武器?!也太不要臉了吧,跟拿大屌甩人有什麼兩樣?!他在審訊室還被亞伯特拿尾巴抽過臉!
鹿鳴澤臉色頓時變得鐵青,拳頭握得咯吱響,他一把掙脫奧斯頓的胳膊,咬牙切齒道:這個王八蛋看起來人模狗樣的,骨子裡居然這麼騷!不行!我要報仇!
奧斯頓一把拽住鹿鳴澤,疑惑地俯視著他:你想報什麼仇?
……

鹿鳴澤瞪著奧斯頓,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難道讓他親口對奧斯頓說,他被亞伯特拿大[——]抽了臉?!死他都說不出口!鹿鳴澤盯著奧斯頓,一雙眼睛瞪得溜圓,他的胸口急促地起伏著,深呼吸幾次後,便甩開手:沒事!
奧斯頓微微眯起眼睛,捏著鹿鳴澤的下巴讓他直視自己:關於亞伯特?
沒有!

奧斯頓臉上深思的表情轉瞬即逝,也不勉強,他放開鹿鳴澤轉移話題:那你收拾好了嗎?如果收拾好了,我們就去跟王子殿下道別,然後回主星。
鹿鳴澤瞬間炸了:要去你去!我不去!
再看見那個傻逼,他非忍不住動手宰了他不可。
不過鹿鳴澤最終還是跟奧斯頓去見了亞伯特,作為奧斯頓的親信,不去告別是有些失禮,鹿鳴澤全程黑著臉,連個正眼都沒給亞伯特,也幸好亞伯特並非輕佻的人,之前說想跟奧斯頓要了鹿鳴澤,目的也完全不明,這種節骨眼他當然不可能往火上澆油。
鹿鳴澤在奧斯頓那裡聽他提過幾次亞伯特的性格,說此人不但孤高冷傲,性格陰險又惡劣,要說這樣的人會真因為被碰到尾巴就看上他,鹿鳴澤不相信——一個連尾巴都不知道收起來,甚至拿來當武器的傢伙,怎麼可能在乎被碰到尾巴!
鹿鳴澤一想到這碼事,就覺得又被耍了一次。
所幸亞伯特是真的想跟奧斯頓合作,沒有再耍什麼花樣,奧斯頓和他的兩千多名手下都全須全尾地上了飛船,洛伊這些天一直在盯著那兩千多名陷入沉睡的Alpha一點沒敢走開,就怕一挪地方這兩千多人就被再次轉走。他在這種低溫的地方等奧斯頓等了幾天,餓了就去森林裡摘野果,再去找他的時候,這小子蓬頭垢面,都快成野人了。
鹿鳴澤這次再見他,對方還是那副冷漠的樣子,就是臉上有點懨懨的,鹿鳴澤突然想起來,這位小將討厭跟Alpha待在一起,跟兩千多個Alpha待了這麼久,想必渾身不舒爽。不過他見到奧斯頓立刻站起來叫了聲大人,鹿鳴澤莫名從他冷冰冰的眼神裡看出埋怨。
他見到洛伊的第一眼,就覺得自己之前懷疑他真是有毛病,這種死心眼兒的人怎麼玩兒得轉雙面間諜?
你怎麼不早點跟我說啊?
鹿鳴澤進了飛船後坐到奧斯頓身邊,深深歎口氣。
奧斯頓不明所以地笑著看向他:什麼事?
關於洛伊的事兒唄。我之前懷疑指不定是他陷害你,你怎麼不解釋啊。

奧斯頓驚詫地說:我不是解釋過了麼?是你不信。
你就說了一句那是你不瞭解他好嘛,我當然不瞭解他,你瞭解他,又不跟我說詳細,讓我怎麼瞭解啊。

鹿鳴澤說完覺得自己這樣說話,格局也太小,但是奧斯頓不解釋給他聽,讓他平白冤枉人家,豈不是格局更小?鹿鳴澤越想越鬱悶:你這是陷我於不仁不義之地。
奧斯頓望著玻璃外面深黑的宇宙,忍不住勾起唇角:你以後可以自己慢慢瞭解。洛伊的過去註定了他要站在我這一邊,但是那是他的私事,我不便隨意透露。你如果實在懷疑的話,可以私下裡調查,總之不會對我產生什麼影響。
鹿鳴澤翻個白眼:我呸,美得你。
*

鹿鳴澤一回到軍校就被提去了教員室,負責他們日常查勤的是勞倫斯教官——就是每天早晨帶他們跑操的娃娃臉,鹿鳴澤和蓋文一連消失幾天,史蒂文努力幫他倆打掩護,但是班上突然少了兩個人,這件事捂不住,他們兩個翹班第二天就被勞倫斯發現了。
勞倫斯將史蒂文叫去問話,後者在心裡將兩人翻來覆去罵了幾百遍,如果他不是貴族,祖宗都要給他們問候一遍。但是面對勞倫斯的逼問,史蒂文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最後編出鹿鳴澤和蓋文一起回家參加爺爺的葬禮這種謊話,被勞倫斯狠狠整了一頓。
爺仁至義盡了!你們兩個自己跟教官交代吧!
三個人低著頭在教員室門口站成一排,史蒂文咬著牙從嘴裡擠出幾個字:要是被開除了,可別怪我。
鹿鳴澤下意識舔了舔嘴唇,還沒等說話,勞倫斯就開火了,用非常犀利的語言將這三個人罵了個狗血噴頭,別看此人長相斯斯文文,罵起髒話來一點都不含糊,想來也是在兵痞子中間混過,每句話都能罵道點子上,還不留情面,像刀子一樣狠狠紮進人心裡。
史蒂文這等臉皮薄要面子還背負家族榮譽的貴族,沒多久就撐不住了,鹿鳴澤看他的表情,覺得要是他跟蓋文兩個不在眼前,他大概就要捂著臉嗚嗚哭出聲。
鹿鳴澤趁這勞倫斯罵得口幹喝水的空檔,弱弱地插話:那個……教官,這次的事都是我的錯,不關蓋文和史蒂文的事。我這次偷溜出去,是為了找我妹妹。她當時不顧我的反對參加了駐兵,西維爾上校帶駐兵去樊撒星……她第一次上戰場,我實在擔心她。
他說到這裡,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擰了一把,沒精打采的眼睛裡面滲出一點淚花花:聽人說樊撒星的人驍勇善戰,當年就連尼古拉斯公爵多在樊撒星上吃過虧,我真的不放心……我爸媽都死了,就她一個妹妹,我不能讓她再出事。我知道錯了,不該私自跑出去,但是再有這樣一次,我想我還是會忍不住……教官!實在對不起!要退學的話就讓我一個人退吧!
鹿鳴澤說完後,場面瞬間寂靜下來,史蒂文和蓋文都被他一番聲情並茂的剖白嚇呆了——他們見過鹿鳴澤耍流氓,可從來沒見過他裝可憐啊。
但是勞倫斯好像並不吃他這一套,他盯著鹿鳴澤冷笑幾聲:你很喜歡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英雄人物嘛,嗯?你這種只會沉浸在自我滿足中的傻逼我見多了!不要找理由!格拉斯哥的規矩不是用來被打破的!你擅自闖出去還拖累你的朋友,一意孤行!各自為政!不守規則!你連服從命令都做不到,還能幹什麼!你這種人,上了戰場就是最大的隱患!害群之馬!
鹿鳴澤被他罵得眼淚都回去了,他覺得勞倫斯的話就像看不見的巴掌一樣,在他臉上扇得啪啪直響。鹿鳴澤倒不怕體罰,也不怕被抽鞭子,唯獨承受不住類似這種類型的指責。
勞倫斯罵完了又說:覺得自己很像個英雄是嗎?!抬起頭來!看著我說!
鹿鳴澤猛地盯住勞倫斯,對方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像要拷問他的靈魂一般。
鹿鳴澤梗著脖子大聲道:我知錯了!對不起教官!
哼,希望你這句是真心的。

勞倫斯指著門口大聲咆哮滾出去!午飯和晚飯都不要想了!跑不到五百圈不許睡覺!俯臥撐做不到三千明天的飯也別想吃!我會派機器管家去計數!
鹿鳴澤二話不說沖出教員室的門,蓋文和史蒂文也趕緊跟上來。
一出門史蒂文就哀嚎:午飯、晚飯,還有明天的早飯……都沒了!豈不是要餓死我!
鹿鳴澤跑得飛快:啊啊啊啊啊——
史蒂文拍拍蓋文的肩膀,疑惑道:他怎麼了?勞倫斯也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吧。
蓋文抽了抽嘴角:我哪裡知道,自尊心受挫吧……不過沒被開除已經是萬幸了,勞倫斯沒把這件事上報,我正偷著樂呢。好了,快點跑吧,說不定能趕上明天早晨的早飯。
他說完也躥了出去,剩下史蒂文一個人半死不活地在後面叫喚:不對啊!翹課的是你們!為什麼我也要被罰——


102 特殊議院
鹿鳴澤的生活又回到以前那樣平靜,經過上次的蹺課風波,勞倫斯幾乎將他們三個列為重點關注對象,再想搞點什麼小動作非常艱難,鹿鳴澤索性安分下來,認真訓練。樂文小說|
史蒂文跟鹿鳴澤和蓋文鬧了一陣彆扭,原因是蹺課不帶他一起,最關鍵的是,他覺得這是一次難得的冒險,不帶他實在太不厚道了。
尤其在得知他們去的還是嚮往已久的樊撒星,並且這期間他們還差點跟偶像奧斯頓侯爵並肩作戰後,史蒂文幾乎立刻發瘋了,他上躥下跳地蹦了好幾天,鹿鳴澤或者蓋文一跟他說話他就暴跳如雷,舊事重提,哀怨得像個棄婦……
那可是樊撒!所有軍人夢想所在的帝國!相當於長明冠之于歌星,弗洛瑞殿之于畫家,星際風雲榜之于科研工作者!你們居然偷偷跑去還不帶我,還讓我跟著你們一起受罰……你們,我把你們倆當兄弟,你們卻一點都不把我當自己人!

鹿鳴澤和蓋文兩人被他的哀怨攻勢長期洗腦,逐漸也隱隱覺得這事自己做得不厚道,但是他們當初出發點確實是為了史蒂文考慮,擔心他左右為難,卻沒想到不僅沒得到對方領情,還平白無故被埋怨一通。
他倆左思右想,決定聯合起來哄哄這小子,大出血請史蒂文吃了好幾次高品質的食堂包廂,對方總算不那麼暴跳如雷了,就是還不拿正眼看鹿鳴澤和蓋文,改用鼻孔對著他們。
……一副欠收拾的模樣。
如此來了這麼幾回,最終還是鹿鳴澤先沉不住氣,他本來就暴脾氣,心裡有幾分愧疚才由史蒂文折騰,但是被他來來回回折騰煩了,就忘記,也管不了那麼多,史蒂文揚著腦袋趾高氣昂地走過去,被鹿鳴澤一把扯住,狠狠給他來了一個過肩摔。
沒完沒了……嘖!再讓老子看見你把鼻孔露出來,我打死你!
奇怪的是,史蒂文被摔了之後竟然真的不再陰陽怪氣,蓋文說他賤骨頭,史蒂文哼哼唧唧的,也不反對,蓋文覺得他是服氣了。
說起蓋文,鹿鳴澤也感到一陣無語——這傢伙最近的表現一言難盡,好像已經自動把自己劃歸鹿家的親戚了。
蓋文覺得自己跟瑪麗之間的戀情已經得到了鹿鳴澤的默認,放下心的同時也非常囂張,最近已經開始明目張膽地在鹿鳴澤面前跟瑪麗秀恩愛了。
不過好在蓋文在軍校裡,又被勞倫斯重點關照,他們秀恩愛的內容僅限於鴻雁傳書,再加上日常偶爾看見他傻笑,其他的倒沒多麼難以忍耐。讓鹿鳴澤決定先放他一馬的主要原因還是瑪麗,樊撒星那件事已經讓她對他有點意見,她現在跟蓋文處於熱戀期,再干涉她戀情的話,恐怕會引起反彈,鹿鳴澤擔心到時候會被小丫頭徹底討厭了。
想來想去還是奧斯頓最讓人省心,他這次從樊撒星將自己的手下救回去,想必在聯邦政府的境況會改善很多,至少身邊不會再缺幫手。其實鹿鳴澤想快點從軍校畢業,他如今在奧斯頓那裡得到的永遠是單線消息,儘管每天都可以從課堂上看見他,但是他心裡總覺得,奧斯頓的處境並不像看到的這樣悠閒。
某一日訓練結束,史蒂文喊鹿鳴澤去吃午飯,蓋文竟然沒跟他們一起,鹿鳴澤隨口問了一句:蓋文不吃飯了?
吃唄,不過他今天不跟我們一起。
嗯?

鹿鳴澤疑惑地望著他:為什麼聽你這樣說怪怪的。
史蒂文嬉皮笑臉地拍了鹿鳴澤肩膀幾下:你想多啦,哈哈哈。那傢伙前幾天好像剛交到一個好朋友,兩個人的友情正在上升期,我猜,他可能跟那個人一起了吧。
鹿鳴澤小聲嘟囔:你這樣說才讓我想多,怎麼被你說得好像他是在談戀愛,而不是交朋友?
蓋文又不是基佬,談什麼戀愛啊。

鹿鳴澤被史蒂文這句話噎得一時間無話可說,他很想大聲告訴他,不好意思你面前就站著一個基佬。
你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他在一個軍事講座上認識了新朋友整天早出晚歸的事嗎?哦,那次之後你們倆就偷偷跑去樊撒星當英雄去了,想必你不記得。史蒂文隨意擺擺手,把餐盤擺到年前拿起刀叉開始優雅地切牛排。
鹿鳴澤略一思考,點頭道:這件事我倒是記得,當時你說他是為了學分才去的,我就沒打擾。他那會兒剛猜到瑪麗可能要去打仗,整個人都快瘋掉了,急著找他們的信件,蓋文偏偏在那時下落不明,自然印象深刻。
史蒂文優雅地咀嚼吞掉口中的牛排,這才開口:沒錯,他在宣講會上認識了一個朋友,後來提過幾次,我知道那傢伙的姓氏,好像也是個小貴族,兩個人還挺投緣的……不過他們好像是因為一起參加了一個什麼會,志同道合,感情極速升溫中。
鹿鳴澤聽到這裡心裡咯噔一下,握著叉子的手緊了緊,他試探問道:什麼會?自由公共?
——
如果真是自由公共,那還挺好的,最終都是奧斯頓的手下,都是自家人。

呸呸呸!什麼自由公共!
史蒂文說完翻個白眼,壓低聲音訓斥他:你從哪裡聽到這種東西的,別亂講,你說的這個,可是違法的,被有心人聽見小心被抓進去!
“……”

還會被抓進去?不是吧……奧斯頓不是說自由公共不是邪教組織嗎?
史蒂文見他一副被嚇到的樣子,出聲安慰:當然也沒有我說的這麼誇張啦,但是你可不要再提了,即使不會被抓進去,讓人聽見了也絕對會對你進行一輪軍事調查,耽誤了課程,小心畢不了業。
鹿鳴澤咂咂嘴,不動聲色地問道:這麼嚴重?光是談論都不行嗎?這到底是個什麼組織。
史蒂文說得有些不屑:一幫平民沒事幹聚在一起瞎胡鬧而已……聽說有很多貴族被暗殺就是他們幹的,我看不像,頂多是家族仇恨,弄出來人命案子,推給自由公會背黑鍋。公眾對於自由公會的仇恨主要還是來自於一部分思想極端的Alpha,因為他們聯合了Omega,推行什麼平權運動,要求聯邦政府給予平等就業的權利。嘖,最後搞著搞著就變成違法組織了。
鹿鳴澤聽他所說與奧斯頓跟自己說的內容沒有太大出入,松一口氣的同時產生了更大的疑惑:為什麼會違法?要求平等就業權不是正常的嗎?
史蒂文長長——”了一聲,狐疑地盯著鹿鳴澤:你沒毛病吧?你是不是Alpha?怎麼可能給Omega就業的權利?你知道我們聯邦每年的出生率有多低?只有AlphaOmega結合才能提高生育可能性,Omega又這麼稀缺,聯邦自然不會允許他們出去做工作,浪費資源。
鹿鳴澤露出更加驚詫的表情:我是小地方來的,確實沒怎麼見過Omega,但是就算讓他們出去工作也無所謂吧,工作的人就沒權力繁殖後代了?
在地球的時候即便是不那麼發達的地區也有女性出去工作的例子,而且因為生存壓力太大,更有很多女強人,賺得比男人都多,也沒見國家禁止啊……簡直莫名其妙。
史蒂文理所當然地說:但是工作會佔用他們太多時間,降低Omega的受孕率,嘖,這種稀缺資源還是保護起來好,那麼多的AlphaBeta,做什麼不行,幹嘛非要Omega出去抛頭露面呢。
鹿鳴澤聽他這樣說,頓時失去了繼續吃飯的欲望,他只覺得荒誕——即便是Omega,人家也是人啊,還不許人家有生孩子之外的愛好麼?
鹿鳴澤想了半天,忍不住問道:……不是有子母雲麼?為什麼非要人工生產,現在科技這麼發達……生孩子那麼疼,用機器不挺好的嗎?
史蒂文深深歎了一口氣:這種機器我也聽說過,但是更多的是反對聲,有些人說利用子母雲生產出來的孩子多數會有先天性的殘疾,而且受孕率沒有Omega那麼高……我雖然沒用過,不過想來既然有這種言論,總不是空穴來風吧。
扯淡,你他媽都沒用過就隨便站隊。

鹿鳴澤翻個白眼,從盤子裡插起牛排狠狠塞進嘴裡。
史蒂文有些不服氣:而且有Omega的話幹嘛選擇子母雲,多奇怪啊!除非是gay或者不孕不育的夫婦……嗯,子母雲對他們來說比較友好喔。
噗!

鹿鳴澤沒忍住,一口將嘴裡的牛排噴了出來,史蒂文敏捷地躲開,滿臉黑線地望著代替自己遭殃的餐盤:你這麼激動幹嘛?
鹿鳴澤抽過一張紙巾用力擦擦臉:你對gay有什麼意見嗎!
史蒂文疑惑地歪著腦袋:怎麼會?我可沒有歧視別人性向的惡習……咦?瑞恩,你反應很大喔,幹嘛啊,你難道……”
鹿鳴澤臉瞬間黑了。
史蒂文卻接著說:你難道有親戚是gay?安啦安啦,gay其實就是性向有點奇怪,不要這麼想不開。
“……”
這孩子是白癡嗎?!好想告訴他面前就坐著個gay,他偶像也是gay,他偶像還是自由公共發起人怎麼破!

不過他總算是明白了一點,奧斯頓說洛伊不會背叛他是怎麼回事——社會現狀如此殘酷,洛伊那種明顯有大O子主義傾向的小夥子,也只有跟著奧斯頓才會有前途。
鹿鳴澤最終還是忍住了,什麼都沒說,史蒂文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自由公會上:我跟你也解釋不清楚,總之你只要牢記,自由公會是法律禁止的組織,絕對不會出現在軍校裡就行了,你以後也不要跟別人提起喔,小心被軍事調查。
——
從其他人口中聽到奧斯頓是邪教頭子這種事,有些微妙。

鹿鳴澤知道史蒂文是好心,一時半會也跟他說不清楚,只好回道:知道了。
史蒂文的飯菜被鹿鳴澤毀了,他只好再去打一份,這時,牆上掛的電視機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
大家好,歡迎收看今天的星際新聞,下面播報一則消息……”

鹿鳴澤托著下巴將臉轉向那邊,聲音甜美的機器主持人繼續說:“……萬眾矚目的總統大選即將開始,近日,星際政委會公佈,某政委主席提案在監察官之外另設特殊議院,與監察官共同協理總統職務,政委會擬對接下來的大選產生格局式調整。
鹿鳴澤聽著聽著突然瞪大眼睛——特殊譯院?!什麼鬼?!到底有多特殊啊,這種節骨眼上從天而降?!
史蒂文端著飯回來,就見鹿鳴澤風風火火往外面跑,他大喊道:瑞恩?唉……你去哪裡啊!
我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吃吧!
——
特殊議院,說得好聽,一聽就聽出來,這玩意兒是用來與監察官分權的機構,連他這種政治白癡都明白了,這個議院就是針對奧斯頓設立的。

鹿鳴澤一邊往外跑一邊用手錶定位奧斯頓的位置,看到顯示在辦公樓中的紅點,他松了一口氣,卻馬上又開始擔心起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奧斯頓不是應該正春風得意嗎?還是亞德里恩終於對他出手了?他怎麼會任由這種針對自己的機構出現呢!雖然還只是提案,但是已經堂而皇之從官方媒體上公佈出來,想必已經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了。
鹿鳴澤越想越覺得不安——奧斯頓……他不會在跟別人的交鋒中吃虧了吧!


103 在這裡接吻會被很多人看見嗎?
聯邦政委會的氣氛有些凝重,坐在這間房裡的是整個聯邦中最舉重若輕的人。
主位上的男人有一張和藹的面容,見到人未語先笑,他的笑與奧斯頓不同,絲毫不會讓人感覺到鋒芒,完全不像一個領導者。
這個男人就是亞德里恩,聯邦政府的現任總統。
只不過亞德里恩在很早之前就不怎麼管事了,近幾年更是像退隱了一般,很少親自主持出臺新政策,發佈的決策基本也由智囊團傳達。能看到亞德里恩出現,本身就是一件隆重的事。
但是總統左手邊第一個空位一直沒有來人,在坐眾位都忍不住猜測,那人是不是怕了?
又過了一會兒,眾人已經和過一杯紅茶,空位的人仍舊沒到,便有人開始竊竊私語——總統都到了,他還沒來,未免有些目中無人。
亞德里恩清咳了一聲,私語聲停止,他微笑著掃視眾人:奧斯畢竟還年輕,更何況,他還在格拉斯哥任教,忙得很。不像我這老頭子,整天除了看馬球就是找人打橋牌,時間自然不充裕。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總覺得總統話中有話,按照年紀來說,亞德里恩是他們之中最年輕的,他都自稱老頭子,那他們算什麼?
難道他對今天的會議有什麼不滿?但是主張建立特殊議院的分明是政委會,政委會是總統的人,他們不能代表亞德里恩發言嗎?
不過眾人也只是在心裡嘀咕,正常人都不會傻得說出來,今天來的都是老臣,對亞德里恩的做派非常瞭解。
又喝過一杯紅茶,突然有人走進來,走到亞德里恩身邊,俯身對他耳邊說了句什麼,亞德里恩微微皺了一下眉,然後點點頭:你去將螢幕打開。
牆上的超薄螢幕打開後,眾人都向那裡看過去,奧斯頓的臉便在螢幕上顯露出來。他臉上掛著笑容,先打招呼:各位長輩午安。
亞德里恩還沒開口,就有人冷哼一聲:長輩?你眼裡還有我們這些長輩嗎?世界上哪有長輩等晚輩的道理。
他說完仍舊覺得不滿,眉頭緊皺,旁邊也有人出來幫腔:說得很是,而且本人居然不到場,用電子音訊跟我們交流,太過傲慢了。
奧斯頓確實把他們諒得太狠,讓這些老頭兒等總統還好,連他一個晚輩都要等,難免產生情緒。但是那又怎麼樣,這些人在位時都要屈居監察官之下,都退下去了,他還會考慮他們的眼色?
奧斯頓笑了笑:實在抱歉,格拉斯哥的作息時間非常緊迫,上午最後一節課是也的課程,我既然做了教官,就該盡職盡責。而且下午第一節 ……呵,我忘了,眾位叔叔伯伯沒有在格拉斯哥讀書或者任教過,不瞭解我們的作息也正常。
眾長老被奧斯頓一句話說得啞口無言氣血上升——這些人大多是文職人員,玩弄權術可能還有一手,但是大多數人沒有經歷過戰場,在尚武的聯邦中,幾乎沒有發言權。奧斯頓諷刺起他們來可是一點都沒客氣。
亞德里恩見氣氛有些僵,便打圓場:好了好了,既然他這麼忙,我們就長話短說,不要講究那些繁瑣的禮節。
他說完笑著看向奧斯頓:怎麼樣?奧斯啊,如果你沒有別的意見,我們今天就確認通過建立特殊議院吧,成員都是你的叔叔伯伯,你的熟人。大家以後有什麼事可以商量著來。
奧斯頓勾了勾唇角:當然,經過各位長輩們商量通過的提案,肯定不會有問題,只不過,我有一個小小的建議。
亞德里恩唇角的弧度落下一點,奧斯頓也沒等有人詢問,直接說下去:時間差不多,他應該來了。
會議室的自動門緩緩打開,亞德里恩看向門口,那裡站著一個黑影,像永遠籠罩在他心頭的魅影一樣帶著死亡氣息。

鹿鳴澤一路飛奔到奧斯頓的辦公室,他心急如焚,到了之後連門都沒敲,直接闖了進去。
奧斯!
奧斯頓聽到聲響恰好抬起頭,左手端的咖啡杯還沒來得及放下,看見鹿鳴澤後卻習慣性露出微笑:阿澤?
鹿鳴澤扶著門框粗重地喘息幾聲,四下打量後深深吸一口氣:就你一個人?
是的。

奧斯頓莫名其妙地點一下頭,然後站起來對鹿鳴澤招招手:快進來。你怎麼來了,現在不是午休時間嗎?
鹿鳴澤進屋後隨手關上門,他見奧斯頓桌子上放著兩摞檔,旁邊還有一支筆,看來這傢伙又在簽名。
吃過飯了嗎?
鹿鳴澤在一旁坐下,輕輕嗯了一聲:剛從食堂過來。
他坐下之後仔細觀察了一下奧斯頓的表情,發現跟平時並沒有兩樣,鹿鳴澤猶豫半晌,奧斯頓也只是回看他,一點異常的表現都沒有,不由乾咳一聲: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奧斯頓疑惑地挑起眉頭:我最近又沒消失,為什麼這樣問?你急匆匆跑來,就是為了跟我打招呼?
鹿鳴澤撓撓頭,總不好直接說我在電視上看到一條消息,特地來關心一下你是不是被政敵幹翻了。奧斯頓好歹也是根老油條,這樣說他還要不要面子了。
奧斯頓也不著急,在一旁微笑看著他,等鹿鳴澤糾結完了把事情說出來。後者想了半天,還是沒有想到委婉的說法,只好斟酌著說:我中午,不是在食堂吃飯嗎?
奧斯頓點點頭:嗯,你剛剛說過。
然後我看到電視上說,那什麼……某政委主席提案在監察……咳咳,另設特殊議院,這是怎麼回事啊?

奧斯頓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不答反問:嗯,這件事你怎麼看?
鹿鳴澤一見他這樣冷靜,頓時心生疑惑——這傢伙怎麼回事,一點都不像被人陰了的樣子。他是天性冷靜成這樣,還是另有安排?難道特殊議院的設立跟奧斯頓有關?應該不會吧,他幹嘛自己分自己的權。
鹿鳴澤往沙發裡面一倚,抱著手臂看向他:我能有什麼想法,我又沒在政治場上混過。就是……比較擔心你的處境。
他說完不耐煩地皺起眉:你如果另有安排就早點說,我就回去了。
奧斯頓見鹿鳴澤有點急了,無奈地搖搖頭,他走過去坐到鹿鳴澤身邊:其實你能想到第一時間來找我,我已經很高興了。如果願意再靜下心來想一想,我會更高興。
鹿鳴澤朝天翻個白眼:誰在乎你高不高興。
奧斯頓把手臂搭在他背靠的沙發背上,微微側頭看著他說:你明明很在乎,不然幹嘛來找我呢?
鹿鳴澤笑眯眯地看回去:我怕你突然倒臺連累到我嘛,畢竟我現在也算軍校裡的名人兒了,前程似錦,到時候你可別耽誤我另擇明主。
鹿鳴澤到格拉斯哥第一天就當眾撂倒了奧斯頓侯爵,第二天被勞倫斯罰跑圈,之後又接二連三犯錯,但是他入學成績不錯,鹿鳴澤在學校裡確實算個紅人——黑紅黑紅那種。
奧斯頓笑得很厚道:這麼說,你已經有人選了?
那倒沒有,我還得仔細端詳端詳,誰好我就跟誰,省得又跟錯了人,到時候又要換。

奧斯頓忍不住噗地一聲笑出來:你這樣,未免也太容易變節了吧,長官一出事就想著逃跑,半點騎士精神都沒有,哪個敢用?
鹿鳴澤很傲慢地揚起下巴——騎士精神是什麼鬼?他又不是貴族,平民百姓當然是良禽擇木而棲。
不過。
奧斯頓突然歎息一聲:政治場上本就瞬息萬變,想要跟准了某一個人,很難。你有這樣的覺悟也挺好。
鹿鳴澤聽他這樣說,心裡突然咯噔一下,下意識直起身: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特別意思,只是贊同你的做法。

奧斯頓突然笑了笑,站起來走到飲水機旁邊:需要喝一杯咖啡嗎?還是牛奶?果汁?汽水?
給我來瓶二鍋頭。
“……”

鹿鳴澤換了條腿翹著,盯著他嘿嘿笑兩聲:沒有的話,就別整那些虛頭巴腦的,我來你這又不是喝咖啡的。咱倆有什麼說什麼,說吧,特殊議院到底是怎麼回事?
奧斯頓無奈地搖搖頭:我本來想跟你多聊會兒,一來就急著打聽那些事。
不為了打聽這些事我還不來呢。快說快說!少廢話。

奧斯頓只好說:好吧。其實這件事本來就是我同意的,沒有必要告訴你,沒想到你自己找上門來。
你真自己分自己的權?為什麼?
權宜之計。設立議院其實並非亞德里恩的風格,他是最怕被分權的人,特殊議院不但會將我的權利削弱,總統也會受到更多人的監督。目前特殊議院的成員全部是退下去的老傢伙,他們的意見,聽著就是了,而且我將我父親也推薦入議院,他可以暫時壓制他們。

鹿鳴澤抽抽嘴角,心說果然這傢伙給自己後路找得妥妥的,他爸爸都出山了,還用他來擔心個鬼。
他深深歎口氣,撓著自己的腦袋站起身:既然你已經安排妥當,那我就先回去了。
先等等吧,我這裡恰好有件事要跟你說。

鹿鳴澤疑惑地看著他:嗯?
奧斯頓向後靠在椅子上,他微微皺起眉頭:雖然這個提案出自政委會之手,我認為這件事並非亞德里恩授意。
為什麼?

鹿鳴澤愣了一下,隨即問:就算不是他又怎麼樣?
在過去幾十年,亞德里恩即便與我父親針鋒相對時都沒有提出分權,這說明他非常討厭這種做法,但是現在他卻令政委會做出這種決定,你說為什麼?

鹿鳴澤皺了皺眉頭,在沙發上重新坐下來,他沉吟片刻說道:有人替他出謀劃策?
奧斯頓點點頭:沒錯,這說明,他身邊應該出現了新的智囊團,而且已經用充分的理由說服亞德里恩,設立特殊議院與監察官分庭抗禮。
鹿鳴澤跟著歎口氣:是跟你分庭抗禮。
奧斯頓倚在沙發背上搖搖頭:他們針對的是監察官,不是我。
嘖,好吧。

鹿鳴澤突然想起一件事,奧斯頓帶他去地下勇者的地方,就是為了查出幕後那個人,這兩個人會不會是一夥的?
地下勇者那件事,還沒有眉目麼?
奧斯頓有些意外鹿鳴澤會將這兩件事聯繫在一起:你覺得這兩邊是一個人?
鹿鳴澤點點頭:很稀奇麼?我以為你想得到。
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是如果是……那此人的心機之深沉,還真是超乎我的預估。我曾經抓住過一個強迫冷凍休眠我的手下事件的嫌疑人,我也曾經懷疑過那人背後的主子與地下勇者有關。嗯……但是不論如何嚴刑拷打,都無法從他口中得知那人是誰。

鹿鳴澤嘲笑道:喂,不是吧,你不是這方面的行家嗎。在專業方面遇上對手……這真可謂是龍遊淺水被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奧斯頓望著他,露出一個頗具深意的笑容:我這個行家的手段如何,你應該最清楚,我對別人比對你只會更狠。
鹿鳴澤頓時噎住:那怎麼會審不出?
只有一個可能,他並不知道主子是誰。那個人是個小貴族,是被家族推出來做替罪羊的。但是貴族之間的關係盤根錯節,想捋清楚誰是誰,也非常難。

鹿鳴澤抱著手臂思考許久,突然抬起眼:你說,那個人如果真打算跟你做對,會不會在格拉斯哥挖人?我們從這頭查起怎麼樣?
奧斯頓挑了一下眉頭:當然會。不過從格拉斯哥挖人的勢力太多了,但是選賢舉能,幾乎是被默認的慣例,即便查清楚有誰挖人,也說明不了什麼。
那可不一定,我有個辦法……也許可以試試。
什麼辦法?

鹿鳴澤眨巴眨巴眼睛從沙發上站起來,他走到奧斯頓身邊,猛地一拉他坐著的轉椅,椅子便順著牆根旋轉到窗邊,鹿鳴澤伸出手,越過奧斯頓頭頂,一把摁住了椅子。
如果被挖的是我呢?
鹿鳴澤笑嘻嘻地看著他,伸出另一隻手在窗簾下面輕輕一拉,整片窗簾都掉落在寬大的窗臺上。他半邊側臉被陽光照得異常明亮,鹿鳴澤就靠著窗邊,跨坐到奧斯頓腿上,後者下意識扶住他的腰。
鹿鳴澤湊過去用嘴唇輕輕啄了他一下:在這裡接吻會被很多人看見嗎?
奧斯頓摟著他上下打量鹿鳴澤幾眼:當然……”
他的辦公樓在最開闊的地方,午飯結束後,要回宿舍樓或者教室,都要經過這裡。
鹿鳴澤便將手指慢慢插進奧斯頓頭髮裡,側過頭,張嘴咬住他的唇瓣:那就激烈一點……”


104 瑞恩同學突然變得很狂
最近,格拉斯哥在竊竊私語地流傳著一個說法——奧斯頓侯爵看上了一個Alpha
喔,那個Alpha還是個學生。
至於這個Alpha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侯爵大人怎麼能跟Alpha在一起?!他明明應該配最美麗的Omega才對!
鹿鳴澤從外面走進來,史蒂芬正好碰見他,頓時愣住,鹿鳴澤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繞過他往屋裡走:幹什麼呢?杵在那兒跟木頭樁子似的。
蓋文推開自己的臥室門看了一眼,見到這幅景象又默默將門關上一半。他動作並沒有做過多掩飾,鹿鳴澤自然察覺到了,他突然轉頭看向蓋文:你又在幹什麼?
蓋文被抓包,不得不停下關門的動作,尷尬地朝鹿鳴澤笑了兩聲:……哈、哈哈,瑞恩,史蒂文,你們倆都在啊。
——
兩個室友各有各的不自在,表現不同,卻表達了同一個意思,他們肚子裡憋著話。

鹿鳴澤見他們這副樣子,乾脆往沙發上一坐,疑惑道:你們倆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蓋文給史蒂文打個眼色,示意他閉嘴滾回去,奈何後者從來是個不會看人眼色的傢伙,走到鹿鳴澤旁邊坐下。
蓋文,你也過來坐啊,別在那裡傻站著。
蓋文硬著頭皮走上前,史蒂文深吸一口氣,張嘴問道:你真跟尼古拉斯侯爵搞在一起了?
——
誰說那個Alpha是誰不重要?至少對於他兩個室友來說並非如此。

哎,史蒂文。
蓋文覺得史蒂文做人說話不能這麼直白,對著他又眨眼睛又搖腦袋,史蒂文卻像被打開了一個什麼閘門缺口一樣,突然崩潰了,完全聽不進人話——當然,他正常時大多時候也聽不進人話。
我不信我不信!尼古拉斯侯爵那樣英明神武怎麼可能是個基佬……”
鹿鳴澤抽了抽嘴角——嗯?誰說基佬就不能英明神武了,這個史蒂文,難道歧視基佬?
史蒂文說完這句話,眼圈居然有點紅了,雙眼閃著隱約的淚光,淚光中還帶著幾分嫌棄:就算是基佬,也應該跟我搞基,為什麼是瑞恩,我不承認,我才是尼古拉斯侯爵的忠實粉絲!
蓋文聽他越說越不像話,在史蒂文臉上用力推了一把:我拜託你說點正經的。
史蒂文整個人進入了不聽不聽的狀態,現在對於他來說,搞清楚鹿鳴澤怎麼把他偶像勾搭上手、兩人關係發展到什麼程度就是正經事。鹿鳴澤見史蒂文像只蝦米一樣縮在沙發上咣咣流淚,心裡生出幾分無奈。
你不是不喜歡Alpha嗎,幹嘛還想跟他談戀愛?
史蒂文哽咽半天,說:尼古拉斯侯爵這麼優秀的Alpha,是可以忽略性別的!而且……就算不談戀愛,來一炮也行啊。
滾!個色情狂……

蓋文卻從他們的對話中聽出不尋常的味道,他看了鹿鳴澤一眼,猶豫問道:你剛剛說……談戀愛?瑞恩,你現在是在跟奧斯頓侯爵談戀愛嗎?
鹿鳴澤條件反射地想要否認,出口及時變成另外一種回答:這很稀奇嗎?還是格拉斯哥不允許師生戀。
他說完就想打自己一巴掌,渾身的雞皮疙瘩爭先恐後往外冒,這真是太肉麻了,為什麼要給自己找不痛快。
蓋文怔愣半天,沉痛地拍拍鹿鳴澤的肩膀:大膽幹,瑞恩,我支持你。不要擔心學校裡有什麼風言風語,再倒楣都還有侯爵頂著呢!
鹿鳴澤被他拍得晃了兩下,他倒不怕什麼風言風語,他還擔心沒有所謂的風言風語呢。
不過我還是要多一句嘴,我看侯爵不像喜歡同性的樣子,瑞恩,你不要太當真。
鹿鳴澤覺得挺有意思,在他們眼裡喜歡搞基的人都有特定的模樣嗎,但是怎麼連他這個活生生的基佬都沒認出來?沒想到公佈跟奧斯頓的關係還能聽到這麼多有趣言論,搞得他很想打人。
鹿鳴澤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沒有選擇對的辦法,但是奧斯頓樹敵太多,現在仍然無法確定針對他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再不主動出擊,他們會陷入完全被動的狀態。倒不是說鹿鳴澤的方法比奧斯頓高明多少,他這樣做其實與直鉤釣魚沒有差別,能釣上的幾率也很小,但總好過鉤都不放。
只是,鹿鳴澤沒想到這件事會給他造成這麼大的麻煩,一開始還只是被偷偷圍觀,後來那些人見他沒有反應,膽子越來越大,漸漸的路上會有陌生人在路過時嘀咕一兩句含糊不清的怪話,鹿鳴澤也懶得理會——他的目標不是這些人。
這種情況持續了一段時間,鹿鳴澤突然反應過來,他不應該這樣低調,一味低調下去不但釣不到大魚,還會惹上蒼蠅。
於是某一次,他再次被陌生人擋住前路,陰陽怪氣地朝他笑的時候,鹿鳴澤二話沒說把他揍了一頓,對方捂著臉問他為什麼打自己,鹿鳴澤便笑道:你長得醜。
你別以為傍上侯爵就萬事大吉!就能橫著走!這裡是格拉斯哥不是你們鄉下!鄉巴佬!

鹿鳴澤坦然地笑了笑,又把他揍了一頓,他用腳踩著那傢伙的臉,湊近他說:照你的意思是說沒有侯爺,老子還打不死你了?來,你看看侯爺在周圍沒有?
那傢伙被踩得鼻歪眼斜,嘰嘰呱呱說沒有,鹿鳴澤就問,那你覺得我能不能打死你?那個人急忙點頭說能。
鹿鳴澤用軍靴底在他臉上狠狠碾幾下,把那人踩得五官扭曲:如果教官問起來,你怎麼解釋臉上的傷?
……說跟你……”

鹿鳴澤發出一聲不滿的鼻音:嗯?
說、自己……自己摔的!

鹿鳴澤這回勉強地哼了哼:這麼明顯的謊言,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挨揍了是嗎?
那個人有點崩潰:那你想怎麼樣!
你可以說跟同學切磋,太投入了,就變成這副德行。鹿鳴澤說完,往他腦袋上揍了兩下:不許提我的名字,聽見沒有!還有,下次再讓我聽見你嘴裡不乾不淨嘀咕些有的沒的,我可能會打死你。

鹿鳴澤鬆開他,看著那人狼狽的背影,眼底的凶光才慢慢收回去。他皺著眉頭,有些疑惑,本以為換了個世界不會有太多人在意性向這種問題,怎麼一提起性別相同,怎麼大多數人還是反應強烈?
還是只因為奧斯頓太過優秀,又位高權重,才引得一群人對他格外注目?
鹿鳴澤想不通,想多了心裡還不舒服,他溜著牆腳踢開一顆小石子,看著它蹦躂向遠方,忍不住笑了一下。
自那之後,鹿鳴澤不論是在課堂上表現還是平日裡作風,都高調得反常,以前是誰惹他一尺,他讓人三分,現在是看誰不順眼就揍,生怕別人不知道他靠山硬。
很快,瑞恩卡瑞萊就被刷成優秀但是鋒芒畢露的形象,現在提到瑞恩大家情緒都複雜極了,一方面怕他打人,另一方面私下裡會覺得他是個靠賣屁股上位的Alpha——這令一些大A子主義的人非常不爽。
鹿鳴澤不知道這樣一個高高立起的靶子是不是足夠給奧斯頓拉仇恨,倒是奧斯頓先受不了他,讓他不要做得這麼刻意。
鹿鳴澤摸著下巴想了半天,說:我覺得不是我做得刻意,而是火候還不夠,這樣,下次再有人問起你跟我到底是不是那種關係,你就斬釘截鐵說不是。
奧斯頓眉頭抽了一下:什麼?
——
作為這次流言的另一個當事人,奧斯頓同樣受到了很多人的關注。不過,因為這件事發生在格拉斯哥內部,即便親眼看到的人不在少數,口口相傳,也傳不出這個軍校,倒是沒對奧斯頓的名聲產生什麼大影響。倒是很少有人敢直接問他這件事的真偽,奧斯頓也從來沒有正面回應過。

不過讓他矢口否認與鹿鳴澤之間的關係……有點過分了。
奧斯頓狐疑地盯著鹿鳴澤:我覺得你在打什麼鬼主意。
鹿鳴澤愣了愣,地笑出聲:我能比你還會打鬼主意?我只是覺得既然瑞恩的人設被傳成那個樣子,我們為什麼不將計就計?這樣一個人如果真的跟你有瓜葛,很容易成為被認為成一個突破口。不論他們打算以我為目標,還是借我之手攻擊你,都會露出破綻。俗話說動則生變,如果對方按兵不動,我們怎麼反擊呢?
奧斯頓盯著他看了許久,才深深歎一口氣:隨便你怎麼鬧吧,不過我覺得這沒有必要,我們不動,他們也動不了,頂多讓事情陷入僵局。我不想放你出去冒險。
呵,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奧斯頓搖搖頭:你又不是神明……”
不過事情出乎鹿鳴澤的意料之外,比起成為一個靶子,他卻先成為了某些人眼中的可憐人,比如蓋文,他現在整天憂心忡忡地跟在鹿鳴澤身邊,欲言又止。
……其實他聽過許多類似的話,平民就不要肖想貴族了,更何況人家都沒正面承認過他們之間的關係。
連續幾個月,鹿鳴澤不勝其擾,幾乎想跟蓋文絕交。到後面,就連史蒂文都對鹿鳴澤和奧斯頓這件事看開,尤其他們後面再也沒發生過什麼事,他就安慰自己可能是大家集體眼瞎,繼續吃吃喝喝追偶像,蓋文還是擔心著。
鹿鳴澤有時候還真挺想讓他變回以前那個陷入戀愛什麼都看不見的蓋文。談自己的戀愛去吧,幹嘛總是想管他。
有一天,蓋文引薦了一位自己的朋友給鹿鳴澤和史蒂文認識,兩個人都心知肚明,想必這位就是跟蓋文在宣講會上認識那個,他確實很討喜,雖然是個貴族,卻沒有什麼架子,人很陽光,性格與蓋文很相像。不……應該說他比蓋文還要熱情洋溢。
只不過等他們熟了以後,那個傢伙也加入了蓋文的勸說隊伍裡,力圖勸說鹿鳴澤找回作為Alpha的尊嚴。
鹿鳴澤表面上只能笑著虛心接受,在奧斯頓面前卻大吐苦水:那兩個人熱情過頭了!像居委會大媽一樣!我覺得我要撐不住了。他本來針對的是敵軍,卻沒想到差點被友軍擊落。
奧斯頓面帶微笑看著他:要不然我們公開關係?這樣你就不是單方面付出,你的朋友也不會再為你煩惱。
鹿鳴澤翻個白眼:都到現在了,肯定沒用。而且那個人很奇怪啊,跟我說侯爵喜歡的是Omega不是Alpha,跟你肯定只是玩玩,不要再為了前程委屈自己云云。
鹿鳴澤還嘀咕:你什麼時候喜歡Omega了?他怎麼這麼篤定你不是基佬?
奧斯頓突然疑惑地皺起眉頭:那個人是個貴族?
鹿鳴澤點點頭。
在某個小範圍的貴族圈中確實有這種說法,尼古拉斯侯爵每天晚上都要有Omega陪伴才能好好睡覺。
鹿鳴澤立刻抓住了重點:小範圍?
奧斯頓突然笑道:那你就著重跟這位貴族小朋友接觸一下吧,既然他勸說你放棄我這棵大樹,將來說不定會為你引薦另一棵更厲害的樹。
鹿鳴澤還沒反應過來,奧斯頓又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瑞恩的人設中,有驕傲這一項嗎?
鹿鳴澤愣愣道:或許……可以臨時加上?你想到了什麼?
奧斯頓拍拍鹿鳴澤的肩膀:那你繼續完善人設吧。


105 你親夠了吧?
蓋文的朋友名叫羅勒,是一名肄業生。
尼古拉斯侯爵喜歡Omega這件事,僅在小範圍的貴族之間流傳,所以奧斯頓確定此人與這部分貴族有關,也最有可能是他的敵人。對方到底是單純出於好心提醒鹿鳴澤,還是有其他的目的,至少現在看來還說不清楚。
他調查了羅勒的姓氏,調查結果不怎麼樂觀。加爾華蓋這個貴族已經沒落多年,沒落之前也是中立派,沒有依附什麼大貴族,看上去清白無辜。
好在奧斯頓經驗豐富,辦過很多類似案件,尼古拉斯又是幾代積累下來的貴族,奧斯頓對貴族之間盤根錯節的關係有一定瞭解。每個家族中延伸出很多細小的分支,通過朋友、師生、婚姻等聯繫在一起,這種盤根錯節的隱性關係想要調查清楚會非常麻煩。
鹿鳴澤對此一無所知,頓時覺得頭大如鬥,他最喜歡的方式是快刀斬亂麻,奧斯頓的行事作風跟鹿鳴澤完全完全相反,他對於細緻活兒最為擅長。
問題是肯定有的。
奧斯頓將一份資料扔在桌子上,讓鹿鳴澤看:這是羅勒近幾年的成績表,總體成績很平均——應該說是平庸,每年的總分都擦著不夠畢業資格的分數線,某種程度上,這也是本事。
鹿鳴澤翻了幾張資料,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你是說他故意的?肄業四年……如果他是專門為主子拉攏人才的獵頭,那這四年裡他們可積累了不少人脈啊。不過羅勒大大咧咧的,還真不像有心機的人。
真正有心機的人都沒有精明相。

奧斯頓靠在鹿鳴澤身邊,笑著看向他:但是這樣一來,也留下了很多破綻,越複雜的關係網破綻越多,只要能牽出一支順藤摸瓜,仔細排查,總會有意外之喜。
那也太慢了,軍校裡這些就不提了,就說他們家,雖然屬於沒落貴族,但是一個家族總有幾百號人吧,加上朋友、親戚,上千也有了。要把每個人的關係排查一遍,可是不小的工作量。到時候可能我們還沒查出個什麼鬼,就被人家連鍋端掉了。我覺得最保險的辦法就是讓我打入他們內部,取得對方信任,然後接近他們Boss……哎喲!

鹿鳴澤捂著腦袋瞪視奧斯頓,後者伸手摟過他的腰,以額頭抵住他的額頭,他盯著鹿鳴澤眼睛裡跳躍的微光說:你有點興奮過頭。
我是為你好。

鹿鳴澤用一根手指頭戳著奧斯頓的額頭推開他:而且,你不是也讓我多跟那個人接觸嗎?接觸多了,我們說不定就能打入他們內部。
——
做特工,誰不興奮啊。

鹿鳴澤並非一個安於平淡的人,他好像有一個隱性人格,歡冒險、喜歡挑戰不確定的,這也是他當初救了奧斯頓的原因,但是同時有一個顯性人格,天生害怕麻煩,以至於在很多事上顯得冷漠消極,現在上面有人幫他兜著,鹿鳴澤還是很樂意摻一腳的。
奧斯頓也不戳破他,只提醒道:你如果想引他自己上鉤,一開始就不要太主動。
鹿鳴澤了然:欲擒故縱?
奧斯頓笑著說:看來我又白操心了。
搭上羅勒的橋並不難,可能因為蓋文的關係,也可能因為羅勒本來就存著結交之心,幾個人一開始只是一起出入食堂,私下切磋身手,後來漸漸的他們有一些活動也帶上鹿鳴澤。
這期間鹿鳴澤又發現了一件事——羅勒的身手很好。儘管他在有意識隱藏自己的優秀,基礎功卻騙不了人,對上手之後幾招就感覺出來了。
其實有一個奇特之處,鹿鳴澤早就注意到了,這個星球的人在作戰時更加依賴熱兵器和機甲,對於體術鍛煉要求很低,這也是為什麼他能把兩個助教撂在地上的原因,像能被他評價為身手好的人到現在為止只有兩個,一個是奧斯頓,一個就是羅勒。
當然,羅勒要比奧斯頓垃圾一點。
而且談吐間鹿鳴澤能感覺到羅勒的個人魅力,他的見識很廣泛,對某些時政問題也有獨到的見解,鹿鳴澤不相信這樣一個人會肄業四年都畢不了業。
真是越瞭解越覺得他可疑。
瑞恩,你最近還跟尼古拉斯侯爵來往嗎?
某一天活動結束後,羅勒突然問了鹿鳴澤這樣一個問題,鹿鳴澤回憶了一下,猛然記起自己的瑞恩人設好像很久沒有操癡情這一項了,於是迅速低落下來,默不作聲地收拾好自己的背包往外走。
羅勒愣了一下,把自己的背包扔進蓋文懷裡:你在這等我們,我單獨跟瑞恩聊聊。
哈?

他說完沒理會蓋文,立刻跟上鹿鳴澤:瑞恩,等等我!
鹿鳴澤借著將背包甩到肩膀上的動作掩飾唇角的笑容,轉過臉故作憤怒地瞪著羅勒:你跟著我做什麼?!我不想聊這件事。再提就絕交。
羅勒握住鹿鳴澤一隻手看著他:你覺得我是那種看熱鬧的人麼?我只是想幫你。
幫我?

鹿鳴澤冷笑一聲,用力甩脫羅勒的手: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忙,我也沒有遇到困境。你如果再不識相,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瑞恩!

羅勒認真地盯著他,目光灼灼:我們是朋友!我不會像其他看熱鬧的人一樣那種態度。找個地方聊聊好麼?
沒什麼可……喂!放開我!

鹿鳴澤掙了兩下,然後就面帶怒氣地被拖走了。
羅勒帶他到活動中心外面的公園找了一處石凳坐下,還往四下看了看,見沒有人,這才開始切入正題:瑞恩,你先告訴我,尼古拉斯侯爵是不是最近沒有聯繫你?
鹿鳴澤翻著白眼回憶了一秒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不耐煩地把手抽回來:關你什麼事,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別人過問。
羅勒失望地搖搖頭:瑞恩,你還記得自己是Alpha嗎?
“……”
說實話還真不記得了,偽裝劑好久都沒噴過,奧斯頓一聞那玩意兒就會變得跟瘋狗一樣。

你這麼優秀,原本就不應該委身於誰之下,即便對方是個侯爵。如果有機會讓你保留Alpha身份的同時,可以有平步青雲的機會,你願不願意?
鹿鳴澤斜了他一眼:你在說什麼,我沒有想平步青雲。
羅勒皺起眉,他本來就長得英朗帥氣,皺眉時更有味道了:來到格拉斯哥的所有人都有遠大志向,這很正常,想走捷徑也很正常,畢竟人都是有惰性的。但是有的捷徑容易走,有的捷徑永遠不要走。
鹿鳴澤露出嘲諷的笑容:這種話由你說起來還真彆扭,你不是一直都說應該靠自身的努力完成目標麼?
羅勒突然笑了笑:那或者,你喜歡叫它做機遇。
說得還挺好聽的。
鹿鳴澤興味道:你可以給我什麼機遇?
我雖然不行,但是有人可以。

鹿鳴澤看著他沒說話,羅勒靠近他,壓低聲音道:你就甘心這樣被耍麼?侯爵只喜歡Omega,這件事在某個範圍內是公開的秘密,但是就算這樣他還跟你做那種事。你沒有接觸過權力中心是怎樣一種狀態,侯爵的身份讓他可以擺平生活中大部分麻煩,比如你們的關係……最後被輿論傷害的只有你,侯爵根本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鹿鳴澤握緊雙拳,牙關緊咬,額頭上青筋暴起,他看上去快要氣瘋了。不得不說,羅勒的話確實很容易挑起人的憤怒,如果鹿鳴澤真的像他所描繪出來的瑞恩那樣,能力優秀,鋒芒畢露,被這樣一挑撥,可能就要衝去辦公室跟奧斯頓同歸於盡了。
你先不要生氣,我知道,你根本不是那種人。但是你要明白,侯爵到底為什麼可以這樣肆無忌憚。
鹿鳴澤咬牙切齒地問:為什麼?
權力。因為他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你難道就不想讓傷害過你的人對你得到報應嗎?如果我是你,我一定要讓侯爵為他所做的事情後悔終生!
“……”

但是其實人家也沒做什麼吧,即便拋開鹿鳴澤主導這點,對方也就親了……親了一下而已,羅勒的語氣這麼嚴肅,不知道的以為奧斯頓殺了他爹媽。人心原來可以這麼邪惡,顛倒黑白。
鹿鳴澤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入戲,他面無表情地看了羅勒一眼:他天生就是貴族,我天生就是平民。而且他還是聯邦政府中擁有最大特權的監察官,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在權力的領域超越他?
羅勒盯著鹿鳴澤看了許久,篤定地說:很快就會有的。
鹿鳴澤眯起眼睛——他終於要說重點了?
嗤,別做夢了,聯邦政府現在明面上是總統執政,但是掌握實權的分明是尼古拉斯家族,總統的所有決策都要監察官點頭,就連總統大選都得經過他的同意。你覺得你的權力可以比總統還大?
羅勒深吸一口氣:現在這一屆總統是不行的,但是不代表以後永遠不行。
什麼意思?你還能當總統?

羅勒見鹿鳴澤一副上鉤了的模樣,反而放鬆扯線的力度,他微笑著說:如果你不相信,就等下個月總統大選之後再來告訴我你的決定吧。
“……”

豈不是黃花菜都涼了?
*
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是這樣,欲擒故縱,欲擒故縱……現在那孫子也跟我玩兒欲擒故縱這一套,你說吧,怎麼辦。

鹿鳴澤把自己扔進沙發裡,抱著雙臂看向奧斯頓,他一臉悶悶不樂的表情:那孫子說了,讓我總統大選之後再找他,上面那位對總統的位置志在必得啊。
奧斯頓永遠雲淡風輕,或者說無動於衷:他不是說你不相信的話才在總統大選之後找他麼,你也可以在那之前找。
鹿鳴澤皺起眉:那豈不是顯得我很上趕著?
奧斯頓看了他一眼,遞過來一杯咖啡:要再多加點牛奶麼?
你給我多加一兩二鍋頭唄。

鹿鳴澤接過杯子,卻絲毫不領情,他覺得奧斯頓這樣是在把他當小孩子。
奧斯頓笑著靠在桌邊,低下頭正好俯視著鹿鳴澤:我這裡沒有二鍋頭,倒是有一種低酒精濃度的紅酒,味道還不錯。
啪啪!

鹿鳴澤敲了兩下桌子:說正經的呢,誰跟你說紅酒。
沒關係,他現在其實想拉攏你,目的也很明顯了,對方要對付我。嗯……不過事情的走向倒是出乎我意料,我以為他們會以你作為突破口,讓你成為我的政治污點,沒想到是直接拉攏?

奧斯頓輕輕撫住嘴唇,沉吟道:為什麼這麼做?你一個新入學的士兵,沒有背景也沒有錢財,就算很優秀,也不值得如此的信任。
鹿鳴澤想翻白眼,卻聽奧斯頓接著說道:還有另外一個可能……他們還沒有信心與我為敵,或者領頭人行事太過謹慎……穩步前行已經成為他的習慣。
奧斯頓沒有完全把自己的思路說出來,鹿鳴澤聽得雲裡霧裡,聽了沒幾句就暈了,他鬱悶道:這些跟拉攏我有什麼關係……好了,這件事暫且放在一邊,先想想怎麼解決總統大選的事。
奧斯頓突然回過神似的,他笑著看向鹿鳴澤:這件事倒是不用擔心,我已經有對策了。你過來我說給你聽。
奧斯頓朝他勾勾手指,鹿鳴澤便半探身湊上去,他一靠近,就被奧斯頓托住脖子,然後側頭吻上去。鹿鳴澤愣了一下,奧斯頓緊接著將他用力一拉,轉身壓在辦公桌上吻得更加深入。
過了許久,奧斯頓終於停下來,鹿鳴澤深吸一口氣,第一反應就是左右看看,發現窗簾好好地遮著,也沒有人來,他略帶惱火地問:你幹什麼!
奧斯頓看著他微笑道:我沒幹什麼,就是突然想吻你。
“……”

奧斯頓見鹿鳴澤氣得要暴起傷人了,才趕緊抓住他的手安撫:我們說到哪了?對,總統大選。
鹿鳴澤深呼吸一次,準備從桌子上爬起來:沒錯,總統大選你打算……唔!
鹿鳴澤滿臉黑線地咬著對方伸進他嘴裡的舌頭,要不是手被按著,他早就打人了——這傢伙是不是有毛病啊!
這次的吻持續時間要更長一些,奧斯頓終於吻夠了之後,才抬起頭,他在鹿鳴澤濕潤的唇瓣上啄吻幾下,微笑道:我說真的,突然想吻你。阿澤,你不覺得自己最近忙過頭了嗎?
鹿鳴澤仔細回憶了一下,他發現自己最近確實很忙,還經常請假翹課,但是……他們明明昨天晚上剛睡過啊?!
鹿鳴澤手癢癢的,很想打人,又有些不近人情。他胸口劇烈起伏了幾次:“……那現在呢?你親夠了吧!
還沒,還想要。
滾!!!



106 長得醜的一般都不是主角
鹿鳴澤昨天主動去找羅勒,明示自己願意跟他幹,對方對他選擇棄暗投明這一點,表示很欣慰。但是羅勒仍然堅持只能在總統大選那天帶他去見那位大人,不能因為鹿鳴澤一個人毀了大人的計畫。
鹿鳴澤這次很淡定,表現出了充分的理解。他暗自想,總之這次總統大選不會如期舉行,等兩天就等兩天。
特殊議院的建立對於奧斯頓一方不全是壞事,他的權利被分走的同時,也延長了討論政事的時間。加冕前夕的會議上,特殊議院的老傢伙們倒是不怕死,頂著亞德里恩的視線硬著頭皮說這件事應當再議
亞德里恩臉上的笑容幾乎掛不住,奧德里奇這時突然面無表情地看向他,說道:亞德,你還年輕,為什麼這麼急著找繼承人。
亞德里恩有一瞬間怔愣,隨即笑著眯起眼睛:我哪裡還年輕,就算臉還年輕,心態也老了。哦,對了。這種場合你應該稱呼我總統,尼古拉斯公爵。
奧德里奇沒有對亞德里恩的視線有什麼特殊反應,只淡漠地看著他,但是坐在他周圍的議院成員,都感覺到了一股冰冷的氣息,不約而同地屏息凝神。
奧德里奇說:在沒有合適的候選人時,由上一任總統連任,這是聯邦憲法的規定,你作為總統,也必須遵守。
現在並非沒有合適的繼承人。
誰?

亞德里恩輕輕吐出一口氣:我屬意烏利爾,他自小跟在我身邊,被當作繼承人培養,我相信他能成為英明的君主。
這次奧德里奇還沒有開口,已經有一個老傢伙提出反對:大王子雖然能力很強,但是他在斯諾星犯下的錯誤還沒有徹底糾正,死亡人數甚至沒有完全統計。大王子在這件事上于德行有虧,不適合做繼承人。
亞德里恩向來獨斷專行,但是他喜愛的兒子確實鬧得過頭,即使是他也沒辦法強行將烏利爾推到那個位子上。
亞德里恩看向他:那你的意見呢。
提出反對意見的那個人卻支吾著說不出話:繼承人……繼承人這種事我一個人提出意見,還是要大家一起討論才能決定。不過,我看小王子聰慧機敏,可以考慮。
這個人有一個外甥,是七王子看中的Omega,他支持七王子很正常。
但是坐在旁邊的人就不贊同了:小王子年紀還小,也沒在戰場上歷練過,統治一個國家可不是只靠小聰明就可以的。我倒覺得四王子不錯,將來一定是為仁慈的總統。
之前被他反駁了的成員不服氣地哼道:仁慈是必須的,但不是全部。
巴拉巴拉……”
嘰嘰呱呱……”

如此一來,眾議員們倒是吵起來了,奧斯頓坐在螢幕裡面只笑不說話,直到亞德里恩發話讓他們閉嘴。
既然你們意見這麼不統一,還是讓奧斯來做決定吧。
亞德里恩轉向奧斯頓,半路卻不小心接住了奧德里奇的視線,對方看著他冷冷說道:監察官。或者你可以叫他奧斯頓侯爵。
亞德里恩像沒聽見似的,都沒看奧德里奇一眼。
奧斯頓等他們這番交鋒過後,才開口:這麼重要的事情,我個人做不了決定,還是繼續討論吧。
亞德里恩有些生氣:監察官也做不了決定?那以往是怎麼決定的?
奧斯頓好脾氣地笑了笑:上一任監察官是在有既定候選人的條件下通過選舉的,而我們到現在還沒有挑出一名候選人,讓我如何做決定呢?
上一任監察官是奧德里奇,通過的候選人就是現任總統。此次會議的最終結果是亞德里恩只好同意暫時將總統大選的期限後延。
鹿鳴澤耐心等了兩天,羅勒便來找他了,一見面就說請鹿鳴澤去看球,鹿鳴澤順口一提要不要叫上蓋文,羅勒馬上說:不用了,下次我單獨請他。
羅勒所說的球賽是在格拉斯哥中最受歡迎的機器人球賽,每年舉行一次。
雖然主辦方是校方,卻面向整個星際開放,機器人必須自備,勝者獎品豐厚,如果勝利一方是格拉斯哥的學生,更有加學分的獎勵。而且由於這是為數不多可以給社會人士和格拉斯哥的學生交流的機會,很多想要從格拉斯哥中物色人才(或者聯姻對象)的社會人也對此非常熱衷。
參加比賽的學生更可以借此機會展現自己,運氣好的話就能被厲害的靠山看中。
比賽的費用和獎金都由校方提供,只是會收取高價門票,想報名參加比賽的費用更高,但是即便這樣,還是有很多人趨之若鶩,不論門票還是報名票,一票難求,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
鹿鳴澤仍然對此疑惑不已,他不覺得自己一個新人值得羅勒花這麼大手筆去拉攏,難道有什麼方面他沒考慮到?
帶著這樣的疑惑,鹿鳴澤跟著羅勒來到球場。來這裡的人有專心想要看比賽的,但是更多的是像他們這樣,表面上在看比賽,實際上是來找人。羅勒買的門票是B2B3兩個相鄰的座位,他們坐下後,場上的比賽已經如火如荼地展開了,兩個機器人做得像機甲一樣高大,感覺再裝上炮口就可以上戰場了。
機器人球賽在最開始時還是用小型機器人參賽,有些甚至會採用機器人管家那種,但是隨著比賽規模擴大,機器人也越來越高級,賽個球像上戰場。
鹿鳴澤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他對這種高科技的東西很感興趣,地球上沒有,他就當在看一場3D真實版的特技。
羅勒一開始也跟鹿鳴澤一樣,認真盯著賽場,但是這種狀態持續沒多久,他就開始不動聲色地東張西望,鹿鳴澤注意到,他雖然往周圍看的次數都差不多,但是放在A區的注意力明顯更高。
鹿鳴澤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到幾個普通衣著的雄性,如果不是他們神色明顯比周圍人警惕,鹿鳴澤都看不出來這些人有問題。他還在那幾個人中間看見一個身穿花袍的男子,幾個人隱隱以他為中心,形成一個保護圈。
最中間的人最值錢,花袍子難道就是他們的Boss
鹿鳴澤有些激動,他裝作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你一直在看什麼啊?那邊有熟人?
羅勒瞥了鹿鳴澤一眼,然後湊到鹿鳴澤耳邊壓低聲音說:我們約的人在那邊。
鹿鳴澤皺起眉頭:直接過去找不行麼?像特務接頭似的。
當然不行,得對方同意了我們才能過去。對了,你見到他的時候不要亂說話,一切都由我來說。
好,我保證不說話。只要看到他的臉就行了。

場上球賽進行到一半,羅勒藉口上廁所,起身離開,他示意鹿鳴澤跟過來,鹿鳴澤了然地點點頭。羅勒走後,鹿鳴澤抱著手臂深深歎口氣——還是覺得像特務接頭,怪不得奧斯頓這麼久都沒弄清楚對方的身份,這個人也太謹小慎微了。
鹿鳴澤在羅勒走後一段時間才跟上去的,到了洗手間,有一個穿黑衣的人保鏢站在洗手間門口,鹿鳴澤一走過去就被攔下了。這場景很好笑,難道上個洗手間還要清場包圓?他甚至腦補出對方下一句要說對不起洗手間已經滿了請去別的洗手間的場景。
我是來找羅勒的。
鹿鳴澤朝洗手間門內看了一眼,一臉有故事的表情:是他讓我來找他哦。
——
約見場所是洗手間,這也沒誰了。

保鏢很稱職,擋著鹿鳴澤不讓他靠近,他正想要不要靠武力闖進去,另外一邊離得挺遠的房間門突然被打開,鹿鳴澤條件反射看過去,羅勒從屋裡探出頭:“……在這裡!
他表情有些猙獰,可能有一句白癡沒來得及罵出口。
鹿鳴澤趕緊跟過去,他還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那位保鏢大哥一眼,現在確信來看球賽的都是有級別的人物,上個廁所都要保鏢看著,很有派頭。
出乎鹿鳴澤的意料,接見他們的人並不是他之前看到的花袍子,而是一個中年人,看相貌很一般,就是普通的路人相,他會是幕後那個人麼?
鹿鳴澤進屋之後,對方先上下打量他一通,然後滿意地點點頭:你就是瑞恩卡瑞萊?請坐吧,既然是羅勒推薦的,想必你是個非常優秀的學生。
鹿鳴澤一邊坐到椅子上一邊朝他客氣地笑笑:過獎過獎,怎麼稱呼你?
羅勒看了鹿鳴澤一眼,後者想起來他之前的囑咐,不動聲色地朝他點點頭。對方談話風格倒是開門見山,自我介紹過後就問他是不是和奧斯頓關係很好,鹿鳴澤心想,那看來這些人並非單純看重他這個人,而是看中了他與奧斯頓有過關係。
鹿鳴澤眉頭一皺:有過一點交集。他表現得像個急於出頭又不想靠別人關係的渣男,就是不知道對方有沒有領會到自己的演技。
他們又談了一些,對方說話套路跟面試官差不多,鹿鳴澤卻還在想剛剛那個花袍子。
瑞恩?瑞恩!大人問你話,你還在走神?
鹿鳴澤猛地站起身:不好意思,我突然想去個廁所。
羅勒愣了一下,他見鹿鳴澤真的說完就離開,一下子站起來:瑞恩!這傢伙也太不懂禮貌了吧!
鹿鳴澤當然不是要去廁所,他只覺得不對勁,一出房間他就朝球場跑過去——這個中年人絕對不是他們的Boss,那個花袍子才是他要找的人。
觀眾席繞著賽場呈環形分佈,席位很多,好在鹿鳴澤記得自己的座位在哪兒,而且觀眾席分為四個區,AB兩區連在一起,A區恰好在B區前面。鹿鳴澤找到B2座位之後,四處張望,卻沒有發現花袍子,往入口處一看,見他已經走到門口,幾秒之間已經要離開了。
鹿鳴澤從後面追過去,被跨過的觀眾發出一片厭煩的聲,嫌棄鹿鳴澤擋了他們的視線。但是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對方一邊往外走一邊將袍子上的兜帽戴上,鹿鳴澤抻長了脖子也沒看清對方的臉。
迎面走來幾個想離開上廁所的觀眾,鹿鳴澤跟他們對上,一邊往前走一邊往旁邊撥開對方:讓讓讓讓!麻煩讓一下!
但是前面的人越來越多,鹿鳴澤重重歎一口氣,猛地提氣跳了起來,然後往某個看客腦袋上一踩,半空中翻著跟鬥躍了出去。
他落地後連對不起都沒來得及說,頭也不回地往前跑,但是等他沖出賽場,花袍子卻沒了蹤影。他們是校外觀眾,應該不會走學生通道,鹿鳴澤便挑了一個通道追上去。好在那些人沒有走遠,鹿鳴澤追了沒多久就聽到腳步聲。
他不敢跟得太緊,一路上放輕腳步跟在後面,一直跟到對方遞上通行證離開通道,鹿鳴澤才敢出現。但是出口的地方有人看守,見鹿鳴澤穿著學生制服就伸著胳膊讓他回去,鹿鳴澤見那群人越走越遠,急得要跳起來。
——這種能讓他近距離接觸到幕後boss的機會以後肯定不會再有,錯過一次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遇見。不對,他不能錯過,萬一那個花袍子就是奧斯頓要找的人怎麼辦?
鹿鳴澤一邊往前沖一邊扒拉門衛的手:這位大哥,拜託你讓我出去一下!我找人有急事!他說著一隻腳已經爬上了通道口的柵門。
不行!同學,請你馬上下來!不要再攀爬了,否則我們會通知你的教官。
靠!通知就通知吧,總之他又不是沒被罰過。
鹿鳴澤才不聽他們的警告,嗖嗖往上爬,爬到一半被扯住了褲腿。眼見著花袍子就要登上飛行器,鹿鳴澤情急之下,朝他們幾個人大聲喊了一句:喂!那個穿袍子的!
那個人條件反射回過頭,鹿鳴澤像只猴子一樣抱著柵門瞪大眼睛望向他,對方又淡漠地把頭轉回去,然後消失在飛行器入口處。
鹿鳴澤這時也被兩個門衛大哥從通道門上扯下來,兩個人像抬死豬一樣抬著他,——喲!把他扔回通道裡面,鹿鳴澤被摔得嗷地一聲,滾出去老遠,他憤怒地從地上爬起來,用力拍拍灰:你們下手太重了吧!
再胡攪蠻纏我們下手還能更重一點!

鹿鳴澤無奈地擺擺手:好好好,我回去行了吧。
他轉身離開的同時忍不住皺起眉——他最終還是沒看清那個人的臉,對方臉上戴著一張黑色面紗,兜帽戴在頭上,將容貌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憂鬱的眼睛。
沒錯,憂鬱,第一感覺就是憂鬱。
鹿鳴澤覺得那雙眼睛很熟悉,但是,到底在哪裡見過呢?


107 鹿鳴澤的愛,在哪兒呢?
這真是太糟糕了,追了這麼久就追到一雙眼睛,回去怎麼跟奧斯頓說?
——這位哥哥看起來有點眼熟喔。
唉,這顯得他業務能力也太差了吧。
這邊羅勒追出來,終於找到鹿鳴澤,一看見他大為光火:你怎麼一句話不說就走了?作為引薦人我很尷尬。他當時看出來鹿鳴澤是尿遁,另一個人也看出來了,鹿鳴澤走後,他還被對方給臉色看,確實很尷尬。
鹿鳴澤應變很快,面色不善地盯著羅勒:你尷尬?他一直在侮辱我,我為什麼還要待下去,你有沒有想過我尷不尷尬。
羅勒怔愣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鹿鳴澤說的是對方抓著他跟奧斯頓的關係不放,一時不知如何反駁。瑞恩的人設中驕傲的成分被鹿鳴澤操得過高,以至於羅勒在聽到他為這種事發飆的時候竟然覺得很正常。他一開始也是看中了鹿鳴澤寧折不彎這一點,現在在他這方面性格上吃了虧,算是自食其果。
但是鹿鳴澤心裡又有計較,沒追到他認為的那個可疑人,所以不能輕易斷了羅勒這邊的線,尷尬的沉默沒持續太久,鹿鳴澤就先打破這種氣氛,他乾咳一聲,仿佛有點理虧:大不了,下次見面我親自跟他解釋。
羅勒哼道:你還想有下次見面?
鹿鳴澤瞥他一眼:哦?沒有了嗎?我們又不是面試上崗,如果對方想收我,就算我得罪了面試官,他們依舊會收我。
如果對方對他沒興趣,鹿鳴澤就連表現的機會都沒有。
羅勒有點生氣,但是對他完全沒有辦法——因為從一開始,他就只是一個溝通雙方的橋樑而已,他的意見,是最不重要的。
鹿鳴澤與羅勒分手之後就回了寢室,蓋文剛洗完澡走出來,一看見他就咧開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喲,回來了,比賽怎麼樣?
鹿鳴澤隨口胡謅:比特贏了……你怎麼又在公共浴室洗澡,你屋裡不是有浴室嗎?
嘿嘿嘿,這邊空間大嘛,洗的舒服。

鹿鳴澤搖搖頭,打個哈欠往自己臥室走去,順口提醒道:早點睡啊,晚安。
他這一整天忙裡忙外,身體和腦子都沒閑著,尤其跟那些人勾心鬥角,腦漿都要被榨幹了。
真不知道那傢伙怎麼活下來的,得多累啊……”
他一邊嘀咕著一邊把身上的制服拉鍊拉開,外衣隨意扔在地上。有人從身後靠近,給他把衣服撿起來,鹿鳴澤也沒在意,只當是機器人管家。

但是當鹿鳴澤脫光上衣準備進浴室時,卻有人從身後突然抱住他的腰,鹿鳴澤微微瞪大眼睛,身後那人熟悉的氣息馬上又讓他安靜下來。
你怎麼在這裡?
奧斯頓抱緊他的腰,將臉輕輕蹭在鹿鳴澤耳邊:等你啊。今天還順利麼。
鹿鳴澤任由他抱著,自顧拉開浴室的拉門走進去:不怎麼順利,羅勒倒是給我引薦了一個人,但是我覺得那傢伙就是個小嘍囉。
他將白天裡發生的事情大體跟奧斯頓說了一下,正想去放浴缸裡的熱水,發現浴缸裡的水是滿的,手一伸進去,是他最喜歡的微燙感。鹿鳴澤臉上漸漸不耐煩的表情便變得笑容滿面,握著奧斯手回頭在他臉上親一下。
你今天怎麼變成田螺姑娘了?
奧斯頓趁機湊過去,抱緊鹿鳴澤吻住他,後者配合地回應他,奧斯頓將手指從鹿鳴澤指縫中擠進去,將他握緊。
鹿鳴澤微微壓低下頜,將唇上的濕潤舔掉:“……你最近真的黏糊過頭了。
我不這樣認為。

奧斯頓一點都不覺得難為情,繼續像一張狗皮膏藥一樣貼在鹿鳴澤背上:我想幫你洗澡。
鹿鳴澤斜他一眼:我又沒殘廢。
但是你還記得我以前給你洗澡嗎?我突然想重溫一下。
滾蛋!

那叫洗澡?那叫用刑!
鹿鳴澤推開奧斯頓的手,自己脫了褲子跨進浴缸裡躺下,燙熱的溫度剛剛好,鹿鳴澤舒服地歎出一口氣。奧斯頓也沒有離開,在浴缸旁邊蹲下,然後握住鹿鳴澤的手看著他,他的眼神仿佛鹿鳴澤是個病入膏肓的絕症病人。
鹿鳴澤被看得渾身發毛,心裡猛地打個激靈:你不會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吧?
奧斯頓盯著他沒說話,鹿鳴澤一下從浴缸裡坐起身,微微蹙眉:到底怎麼了?
奧斯頓許久才說:我對你好你都覺得是有目的的嗎?
鹿鳴澤愣了一瞬,然後躺進熱水裡:那倒不是,我覺得你不是那種會伺候人的類型。事出反常必有妖……咳,好吧,我以後儘量不懷疑你。
奧斯頓終於不用那雙灰色的眼睛瞪他,他坐到寬闊的浴缸邊緣,對鹿鳴澤招招手:過來,我幫你。
鹿鳴澤便靠過去,倚著奧斯頓的身體,後者手伸進水底去摸毛巾,鹿鳴澤就順勢把腦袋擱在奧斯頓腿上,他仰起頭朝他笑嘻嘻地說:給我擦舒服點啊,這一天累死我了。
奧斯頓超鹿鳴澤伸出濕漉漉的手,後者條件反射閉上眼睛,下一秒卻被捏住了鼻子,鹿鳴澤睜開眼看他,奧斯頓在他鼻子上用力一捏:我看你才是習慣被人服務的那個。
鹿鳴澤摸摸自己的鼻子,在奧斯頓腿上找個更舒服的位置躺著,他安靜下來之後,腦海裡又不由地浮現出那雙略帶憂鬱的眼睛——總是覺得眼熟,但是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你說,我還要不要跟羅勒去見那個人?我覺得他們還不想放棄我。
奧斯頓用毛巾在鹿鳴澤胸前漂亮的肌肉線條上輕輕擦拭,搖頭道:他只是雜兵,不是真正的幕後,你即使跟他去,要爬到夠資格見花袍子的位置,還不知道要多久。從付出和收益兩方面來比較,不經濟。
鹿鳴澤輕輕吐出一口氣,看著頭頂的天花板:但是如果我不去的話,根本接觸不到花袍子,我現在又想不起來他是誰,我們這邊就陷入僵局了。
奧斯頓把手壓在鹿鳴澤頭頂,微笑道:不用你操心,我能解決。
鹿鳴澤回過神,不爽地看著他:憑什麼不讓我操心?我告訴你,之前說的那個計畫要繼續實行,不能半途而廢,知道嗎?
奧斯頓不知道在想什麼,目光沉沉地盯著他,許久點點頭:好。
鹿鳴澤皺起眉頭:你這是什麼表情,你難道在質疑我的業務能力?
奧斯頓突然笑道:沒有,絕對沒有,你的業務能力我都是看在眼裡的。
他說完低下頭,輕輕吻住鹿鳴澤,他的手在水下握緊鹿鳴澤的雙手,舌尖與指尖一同糾纏深入。
但是,現在能不能讓我看看你其他方面的業務能力
(刪減)
阿澤,說愛我。
鹿鳴澤閉上眼睛,仰著頭輕輕吞咽,他沉默了一會兒,聲音帶著濕意:……我愛你,快點。
(刪減)
奧斯……快點,快點!混蛋……我愛你。
你說得一點誠意都沒有。

(刪減)
我愛你,真愛你……你有毛病啊,嗚……”
鹿鳴澤恨恨地咬在他肩膀上,心裡有些委屈——他說的都是真話,為什麼不相信?一邊委屈一邊覺得奧斯頓這個人,看起來挺爺氣,但是一到這種時候就唧唧歪歪跟個娘們兒似的,好煩人。
奧斯頓被咬了也沒有反應,他抓住鹿鳴澤的頭髮將他拉開,緊緊盯著他,他不知道被哪句話刺激了,名為理智那根弦啪地一聲斷掉,他一把抱住鹿鳴澤往前撲過去,帶著他一起倒進浴缸裡面。
鹿鳴澤猝不及防地被灌了一口水,他掙扎著想從水底抬起頭,卻立刻被一隻手按了下去,鹿鳴澤掙扎著抬起頭,剛吸進一口氣就又被按回去,他在水下漸漸不能呼吸。
鹿鳴澤兩條腿從水中猛地踢上來,奧斯頓抓住他一隻腳踝將腿向上抬,卡在自己肩膀上,鹿鳴澤的動作被徹底封住,他在水下吐了一口氣,窒息的感覺蔓延上來。奧斯頓看著鹿鳴澤在水裡掙扎,面無表情地俯下身,他眼睛裡有濃烈的黑色,絕望而恐怖,他將身體壓到水底下,把鹿鳴澤徹底按在身下——仿佛要跟他一起去死。
鹿鳴澤瞪大眼睛,水下的光影胡亂晃動,他心跳聲如同擂鼓,卻因為缺氧越跳越慢,他的世界裡所有的一切都在消失,只剩下面前這個人……
在他眼睛裡的光徹底消失之前,奧斯頓終於將他一把從水下拉上來,鹿鳴澤猛地吸進一口氣,然後劇烈地咳嗽起來。他被拉出水第一反應就是一拳打在奧斯頓臉上,他被打得臉歪到一邊,隨後卻將鹿鳴澤用力抱在懷裡,粗重地喘息。
鹿鳴澤張著嘴喘了許久,漸漸恢復些神智,他推了奧斯頓一把:滾開!
奧斯頓用力抱緊鹿鳴澤,把他壓在自己懷裡,輕聲道:“……對不起。
對不起你大爺!你神經病啊!滾一邊去!

鹿鳴澤一邊罵人一邊把奧斯頓往外推,他心裡噌噌往外冒火——剛剛他可是差點殺了自己!他自認為沒什麼對不起他的地方,為了幫他對付政敵忙裡忙外,這白眼狼怎麼報答自己的?
鹿鳴澤越想越生氣,將他一把推開:你這……
他的話只說了個開頭,剩下的噎在喉嚨裡不上不下,奧斯頓正默不作聲地看著他,臉上還帶著一個紅紅的印記,是他剛揍出來的,但是最讓鹿鳴澤無法直視的卻是他臉上的表情,奧斯頓緊緊蹙著眉頭,眼角微垂,嘴唇緊抿,一滴水珠從他臉上流下來,像淚滴一樣。
鹿鳴澤眨巴眨巴眼,說不出話——這副表情配他這張臉,真可謂是楚楚可憐。
……幹嘛,幹什麼這樣看著我。搞得好像他對不起他似的。
奧斯頓跪在浴缸裡慢慢向前靠了靠,身體貼在鹿鳴澤身上,輕輕撫住他的臉:阿澤,我剛剛不是故意的。
鹿鳴澤遲疑了一下,沒有將他的手拉開,奧斯頓慢慢抱住他,見鹿鳴澤沒有再反抗,才將他摟住,輕聲道:我只是,希望你能愛我。
鹿鳴澤微微睜大眼睛,他能感覺到對方溫暖的體溫,心臟裡有一些細小的空洞,癢癢的,像傷口將要結痂之前的那種感覺,蠢蠢欲動。
但是他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狡辯道:我說愛你了……”
奧斯頓沒做聲,鹿鳴澤垂下眼睛:你不信我也沒招兒。
奧斯頓忍了又忍,終於沒忍住,他覺得沒必要給他留面子了,不當面戳穿這個混帳玩意兒大概要永遠抱著僥倖心理裝傻:那你,為什麼這麼熱衷於……我的事,為什麼一定要進入他們內部?
就因為這個?

鹿鳴澤不可置信地推開他,盯著奧斯頓:你覺得我想背叛你?那你大可以不用我!
奧斯頓苦笑道:如果你看中他們的實力想背叛我,我可能還會覺得坦然一些。
你什麼意思?

奧斯頓輕輕撫摸他的臉,聲音有些艱澀:你不是想背叛我,你是想離開。
“……”

奧斯頓沒給鹿鳴澤反駁的機會:你不要急著否認,我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一點,只是足夠瞭解你。我覺得你要趁這個機會……”從他的世界裡抽身。
奧斯頓其實很疑惑,他也猜自己是不是想錯了,但是前前後後的事情連起來,他只能得到這種結論。之前明明好好的,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鹿鳴澤也沒有異常……為什麼會突然想離開呢?
所以他才試探他,提議結束那個計畫。
或許這件事早就有跡可循——鹿鳴澤不許他公開,甚至讓他在別人問起的時候,否認他們之間的關係。
這在奧斯頓看來都是沒有必要的。
奧斯頓終於醒悟了,鹿鳴澤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沒心沒肺,他心裡也有小算盤,還知道在他面前藏著,知道如果真的要離開,只能出其不意,讓他猝不及防。
……他很厲害,如果不是他習慣了每件事都深思熟慮,可能已經被這混帳一點一點麻痹了神經!
他的愛為什麼這麼難得到。
鹿鳴澤聽他說著,心裡有點發怵——其實奧斯頓說的都對,只不過有一點……那些東西他只是略微產生了一點念頭而已,人總要給自己留點退路,尤其是在奧斯頓這種人面前。他不信任奧斯頓,萬一他突然發神經,想自己當皇帝,知道他黑歷史的可就只有他自己啊,他知道這麼多會不會被偷偷宰了?
……但是真的只是想想而已,不至於讓自己將來那麼難脫身,又沒付諸行動!就連法律裡面都沒有一條不許思想犯罪吧!憑什麼要他對自己腦補的內容負責!
但是不管怎麼自我催眠,鹿鳴澤還是心虛,他下意識移開視線,下巴卻被對方捏住,強迫他看著自己。
對方盯著他說:我不想限制你的自由……你想做什麼我都會允許。但是我跟你不一樣,我是不會跟不愛的人做這種事的。
奧斯頓輕輕吻住鹿鳴澤,不想說更多——總不能讓他開口祈求他的愛吧。
奧斯頓從未在鹿鳴澤面前展現過佔有欲,這個人膽大包天,卻怕麻煩,整天竄上竄下非常不安分,他也不知道應該用什麼尺度去跟他相處。奧斯頓一開始以為自己就是喜歡他這種性格,但是自從兩個人在一起之後,他發現鹿鳴澤越表現得優秀他就越生氣,但是他又不捨得折斷他的翅膀,對……不但如此,還要鼓勵他,因為奧斯頓非常明白,怎樣做才是對鹿鳴澤好。
——每天活在完全相反的兩種情緒裡,沒變成精神分裂那是他福大命大。
阿澤,我不是好人……”不要逼他做沒品的事。
但是他如果真敢跑,那就只能打斷腿關起來了。總之他有的是錢,有的是人,有的是時間跟他白頭偕老……大不了養一輩子。
鹿鳴澤閉上眼睛,他覺得自己心裡那些細小的缺口在被強行填滿,然後溢出甜蜜的汁液……像毒品一樣,危險,但是一旦沾染,就會讓人欲罷不能。
他張開手抱住奧斯頓,向後仰倒,滑進浴缸裡面:“……你嘰歪夠了沒有。
奧斯頓伏在他身上,睜著一雙眼睛盯緊他,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原因,他的灰眼睛看上去漆黑一片。
鹿鳴澤勾起唇角做了個口型:“……”
伏在他身上的那個人呼吸一滯,然後低下頭去吻住他——比起愛,他說這句話時反而更加情真意切。
作者有話要說:
鹿最後那句話老司機們一定知道是什麼。
真不知道????
操我


108 來我身邊工作吧
一根修長白皙的手指從鹿鳴澤的手臂上輕輕劃過,後者皺了皺眉頭,慢慢睜開眼。
身後那人仿佛會透視,他一睜眼對方就知道他醒過來了,攬在腰上的手微微收緊,把鹿鳴澤徹底摟進懷裡。
……”
鹿鳴澤無意識地發出一聲模糊的鼻音,奧斯頓便用下巴抵著他的頭頂,輕輕蹭蹭:醒了?
鹿鳴澤被奧斯頓像抱毛絨玩具一樣抱在懷裡,他覺得自己再軟一點可能就變形了。鹿鳴澤被蹭煩了,就在奧斯頓懷裡轉過身,伸手抱住他的腰,臉埋在他胸口。
奧斯頓怔了怔,忍不住勾起唇角,在鹿鳴澤毛絨絨的腦袋上摸兩下:快起來吧,不打算上課了?
教官,我第一節
課可以不去上嗎。
奧斯笑道:你才來幾天,天天翹課。我看你過不了幾天就該退學處理了。
鹿鳴澤乾脆翻個身趴在奧斯頓身上,臉埋在他身上蹭:你怎麼好意思這麼說?翻牆進學生宿舍的是誰啊?我翹課又是因為誰——說吧,給不給批假,不批假就舉報。
奧斯頓還沒來得及說話,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瑞恩!你怎麼還沒起床!再不起床趕不上早操了!
另外一個聲音跟著說:沒幾天又變成起床困難戶。
鹿鳴澤猛地抬起頭,往門外看一眼,然後拉起被子連著奧斯頓和自己一起蓋住,藏在被窩嘟囔道:煩死了……每天都要跑操,我們又不是初中生。
奧斯頓抱著他緩慢地摸腦袋:你還是出個聲吧,不然外面那兩個該踹門進來了。
鹿鳴澤才從被窩裡伸出腦袋,朝門口大聲喊:我不去了!我生病!幫我請假!
鹿鳴澤叫得挺大聲,可惜他們寢室隔音效果太好,以至於門外的人根本聽不見他說話——不過也多虧了隔音效果好,要不然昨天晚上他叫那麼興奮,早就被聽見了。
鹿鳴澤叫了兩聲,敲門聲還在持續,他只好認命地爬起來拉開門沒精打采地看著蓋文和史蒂文:我生病了……幫我請個假。
史蒂文破天荒沒有吐槽,他湊上來盯著鹿鳴澤的臉看了半晌,嚴肅地說:看起來確實病得不輕,黑眼圈這麼重,像縱欲過度!
鹿鳴澤眉頭一跳,蓋文早就上前,不耐煩地把史蒂文扒開:胡扯什麼呢,以為都跟你似的。
他盯著鹿鳴澤的臉看了半天,也嚴肅起來:瑞恩,你黑眼圈果然很嚴重。
鹿鳴澤被兩個傻逼輪番奚落了一次,非常鬱悶,很乾脆地把他倆推出去:所以我需要休息,你們倆趕緊走,不要打擾我。
鹿鳴澤關上門,一轉身發現奧斯頓正抱著手臂靠在桌邊笑,鹿鳴澤白他一眼:再笑我就把門打開,讓你在學生面前露露臉。
奧斯頓走上前抱住他:我倒是無所謂,你願意在朋友面前公開我們的關係?
鹿鳴澤微微愣了一下,斜他一眼:時機還不到吧,至少要……你把那個敵人找出來再說。
鹿鳴澤一邊說一邊往前走,奧斯頓就從後面黏在他身上跟著往前磨蹭。鹿鳴澤打著哈欠道:我要再睡會兒……咦,怎麼把床單換了,這麼賢慧。
他說著要湊過去親他一口,卻見奧斯頓笑得曖昧無比:髒了。
“……”
頓時只想揍他。

一般人看見床伴幫忙換了床單疊好了被子,床鋪上的褶子都挨個抻開,會有什麼反應?感不感動且不說,總不會再躺上去吧。鹿鳴澤才不管,他翹課就是為了睡覺,二話不說就倒在床上,順手拉開被子給自己做個窩。
奧斯頓有些無奈,湊上去把他的窩扒開一點:別這麼沒精打采的,我安排你做別的事好不好?
鹿鳴澤用力把毯子拉起來蓋住腦袋:不幹!啥也不幹。
奧斯頓重新給他把被子扯開:為什麼?
鹿鳴澤也不跟他掙被子了,蔫頭耷腦地趴在被子上:總之你也不相信我!還提防我,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我才不幹。
我什麼時候不相信你……”

奧斯頓說到一半停下來,鹿鳴澤不是真埋怨他不相信,而是在跟他鬧彆扭,跟他解釋再多他也聽不見。
他歎口氣:前一段時間,你不是跟我說想要戶口嗎,還以為你很急,現在看來……你是不想要了?
鹿鳴澤一聽戶口來了精神,立刻拉下被子:你能辦?
奧斯頓笑著搖搖頭,鹿鳴澤疑惑地問:那你還說,耍我呢?
我哪敢耍你。我雖然辦不了,但是我這裡有個機會,能讓你快點落戶。看你願不願意了。

鹿鳴澤留了個心眼,沒把話說滿:如果是正常途徑,又不用簽訂什麼喪權辱國的條約的話,我當然願意。要怎麼做?
奧斯頓心裡歎氣——他就知道會這樣,一旦被他知道了自己真實的模樣,鹿鳴澤就再也不願意放鬆警惕。看看,還學會跟他話裡打機鋒了。
奧斯頓沒忍住問道:你以為我想做什麼?讓你嫁給我?
“……”

他沒等鹿鳴澤說話,立刻又補充:你願意也可以,這個辦法更簡單。
滾蛋!

奧斯頓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下學年有個實習生任務,從新生中選拔優秀學生到政府口實習,主要工作也就是,警衛員,文秘,或者駕駛員……你過來給我做警衛員吧。
鹿鳴澤疑惑地了一聲:你不做教官了嗎?
嗯,我只教半年。

鹿鳴澤趴在床上思索片刻,點頭答應:好吧,總之我畢了業也要跟你去,現在提前去瞭解瞭解情況,也挺好的。
奧斯頓就笑著說:這次實習對實習學生是有要求的,綜合成績必須在年級排前五名,你成績怎麼樣啊?
鹿鳴澤沉默了一會兒,迅速從床上爬起來:我去早操了!
——
文化成績他當然不擔心,機甲操縱、體能測試,這些也沒問題,唯獨出勤率……上次就被勞倫斯抓住好一頓扣學分,以前積累的出勤率差點扣到零,再這樣下去,他非得掛一科不行。各地學校差不多都是那個尿性,想得獎學金,分數不夠不行,掛科也不行,他可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失去拿到戶口的機會。

奧斯頓看著鹿鳴澤風風火火跑出去的身影,許久才勾了勾唇角。有件事他沒跟鹿鳴澤說清楚,其實這等實習名額,一般學生是不會搶的,不但不會搶,大多數人更容易放棄,因為考入格拉斯哥的人根本不會出現戶口問題,想要從政的也不會從基層做起,他們更擔心畢不了業,幾乎沒有人願意放棄在校的學習時間到外面實習。
——不過還是不告訴他比較好吧,他最近太不安分了,讓他多用點心在學習上也好,不要整天想著翹課出去浪。以後當上警衛員,這傢伙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跑不了。
奧斯頓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卑鄙,他雖然不太懂愛情,尚懂人心,尤其鹿鳴澤這種動不動喜新厭舊心智不堅定的傢伙,他這一刻的喜歡代表不了任何東西,也許下一刻他就變心了呢?
奧斯頓不想再冒險,果然還是把所有東西都握在手裡才安全。
鹿鳴澤又進入一種瘋狂學習的狀態,期末考已經不遠了,他總不能以後所有事都仰仗奧斯頓,拿到自己的戶口才是最安全的。至於臥底任務,算是被徹底擱淺,還是鹿鳴澤主動放棄的,奧斯頓這麼介意這件事,固執下去顯得他很欺負人。
於是之後的幾個周,鹿鳴澤便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唯讀聖賢書,史蒂文喊他翹課出去浪都不去,兩個室友一度覺得他是不是病了。
認真學習的成果是非常突出的,鹿鳴澤在期末考試中,輕鬆拿到年級第一名,總成績甩第二名一條街,鹿鳴澤看著成績單,有些尷尬地撓撓頭——是不是用勁用過頭了。
蓋文早就知道鹿鳴澤的實力,除了祝賀之外沒有過度反應,史蒂文卻當他入學時候得到第六名的成績全是僥倖,如今見識到了學霸的威風,立刻二話不說跪下抱大腿。
史蒂文有一門不及格,下學期有一次補考機會,再過不了他爸可能會打斷他的狗腿。
史蒂文最近總是鬼哭狼嚎的,鹿鳴澤只好答應幫他補習,不收任何費用。去辦實習手續那天他鹿鳴澤感覺到有一點奇怪,因為除了他之外,這裡沒有任何軍校學生。
即使只有綜合排名年級前五才能得到實習機會,那還有四個人呢?這麼好的機會,他們不會放棄了吧?
登記完畢之後,鹿鳴澤忍不住問了一句:請問,除了我之外就沒有別人參加實習了嗎?
笑容甜美的服務員小姐但笑不語,鹿鳴澤等了半天,沒見她再有反應,仔細一看發現對方居然是個機器人。高科技社會真是無所不能,嚇死人了。
鹿鳴澤心裡有些嘀咕,如果是好事不可能就他一個人占著吧,且聽奧斯頓的意思這差事還是大家搶破頭的,怎麼會沒別人?唔,想必是別的來的早,登記完回去了。
鹿鳴澤要去做警衛員的消息告訴給兩個室友之後,兩人都表現出了不同程度的擔心,蓋文是擔心鹿鳴澤的課業,史蒂文純粹擔心沒人給他補課,下學期要斷著腿來上課。
鹿鳴澤把自己的筆記送給史蒂文讓他好好抄寫背誦: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看個人,你就好好背吧,你背不下來,就算我在這裡,也不能給你塞進腦子裡,最後幫你過考試的是這些習題和筆記,不是我。
史蒂文聽他這樣說也沒辦法,鹿鳴澤現在還有耐心給他解釋,等他沒耐心了,絕對老拳伺候,他還是別給自己找不痛快。至於下學期的課業,鹿鳴澤已經想好了,大不了讓奧斯頓給他補習,總之到時候他畢不了業丟臉的是奧斯頓,他就算走後門也要把他走進去。
期末考之後,是美麗的暑假,而鹿鳴澤也將在暑假之後正式進入政府機關,開始公務員的生活。


109 領導就可以白日宣淫嗎
鹿鳴澤很喜歡警衛員的制服,不像軍校的制服那樣帶拉鍊,天氣悶熱的時候也不給拉開。他也很喜歡警衛員的待遇,每個月都有工資,幹得好了還有補貼。唯一不喜歡的就是工作內容,他要給奧斯頓站崗。
不愛站崗,時時刻刻都得站著。
唉,果然天底下的實習生都一個樣,苦逼。
奧斯頓在辦公廳的工作好像很閑,鹿鳴澤站了一天都不見有人上門,就見他低著頭不停地寫寫寫,也不知道在寫什麼。
難道其實他是給人家做秘書的?
他不由地往房間裡探頭,奧斯頓所有所覺,頭都沒抬地說:警衛員。
……
又來了。

這是鹿鳴澤討厭警衛員工作的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奧斯頓總是動不動就把他叫進去,讓他做一些根本不是他份內的工作。
鹿鳴澤磨磨蹭蹭走進來:又有什麼事啊,長官。
奧斯頓這才抬眼看向他,見他一臉不情願的表情,微微蹙眉:你這是跟長官說話的態度嗎?
“……”

鹿鳴澤沒說話,表情凶凶地盯著奧斯頓,仿佛在等他糾正自己錯誤的態度,要不然他就要跳起來打人。
奧斯頓被他盯笑了,朝前抬抬下巴:去,給我沏杯茶。
鹿鳴澤瞪他半天,後者卻還是笑眯眯的,一點心虛都沒有,他白眼幾乎翻上天,轉過身偷偷道:喝喝喝……嗆死你。一上午喝幾杯茶了都,待會兒該跑廁所了吧。
——他最不滿意的就是這點,雖然來這裡做警衛員之前,鹿鳴澤就做好了準備,當警衛員可不是光保護長官的人身安全就行了,還要負責他們飲食起居,沏茶倒水,更慘一點的,甚至要給人家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
他還當兵的時候就遇見過這種情況,鹿鳴澤曾經有個長得帥氣英俊的戰友,被領導看中了,叫他去給自己當警衛員,戰友回來以後跟他們大吐苦水,說領導讓他洗衣服。
大家就起哄問他有沒有幫忙洗,那個戰友也是實誠,操著一口帶有濃重鄉音的普通話說自己來當兵,又不是來洗衣服的,當然沒有。然後沒過幾天,這個戰友就被送回來了。
鄉下來的傻小子,根本不懂這個道理,領導讓他幹活是看得起他,是想找機會提拔他,警衛員那個位置雖然沒什麼官職,不過因為最接近領導,很多人都想去。
但是鹿鳴澤今天遇見的這位領導顯然不是那個套路,他就是單純想整他。
鹿鳴澤臭著張臉把滾燙的茶水頓在桌子上:茶!
奧斯頓見他要往外走,便道:你去哪兒,過來坐。
鹿鳴澤翻個白眼:不坐!我什麼身份呀,哪兒能跟長官您平起平坐。
奧斯頓拉住他扯到自己身邊:現在是長官讓你坐,你就得坐。
憑什麼,我賣給你了?

奧斯頓忍不住笑出聲,起身按住鹿鳴澤的肩膀把他壓在自己的轉椅上:我賣給你行了吧?來,坐這裡。想吃點心麼?
鹿鳴澤就跟個大爺似的,往轉椅裡一躺,兩條腿一翹,搭在面前桌子上,哼哼道:我不吃甜點心。
奧斯頓在牆邊輕輕按了一下,牆壁上便顯出一面光屏,他好脾氣地說:有鹹的。
鹿鳴澤歪過頭,越過奧斯頓往光屏上看過去,只見上面顯示出很多食物畫面,鹿鳴澤看著奧斯頓一下一下往後面翻頁,肚子裡就跟著咕嚕嚕地叫喚:哎,就這個吧,油汪汪的那個,看起來不錯。
奧斯頓停下翻頁的動作指著螢幕問他:這個?你確定?看起來太重口了吧。
我就喜歡重口的,不行啊。

奧斯頓無奈地搖搖頭:那再點一杯喝的吧,要咖啡麼?
鹿鳴澤坐在轉椅上轉了一圈,隨口道:要甜一點的——”
奧斯頓點完餐之後回到辦公桌前,鹿鳴澤正拿著一份他桌上的文件在看,奧斯頓拿起茶杯喝一口:看出什麼了?
鹿鳴澤又翻了一頁,有些疑惑地說:我剛剛見你一直在寫,怎麼檔上沒多少手寫的東西。還以為你寫演講稿呢。
微燙的溫度讓奧斯頓下意識皺起眉頭,舌尖氤氳的味道有些苦澀,咽下去卻是香的。
奧斯頓也是剛開始喝這種東西,在遇見鹿鳴澤之前他沒嘗試過這種方法,還是他進了政府辦公廳之後,看見院子裡有一棵綠色的樹,就興奮地說要炒茶,那之後奧斯頓的茶就由鹿鳴澤全權負責了。
我只負責簽名,不負責寫檔,你什麼時候見過領導自己寫演講稿?
鹿鳴澤撇撇嘴:臭美……”
這時牆壁上突然打開一個缺口,白色的機械託盤從裡面伸出來,上面放著一盤熱騰騰的紅燒五花肉,還有一杯咖啡。鹿鳴澤立刻從座位上跳起來,從託盤裡拿了吃的端到桌前,準備開動。
奧斯頓擔心他吃得到處是油,就順手將桌上的幾摞檔推到一旁。鹿鳴澤插起一塊紅燒肉遞給奧斯頓:嘗嘗?
後者搖搖頭,然後笑著說:你來之前,我從來沒啟用過供餐系統,在我們這裡,只有Omega才會喜歡吃點心。
鹿鳴澤把肉塞進自己嘴裡:你們這是性別歧視……”
奧斯頓沒等他說完,突然若有所思地將視線落在鹿鳴澤肚子上:你在我這裡多待幾天說不定會胖出肚腩。
——

鹿鳴澤嘴裡的紅燒肉噴了一地,趕緊拿起咖啡杯往嘴裡灌,這口氣壓下去後,他才說:胖就胖唄!胖點還不好啊,遇上饑荒還能多活幾天。
奧斯頓表情認真地思索起來:我倒是沒關係,就是影響不太好,你一個警衛員,在長官這裡做事,還胖了……這像話嗎?
老子就喜歡胖!你閉嘴!

鹿鳴澤狠狠插了一塊紅燒肉塞進嘴裡,嚼得咯吱咯吱,滿嘴冒油。奧斯頓終於忍不住勾起唇角,伸手給鹿鳴澤擦擦臉上的油:吃吧吃吧,慢點吃……”
鹿鳴澤瞥他一眼:幹嘛笑。
奧斯頓覺得鹿鳴澤最近欺負他簡直上癮,每次都要把他嗆得啞口無言:我看見你高興不行嗎?笑都有意見,下一步是不是要覺得他喘氣都喘得不對……抽空得好好教育教育,總慣著他要膨脹到天上去了。
……說起來,這個供餐系統,為什麼我不可以啟動?只有你一個人能用嗎?
奧斯頓端起茶杯喝一口:嗯,因為是高級許可權,通過指紋識別開啟系統,我這裡可以送到辦公室,普通的公職人員必須去餐廳拿。
他說完又補充一句:不過都是免費的,不要錢。
鹿鳴澤眼睛裡都要冒星星了:你們福利也太好了吧!我也要進來工作!
奧斯頓很滿意:好啊,等你畢業後就過來吧。
但是你們這裡進人很難吧……是不是又要考試?

奧斯頓驚訝道:你還怕考試?
鹿鳴澤憂心忡忡:我不怕考試,我怕有黑幕,萬一被關係戶頂下去怎麼辦,想想就憋屈。
奧斯頓無語地盯著鹿鳴澤,特別想指著自己鼻子問,你還記不記得面前這個人是誰?
鹿鳴澤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很有骨氣地說:我是不會走你的關係的,更不會跟你簽訂什麼喪權辱國的條約,你這個貪得無厭的昏官,別想騙我。
我哪有那麼昏?

奧斯頓倚在桌邊,突然低下頭,他捏住鹿鳴澤的下巴看了看,擔心地說:不過以後就說不定了,畢竟色令智昏嘛,瞧我這警衛員長得……怎麼看怎麼漂亮。
鹿鳴澤被捏得臉都擠成一團,聽他又說自己漂亮,氣得臉色發紅,張嘴就罵:你有……”
奧斯頓在他罵人之前吻下去,舌尖靈活地鑽進鹿鳴澤口中,勾著他嘴裡的紅燒肉捲進自己口中,鹿鳴澤被他這光明正大的無恥行徑震驚了,重口急促地起伏幾下——他現在突然有些醒悟,總覺得答應奧斯頓來他身邊做事,是個非常不明智的選擇。
鹿鳴澤猛地站起身,撲過去壓著奧斯頓摁在辦公桌上,他整個人幾乎騎在他身上,舌頭鑽進去勾住那塊被搶跑的紅燒肉又搶回來,然後才推開他:給你的時候你不要,現在又來搶,這樣很不好。官居高位,最忌諱說話不算數,要防微杜漸,從小事做起。
奧斯頓把鹿鳴澤拉回來,摟著他的腰抱緊:教育得很有道理,我身邊就是缺你這樣一個明智的人,不如文秘的職位你也一起兼顧了吧,能者多勞。
鹿鳴澤笑嘻嘻地問:給兩份工資嗎?
奧斯頓抱著他,手順著鹿鳴澤的制服摸到腰,警衛員的制度剪裁簡單,以輕盈便於運動為主,勾勒得鹿鳴澤身材非常明顯。奧斯頓摸著了一會兒,翻個身把他壓住:給三份。
鹿鳴澤結合他現在的舉動,琢磨一下他話裡的意思,額頭上暴起青筋:滾!
奧斯頓微笑著將他吻住,呼吸漸漸變得粗重:我就看你什麼時候能記起我是長官這件事……”
(刪減)
桌上的點心冷了,浮起一層白花花的油,有腦袋圓圓的機器人推開門收餐具,鹿鳴澤的制服外套被扔在一邊,敞著襯衫扣子躺在辦公桌上,他一聽見門響立刻抬起頭,待看清來的是機器人,才慢慢爬起來。
奧斯頓撿起一旁的制服扔進他懷裡,後者迅速把衣服披在身上,伸出一根手指頭,很沒禮貌地指著奧斯頓說:胡鬧。
奧斯頓一邊系扣子一邊疑惑地歪歪頭:嗯?
鹿鳴澤也懶得再跟他廢話,跳下辦公桌,打著哈欠往沙發上一躺:我要翹班,申請假期,不給假期我就舉報。
奧斯頓笑出聲:給,給——不過,你要先跟我去個地方。之前不是說見過那個人的眼睛麼?過一會兒帶你去認人。
鹿鳴澤睜開眼,反應半天才狐疑地看著他:你抓到嫌疑人了?
奧斯頓搖搖頭:倒是有幾張照片……過來認一下吧,或許會有新發現。
奧斯頓帶鹿鳴澤去的地方是檔案館,這裡有很多高級的機密材料,需要查看許可權,包括總統幾位元兒子的檔案,奧斯頓對幕後之人到底是誰還是有點計較的,跟他做對的肯定是對對方利益有直接影響的,比如幾位王子。
鹿鳴澤看了幾個王子的3D照片之後,很快便認出那個人——對方的特徵太明顯了,尤其那雙眼睛,讓人過目不忘。
我說怎麼覺得他這麼眼熟……這不是去斯諾星救援我們的那個嗎?
他把一張照片遞到奧斯頓面前:就是他。
亞度尼斯?
誰?
二王子。

奧斯頓說完又疑惑地皺起眉頭:但是怎麼會是他?
為什麼不會是他啊。鹿鳴澤把腦袋湊過去,照片上方浮著的男子小象清俊異常,即便他的表情定格在微笑上,鹿鳴澤還是能看出來,他眼睛裡盛著滿滿的憂鬱。

奧斯頓嗯了一聲:因為想不明白他這樣做的目的。按理說他是最不可能的那個人……”
為什麼?

奧斯頓看了鹿鳴澤一眼:他很難成為繼承人,有權有兵的將軍都不跟他統一戰線。即便把我扳倒,繼承人的位置也輪不到他。
鹿鳴澤明白了一點,問:他人緣不是很好?
這件事有點複雜……二王子與大王子不是一個母親所生,大王子的母親是總統夫人,二王子的母親是個平民。

鹿鳴澤了然地——”了一聲:沒有強有力的外戚,確實很難成氣候。
這種光杆司令,就是要篡位謀反都很難:可能是我那天看錯了吧,或者只是他恰好路過,被我看到了,這所有的事都只是個巧合?
奧斯頓沉吟片刻:有這種可能,但是我不相信世上有完全的巧合存在,如果說這件事的主謀是他我不太相信,但是說他有參與,就很有可能了,或許二王子會成為一個突破點。
鹿鳴澤點點頭,奧斯頓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先放著吧,這個收穫已經很不錯了。
鹿鳴澤很贊同,他曲著手臂戳戳奧斯頓:我是功臣啊,記得給我記上,有什麼獎金之類的一定不能忘記我。別以為我是自己人就要求很低啊,你得給我公平待遇。
他還有個妹妹要養呢。
奧斯頓對自己人這三個字很滿意:跟我這麼斤斤計較,真讓人傷心。
鹿鳴澤翻個白眼:那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你不是立功了麼,獎勵你啊……給你辦戶口。

鹿鳴澤吃驚道:這麼快嗎?但是我還沒正式入職。
奧斯頓感慨地說:是啊,誰讓你是關係戶呢,真是太腐敗了。
“……”
做人怎麼可以這麼無恥!



110 愛就是,給你要的安全感
奧斯頓為什麼這麼急著讓他上戶口?
關於這一點,鹿鳴澤心裡其實有一些猜測,他並非什麼都不懂,或者說,正因為懂得奧斯頓心裡在想什麼,他才選擇順其自然……
走吧,到你了。

奧斯頓笑著看向一旁的鹿鳴澤,帶他走進落實戶口辦事處。鹿鳴澤有點擔心:到時候他問我哪兒來的怎麼辦,我是黑戶啊。
沒事,你現在是我的警衛員。
你的警衛員?

鹿鳴澤想了半天沒想明白這中間有什麼關係,便嘟囔道:你的警衛員怎麼了,又不是你爹……”戶口這事還跟職位有關?
奧斯頓伸手在他腦門上狠狠敲了一下:胡說八道!
“……”

鹿鳴澤用力搓了搓被打到的地方,當著別人的面不好發作,只得跟他一同進了辦事處。
辦事處的小哥正在盯著電腦看什麼,看得津津有味非常入迷,鹿鳴澤一看他這副表情就知道這人不是在工作,工作怎麼可能讓人有這麼沉迷的表情。
奧斯頓伸手敲了敲小哥面前的玻璃,對方很投入,還沒反應過來,奧斯頓又敲了兩下窗戶,那人才反應過來。奧斯頓見他抬起頭,便挑了挑眉頭:做什麼呢,這麼專注。
監、監察長!

奧斯頓朝他點點頭示意他開門,辦事的小哥以為自己上班跑神被抓住,開門後嚇得舌頭打結。
現在還不是下班時間吧。
對方緊張地點點頭說是,奧斯頓便微笑著說:那快坐下吧,給我辦張身份晶卡。
那位小哥遲疑了一下,倒是沒看出奧斯頓生氣,就坐下問道:長官給誰辦晶卡?
我的警衛員。奧斯頓把鹿鳴澤拉過來:給他重新錄影。
好的。

那人將電腦裡面的攝像頭調出來,讓鹿鳴澤站在前面走一趟,他的身份晶卡裡面要錄入一段短視頻,使用時會顯示在電腦裡。
拍完錄影之後,對方看了鹿鳴澤一眼:好了,請把戶口名簿給我看一下,我幫你錄入。
鹿鳴澤猶豫著看了奧斯頓一眼——他哪有戶口名簿,斯諾星上的人都不上戶口。後者微笑道:他的戶口名簿也一起丟了,你想要什麼資訊,問我就好了。
對方表現出為難:可是……長官,沒有戶口名簿的話理論上是不能辦身份晶卡的。
沒關係,你辦就行了,他是格拉斯哥的學生。

辦身份證的小哥還是有點猶豫,奧斯頓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還有幾分鐘就要下班了,希望你不要讓我為難。
他掃了對方胸前銘牌一眼,笑著說:布魯斯。
對方怔了怔,再次往鹿鳴澤臉上瞟幾眼,可能見他確實有幾分軍校學生的氣質,便猶豫著說:……好吧,請告訴我名字年齡以及落戶地點,還有一些必須的基礎資訊。
奧斯頓露出舒心的笑容:好的。對了,這件事替我保密,我也會為你上班時候玩格鬥遊戲的事情保密的。
“……”

鹿鳴澤的戶口最終落在瓦爾戈登城,奧斯頓說那是他的老家。鹿鳴澤身份晶卡上寫的還是瑞恩卡瑞萊的名字,他大概要一輩子用這個假名活著了吧。不過也好,他們這裡的人連發出鹿鳴澤三個字都很困難,用假名也挺方便的。
回去後,鹿鳴澤捏著那個卡片對著窗外的陽光看了許久,半透明材質的晶卡在陽光底下像一塊果凍一樣。鹿鳴澤抬起頭朝奧斯頓笑笑:我要快點回去告訴瑪麗,以後我們就有戶口了。
奧斯頓沒有說話,把一隻手搭在鹿鳴澤腰上,將他拉到自己懷裡,他握住鹿鳴澤的手,眼神沉沉,不知道在想什麼。鹿鳴澤被他看得渾身發毛,突然伸出手捏住奧斯頓的臉,把他的臉扯得變形。
怎麼了,沒睡醒,做夢呢?!
奧斯頓看起來略顯無奈,任由他扯夠了才按著他的腦袋揉兩把:沒事,剛剛走神了。
嘖,沒事就好。

鹿鳴澤開心地把身份晶卡收好,奧斯頓突然從後面抱住他,下巴擱在他肩膀上,鹿鳴澤隱約聽見他歎氣的聲音——他發覺最近奧斯頓歎氣的次數越來越多,整天愁得不行。
但是他還有什麼好愁的呢,想要的不都得到了?
——鹿鳴澤知道奧斯頓為什麼這麼急著給他辦身份晶卡,這個晶卡其實相當於一個定位器,只要鹿鳴澤帶著它,以奧斯頓現在的位置,想找他簡直輕而易舉。當然,即便鹿鳴澤不帶著他,那也沒關係,晶卡裡有他所有的資訊,影像,指紋,資訊素(雖然是噴過偽裝劑的資訊素),甚至基因……不管他在哪兒,只要不是突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奧斯頓就能找到他。
奧斯頓整天抱怨鹿鳴澤對他沒有信任,但是其實他自己也不相信鹿鳴澤。他相信的只有自己,即便鹿鳴澤再三保證——他愛他,不會離開,奧斯頓還是不信。
我們去吃午飯吧,想吃什麼?
鹿鳴澤回過神,笑嘻嘻地說好:你想吃什麼?
我對食物沒有特殊愛好,隨你喜歡。

鹿鳴澤轉過身,面對著奧斯頓,背靠在窗戶上:生拌彩椒?
奧斯頓臉色不太好:烤蝸牛吧。
鹿鳴澤笑得有點賊——奧斯頓討厭吃青椒,包括一切跟青椒沾邊的菜肴。當然,在這個世界沒有培育出這種東西之前,奧斯頓完全沒有困擾,但是之前他聽了鹿鳴澤的建議,從某星球引進辣椒培育,為此還特批了一個農學方面的科研小組,沒多久時間他們就培育出了各種辣的不辣的椒,這個世界上第一種令奧斯頓感到噁心的食物也隨之出現了。
那你去點。
有供餐系統這麼方便的東西,他們何必辛辛苦苦地出去吃?而且奧斯頓也不放心去餐廳,他根本不會讓活人給他做飯,因為供餐系統是完全機械和電腦根據菜譜做出來的食物,奧斯頓才允許鹿鳴澤吃,要不然他也只能像奧斯頓一樣,以軍糧解決民生問題。
才不要好嗎,有飯吃幹嘛吃藥丸子。
鹿鳴澤看著奧斯頓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伸直胳膊,看著手裡的身份晶卡——既然他只相信自己,那就將計就計,用這種方式讓他安心。
鹿鳴澤將晶卡在手中輕輕轉一圈,然後插回口袋裡,他看著奧斯頓的背影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這點安全感他還給得起,他不習慣說漂亮話,奧斯頓心裡想的東西,他也心知肚明,只能假裝不知道,用這種方式來哄哄他。
也或許,對於奧斯頓來說,再漂亮的話都沒有一張身份晶卡來得管用。
奧斯頓取完餐後一轉頭,見鹿鳴澤正一臉微笑看著他,不禁有點疑惑,他摸摸自己的臉問道:你笑什麼?我臉上有髒東西?
鹿鳴澤走過去在他臉上親一口,順手接過奧斯頓手中的餐盤:我笑也不行?走吧,吃飯去。

政治場上的勢力變幻莫測,奧斯頓偶爾會變得很忙。每到這個時候,鹿鳴澤就很鬱悶,因為他只是個警衛員,想幫忙也幫不上,他有時候就會覺得自己應該去學學政治,學學文科,光學武有什麼用呢?學武救不了外星人!
鹿鳴澤正站在門外胡思亂想,突然從走廊盡頭過來一個人,沖著他走過來,鹿鳴澤立刻注意到他。因為自從他擔任警衛員以來,根本沒見過有人來奧斯頓這裡,現在終於出現一個活人,那真是相當惹眼。
鹿鳴澤立刻伸手攔住他:拜訪監察長請出示證件。
來人瞥了鹿鳴澤一眼,作勢伸手進懷裡取證件,鹿鳴澤卻依舊緊緊盯著他——這個人目光不正眼神飄忽,按照當了這麼多年保鏢的經驗來看,必定……
鹿鳴澤還沒腦內完,那人卻突然從懷裡掏出一個反光的東西,鹿鳴澤直接出拳打向他的鼻子,只聽哢嚓一聲,對方仰面噴出一口血,鹿鳴澤沒敢放鬆警惕,朝他撂起一腳,狠狠踹在那人臉上,把他整個人踢飛出去。
什麼玩意兒……”
鹿鳴澤打完後自己也有些愣——如果是刺客,這也太脆皮了。
屋內奧斯頓聽到聲音,拉開門出來,看了鹿鳴澤一眼問道:發生什麼事?
鹿鳴澤無辜地看著他:剛剛好像來了個刺客。
他說完看向蜷縮在牆角,半天沒爬起來的人疑惑地補充:應該是個刺客吧……”
奧斯頓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縮在那裡的人正慢慢從地上爬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站起身,鹿鳴澤警惕地伸手把奧斯頓擋在身後:小心,他身上有槍。
奧斯頓語帶笑意地說:他身上應該沒槍。
鹿鳴澤回頭去看他:為什麼?
因為他家教比較嚴。
“……”

鹿鳴澤聽得滿頭霧水,被打成一團的傢伙已經爬起來,蹣跚著走到奧斯頓面前,捂著鼻子血還在嘩嘩流,他狠狠瞪鹿鳴澤一眼,然後委委屈屈地朝奧斯頓叫道:……”
鹿鳴澤愣了半天:哥?!


111 兄弟都是用來坑的
鹿鳴澤受到了驚嚇,跟在奧斯頓身後期期艾艾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話。
他一邊心虛一邊又覺得委屈——於公他盡忠職守,於私他是為了奧斯頓的安全考慮,所以才對疑似刺客的人下那麼狠手,但是誰知道這刺客會是奧斯頓家的親戚呢。
鹿鳴澤瞥那倒楣催的哥們兒一眼,心裡也有些疑惑,以前只聽奧斯頓說過他有個哥哥,沒聽說他還有個弟弟啊。
奧斯頓正在給他那個弟弟貼創可貼,那傢伙胸口被踹了一個腳印,鼻樑斷裂,鼻子也在不停地往下滴血,總之那樣子要多慘有多慘。
鹿鳴澤看了一會兒,忍不住說:要不然還是去醫院吧,流的血太多了,創可貼哪貼得住。
奧斯頓抬頭看他一眼:沒事,死不了。
“……”

那個哥們兒捂著鼻子抬起頭:哥,你是在說你弟弟嗎?
我倒希望你不是我弟弟。

鹿鳴澤見他疼得呲牙咧嘴,也覺得下手確實狠過頭,正考慮要不要上去道個歉,奧斯頓突然把創可貼往他鼻子上一按:安洛森,你怎麼一來就惹事。
安洛森被戳得慘叫了一聲,聽清奧斯頓說的話後猛然抬起頭,震驚地看著他哥:現在我被你的警衛員打成這樣,你不替我出頭,還說我惹事?你到底是誰哥?你快開除他!
奧斯頓笑著說:我為什麼開除他?他堅守自己的崗位,我還要獎勵他。
把我打成這樣,叫堅守崗位?

安洛森指著自己的鼻子:我鼻子最像你,這是我臉上最帥的地方!現在,沒了!
鹿鳴澤在旁邊聽著忍不住發出噗嗤地一聲笑——這人不討厭,馬屁拍得都這麼清新脫俗。但是他不知道,安洛森根本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他本來挨了鹿鳴澤揍就非常不爽,見對方還嘲笑他,頓時爆發了。
他跑過來盯著鹿鳴澤:你居然還敢笑,我的鼻子是被你打的,有沒有自覺性?我讓我哥開除你信不信?
鹿鳴澤想想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便誠懇地道歉:實在對不起,我真不知道你是監察長的弟弟,我以為是刺客,下手重了。
奧斯頓沒給安洛森開口的機會:你還真跟他道歉,你說,我的警衛員為什麼把你當成刺客?
他後一句話是問安洛森的,而且胸有成竹,認准了做錯事的是他。
這我怎麼知道?!
安洛森瞪大眼睛看著他那是非不分的哥哥:你的警衛員對我動手,你竟然還問我原因?
我相信自己的能力,所以相信自己挑選出來的警衛員。
你挑的警衛員就不能看錯啦?

鹿鳴澤見兩個人要吵起來,趕緊承認錯誤:是是是,是我看錯了。
奧斯頓瞥鹿鳴澤一眼,仿佛嫌他多嘴:你怎麼看錯了?
我以為……”

鹿鳴澤條件反射地說了幾個字,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這樣解釋有引戰嫌疑,便將後半句咽回去。
以為什麼以為什麼!
安洛森急忙打斷鹿鳴澤:哥,你就是對手下太仁慈,如果讓我幫你管理,我絕對把這些人管得服服帖帖的,長官說話的時候讓他們絕對不敢插嘴。
奧斯頓沒說話,微笑著朝他伸出手,安洛森一臉不解,猶豫著握住奧斯頓的手:你好?
奧斯頓打掉他的爪子:別裝了,把你懷裡的東西拿出來。
什麼都沒有,我發誓。

奧斯頓站起身:你的誓言太廉價了,既然你不主動交出來,那我就幫你搜出來。阿澤,把他摁住!
鹿鳴澤猶豫了一下,見奧斯頓說著說著都開始擼袖子了,他也只好朝安洛森走過去。安洛森嚇得一個勁往後退,一邊退一邊指著鹿鳴澤緊張地大叫:你想幹什麼!我警告你,別過來!
鹿鳴澤抱歉地說:得罪了。
他撲過去將嗷嗷慘叫的安洛森一把按在地上。
鹿鳴澤本以為奧斯頓就是嚇唬嚇唬他,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湊上來,與他合夥將自己弟弟制住,扒衣服搜身。
奧斯頓從安洛森懷裡搜出一隻漆黑油亮的金屬塊,他冷笑著將那東西扔在西拉麵前:這是什麼?
西拉猶豫了一下,奧斯頓只冷著表情盯住他,前者便不好意思地說:打火機。
你在我警衛員面前掏打火機做什麼?
……我抽煙!

鹿鳴澤聽他們這幾句對話稍有了悟——奧斯頓的意思是,安洛森故意讓自己看到他的打火機?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猜想,安洛森在奧斯頓的逼問下不得不說出實情:我就看你又換了警衛員,還這麼可愛……一臉嚴肅地告訴我不能隨便讓人進,就想逗逗他嘛。
奧斯頓看著他微笑:逗逗他?
順便幫你檢驗一下你的警衛員到底合不合格,能不能保護你的人身安全。
哦?結果呢?

安洛森摸摸自己的鼻子,尷尬地說:挺安全的……光看外表沒想到他這麼能打。
鹿鳴澤總算弄明白了,原來這是安洛森的惡作劇?這個人到底怎麼活到現在的……以前這樣做沒被打死嗎?
奧斯頓笑著說道:總是招惹我的警衛員,終於踢到鐵板了吧。我告訴你,今天這揍你挨了也是白挨。
鹿鳴澤在旁邊默默聽著,簡直想點頭贊同,這幸虧他還想著要留個活口,還沒用上指虎。萬一哪次他一時興起想下個死手,以後他都沒臉見奧斯頓了。
你今天來找我又有什麼事?
安洛森找了個地方坐下,聽奧斯頓要開始跟他講正事,便斜了鹿鳴澤一眼,意思是這傢伙怎麼還不出去。奧斯頓坐在辦公桌後面,往旁邊沙髮指了指,對鹿鳴澤說:你坐下吧。
安洛森這次倒是沒再說什麼反對的話,只若有所思地盯著鹿鳴澤。鹿鳴澤坐下後,安洛森突然哼道:怪不得身手這麼好,原來是你的珍藏版?
鹿鳴澤被這個形容囧到了,奧斯頓卻笑著說:沒錯,珍藏版,所以你得對他客氣點。
“……”

安洛森有些迷茫,總覺得他哥跟他說的不是一件事。
咳,哥,我今天來還真有事,聯邦政府最近不是要跟樊撒通商麼,還開放了外包服務,太空船上贊助我想拿下來。
奧斯頓聽後不由眯起眼睛:你想全部吃下來?你不怕撐死?
鹿鳴澤有些驚訝,安洛森看起來吊兒郎當的,還有些逗比,居然是個企業家?能提供官政府方的交通工具上的贊助可不是一般有錢。
他看向安洛森的眼神瞬間就不一樣了,就像看前世能在高鐵上打廣告的公司的CEO一樣看著安洛森。
這是個好機會啊,更何況我向來只怕餓死,還沒想過會被撐死。
奧斯頓將兩隻手交叉在小腹前,一隻手輕輕叩擊手背,他沉吟片刻說道:前些時候才剛跟樊撒休戰,你現在接下贊助,不怕血本無歸?
跟政府做生意怎麼會血本無歸,而且商場上的事,大多離不開冒險兩個字,怕賠錢還做什麼生意。

更何況,不是剛開完戰,聯邦政府加緊徵兵,服務人員銳減,他們才不會把這種好事送到外邊的商人頭上。
安洛森說完還嘿嘿笑著搓搓手,原本英俊的少年面容顯出幾分猥瑣:哥,便宜買賣給誰做都是做,不如就交給你弟弟我,你知道的,我最大方了。
鹿鳴澤作為外行人都聽得懂安洛森的暗示——這單生意成了,少不了哥哥的好處。他們兄弟兩個之間說話,居然就把行賄受賄擺在明面上,說好的公平公正公開呢?
奧斯頓略一思索,乾脆地說道:好,不過我要這個數。
他朝安洛森伸出手,微笑著張開五指。後者先是一愣,隨即從凳子上跳起來:五成?!
你也覺得少了?

安洛森張口呸道:你怎麼不去搶!
他也顧不上自己鼻子疼了,跳腳大罵:你貪成這樣你爸知道嗎?!
我從有自己的府邸之後,花銷就自己管自己,我賺多少錢,怎麼賺錢,都不歸尼古拉斯公爵管。

奧斯頓臉上的微笑絲毫沒變,仿佛已經料到安洛森會這樣說:還有,我要申明一點,我給你的價錢已經是親情價,如果是別人,我會要這個數。
奧斯頓伸出中指和食指,併攏後在眼前輕輕晃了晃。安洛森看清他的手勢,像吃了個蒼蠅一樣:老天……五成二?!你胡說,這怎麼會有人願意!
儘管做政府的贊助商利潤多多,光飛船上的餐飲這一項就能賺得盆滿缽滿,但那是不被抽成的前提下。他們做外包生意,其中四成要交給政府做稅,再被奧斯頓抽走大部分,一年下來,跟接了單普通生意有什麼區別。
你別管別人願不願意,你自己不願意就算了,總之我不愁找不到贊助商。
安洛森抽了抽嘴角,咬牙切齒半天,說:幹!可惡……我沒被這單生意噎死,倒是差點被你噎死!
奧斯頓笑了笑,從一摞檔中抽出一張,低頭寫了幾個字:還是全部都要?
不,我只要餐飲……嘖,其他的部分沒有大賺頭。

奧斯頓嗯了一聲,隨意道:飛船上的供氧也不錯,你要不要?
安洛森氣得跳起來:不要!我要走了!你這個大貪官!
他說完居然就真氣呼呼地拉開門沖出去,頭也不回地走了。鹿鳴澤看著被狠狠甩上去的門,歎口氣倚在沙發上,抱著雙臂看向奧斯頓。
做什麼這樣看著我?
奧斯頓好笑地朝鹿鳴澤伸出手:過來坐。
我在想,過幾天我可以出本書。

鹿鳴澤走到他辦公桌前,半隻屁股壓在桌子邊上,垂頭看著奧斯頓,後者伸手隨意搭在他腰上看向他:什麼書?
關於男神人設的崩塌。

奧斯頓發出一聲感歎:哇哦,聽起來像在說我。
鹿鳴澤未置可否:你不是整個聯邦最公正的奧斯頓侯爵嗎?你怎麼能這麼貪呢?最重要的是,貪太多了吧,安洛森還是你弟弟……”
那不然你以為我哪兒來的錢養我們的公會?

鹿鳴澤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由公會?
奧斯頓點點頭,他仰頭看著鹿鳴澤,放輕聲音道:我們最近急需購置一批軍械,資金緊缺……對了,之後你去負責這件事吧。
鹿鳴澤驚訝地問:“……要打仗了?
奧斯頓沒說話,下意識看了一眼門口,他站起身在鹿鳴澤肩膀上拍拍,然後去關門。回來之後才說:不好說,但是要開始準備。
鹿鳴澤很想問你們自由公會平時都做什麼,怎麼花這麼多錢,但是見他一副不想再多說的樣子,就換了個問題:以前從來沒聽你提過有個弟弟,我只記得你有個哥哥,叫塞西爾。
嗯,安洛森是我表弟,他是我舅舅的兒子,目前是我的錢袋子。

鹿鳴澤對他這樣形容自己的弟弟有點不適應:你以前也這樣對他?
奧斯頓笑著把鹿鳴澤抱進懷裡:他都習慣了。當年他執意要從格拉斯哥退學出來做生意,舅舅差點打死他,還是我幫他離家出走的。他欠我人情。
都多少年了,那點人情還沒還上?

奧斯頓笑道:那怎麼可能讓他還上,他所有的項目都是我批的,這輩子他都還不上。
鹿鳴澤永遠無法適應奧斯頓將這種陰謀詭計赤裸裸地擺在自己面前,每次聽都想打死他。
他想,世界上如果有後悔藥,安洛森可能不會再做那種選擇了吧,這哪兒是還人情啊,這簡直整個人都賣給奧斯頓了。
奧斯頓仿佛看出了鹿鳴澤的想法,忍不住笑道:怎麼?你還替他打抱不平?這些年我沒少幫他,比如今天的事……樊撒星和聯邦政府的生意做不長,為了不讓安洛森血本無歸,我才開高價讓他知難而退,不要摻合那麼多。
奧斯頓畢竟是直接接觸政治的人,安洛森一個商人,對這些自然沒有奧斯頓那樣敏感。
鹿鳴澤了然地點點頭:那你怎麼不直接告訴他?
安洛森很聰明,直接告訴他的話,這傢伙會察覺到異樣,他也不懂保密,為了避免出現問題,不如直接不告訴他真相。

鹿鳴澤斜眼看著他:所以你就跟人家收五成的抽成?但是也沒嚇住他嘛。
奧斯頓勾了勾唇角,湊過去在鹿鳴澤唇角親一口:不全是,主要還是因為我缺錢。
“……
貪官。
你這樣說就不對了,自家兄弟,怎麼能叫貪。而且我的錢又沒拿去亂花,如果你不放心,我的收入倒是可以……”

鹿鳴澤在他說出過分的話之前慌忙打斷:滾蛋!
奧斯頓這個混蛋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112 有帥氣的Omega砸了商場的廁所
為什麼一定要自己買房,你可以住在我家。
鹿鳴澤趴在桌子上寫寫算算,算幾筆停下來思考,然後繼續寫。他頭也不抬地說:扯淡。
奧斯頓等了一會兒,發現他除了扯淡真不準備說別的了,不禁怒從中來。他忍了忍,最終沒忍住,一巴掌拍在鹿鳴澤屁股上:起來!
鹿鳴澤不明所以地抬起頭,見奧斯頓擰著手腕摸袖子,就知道他想打人,下意識拿起紙筆退到一邊的沙發上坐下:幹什麼,我看房子呢。嗯……算了半天還是缺點錢,老闆,我可以預支一下工資嗎?
奧斯頓好笑地湊到鹿鳴澤旁邊,往他手上看:預支工資可以,但是你至少要告訴我,為什麼一定要買房。
鹿鳴澤終於抬起頭來正眼看他:我總不能讓我妹妹還沒嫁人就住進人家家裡吧。
瑪麗從樊撒星上回來後不久,就因傷退役,這件事雖然主要是奧斯頓的功勞,但是蓋文在勸說瑪麗退下來這件事上也功不可沒,鹿鳴澤之後就很少干預他們之間的交往了。
聽說瑪麗曾經煮了吃的拿去軍校給蓋文,兩個人的感情在穩定而持續地升溫。但是鹿鳴澤做警衛員之後可以偶爾回救急站看看,某次假期,他回家探望瑪麗,卻沒見到人,打了好幾個電話,才找到她,卻得知這小丫頭居然搬去跟蓋文住了!
鹿鳴澤差點沒氣瘋。
瑪麗很尷尬,儘管她已經成年了,但是被家長抓到自己住進男朋友家裡,還是有些奇怪的,更何況鹿鳴澤又不是什麼開明的家長,他印象裡自己的妹妹一直都十七歲,還是個孩子,還不到戀愛年紀呢。
鹿鳴澤倒沒把瑪麗從蓋文家裡拽出來,這太難看了,到時候丟面子的是瑪麗。只不過蓋文這頓揍卻是躲不過的,儘管他不在家,鹿鳴澤還是抽空去軍校把蓋文揍了一頓。
瑪麗知道以後又哭又鬧,兩個人一度差點斷絕兄妹關係。鹿鳴澤生氣的同時又有些鬱悶,可能女孩子長大了真的就跟男朋友更親吧,總之他覺得哪天他跟蓋文打起來,瑪麗肯定幫著蓋文不幫他。
後來兩個人終於都冷靜下來,鹿鳴澤問瑪麗為什麼要住在人家家裡,瑪麗才告訴他救濟站要他們搬出去,是蓋文收留了她,要不然她就露宿街頭了。
鹿鳴澤暴躁了一會兒,見瑪麗把嘴噘得老高,強行壓抑怒氣勸道:有困難要跟我說,你去找人家幹什麼呢?你倆才哪兒到哪兒啊,就住到一起,這非常不好!
你在政府工作哎,你不放假的時候我都聯繫不到你,以前在軍校的時候我還能給你寄信,現在連信都不知道往哪兒寄啦!

瑪麗說完把上校緊緊抱在懷裡,仿佛這樣就有多一個人(一條狗)站在她那邊似的:而且蓋文住軍校!他家就一個Omega的弟弟,還是住我們對門,這有什麼不好的,我們又不是同居了。
閉嘴!張口同居閉口同居……”

瑪麗撇撇嘴,但是想到鹿鳴澤現在的工作又開心起來:不過,鹿哥你真厲害,現在給聯邦政府做事,以後就不會有人看不起我們了,你也不要總是往外跑,好好工作,我會照顧自己。
鹿鳴澤對瑪麗的誇獎開心不起來,他想了半天,覺得還是沒房給鬧的,如果他們有自己的房子,至少在被人趕出來的時候能有安身的地方,不用住在男朋友家裡。
鹿鳴澤咬牙切齒地說:你先在這裡住幾天,我馬上買房子。
鹿鳴澤特地去軍校給蓋文道歉——這件事確實是他誤會了人家,他沒有趁機占瑪麗便宜,拋開男朋友這個身份不說,人家讓他妹妹得以不必露宿街頭,他應該感謝人家。
其實二十三歲就算戀人同居也是合法的……”
呸!

鹿鳴澤繼續算手裡的帳單:你就說能不能預支工資吧。
奧斯頓歎口氣:好,好——你要預支多少。
……預支十個月的吧,你們這裡東西真貴,我一個警衛員哪兒買得起房啊……”

鹿鳴澤發愁地抓著頭髮算了半天,說:預支十個月工資可以買個首付,然後裝修裝修……”
奧斯頓在一旁聽著覺得好笑,便說:要不我借你點錢?以你的工資,預支十年的話倒是可以在這個區買一棟房。
他用手指繞著鹿鳴澤在地圖上劃過去的區域輕輕畫了一個圈,把鹿鳴澤的筆尖也劃在裡面。
不借!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這點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那你還可以租房。換區,借錢,租房……選一個吧。

鹿鳴澤想了半天轉過臉去看奧斯頓:我選擇預支十年的工資。
“……
我給你預支二十年的,夠買房了。

奧斯頓心裡很無奈,他倒是想給他預支一輩子的薪水,按照鹿鳴澤的性格,欠了錢的話不還上他是不會偷跑的。
鹿鳴澤抱著紙算了半天,嗯一聲:也行,這樣我就可以買個大點的,你快去拿錢吧。
奧斯頓又往他圖紙上看了一眼,挺滿意:看在你特地選到一個離我近的地方,我可以多給你預支幾年,買棟舒服點的。
奧斯頓把感應鍵盤調出來,撥通秘書的電話,裝模作樣讓人家給鹿鳴澤預支二十年的工資——但是其實哪有預支二十年工資這種說法,其實還是他自己出錢。
鹿鳴澤奇怪地瞅奧斯頓一眼:我特地選了個離蓋文遠的地方而已。
——
住得近了瑪麗肯定天天去找蓋文,整天看他們秀恩愛,鹿鳴澤會忍不住跳起來打人。

房子買好之後,鹿鳴澤接到了來到政府辦公廳後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去協調一起民事糾紛。
鹿鳴澤很疑惑,什麼樣的民事糾紛需要他一個監察長警衛員來解決?即便這起糾紛發生在中心城……部門也對不上吧。但是因為這事是奧斯頓派給他的,鹿鳴澤情不自禁覺得其中可能有什麼深意。
他首先見到了負責處理這起糾紛的官員,鹿鳴澤公事公辦地拿出筆記本:情況是怎麼樣的?你們詢問了雙方當事人始末沒有?
那個官員搖搖頭:我直接帶您去見當事人吧。
鹿鳴澤覺得也好,這樣他更容易瞭解情況的真相。當事人是商場經理,看上去三四十歲,穿著西裝,本來應該整齊的衣領有些淩亂,領帶也歪在一邊。他看起來嚇得不輕,雙手緊張地握在一起絞來絞去:鬧事的是一個Omega
啥?

鹿鳴澤聽了這一句,筆尖還沒來得及落在紙上,便被他所說的內容驚嚇到:“Omega?你是說那些傳統意義上溫柔又可愛的小白兔,鬧事了?
鹿鳴澤說完就覺得不對勁,至少他到現在為止僅見過的幾個Omega都離溫柔可愛的小白兔形象相去甚遠——比如蓋文的弟弟,比如洛伊……
是的!
他們是應該溫柔又可愛,但是那個Omega……他真的好凶!
事主崩潰地用雙手捂住臉,如果不是有人在,他可能已經嗚嗚地哭起來了:我們商場為了保護珍貴的Omega,特地為他們建了專用的洗手間,專用的更衣室,還有專用的化妝區域……我們也是響應政府號召啊,但是那個Omega說我們性別歧視,不但要起訴我們,還把幾個正在上廁所的AlphaBeta從洗手間裡打出來,然後自己去用公共洗手間……天啊,太可怕了,受傷的客人見他是個Omega,都非常寬容,但是要起訴我們商場,長官,您一定要救救我們!這跟我們沒關係啊,大家都是這樣設置共用設施的!我們是為了保護珍貴的Omega……”
鹿鳴澤抽了抽嘴角,把筆塞回上衣口袋——這種事情讓他怎麼記錄,也太搞笑了吧。
他深深吸一口氣:鬧事的Omega呢?
經理指著旁邊一間屋子:他在屋子裡面,我們為了保護他,讓所有人都不允許進入。
鹿鳴澤擰著眉頭看了那間房間一眼:我進去看看。
經理有些猶豫:這個……您是Alpha,不太方便吧。
鹿鳴澤斜了他一眼:我是Alpha,但是也是負責這件事的人。在你眼裡,AlphaOmega在一起就會發生齷齪的事麼?
那個經理被鹿鳴澤盯得心虛,不由地轉開視線,結結巴巴說:……不是的。
上面派我來處理這件事,就有他們自己的理由,你啊……與其擔心我,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除了這個Omega,不是還有挺多人打算起訴你們商場麼,你先去安撫一下那些人吧,說不定還可以私下調解。
——
如果要跟Omega接觸的話,倒是派鹿鳴澤來最合適不過,這就是奧斯頓的深意?

鹿鳴澤說完後煩躁地從鼻孔裡噴了一口氣——剛剛他看過商場的衛生間佈局,每個樓層都有公共衛生間,而Omega專用衛生間卻集中建在地下室。這個商場有一百八十多層,即便乘坐Omega專用的極速電梯去上廁所,也會耽誤大量時間,可能到了都尿褲子裡面了,真要為Omega考慮的話,為什麼不讓那些危險的Alpha去一個集中樓層上廁所呢。
保護珍貴的Omega資源?有哪個人願意自己被當成某種資源來對待?這種病態的社會……就沒有人覺得奇怪嗎?
不過也對,身為Alpha,作為享受的一方,怎麼會察覺到不正常呢?即使有Omega不認同,但是他們作為弱勢一方,哪有力量去反抗這個社會?
也許自由公會才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鹿鳴澤突然發現奧斯頓這Alpha真是個異類,他是貴族,卻要推翻貴族,他是Alpha,卻要為Omega說話,在某些人眼裡,這樣的人就是瘋子吧。
鹿鳴澤搖了搖頭,推開那間用來保護”Omega房間的門,坐在裡面的Omega面無表情轉過臉看向他。
看清對方的長相後,鹿鳴澤條件反射回手將門用力關上,抽了抽嘴角:洛伊?
屋內另一個人笑嘻嘻地站起來跟鹿鳴澤打招呼:喲~我親愛的表哥,好久不見~~~
“……”
麥洛奇這個傻逼也來了……

奧斯頓的深意,果然不止方便跟Omega交流這一點。


113 你打的是誰的臉
鹿鳴澤在聽說有Omega拆了商場廁所的時候,腦海裡第一反應浮現出的就是洛伊的臉,他認識的凶的Omega不少,兇殘到把AlphaBeta都趕出廁所,還砸了人家商場洗手間的Omega卻不多的。
洛伊……你鬧什麼事啊?
鹿鳴澤無奈地看著他,他覺得洛伊兇殘是兇殘,但是卻不容易衝動,他現在的身份越隱藏越有利於以後的行動,他不可能為了一時爽快做這種事。
洛伊幽幽地看了鹿鳴澤一眼,沒說話,然後把臉轉向麥洛奇。後者自顧笑眯眯地看著他倆,一點想要解釋的意思都沒有。
那我來說吧。
洛伊的聲音有些沉鬱,幽幽的像陰間來的鬼:大人安排我們送一輛車,車裡面包括一些自由公會的同伴。我們要經過幾道關卡才能進入聯邦政府本部,之前的兩千多名精銳還在修養,能用的人不多,所以過一會兒他們讓我們離開時,你要負責帶我們進入中心城內部。
你們進去做什麼?

洛伊看了他一眼:放些東西。
鹿鳴澤忍不住皺了下眉頭,他往他們兩個身後看一眼:東西在哪兒?
洗手間。
“……”

鹿鳴澤無語地看著他:為了運這批東西還特地砸了間廁所?
嘻嘻~他砸洗手間的時候是真情實意地在砸呢。

麥洛奇插嘴道:你沒看到洛伊沖進廁所把那群Alpha打趴下當著他們面脫褲子撒尿的樣子……噗!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洛伊一拳揍在鼻子上,他捂著鼻子站起來,堅持說完剩下的話:有多開心……嘻嘻嘻,洛伊就是個變態哦。
洛伊冷冷地說:不想被變態說變態。
鹿鳴澤覺得麥洛奇可能是還記恨上次洛伊用光了他做出來的偽裝劑,要不然讓他怎麼理解這種被揍也要堅持嘴賤的傢伙。
他指著麥洛奇:所以為什麼要帶這個白癡?運送物資你自己不行麼,帶著他還礙手礙腳的。
麥洛奇打開鹿鳴澤的手:小鹿~我說過多少次了,我很介意被人說白癡的~~我會翻臉。
你翻。
“……
嘻嘻嘻,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鹿鳴澤翻個白眼,洛伊才幽幽地解釋:物資中有資訊素方面的新產品,要他去現場調試。
又有新成果了?

麥洛奇說:侯爵一直擔心資訊素攻擊的事,讓我長期研製能有效阻抗資訊素的藥劑,最近取得了一些成果。
他說完笑得有些古怪,鹿鳴澤看著他的樣子,總覺得他有話還沒說完。於是問:阻抗藥劑有什麼奇特的地方?
麥洛奇嘻嘻笑了兩聲:有哦。小鹿知不知道用生物因素防治農業害蟲?被干擾到的害蟲會……”
好了。

洛伊沒等麥洛奇說完,突然大聲打斷他,引得鹿鳴澤向他看過去。洛伊微微皺著眉頭,看起來很不爽:別再耽誤時間了,趕快把東西送走。
麥洛奇笑著看了鹿鳴澤一眼,贊同道:洛伊一直對侯爵的話唯命是從,我們先完成任務再說別的吧,要不然,他會發脾氣的。
鹿鳴澤直覺上能感覺到這些人有事瞞著自己,但是總不好追問——更何況他們想瞞,問了也白問。不過好在他有麥洛奇這個熟人,等私下問問他好了。
鹿鳴澤便點頭同意,幾個人從房間裡出來,那個商場的經理看見洛伊後嚇得急忙跑到鹿鳴澤另一邊:長、長官……不知道您打算怎麼解決?
喔,經過我的調解,那個Omega同意和解,你們頂多賠點錢吧。剛剛他的家人來帶他回家,但是因為他的行為嚴重妨害了公共安全,考慮到他Omega的特殊身份,以及Omega犯罪的特殊性,我現在要帶他們倆一起去中心城見侯爵大人,讓他定奪。

鹿鳴澤嚴肅地看著那個商場經理:至於你們,到底有沒有對Omega做出性別歧視的行為,還要進一步調查,會讓溫柔的Omega產生暴力行為,我想你們也該有所反思。
商場經理完全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現在只想讓鹿鳴澤趕緊把這位Omega大爺帶走。他忙不迭地點頭:是是是,長官,我們一定配合調查,如果有讓Omega感到不適的地方,也會努力改進。
鹿鳴澤皺著眉點點頭,對身後的洛伊說:跟我走吧。
洛伊被一個黑色的布罩從頭到腳罩起來了,這是聯邦政府給涉嫌犯罪的Omega的規定,為了保護他們脆弱的心理,必須保護隱私。
洛伊路過商場經理身邊的時候,鹿鳴澤聽到他嘟囔了一句:這個Omega個頭有點大。後者便立刻加快腳步往外走去。
鹿鳴澤帶他們上了車,車上是二十幾個洛伊的家人”——有時候一個家族都不一定能誕生出一個OmegaOmega出事讓二十幾個家人出動來接他,非常正常。
上車之後,洛伊一把抓下頭上的黑布罩,露出兩個人,麥洛奇正跟洛伊緊緊抱在一起,鹿鳴澤滿臉黑線地看著他倆,麥洛奇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洛伊一腳踢飛出去。
你幹什麼!
麥洛奇整個人撞在車廂上面,如果他不是個皮糙肉厚的Alpha,大概早就口鼻流血奄奄一息了,鹿鳴澤突然覺得眼前的景象非常眼熟——抗揍也是一種Alpha的特殊技能吧。
洛伊冷冷地說:你身上太臭了。
呵,我當然沒有你們Omega那麼香甜可口。

麥洛奇說完這句話,車上的氣氛突然變了,原本躲在角落安安靜靜的自由公會成員都看向他,神色詭異。
鹿鳴澤察覺到這一不正常後,下意識說:麥洛奇,你不要整天口無遮攔,這毛病該改改了。
——
自由公會的成員裡面大多數是平民或者生活困苦的人,也有很多Omega,鹿鳴澤不知道今天來了多少Omega,他擔心麥洛奇這樣耍賤會得罪人。

Omega內心確實要比普通人敏感纖細,他不希望在這種時候發生內訌。
麥洛奇莫名其妙地看了鹿鳴澤一眼——科學家的腦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樣,情商又普遍低,他根本沒有察覺大家的態度有什麼奇怪。
好在他是己方的科學技術骨幹,在奧斯頓的高壓政策下,給Omega們做出大量副作用小還好用的抑制劑,麥洛奇在Omega中其實擁有很高的人氣,現在鹿鳴澤為他打圓場,大家也給面子。
還有多久才能到?
角落裡一個穿黑衣服的人突然開口,鹿鳴澤聽著覺得聲音有些耳熟,便看過去。對方嘴上戴著一個皮質黑口罩,眼神淩厲,正是闊別已久的赫斯。
鹿鳴澤淡淡地瞥他一眼:馬上就要到第一個關卡,大家不要再鬧了。
奧斯頓能集合出兩千名願意加入自由公會的Alpha,這在一般人看來是完全不可能的。因為他們所追求的自由是淩駕于Alpha和貴族特權之上的,讓人類站起來反抗自己的特權,並為此付出這麼多努力,怎麼看都覺得是天方夜譚。
不過這種天方夜譚,也只有奧斯頓能做到了吧。
鹿鳴澤甚至覺得由他做領導人,能做到這樣,是理所當然。這個人葷素不忌,任何人,只要有才能,奧斯頓就會用他,比如麥洛奇之流,赫斯之流……還有斯諾星上的所有人。自由公會從某種角度來說,確實如貴族政治家們所言,是一群烏合之眾。
奧斯頓用人,問能力而不問德……無法評價他這樣做對不對,不過鹿鳴澤想起中國古代的某個奸雄,他也是如此。
想到這裡,鹿鳴澤有些緊張地握緊雙手——曹操,那可不是個好人啊。曹操惜才,但是手下那些被榨幹利用價值的人,可一個都沒有好下場。
鹿鳴澤走神的時候,第一個關卡到了,鹿鳴澤把車窗搖下,探出頭去:車上是一個觸犯法律的Omega,他的家人陪他進城見侯爵,放行。
洛伊的事鬧得不算小,下面的官員早就把報告傳上來,衛兵們接到命令,又看到鹿鳴澤身上穿的制服,就痛快放行。只不過最外層到中心城內,有很多道關卡,最後幾道由西維爾的手下掌控,他又向來與奧斯頓不對盤,鹿鳴澤有些擔心。
鹿鳴澤有些不明白,這種時候把這麼多人運進城裡做什麼?風險性也太大了。
正這樣想著,車突然停下,他們到了最後一道關卡。鹿鳴澤剛要搖下車窗,就聽到外面有人說話:什麼人的車?這麼晚了為什麼還要進城?
鹿鳴澤暗罵一聲,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外面可不就是西維爾的聲音麼,他一個上校,是吃飽了撐的來城門樓上轉悠嗎?
他看了洛伊一眼,後者從他嚴肅的目光中察覺出事情的嚴重性,迅速從右腳踝處拔出一把匕首,握在手裡,然後一個前滾翻翻到車門旁邊。鹿鳴澤抽了抽嘴角——這反應太迅速了,他是打算西維爾一進來就捅死他麼?那他們這些人可真成罪犯了。
洛伊,你把武器收起來,等會兒也許要讓你出去見見人。
洛伊遲疑了一下——他只習慣於聽從奧斯頓的命令,鹿鳴澤的話他要考慮考慮該不該聽。
鹿鳴澤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洛伊其實有點中二,如果不是奧斯頓跟他的目標一致,他可能連奧斯頓的話都不聽。
他只好耐心勸說:你現在的罪名只是在公眾場合鬧事,你Omega的身份可以給你減罪,即便不能通過西維爾這一關,頂多把我們遣返,但是如果你衝動之下做了什麼錯事,我們一車人都要受牽連。
洛伊定定地看著他一會兒,終於還是將匕首收回鞘裡,不無諷刺地說:某些時候,Omega的身份倒是挺管用的。
鹿鳴澤不知道他心情如何,不過想來……洛伊這種大O子主義者是不願意享用類似特權吧。
麥洛奇突然笑嘻嘻地插了一句話:小鹿,你被調教得挺像樣子了。
“……
什麼鬼。

麥洛奇這次不再說話,只看著他笑。
洛伊聽到車外的腳步聲,不由皺起眉:不能讓他們查車,我們車上有貨。
鹿鳴澤朝他點點頭:我去處理,你們暫時按兵不動。
他突然拉開車門,西維爾正站在外面,舉著手,看起來要拉門。鹿鳴澤跳下車,順便拉上身後的車門,他朝西維爾行了一個軍禮:晚上好!長官!
西維爾打量鹿鳴澤一會兒,疑惑地嗯?一聲:你是警衛員?誰的警衛員?
鹿鳴澤如實回答:報告長官,我現在隸屬於中央辦公廳。
哦?奧斯頓侯爵的手下。

鹿鳴澤聽西維爾這樣說,心裡不由咯噔一聲——這傢伙跟奧斯頓可是對頭,他不會借機耍賤吧?
西維爾說完就越過鹿鳴澤走向他身後的車輛:即使是奧斯頓侯爵,也不該有任何特權,車上裝的什麼?馬上開車檢查。
鹿鳴澤暗自罵了句臥槽:長官,車裡坐的是一名犯錯誤的Omega,還有他的家人。這個案件有些複雜,我要帶他去見侯爵,讓他定奪。考慮到對方性別的特殊性,還是不要查車為好。
西維爾皺起眉頭:士兵,即便你是奧斯頓侯爵的手下,論軍銜我也是你的長官,你要做的是服從命令,而不是告訴我該怎麼做。馬上開車檢查!
鹿鳴澤心裡罵他狗屁軍銜,他家狗子還是上校呢,但是心裡卻暗自著急——鹿鳴澤倒不怕西維爾查出什麼違禁品,畢竟是麥洛奇新研製出來的藥物,他們不一定查得出什麼,他更怕車裡的人,洛伊萬一聽到動靜孤注一擲怎麼辦?還有麥洛奇和赫斯,這些人可都是通緝犯……
長官……”

鹿鳴澤上前一步擋住西維爾,後者卻突然抬手,狠狠抽了鹿鳴澤一個耳光。西維爾原本就是軍人,常年征戰,又注重體能鍛煉,手勁不小,鹿鳴澤被他打得頭歪到一邊去,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西維爾打完人,將手背到身後:真是條忠心的狗,不過我今天卻想問問,你吃的到底是賽普勒斯家的飯,還是尼古拉斯家的飯,你效忠的,到底是總統大人還是監察官。
鹿鳴澤耳朵裡嗡嗡地響,眼前也有點花——這才是Alpha的力量,平日裡奧斯頓根本不會對他動真格,鹿鳴澤又警覺,一般的Alpha也傷不到他,但是今天這樣在毫無防禦的狀態下受一巴掌,挺夠嗆的。
鹿鳴澤用舌頭舔了舔牙齒,往旁邊吐出一口血水,他剛想開口,西維爾卻冷笑一聲:你說對吧,侯爵大人?我看用不了多久,中心城就要改姓尼古拉斯了吧。
鹿鳴澤下意識順著西維爾的視線看過去,一輛軍用飛車停在不遠處,車底下的熱氣還在冒,顯然是剛到。
車門被打開,一隻軍靴踩在地上,然後再是整個人從車中走下來。來人還沒說話,就含了笑:西維爾上校,這話誅心了啊。


114 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狼狽的樣子
奧斯頓笑著走過來,仿佛沒看見自己的警衛員被人打臉一樣。
他在西維爾面前站定,恰好擋住鹿鳴澤,右手輕輕搭在左邊手腕上,然後看著他。這個動作是聯邦政府高級官銜接見下級時的禮儀,只不過奧斯頓做得很隨意,仿佛只是無心地站在那裡。
不過西維爾是聰明人,他見奧斯頓站在那裡半天,看著他不說話,就明白對方是在等他行禮,聯邦政府等級劃分非常森嚴,下級軍官見到上級必須行禮,更何況奧斯頓還是如今唯一一位四星上將。
所以儘管西維爾心裡不情願,還是不得不對奧斯頓行了軍禮。奧斯頓這才點點頭,將手放下。
他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表情,歎口氣說:西維爾上校,你做長官這麼多年,在士兵面前說話應該注意分寸,什麼效忠的是尼古拉斯還是賽普勒斯……這句話幸好是被我聽到了,被其他人聽到了,產生誤會怎麼辦?自從拉維奇上將建立聯邦政府,我們的國家,就是市民的國家,我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市民,如果硬要以姓氏劃分,應該說,我尼古拉斯家族和賽普勒斯家族都是為市民效忠,他一個小小的警衛員,有什麼立場為某個姓氏效忠?
拉維奇是聯邦政府的第一任總統,也是提出分權制的第一人。儘管大家都心知肚明,民主在如今的聯邦政府中早已名存實亡,但是面子上還是要顧及的。
西維爾盯著奧斯頓沒說話,後者就微笑著任由他盯著,而且眼角彎彎,笑得非常有誠意。西維爾盯了半天,終於妥協——他總不能當著人面說自己看不上拉維奇那一套——他向奧斯頓低頭,承認自己說話不謹慎。
奧斯頓並沒有就此放過他,他轉向其他的守城士兵說道:我們聯邦政府,不是一個人的政府,也不是某個姓氏的政府,一切分裂國家的行為或者發言,都是被禁止的。作為上級官員,就應該尤其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諸君,今天的話我不光是說給西維爾上校聽的,也是說給你們聽的,明白了嗎?
守城士兵還能說什麼,奧斯頓拿拉維奇堵他們長官的嘴,誰都不敢對建立這個聯邦的初代總統不敬,更何況,長官都沒話說了,士兵更沒話說。
他們只能說是。
鹿鳴澤聽著他們說了一堆的話,只覺得奧斯頓當面打臉的手段非常高明,但是具體高明在哪裡又說不出,因為他腦子裡一個勁兒得嗡嗡,剛剛西維爾下手實在太重。
西維爾在下屬面前丟了臉,就更不打算放過奧斯頓了,他說:既然大家都沒有特權,就查車吧,至少也要讓車上的Omega出來,讓我們登記,以便確認身份。
奧斯頓笑著點頭說可以。
但是你也要向我的警衛員道歉,西維爾上校,你沒有權利打他。我的警衛員是格拉斯哥的學生,目前雖然在實習時期,真正歸屬卻是格拉斯哥。假如他真的犯了錯,也不該有軍官直接處置,而應該交由軍事法庭。
奧斯頓微笑看著他:到時候,我會親自把他送去軍事法庭。
奧斯頓這樣做是擺明瞭侮辱西維爾,一個上校,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對普通士兵道歉,有多丟面子可想而知,西維爾自然不願意,他冷笑道:我打他當然是因為他不服從命令,難道侯爵的警衛員只需要服從你一個人的命令,對別的長官視而不見嗎。
當然不是,服從命令是士兵的天職,但是,我們對士兵也應該抱著尊重的態度,他們需要服從命令,卻並非誰的奴僕。

奧斯頓說話客客氣氣,每句話都給他插根軟釘子,西維爾就被他一句一句釘到死胡同裡。
鹿鳴澤倒是沒生氣,在奧斯頓來之前他還挺窩火的,但是在他來之後,鹿鳴澤就想通了,西維爾是把他當藉口,打奧斯頓的臉。這招挺賤的,不過倒是很能出氣。
他想著想著就有些腿軟,他不太關心西維爾到底有沒有道歉,隨後又看見洛伊走下車,不知道說了什麼——也許是要驗明正身。鹿鳴澤用力抓住制服褲子,不讓自己暈過去,現在倒下去的話實在太丟人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邊總算是協調完畢,奧斯頓才帶著鹿鳴澤和洛伊上車。一踏進車裡鹿鳴澤就不行了,踉蹌著往前倒,奧斯頓恰好站在他旁邊,一把將鹿鳴澤撈住,洛伊順手帶上車門。
車上的人很多,奧斯頓卻沒放開鹿鳴澤,直接把他打橫抱起來,走到車廂裡坐下。鹿鳴澤扶著奧斯頓的肩膀嘔了幾聲,這才抬起頭。
奧斯頓面無表情地問:怎麼回事?
車上的人都聽見車外面發生了什麼,奧斯頓剛上車,更應該知道前因後果,自然明白他問的是鹿鳴澤的身體狀況。
洛伊對此一竅不通,把臉轉向麥洛奇,後者伸手在鹿鳴澤額頭上摁幾下,又往他腦袋後面摁幾下,笑嘻嘻地說:沒發現外傷~顱內是不是有問題還要用儀器檢查。嗯……是不是被一耳光抽得腦震盪了,聽說西維爾上校力大無窮。
沒事……不至於,就是有點暈。

鹿鳴澤急忙擺擺手——被一耳光抽成腦震盪這像話嗎?!說出去都嫌丟人!而且這麼多人呢,他還趴在奧斯頓懷裡,媽的,更丟人。
鹿鳴澤手忙腳亂往地上爬,奧斯頓冷著張臉把鹿鳴澤扶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身邊:別逞強,等會兒還不舒服的話一定要說。
他們還要抓緊時間進中心城,又不能現在下車帶鹿鳴澤去醫院檢查,奧斯頓心裡非常煩躁,臉色冷得像冰塊一樣。洛伊沒見過他這副樣子,平日裡看到的都是笑眯眯給人捅刀子的大人,乍一見他這麼明顯地表現憤怒,頗為意外。
他倒沒覺得嚇人,只覺得有些新奇,時不時往奧斯頓的方向看兩眼。鹿鳴澤以為洛伊看不慣奧斯頓這樣,就拽了他袖子一下,提醒他注意影響,奧斯頓不知道在想什麼,走神了,感覺到鹿鳴澤的小動作,想也沒想直接將他扒拉過來抱進懷裡,在他背上一下下拍撫。
“……”
不是求抱抱的意思好嗎?!
由於鹿鳴澤跟奧斯頓的關係並沒有正經公開過——雖然在自己人面前也沒有刻意隱瞞——兩個人又都是低調的類型,突然抱在一起還是讓車上眾人受到了驚嚇,同時也明白了奧斯頓生氣的理由。
——侯爵大人的老婆被那個傻逼打耳光了,怪不得氣得臉都綠了。
——侯爵大人好寵啊啊啊啊這動作也太自然了吧。
——侯爵大人……
——
侯爵大人好像是個同性戀。

一系列默契的彈幕在安靜的車廂內瘋狂刷過,眾人仿佛開了同屏腦電波,最後一行彈幕飄過之後,眾人不約而同地露出沉思的表情——同性戀啊……好像真是這麼回事,他抱著的是個A……
他們不約而同地移開視線,洛伊沒來得及扭頭,還瞪著雙眼睛跟看猴戲似的看他倆,旁邊的麥洛奇立刻伸過來一隻手,把洛伊的眼睛捂住了。
嘻嘻嘻……睜那麼大,會瞎喔。
“……”

鹿鳴澤被奧斯頓突如其來的動作弄懵了,回過神後用力推開他,奧斯頓不明所以地低下頭去看他,鹿鳴澤擔心他再做出什麼奇怪的舉動,就先發制人地開口:我們這是要去幹什麼?
去中心城裝干擾器,車裡面還載著一些藥劑,配合使用。

奧斯頓臉上露出一絲憂色:資訊素方面的攻擊非常難纏,對方很可能會利用這一點。為了避免麻煩,最好先把干擾器裝上,這樣在軍事衝突中我們至少可以不被動。
他說完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拉著鹿鳴澤往自己身邊靠了靠,伸手將他的腰摟住,然後壓低聲音:但是目前干擾器的數量不夠,我們只能優先選擇在中心城中安裝。
鹿鳴澤忍無可忍拍掉他的手,小聲道:這麼多人,注意影響。
奧斯頓挑著眉看他,鹿鳴澤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嗎?
奧斯頓對他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不是到這種地步,而是早晚都會到這種地步……所有的政權之爭,都要靠武裝力量解決。
他輕輕握住鹿鳴澤的手,抱歉地看著他:我本不想把你拉進這種事情裡來……”
鹿鳴澤用力抽回手,原本就嗡嗡作響的腦袋一個有兩個大,他壓低聲音道:能不能別這麼旁若無人?注意影響!
奧斯頓歎口氣,看起來有些低落:你的重點為什麼總在這些細枝末節的地方……”
鹿鳴澤往旁邊看了看,見眾人都各自坐在角落裡,看起來並沒有誰注意到他們,同時感覺他說得挺對,自己的重點老是放歪,太不給面子,就猶豫著握住奧斯頓的手:沒關係,我一開始決定跟你一夥的時候,就準備好了……你還記不記得在斯諾星的時候,我們坐船來主星采糧,那會兒我以為你是通緝犯,知道嗎?我早就準備好了面對各種各樣的危險,現在情況再糟糕,能比那時候還糟糕麼?
你安慰人的方式一點都沒變。

奧斯頓笑著將他摟緊,用下巴在鹿鳴澤頭頂磨蹭了兩下,鹿鳴澤被他蹭得渾身汗毛都炸開了——這可是在車上!車上這麼多人呢!私下裡也就算了……媽的當著人家的面也這麼肉麻,真他媽的辣眼睛!
現在他還是辣眼睛的主角之一!
鹿鳴澤再次用力把他推開,小聲咆哮:注意素質!
“……”

這一來一去,鹿鳴澤的腦仁又開始疼,他無奈地盯著奧斯頓:下次有這種事要提前告訴我,我剛到現場看見洛伊嚇了一跳,如果不是爺應變快,都露餡了。
奧斯頓笑著摸摸他柔軟的髮絲:因為相信你能隨機應變才讓你去的。這件事確實怪我,總統的行程突然提前了,我得到消息就立刻與洛伊他們聯繫,沒來得及通知你。
鹿鳴澤這次沒有躲開奧斯頓的手,問道:總統不在中心城?
奧斯頓點點頭:他帶走了親衛兵……他的親衛兵與我那兩千名手下一樣,都是精英,他們在的話會增加行動難度。
原來是這樣……這種事以後要早點告訴我。

奧斯頓笑著解釋道:事情太多了,又雜亂,我只能想起一件告訴你一件……”
他指指自己腦袋:暫時用不到的東西,都裝在這裡。
鹿鳴澤被他逗樂了,剛想笑突然想起來自己周圍還有人,又急忙忍住,嚴肅表情。
奧斯頓往窗外看了一眼:身體不舒服的話就靠著我休息會兒,沒多遠了。
我沒那麼脆,趕緊解決完這邊的事情再說其他。

麥洛奇發明的干擾器有三十幾台,被密集地安裝在以政府大樓為中心的下水道和核心艙裡,而此時,鹿鳴澤才明白過來為什麼裝個干擾器要這麼多人,甚至連奧斯頓都得過來幫忙,原來他們要進行現場測驗。
他們要測驗的有兩部分內容,一部分是干擾器的干擾效果,另一部分是抗干擾藥物的抗性。
抗干擾藥物是用來給自由公會裡的人服用的,因為干擾器是對所有資訊素有攻擊效果,也就是對己方也有攻擊性,總不能做出來一個干擾器,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他們選出來的人都自願成為麥洛奇的實驗品,二十名志願者中,包括AlphaOmegaBeta三種性別。
奧斯頓不允許鹿鳴澤留在現場,讓他去外面把風,而為了安撫剩下的志願者的情緒,奧斯頓必須留在這裡。
你不能因為我沒有資訊素就把我排除在外!
鹿鳴澤快瘋了,不能阻止,至少讓他看著吧?
放心,麥洛奇用多種生物試驗過無數次,沒有害處,只不過是做最後的測驗而已,我不會有事的。
他用兩隻手撐著門擋住鹿鳴澤,面帶微笑地說道:而且……我不想讓你看見我狼狽的樣子。
面前的大門緩緩關閉,鹿鳴澤突然覺得心臟絞痛無比,他很想問一問奧斯頓,這樣做真的值得嗎,如果他們放棄呢?以前的人不也活的好好的?
鹿鳴澤問不出口,奧斯頓灰色的眼睛裡除了認真沒有別的情緒,他做好了準備,即便結果不好,他也願意為此承擔任何後果,他更加不可能放棄……所有Omega的自由。
屋內二十多個志願者,包括洛伊和赫斯……他們跟奧斯頓一樣,都願意為此承擔任何後果。這些人從本質上說與奧斯頓沒有任何區別,一群狂熱分子,一群為了所謂信仰而用性命作賭注的人……也是一群有血有肉,與任何人沒有不同的普通人。
所以,那些人可以犧牲,奧斯頓為什麼不可以?
鹿鳴澤將手掌貼在門上,垂下眼睛小聲地說:我在這等你……”
不要讓任何人靠近這裡,發現異樣的話……殺。



115 ……憑什麼沒有性生活?
陰暗的光線,偶爾有咚、咚的沉悶聲響從遠處傳來,間或夾雜著隱約的人聲——但是很遠很模糊,根本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有人。
手慢慢推開大門,一束雪亮的燈光從門縫中射入。
來人小心翼翼地用手電燈四處照了照,然後從門外擠進來。他只走了兩步,腦後突然有勁風襲來,然後頸後一疼,便悄無聲息地倒下去。
手電筒掉在地上軲轆軲轆滾出去,最終被一隻腳踩住。
……”
鹿鳴澤用毛巾包著手撿起地上的手電筒,把燈光關上,然後將手電筒插回躺在地上那人的口袋裡。他皺著眉頭看了他一會兒,把暈過去的人扛了起來,然後扔到外面去。
總統的親衛兵雖然不在城中,但是難免會有一些巡邏兵,鹿鳴澤已經打暈兩個了,雖然奧斯頓主張將這些人殺掉,鹿鳴澤卻覺得沒那個必要——他在斯諾星上殺人不手軟,是因為無政府狀態下,不殺人就會被別人殺,但是到了主星,這裡有一套完整的法律,儘管不怎麼嚴謹……但是能不殺人還是不要殺人吧。
他們又不是恐怖分子。
奧斯頓等人進去已經有好一會兒了,不知道那些干擾器效果怎麼樣,他在外面只能偶爾聽到裡面有一兩聲壓抑的喘息或者含混的呻吟,聽上去相當痛苦。鹿鳴澤試過想闖進去,但是奧斯頓好像從裡面把門反鎖了,砸門的話會弄出很大動靜,又會引來巡邏的人,鹿鳴澤只好繼續等下去。
接下來倒是沒再有巡邏的人出現,鹿鳴澤一個人又著急又無聊,在門外不停地轉圈圈。
哢!
身後的門突然響了一聲,鹿鳴澤猛地回過頭,然後沖過去,大門緩緩打開。第一個走出來的是麥洛奇,對方臉色有些疲憊,見到鹿鳴澤就對他自信地笑了一下,比出一個V的手勢。
鹿鳴澤急忙問:成功了?
當然,效果很好喔~

麥洛奇笑眯眯地說:測試之後發現干擾器對任何性別都起作用,上次改良的效果也體現出來了,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成功。
仿佛心裡懸著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鹿鳴澤深深吐出一口氣,下一秒卻看到跟在麥洛奇身後走出來的奧斯頓,臉上一絲沒來得及浮現的笑容就僵在唇邊。
鹿鳴澤盯著奧斯頓,伸手一把抓住麥洛奇:這是成功了?
麥洛奇回頭看了奧斯頓一眼,有些不自在地說:這個……只是一點副作用嘛,很快就好了。
鹿鳴澤震驚地看著奧斯頓,只見他脖子上一大片血紅色的印記蔓延上來,一直延伸到下巴,最重要的是他的狀態,他看起來太疲憊了,好像剛被人打了一頓似的。鹿鳴澤知道奧斯頓平時很注意儀態,且他相當能忍,在外人面前表現出疲憊已經非常反常了。
奧斯頓感覺到鹿鳴澤擔憂的眼神,抬起頭朝他笑了笑:沒事,放開他吧。
鹿鳴澤鬆開麥洛奇,快步走過去扶住他,他能感覺到對方的重心一下就壓在他身上——看來奧斯頓的情況要比表現出來的還糟糕。鹿鳴澤不由皺起眉頭,倒是沒說什麼,偷偷扶住他的腰,讓他能暫且像正常人一樣行走。
其實奧斯頓比起其他人來說,已經算狀態好的了,其他人要更狼狽,洛伊這種體質天生柔弱的Omega乾脆是被人扶出來的。
鹿鳴澤有些猶豫,這干擾器看起來殺傷力很大,到時候用在戰場上……是不是有些不人道?他倒不是想對奧斯頓的決定指手畫腳,只是擔心這件事會成為他人生中的污點——奧斯頓在公眾面前的形象太過完美,而過於完美的形象更容易崩塌。
打個比方,如果一個人總是做壞事,偶爾在公眾面前做了一件好事,就會讓別人對他印象加分很高,而如果一個人總是做好事,突然被人知道他有過黑歷史,這個人完蛋的速度會尤其迅速。
鹿鳴澤憂心地轉過頭,看向奧斯頓,後者恰好也看過來,鹿鳴澤被他看進眼底,心裡像劃過一把冰劍,嗖地一聲,冷冰冰的……
奧斯……”
不用擔心。

奧斯頓即便是這種虛弱狀態下也能猜透鹿鳴澤的想法,他輕輕扯一下嘴角:我們在裡面做了很多次抗性實驗,還服用了抗干擾藥物,才會這麼狼狽……如果單純打開干擾器,不會有這麼大副作用。
鹿鳴澤下意識舔了舔嘴唇:那就好。干擾器放在這裡沒關係嗎?畢竟多出來一些裝置,剛剛還有幾個人巡邏到這裡,萬一他們一時興起要檢查倉庫怎麼辦?
這個你放心~干擾器上安裝了隱形裝置,不刻意去摸是發現不了的。麥洛奇插嘴道:你對我的業務能力也太不信任了吧,這種小事我當然考慮到了。
萬一碰到了呢?

麥洛奇把洛伊一條胳膊又往肩膀上用力拉了幾下:那就只能自認倒楣。
“……”

奧斯頓拍拍鹿鳴澤的肩膀:放心,這裡很少有人來,回去之後我會減少這邊的警力,沒關係。剛剛那幾個巡邏的士兵呢?
喔,被我打暈了,扔在垃圾桶裡。
“……
什麼?

鹿鳴澤不自在地咳一聲:我扔得挺遠的,他們應該察覺不到異常。
麥洛奇用一種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看著鹿鳴澤:嘻嘻嘻……在垃圾桶裡醒來本身就是異常事件。
“……”

奧斯頓也覺得有些麻煩:我不是說殺了嗎?
鹿鳴澤遲疑道:可是……他們只是巡查而已,做本職工作的,也沒看到我的臉,沒有必要殺了吧。
奧斯頓歎口氣:算了,以後遇見這種事,聽我的,不要再自作主張。
鹿鳴澤沒再說話,一來奧斯頓都這樣了,他不想跟他吵架,就算說他現在也聽不進去,二來……鹿鳴澤突然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觀點還是有很大分歧的,奧斯頓做事狠絕,說殺人就殺人,他優先考慮的是自己做的事會不會成功,他作為領導者要確保萬無一失,不然就有可能害了更多自己的同伴,而鹿鳴澤卻會顧及人命官司。
鹿鳴澤垂著頭默默抿了一下唇角,他也說不出誰對誰錯,奧斯頓有自己的立場……但是,他沒辦法殺掉一個路人。
回去的路上氣氛有些沉悶,其他人是太累了,鹿鳴澤陷入某種閉環的思考無法自拔,他側頭瞅了靠在他肩膀上閉目養神的奧斯頓一眼,輕輕歎息——他得找個機會跟奧斯頓好好聊聊。
下車的時候麥洛奇給鹿鳴澤一瓶藥,說是緩衝劑,每天吃一顆,可以緩解紅傷的疼痛。他提醒鹿鳴澤干擾器的副作用也許會持續幾天時間,這期間要他好好照顧奧斯頓。
其實奧斯頓身上的紅傷已經退了不少,將扣子完全扣上之後,就不怎麼看得出異常,再加上他習慣了忍耐,並沒有將所謂的疼痛表現出來,鹿鳴澤也不知道到底有多疼。
他詢問了麥洛奇一些日常該注意的事項之後,就帶奧斯頓先下車。大概是傷口太疼,奧斯頓有些沒精打采,鹿鳴澤跟他說話他只用單音節回應,到後面鹿鳴澤就不問了,想跟他談的問題也只能暫且壓下來。
之後的幾天奧斯頓變得很忙,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忙,大概忙到連他這個警衛員都沒空見,等鹿鳴澤回過神,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時,他發現他們連著三天都沒怎麼好好說過話了——除了提醒奧斯頓吃藥之外,他居然真的一直在外面站崗,都沒進過奧斯頓辦公室裡屋。
當然也沒有過任何親密的舉動。
這不正常,奧斯頓可是個一天沒有親親抱抱就要渾身不舒爽的傢伙。
……鹿鳴澤突然覺得,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忙碌可以解釋了。
難道是那天他放過了幾個警衛員,讓奧斯頓心裡不爽?這個……作為上位者,貌似確實很忌諱不聽話的手下,尤其他在做的還是這種危險的事情,這種節骨眼上,他會不會覺得自己給他添亂了?
但是單方面冷戰太幼稚了吧!冷戰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他最近都沒有性生活,好幾天沒有性生活,憋死了。
鹿鳴澤下意識探頭往辦公室裡面看了一眼,奧斯頓正緊緊皺著眉頭看一份文件,鹿鳴澤剛要敲門進去,就見他突然摁下感應鍵盤的通話按鈕,火大地訓斥:艾爾!你馬上給我滾進來!
——
艾爾是秘書處的總長,平日裡辦事能力很強,從來沒被罵過。

——或者說,鹿鳴澤從來沒見過奧斯頓這樣罵人。
“……”算了,還是不要進去了吧。
艾爾急急忙忙從樓下跑上來,進辦公室之前還擔憂地問鹿鳴澤怎麼了。鹿鳴澤心裡鬱悶,他還想知道怎麼了呢,於是搖搖頭,只能說:可能……長官心情不好。
艾爾被叫進去後倒是沒再挨駡,奧斯頓即使火大也有控制自己情緒的能力,他出來的時候,一臉莫名其妙——原以為被這樣叫進去肯定會挨駡,誰知道不但沒挨駡,侯爵態度還挺好的,還是他熟悉的那個侯爵。
……仿佛在電話裡聽到的是錯覺。
艾爾走後,鹿鳴澤手上戴著的手錶響了兩聲,他按掉開關推門進去辦公室,一看奧斯頓還在低頭看文件,就靠在門邊敲了兩下門板:喂,吃藥了。
鹿鳴澤為了讓奧斯頓按時吃藥,特地定了鬧鐘,最近他身上的紅傷也好了很多。
奧斯頓抬起頭來,看見鹿鳴澤便露出笑容,朝他招招手:進來。
——
看起來挺正常,怎麼回事?難道是他猜錯了?

……那為什麼他還沒有性生活?!
鹿鳴澤瞥他兩眼,進房間去拿藥盒:你最近感覺怎麼樣,傷口還疼不疼?
不疼了。

鹿鳴澤伸手去拉他的衣服:是嗎?給我看看。
奧斯頓下意識躲了一下,隨即笑道:真沒事,不用擔心。
鹿鳴澤有些尷尬地收回手,把藥粒遞給他。
奧斯頓吃掉之後,見鹿鳴澤仍在盯著他看,遲疑道:謝謝。
……
還是有點奇怪。

鹿鳴澤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奧斯頓便微笑看著他問:怎麼了?還有什麼事?
鹿鳴澤對握著雙手,食指在手背上輕輕敲幾下——他得琢磨琢磨怎麼開口,總不能直接說因為最近沒有性生活他憋得慌。
我要跟你談談。
奧斯頓微笑地看著他:好啊,你想談什麼?
鹿鳴澤挑眉道:人生啊,理想啊,哲學什麼的……就不說了,我就想問問你,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奧斯頓疑惑地皺起眉:什麼?阿澤,我怎麼會對你有意見。
鹿鳴澤見他這幅樣子突然有些火大,這廝壞毛病又犯了,就知道裝傻!他把腿翹到膝蓋上,乾脆直接挑明:因為上次我沒聽你的話殺了那幾個巡警,你對我有意見,是不是?
奧斯頓先往門口瞥一眼,沒見到有外人,才壓低聲音:你不提這件事我都要忘了,既然說到這裡,我正好提醒你。你以後不可以這樣自作主張……這次的事情還不那麼嚴重,可以補救,以後說做到什麼程度就要做到什麼程度,應該除掉的人,就不能留下來。
他說完覺得自己語氣有些嚴肅,略微清一下喉嚨:當然,我不是在責備你……”
嘭!

鹿鳴澤一腳踹翻了他桌角上放著的茶杯,冒著熱氣的清茶灑出來,順著桌角嘩啦啦往下流。他冷冷地盯著奧斯頓,胸口劇烈起伏——奧斯頓這個混帳,果然就是在借題發揮,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他讓他殺人,他沒殺!
奧斯頓被打斷後也沒再繼續開口,他收斂了笑容,沉默地望著鹿鳴澤,後者猛然站起身:你以為老子是誰?你的殺手嗎?!
鹿鳴澤按著辦公桌靠近他,一字一頓地說:我不是劊子手,不喜歡濫殺無辜!
他本來還想認真跟他討論一下這件事,或許可以找到兩全的辦法,沒想到他居然真的為了這點破事跟他冷戰,連商量的餘地都沒有,獨斷專行,剛愎自用!
鹿鳴澤盯著他的眼睛,壓低聲音道:如果你的自由公會是幹這種行當的,解散了也罷!
鹿鳴澤說完就把胸前代表警衛員的徽章拽下來摔在奧斯頓桌子上,他轉身走了幾步,又倒回來,掏出褲子口袋裡的藥瓶狠狠扔進他懷裡:老子不幹了!
奧斯頓幾乎還沒反應過來,鹿鳴澤就摔門而去,他坐在那裡盯著桌上的警衛員徽章,許久之後,才慢慢站起身。奧斯頓走到窗前,窗簾柔軟地垂在一旁,他從窗戶裡看見鹿鳴澤從政府大門沖出去的背影,他一直盯著他走遠,直到看不見鹿鳴澤了,才回過神。
奧斯頓深深吐出一口氣,伸手抓住窗簾,好像想把窗簾關上,但是窗簾卡住了,試了幾次都沒成功。奧斯頓突然狠狠往下一扯,整幅窗簾都被拽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奧斯頓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坐回辦公桌旁邊。
艾爾正在這時進來,他剛剛回去取材料,再回來時卻沒看到警衛員的身影,進門一看——謔!颱風過境?
他遲疑著問:長官?這是……怎麼了?
奧斯頓不動聲色地把藥瓶和警衛員徽章收進口袋裡,微笑著抬抬下巴:文件放桌子上。順便叫個人過來打掃一下吧,還要開會的。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想到一句歌詞,被寵愛的總是有恃無恐(*rǒ)


116 對不起,是我錯了
鹿鳴澤負氣從政府辦公廳離開後就回了軍校,他在實習期,並沒有被從軍校裡除名,所以他可以刷卡進門。
正是午休時間,他闖進宿舍,史蒂文正坐在桌邊捧著筆記本埋頭苦讀,被推門聲嚇了一大跳。他轉頭看見鹿鳴澤,欣喜的表情還掛在臉上,對方就冷著表情頭也不回地沖進他自己臥室裡。
史蒂文眨巴眨巴眼,看著空無一人的客廳,甚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鹿鳴澤把自己摔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奧斯頓這個混帳……雖然說以前就意識到他獨斷專行,但是由於對方對著他的時候很少這樣,鹿鳴澤就漸漸忘了這人的控制欲是有多強。
史蒂文這時候突然推門進來,看見鹿鳴澤躺在床上發呆,就撲過去,趴在他旁邊:你怎麼現在回來了,不是在實習嗎?你們放假了?
鹿鳴澤身下的床墊被他撲上床的動作震得彈跳幾下,他也沒回頭,就盯著頭頂的天花板:辭了。
啊?為什麼?你不是當時還挺開心的麼?
受氣!而且身份晶卡都搞到手了,誰伺候他。

鹿鳴澤在心裡翻個白眼,心裡隱約閃過一絲愧疚,總覺得自己有點像用完了就扔的渣男。只不過這種想法很快就像掉進大海裡的水滴一樣,消失無蹤,如果奧斯頓這次能連商量都不跟他商量就採用冷戰來解決問題,下一次肯定會變本加厲。
不能輕易妥協!
……沒聽說政府部門給人氣受啊,更何況你是去當警衛員。一天到晚站在門口,誰還能給你氣受,門框?
鹿鳴澤瞥他一眼,又移開視線,他將兩隻手交叉疊放在小腹上,盯著天花板:你不是說要複習考試麼,跟我這兒幹嘛?我想一個人靜靜。
史蒂文立刻嬉皮笑臉地湊上來:你不是說幫我補課嗎?結果說完就去實習了,一直都沒幫我補,你現在有空吧,就順便給我補習補習,等你不在了,也能安心不是?
你才不在了。

鹿鳴澤回了一句,然後歎口氣坐起來:好吧,你去拿講義,還有我的筆記本,哪裡不會我給你講講。
史蒂文立刻應了一聲,跑去拿筆記本,拿過來之後還嘟囔:講義都用電腦記錄,你的筆記為什麼是紙質的,我看起來很不習慣。
鹿鳴澤笑道:筆記不光是為了記錄課堂內容,也説明記憶,你總是不記筆記,才會不及格。
史蒂文一點都不信,他認識的人都不會用紙記筆記,也沒看到他們掛科:說謊。
鹿鳴澤翻開筆記正色道:好吧,我是說謊的,現在把你不會的地方指給我看。
鹿鳴澤給史蒂文補習了一會兒,才突然發現寢室裡好像少了一個人:說起來,蓋文去哪裡了?
史蒂文一邊低頭劃著螢幕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他啊,他這些天一直很忙,除了睡覺很少回來。
嗯?

鹿鳴澤疑惑地皺起眉頭:他在忙什麼?
蓋文現在怎麼說也算他半個妹夫,就看瑪麗對他那黏糊勁兒,與她對前未婚夫的態度完全不一樣,他們將來十有八九要走到一起,鹿鳴澤就忍不住關心一下。
史蒂文這才抬起頭來,認真思索道:好像認識了幾個志同道合的新朋友,每天就很忙。
鹿鳴澤隨口問道:那你怎麼不一起去。
史蒂文立刻把筆記本抱起來,一臉要死的看著他:你猜呢?
鹿鳴澤移開視線:“……咳,你繼續複習吧。
他剛說完,房間裡的電話突然響起來,鹿鳴澤看了一眼,沒急著去接——他在格拉斯哥認識的人不多,蓋文不知道他回來了,史蒂文就在眼前,能撥通內線的還能是誰。
史蒂文見鹿鳴澤無動於衷,疑惑地問:你怎麼不接電話?
鹿鳴澤斜了電話機一眼:我懶得動。
史蒂文可能覺得鹿鳴澤給他講了這麼久的課應該表現表現,二話不說,立刻走過去拿起電話:喂?
鹿鳴澤抽了抽嘴角:喂!他說的懶得接不是懶得動好不好!
史蒂文不明所以,聽了一會兒指著電話筒說:他說找他表哥。
鹿鳴澤愣了一下:他叫什麼?
名字挺怪的,叫麥洛奇。

鹿鳴澤重重吐了口氣,認命地走過去,接過電話——麥洛奇平時自己好好的搞研究,沉迷基因不能自拔,從來不跟他聯繫,這會兒怎麼想起來打電話?
喂?什麼事。
鹿鳴澤說了一句話,突然看見史蒂文睜大眼睛好奇地盯著他,便指著門口讓他出去。
哎?但是我還想讓你幫我補習。
要點我都講給你聽了,剩下的東西需要死記硬背,你就回去背吧,背不下來就抄幾遍,想及格的話,就下點功夫吧。

鹿鳴澤說完就毫不留情地把史蒂文趕出去,這才重新拿起話筒:什麼事?
對面麥洛奇嘻嘻笑了兩聲:干擾器的副作用過去了沒有?
鹿鳴澤敷衍道:過去了吧,最近都挺好的。
傷口癒合了嗎?
……”鹿鳴澤含糊地應著:大概癒合了。

麥洛奇對他的回答很不滿意:到底有沒有,不要總是哼哼,你這樣對病人非常不負責任喲~~
鹿鳴澤立刻就爆了:那你去問病人本人啊!問我幹嘛!誰他媽的知道好沒好,自從回來之後,他就不讓自己碰,話都說不上幾句,身上的傷更不讓看,他想負責也得有機會啊!
鹿鳴澤深吸一口氣:你怎麼知道我回學校了,是誰讓你給我打電話的?
麥洛奇原本就沒想瞞,便說:你自己都猜到了,還要我再說一次……嘻嘻,我找你是為了告訴你一件事,干擾器的副作用不止紅傷這一種喔,或者說,這是最次要的。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對於害蟲,生物防治的原理就是以人工方式干擾其雌雄蟲的激素,讓它們無法正常交配,我做的干擾器也是這個原理,干擾器會釋放電磁波,干擾資訊素的分泌,不論什麼性別,在接收到干擾器的電波時,都會產生一種反應。
鹿鳴澤聽到這裡就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抽著嘴角問:什麼反應?
失去交配的興趣,專注於學術或者拯救世界,俗稱——”
賢者時間……”

鹿鳴澤無語地接了一句。
話筒對面麥洛奇發出一陣愉悅的笑聲:對~怎麼樣,很有趣吧。
有趣……
也就是說,奧斯頓前幾天表現得那麼冷漠並非為了賭氣而故意跟他冷戰,而是被迫進入賢者時間?
……那誰知道,奧斯頓自己又不說。
鹿鳴澤這樣想著又忍不住想笑,如果他說的話要怎麼開口?
好了,需要解釋的我都解釋完了,沒別的事我就掛電話了喔~
鹿鳴澤含糊地嗯了一聲,臉上升騰起一絲熱度,這什麼事啊,他們倆之間的問題,還特地勞煩第三者來解釋,這讓他不由地想到某些談個戀愛就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的小蘿莉……特別不好意思!
掛了電話沒多久,第二個電話就打過來了,鹿鳴澤以為是麥洛奇有什麼事沒說完,但是拿起聽筒後卻聽見裡面熟悉的聲音說:你曠工一下午了,還不趕緊回來。
鹿鳴澤一聽他的聲音就忍不住冷哼一聲,倒是沒急著掛電話:我辭職了!
奧斯頓輕聲笑道:你辭職?我同意了嗎?快點回來,這裡還有很多事需要你來做。你再不回來我就要派人去抓你回來。
“……”
聽見沒有。

鹿鳴澤下意識撇撇嘴,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回去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幾個條件。
什麼條件?不再讓你殺人?

鹿鳴澤否認道:那倒不用,我只是不想濫殺無辜,並不是不敢殺人……我也知道,你在那個位子上有時候是迫不得已。
奧斯頓笑著說:你理解我就好。你說吧,什麼條件,只要是合理的,我肯定答應。
鹿鳴澤望著天花板惆悵許久:以後我們倆出現什麼分歧,要靠溝通解決,打架也成,但是我不喜歡冷戰。
他算是看出來了,他跟奧斯頓的三觀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只要他跟他在一起,這種矛盾肯定還會有,鹿鳴澤可不想每次都被氣個半死然後離家出走。
奧斯頓在電話那邊輕輕歎口氣:好,我答應你,這次是我錯了,我派人去接你好不好?
不用你接。

鹿鳴澤說完就要掛掉電話,卻又想到一件事:你怎麼知道我在哪兒的?
我本來想用手錶定位你,但是發現你的信號被遮罩了,你熟悉的地方,也就只有格拉斯哥遮罩通訊設備,我當然知道。

鹿鳴澤心裡歎口氣,奧斯頓這人不管什麼時候都能保持冷靜和理智,不得不服。
掛了啊。
奧斯頓笑了一聲:你不誇獎我?
呸。

鹿鳴澤掛掉電話之後,就坐車回了政府辦公廳,他本來氣得不得了,一來因為奧斯頓的獨斷,二來因為他突然不跟自己親密,覺得委屈,但是對方現在都把事情解釋清楚了,他也沒必要再繃著不回去。
鹿鳴澤還是有點擔心他的安危的。
好在他離開這一段時間裡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奧斯頓一個人在辦公廳裡等他,看見鹿鳴澤就朝他張開手,微笑道:歡迎回來。
絲毫沒有生過氣的樣子。
奧斯頓抱著鹿鳴澤,終於放下心似的在他耳邊歎出一口氣,然後把警衛員的徽章給他戴上:你離開這段時間,我開了個會。
鹿鳴澤不明所以地問:怎麼了?
我們可能要出兵了。

鹿鳴澤愣了一下:出兵?什麼意思?
聯邦星系中有一顆小星球,向我們發來求救信號,說他們星球上發現了未知的宇宙怪物。怪物的殺傷力很大,必須派兵過去支援,不然這顆星球可能就毀了。

奧斯頓說完,定定地看著鹿鳴澤:我肯定要去的,我向譯員們提議過,隨行隊伍中加上西維爾,你跟我一起嗎?
鹿鳴澤點點頭:當然。你怎麼這個表情……其實這樣也好,西維爾作戰經驗豐富,總能幫到你。
奧斯頓未置可否地笑了一下,他握住鹿鳴澤的手,低聲說:西維爾上校會在此次增援中壯烈犧牲。
“……”

奧斯頓勾起唇角:西維爾是一把鋒利的劍,但是,這把劍不能為我所用。
——
西維爾把他當死敵,怎麼可能站在奧斯頓這邊呢。

鹿鳴澤盯著他的眼睛看了許久,點點頭:我明白。


117 就是因為你這麼變態你學生才變態
增援兵名字叫做增援軍,但是其實就是正規軍,這顆小星球屬於聯邦政府的附屬星球,但是自身卻沒有什麼軍隊,其生存狀態大概只比斯諾星好一點而已,當年征伐軍打到這裡,沒費多大勁就將這顆星球拿下。
如果不是因為這裡資源豐富,其下場大概就是第二個斯諾星,政府連軍隊都不會往這裡派。
這裡的氣候與樊撒星差不多,水熱條件很好,星球上也是遍佈密林,鹿鳴澤一下飛行器就露出了然的表情——這種環境最容易滋生奇奇怪怪的生物,長個一兩隻宇宙怪物太正常了。
鹿鳴澤看了身邊的奧斯頓一眼:我們直接去找宇宙怪物,還是先紮營休息?
對方壓了壓帽檐,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綠色說:先去和這裡的駐軍會合。
駐軍?

奧斯頓笑道:聯邦政府每年都會往這裡派兵駐紮,如果有行動的話,就會與他們聯繫,一來可以取得支援,二來不至於讓雙方把彼此當成敵人,以免互傷。
鹿鳴澤理解地點點頭:那我們快去跟駐兵會合吧。
當增援軍到達駐地之後,就有人來迎接他們,對方熟練地將軍隊引到臨時軍帳中,很快現場只剩下鹿鳴澤、奧斯頓、西維爾和一名負責引路的軍官。
奧斯頓笑著看向西維爾:要跟我一起去見這裡的指揮官嗎?
西維爾斜著眼看他,用鼻子發聲:有監察長在,我很放心。而且我們也沒那麼多時間,不如我們分頭行動,我去排兵佈防,監察長就去見指揮官吧。
奧斯頓臉上露出些無奈的表情,點點頭:也好。
鹿鳴澤看著西維爾走遠,皺起眉頭:西維爾上校的態度可真不怎麼樣。
他上次在我這裡吃了虧,態度好才奇怪。不過西維爾急著要排兵權,倒是讓人忍不住多考慮幾分。

鹿鳴澤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軍官,用力扯奧斯頓的袖子一下——這傢伙怎麼把對西維爾的懷疑直接說出來了,讓別人聽見多不好。
那名軍官沒有什麼奇怪的表現,伸手作的動作:請跟我到這邊。
對方率先轉身向前走去,鹿鳴澤跟了幾步突然發現他腰後有一塊奇怪的凸起,雖然被聯邦政府厚重的軍裝上衣遮住了,但是還是很容易發現異常。
鹿鳴澤有一瞬間在心裡產生了一絲疑惑,隨即,他一把抓住奧斯頓往後拽:小心!這人不是駐軍!
對方猛地轉過身,張開手就往鹿鳴澤臉上砸,鹿鳴澤怎麼可能讓他撲到,抓住那名軍官的手腕借力一扯,然後把他狠狠摔在地上。
鹿鳴澤隨即撲上去,將他制住。那名軍官身形頎長,體格也很健壯,卻被鹿鳴澤結結實實壓在下面,半分都動彈不了。鹿鳴澤抬頭看向奧斯頓,壓低聲音道:我壓著他,你快去找根繩子,軍官都換人了,不知道駐地裡的兵會怎麼樣。
奧斯頓看著他沒動彈,鹿鳴澤皺眉道:快啊,向總部請求支援。
奧斯頓突然噗嗤一聲笑出聲:好了,放開他吧,這件事有誤會。
鹿鳴澤看了看奧斯頓,有看了一眼被自己摁在地上的假軍官,遲疑道:你確定有誤會?
奧斯頓笑著點點頭,他伸手將鹿鳴澤從地上拉起來:你可真是個難以預料的存在……有時候我計畫得沒有任何破綻,就偏偏漏算了你。
——我聽這不像什麼好話啊。

奧斯頓無奈地說:是好話,絕對的好話,誇獎你。
沒有鹿鳴澤的壓制,地上那個軍官便爬起來,對用右手按在左邊心臟上,對奧斯頓微微鞠躬,然後沉默著退到一旁。
鹿鳴澤見過這個禮節,忍不住嘟囔一句:果然是樊撒的人。
他將手臂盤在胸前,以目示意奧斯頓:怎麼回事?
你先告訴我,怎麼認出他是樊撒人的?

鹿鳴澤無語地指著那個人背後:尾巴都要露出來了……”
奧斯頓跟著往對方身後看一眼,忍不住笑道:哈哈哈,你對他們的尾巴還真是印象深刻。
那個樊撒的小軍官被他們兩個人笑得面色通紅,急忙轉身離開,鹿鳴澤和奧斯頓就跟在他身後。
奧斯頓解釋道:這裡的駐兵早就換成了亞伯特的人,我本來打算與他見面之後再跟你說,沒想到卻先被你看出端倪……我這次可沒想瞞著你啊。
鹿鳴澤斜他一眼:你也不是第一次先斬後奏,我都習慣了好麼。不過以後你再這樣,被我不小心破壞計畫,可別怪到我頭上。
奧斯頓拉住鹿鳴澤安撫地拍拍他的手:好,我以後一定記著,提前告訴你。
鹿鳴澤看了前面帶路的軍官一眼,心裡還是有些疑惑:既然這件事是你們早就說好的,他剛剛為什麼要攻擊我?
奧斯頓笑著說:剛剛我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他可不是想攻擊你,只是擔心你不小心喊出來,要捂住你的嘴。
鹿鳴澤回憶了一下對方的動作,好像也說得通——這就非常尷尬了。
那名倒楣的軍官把他們引到地方之後就離開了,鹿鳴澤小聲跟人家說了句抱歉,也不知道他聽見沒有。
等在帳中的不是什麼駐軍指揮官,而是亞伯特,他一點也沒變,尾巴在身前悠閒地甩來甩去,冰冷又囂張。
奧斯頓微笑著走上前去與他握手:好久不見。
亞伯特點點頭:確實很久不見了,閣下近來可好?
唉,處境艱難啊。

亞伯特沒說話,心裡卻嘲諷地想,本以為這位侯爵只是醉心權術之徒,與他交鋒之下,卻發現此人並非表面看起來的那樣急功近利,甚至愚蠢——應該說,最初覺得他愚蠢的自己,才更加愚蠢。
愚蠢的人不可能布下這麼大的局。
以侯爵的聰明才智,處境怎麼會艱難。
奧斯頓笑了笑:殿下客氣了。
鹿鳴澤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只覺得他們之間氣氛微妙。亞伯特突然把臉轉向鹿鳴澤:他也還跟在閣下身邊?看來是真的很得倚重。
奧斯頓神色微斂:我說過他是我的人,亞伯特殿下,最好不要再拿這種話題來試探我們之間的合作。
亞伯特拿起桌上一杯酒,遞給奧斯頓:我有點好奇罷了,他是閣下什麼人?
奧斯頓接過酒杯笑了笑:我的愛人。
奧斯頓說完鹿鳴澤就覺得有些難為情,亞伯特的眼神更是讓他渾身不自在,他扯開衣領深深呼出一口氣:你們慢慢聊,我出去等。
奧斯頓笑著看他一眼:你出去幹什麼,剛說到正事你就要出去。
唔。鹿鳴澤下意識摸了下鼻子:那快點說正事吧。
你先坐下。

鹿鳴澤走到奧斯頓身邊坐下,他們兩人與亞伯特分坐在兩邊,奧斯頓才說:我們此次以增援軍的名義來到這裡,首要任務當然是抓到宇宙怪物,現在沒有駐軍,這個任務就要由我們來完成。
亞伯特喝了一口紅酒:沒問題,我已經派人查探宇宙怪物的消息了,包括它最先出現的位置,還有傷亡人數……想必不用多久就能有回饋消息。
他說完之後,又補充道:至於怎麼斬殺怪物,就不關我的事了,閣下可以自行安排。
當然。

奧斯頓此次與亞伯特的談話涉及內容很廣,他們聊了很久才結束。不過結束之後亞伯特就離開了,一副不想跟他們多待的樣子。
鹿鳴澤心裡憋著很多疑問,亞伯特一離開就忍不住問道:你讓亞伯特把軍隊帶進來,不擔心他反水嗎?
我們之間有協議,就要信任彼此。而且基於我們的盟約關係是建立在利益之上,亞伯特在沒達到自己的目的之前,是不會提前違約的。

鹿鳴澤還是有些擔心:小心一點總不會壞……駐軍都在哪裡?
奧斯頓稍微愣了一下,沉吟道:也許被綁起來了。
鹿鳴澤抽抽嘴角——總覺得他在瞎扯。
不要管那些人了,阿澤,你過來,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說。
鹿鳴澤遲疑著坐過去:什麼事?
奧斯頓張了張嘴,想起什麼似的,又去門口看了看,才回來繼續跟他說:我找到了有力的證據,已經能夠確定那個暗地裡搞鬼的人是誰。
鹿鳴澤果然立刻就被轉移了注意力,他們找了這麼久的人終於有眉目,當然關心。
是誰?
亞度尼斯。

這個名字出現頻率太高,鹿鳴澤稍微回想了一下就記起來了:二王子嗎?你不是說他是最不可能的那個麼?他沒有這種身家背景。
他回想起僅有的幾次會面,對亞度尼斯的印象停留在尊師上,他對著自己的時候倒是非常冷漠,但是面對奧斯頓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情真意切,眼含濡慕之情,一點都不像會背地裡對奧斯頓下那種狠手。
奧斯頓歎口氣:確實,按照常理推斷,他沒有任何嫌疑,但是我有好幾個線人,不同的人找到了很多不同線索,所有的線索卻共同指向二王子,在常理考慮不通的時候,就不能考慮常理了。
鹿鳴澤相信奧斯頓的判斷,而奧斯頓相信證據多過自己的判斷,這樣一來,他就更相信奧斯頓了。
地下城的幕後老闆是亞度尼斯,他瞞著我在地下城經營多年,積累了大量財產……這小子很出乎我的意料,按照你開始做地下勇者的年紀來算,這件事,他至少瞞了我十年。
奧斯頓微微勾起唇角,臉上露出不知愉悅還是欣慰的笑容:他當年才多大……就有這樣的謀略,比他大哥強多了。
鹿鳴澤盯著奧斯頓的臉沉默許久,突然說: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奧斯頓把臉轉向他,鹿鳴澤就說:也許就是因為你總這麼變態,你的學生才一個個的,都長歪了。
“……”

鹿鳴澤抱著手臂倚回去,抬抬下巴:既然你知道是誰了,有沒有想出什麼辦法?
為了證明我不是變態,我決定對亞度尼斯仁慈一點。

鹿鳴澤有些驚訝:你什麼都沒做?這不可能吧。
奧斯頓用一隻手輕輕撫著嘴唇沉吟半晌:……也沒有,我給他做了個套。
“……”



118 你他媽的不是陽痿了嗎!

亞度尼斯不是一個隨心所欲的人,他做事一定會有自己的目的,他的其他事情我已經查得差不多了,唯獨向斯諾星投放寄生蟲卵這件事,我暫時還看不透。
鹿鳴澤奇怪地問:那不是大王子幹的嗎?他還因為這件事把大王子當成
奧斯頓搖搖頭:這正是亞度尼斯聰明的地方。一開始我也懷疑這件事是有人想借刀殺人,但是追查了很長一段時間,發現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大王子,才漸漸放下心,更何況那時我也不相信主使是亞度尼斯,你拍到了亞度尼斯和七王子的錄影后,我卻更加確信這件事是大王子拉攏了他的幾個兄弟,一起斂財。
鹿鳴澤抱著手臂靠在沙發上沉吟片刻:說實在的,我也不怎麼相信是二王子……”他回憶起對方那雙憂鬱的眼睛,充滿著淡淡的哀愁和冷漠的淺綠色瞳孔中,沒有絲毫野心,他想像不到二王子玩弄權術的樣子。
奧斯頓笑了笑:我查了這麼久都抓不住他的證據,你當然更不覺得有問題。這件事歸根結底還是大王子不夠謹慎,二王子沒有直接參與這件事,他鼓動了大王子。大王子比任何人都漠視平民的性命,我瞭解他,亞度尼斯也瞭解他。
鹿鳴澤驚訝地看著他:你有什麼證據?
二王子有這麼聰明?
奧斯頓把手錶拿出來,從裡面調出一個資料夾:你看這個。
那是一張照片,拍了一封書信,看開頭和落款是亞度尼斯寫給烏利爾的。其實信裡面也沒有很特殊的內容,只是亞度尼斯以臣下的身份給烏利爾提了一個建議。他說,做領導者就不能太優柔寡斷,父親本來就屬意與你,現在只是缺少一個讓他順水推舟將你推上繼承人位置的理由,比如,如果他可以在某次嚴重的瘟疫中找到拯救大家的辦法,這個理由就足夠了。
但是如今主星的科技和醫療水準非常發達,別說瘟疫,連流行病都很少。沒有天然的疫病,他們只好自行製造一種疫病。
“……”

鹿鳴澤看著奧斯頓沒說話,後者輕輕笑了笑:之後的事不用我說你也該聯想到,大王子接受亞度尼斯的建議,找到一種類似於瘟疫的寄生蟲——更甚至,這種寄生蟲就是亞度尼斯提供的。但是為了能夠找到這種瘟疫的治療方法,不至於令狀況失控,就需要一個星球來作為實驗品……”
鹿鳴澤氣憤地把手錶用力扔在桌上——然後斯諾星就成了這個實驗品!
奧斯頓歎口氣,將手錶撿起來帶回手上:不過證據顯示,這些事亞度尼斯都完全沒有參與,他做的大概也只有提議而已,烏利爾又蠢又狠,為了繼承總統之位不擇手段,才想出這種辦法。但是歸根結底,我們還是成了亞度尼斯手裡的刀。
鹿鳴澤厭惡地皺起眉頭,他什麼都不想評價,烏利爾也好,亞度尼斯也好,兩個人都不是好東西。
為什麼會牽扯到你?
奧斯頓將手指輕輕抵在下巴上:亞度尼斯太瞭解我了,我想徹底斷絕烏利爾繼承總統的權利,即使這件事真的有其他內幕,我也不會放過他,可以說……從亞度尼斯的角度來講,他還幫了我。這樣一來,他用不到出手,就借助我除去了烏利爾,而且將我推到風口浪尖。亞德里恩同意建立特殊議院,削減監察官的權利,就是一個表現。
鹿鳴澤深深吸一口氣——好一招借刀殺人,好一個一箭雙雕,這真不是一般的歹毒心腸能想出來的。但是斯諾星死了那麼多人,這在他眼裡是不是僅是政治鬥爭中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
能輕描淡寫決定這一切,還毫無負擔地活在這個世上,也是一種本事吧。
奧斯頓微微皺起眉頭,似乎在自言自語:不過我猜他做的應該不止這樣而已,特殊議院……他為什麼要提議建立特殊議院呢?
不會吧!這件事也是他做的!?你不是說是總統要對付你麼?一環扣一環,一計中又生一計……鹿鳴澤一直以為奧斯頓就是智商頂點的代名詞了,亞度尼斯才多大啊,居然就有這等謀略和隱忍力,從近十年前的地下勇者到如今特殊議院的建立,都是他做的?!

我還說過,亞德里恩不希望分權。我的權力被分走時,他的權力也會被分走。
……
二王子這是要成精啊!

奧斯頓突然輕笑了一下:只不過我說的這些只是猜測而已,還沒找到直接證據。
“……”

奧斯頓見鹿鳴澤露出嫌棄的表情,微微挑了挑眉:知道這代表什麼麼?
鹿鳴澤下意識說:代表……你不能把這些罪名加在他身上?
奧斯頓閉上眼睛,唇角帶著愉悅的弧度:是的,代表我不能用合法的手段或者途徑制裁他……真妙,他到底是怎麼藏起來的,如果他的對手不是我,或者不是一個久經政治鬥爭洗禮的人,他可能就贏了。亞度尼斯非常得我真傳……”
鹿鳴澤看著他臉上近乎陶醉的表情,忍不住一腳踹了過去——奧斯頓和他不在一個地方,他棋逢對手,戰意盎然,鹿鳴澤卻只想把那個惡毒的、輕描淡寫葬送一個星球人命的惡魔剁成肉餡兒。
奧斯頓被踹了一腳終於反應過來,他表現得太興奮了,鹿鳴澤最討厭草菅人命,但是他卻在高興。奧斯頓拉著鹿鳴澤的腳踝,順著他小腿摸上去,然後將鹿鳴澤摟過來。
好了,我們說正事。
“……”
這個姿勢是說正事?

奧斯頓嚴肅地看著他:如果以上猜測全部成立,我想聯邦很快就會迎來一場災難,麥洛奇對入侵斯諾星的寄生蟲研究了很久,大致已經能夠找到治療方法,但是還不能做到完全的預防。
鹿鳴澤突然推開奧斯頓從位子上站起來:你是說亞度尼斯要向主星投放寄生蟲了嗎?!他瘋了?!
奧斯頓擺擺手:別緊張,先坐下。我們手上沒有,不代表他手上也沒有,加瑞森實驗室的專案支持人雖然是烏利爾,最終的研究成果卻是送到一個小貴族家裡,追查之後,發現他們跟亞度尼斯有關,我也是因此才懷疑到他身上的。
鹿鳴澤慢慢坐下:這麼說,亞度尼斯已經掌握了預防寄生蟲的疫苗?
很有可能。

鹿鳴澤沉思片刻,說道:那現在最關鍵的事情是拿到疫苗配方……我不知道亞度尼斯想做什麼,但是看這幾件事上他的行事作風,很有可能拉整個主星做人質,到時候你答不答應他?
奧斯頓握住鹿鳴澤的手,兩隻眼睛深深看著他:如果是拿你做要脅,倒比拿整個星球做人質對我更有效。
“……
老子跟你說正事呢!

奧斯頓乾脆順勢將他摟進了懷裡,低頭將側臉貼著鹿鳴澤的臉,輕輕磨蹭:我也在跟你說正事。我一向冷酷無情……”
鹿鳴澤被蹭得滿腦袋火,他知道奧斯頓並不像自己說得那樣,他經常對自己說他不是好人,說他自己冷酷無情……或許從某種意義上,奧斯頓確實不近人情,但是讓他在整個星球和他一個人之間做選擇,他絕對會選擇前者,連猶豫都不會有。
奧斯頓就是這樣一個人,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做領導者——做最正確的選擇,而不是感情用事。
鹿鳴澤這樣懂他,亞度尼斯作為他的學生兼敵人,只會更懂,也因此,他不會選擇什麼人來作為人質,而是用整個星球。
不要擔心……亞度尼斯不是那麼愚蠢的人。他留著寄生蟲卵會威脅到星球,但是其目的更可能是成為救世主,而不是針對我。
鹿鳴澤眉頭一皺,幾乎要吼出來:那更擔心了好……唔!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奧斯頓堵著嘴吻下去,他微微前傾身體,將鹿鳴澤壓在桌上,唇舌含住鹿鳴澤的舌尖深入淺出地咂弄,仿佛要將他吞下去一樣。
鹿鳴澤被他吻得呼吸不暢,更是半句話都說不出,奧斯頓含住他的舌尖挑逗似的輕輕吸一下,把鹿鳴澤吸得差點跳起來,他摟著鹿鳴澤沿著他尾椎骨向下摸……然後就被踹了。
鹿鳴澤蜷著腿仰躺在桌上,皺著眉頭狠狠擦嘴唇,邊用腳蹬住奧斯頓的胸口不讓他靠近:“……你幹什麼!神經病啊!
奧斯頓特別委屈,抓住鹿鳴澤的腳踝貼在臉上蹭:親一下怎麼了。
啊啊啊啊!

鹿鳴澤被他蹭出一身雞皮疙瘩,抬腳就踹:惡不噁心你!你他媽不是陽痿了嗎!少來撩我!蹭腳!他居然蹭腳!這什麼新癖好!
奧斯頓才不管鹿鳴澤想什麼,聽他說自己陽痿卻非常生氣,他嘴角帶著笑,眼底卻是殺氣,撲過去壓在鹿鳴澤身上,將臉埋在他頸邊深深吸一口氣往衣服領子裡埋:我只是被干擾器影響,你居然敢說我陽痿,你試試我萎不萎——”
鹿鳴澤左右擺著腦袋躲他,卻突然看見窗邊有一道黑影:誰!!
奧斯頓終於停下動作,跟鹿鳴澤一同看過去。
那道黑影迅速從窗邊跑過,鹿鳴澤一個鯉躍從桌子上跳了起來追出去:站住!


119 亞度尼斯
烈風從窗邊吹過,白色雪紡紗的窗簾輕輕掀起一角,有幾縷風從窗縫裡露進來。
淺綠色瞳孔的青年躺在窗下的躺椅上,目色沉沉,他臉上沒有任何皺紋,也沒有一根白髮,眼神卻乾枯像垂暮老人。他躺在躺著上一動不動的時候,像一個將要永遠沉睡下去的活死人。
侍從走上前想要關掉窗戶,對方突然抬起手輕輕擺了擺,聲音溫和濕潤:不必了。
那人猶豫一下,低聲勸道:但是……殿下,您的身體……”
你認為我現在多少歲?

侍從被這樣直接地質問,不敢再堅持,但是他站在一旁,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亞度尼斯的綠眼睛在眼眶裡滯澀地輪過一個角度:鷹放出去了嗎?
放出去了,昨天應該已經提前到達。但是殿下……真的有必要這樣麼,侯爵只是出征而已,為什麼一定要派人跟著?

亞度尼斯看著遠處,突然露出個純良無害的微笑,他整個人就像從畫卷中活過來了一樣:老師行事一向令人捉摸不透,我當然要謹慎對待……你不會以為我是憑著自負才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吧。
侍從微微垂下頭:……但是,這次的鷹是個新手。
亞度尼斯閉上眼睛,唇角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我看重的是他的身份。
——
那個人之所以能這麼全神貫注於政務,還是因為生活中的雜事太少了,總是順風順水。得給對方找點麻煩,他才有機會做自己想做的事啊。


鹿鳴澤追出屋外,那個黑影跑得很快,幾個瞬間就鑽入樹叢裡不見了。鹿鳴澤心裡著急,擔心之前的談話被聽去,他們說了那麼多機密事,真洩露出去,會很麻煩,萬一他還是政敵那一派,後果不堪設想。
鹿鳴澤心裡著急,腳下生風一般追出去——他還不能大喊大叫,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西維爾的人埋伏,萬一將對方引過來,也是麻煩。
這顆星球密樹叢生,絆住了鹿鳴澤的腳,但是這效果對對方也是一樣的,那個黑影身手不錯,比起鹿鳴澤來說卻差了很多,所以沒過多久就被他追上了。
站住!
對方回頭望了他一眼,又迅速跑向另外一條路,鹿鳴澤看見他跑去的方向停著一架飛行器,大吃一驚——如果讓他逃上飛行器,追起來就麻煩了。
鹿鳴澤腳下猛地一蹬,飛撲上去直接將那人撲倒在地,他撲上去就用手臂緊緊鎖住對方的身體,抱著他滾出去老遠。停止滾動後,鹿鳴澤抓著他的胳膊扭在身後,將人死死壓在地上。
對方將自己的臉和手腳包裹得很嚴實,鹿鳴澤按住他的肩膀,對方條件反射地扭過頭來。
對上那人的眼睛,鹿鳴澤愣了一下,他覺得有些熟悉,對方也直愣愣地看著鹿鳴澤,這樣一來就更加覺得眼熟。
鹿鳴澤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一把抓住對方臉上的面巾,要扯下來的那一瞬間,又突然不敢下手——他總覺得扯下來的話,自己就要迫不得已做出一些重要的決斷,這些決斷甚至會傷害到自己重視的人。
鹿鳴澤抓著他臉上的面巾猶豫很久,汗水從手背上緩緩流下來,他最終還是收回了手,讓那個人保留著蒙面的狀態,然後抽掉他的皮帶綁住他的雙手。
起來,跟我走!
樹叢外面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鹿鳴澤一轉頭,發現奧斯頓正站在樹叢外面,他看了他一眼,將蒙面人從地上拽起,押著他往奧斯頓身邊走去。
是誰?
奧斯頓很好奇對方的身份,伸出手想把那人臉上蒙著的面巾摘下來,鹿鳴澤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奧斯頓疑惑地看著鹿鳴澤,後者沒說話,只盯著他。
奧斯便沒再堅持,鹿鳴澤慢慢鬆開他的手,拉住被綁起來的蒙面人:走吧,先回去再說。
一路上,蒙面人始終保持沉默,鹿鳴澤盯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麼。氣氛怪異,奧斯頓自然能察覺出不對勁的地方,但是鹿鳴澤不說,他就沒問。
回到駐地之後,鹿鳴澤把蒙面人綁在椅子上,然後轉向奧斯頓:這裡有牢房嗎?先關起來。
奧斯頓挑了挑眉頭:不需要審問?
當然需要。

鹿鳴澤看著他,微微勾一下唇角:不過這次由我來審吧,跟你學了這麼久,我也該出師了。
奧斯頓越發覺得驚奇,他其實感覺得到,鹿鳴澤即使在上課的時候對這種刑用技巧的課程也沒有多大興趣,他不會主動去吸收一些技巧,而是機械地接受他的課程——鹿鳴澤可能真的是為了及格才學習這門課的。
他在態度上能與審偵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武術,這個詞也是從鹿鳴澤那裡學來的。奧斯頓能感覺到,鹿鳴澤對武術是真心熱愛,甚至於狂熱——只要不是特別忙,他每天晚上都會打一套拳。
雖然據他自己說原因是擔心身手變得遲鈍,但是奧斯頓能感覺出他打拳的時候心情是愉悅的,沒有被逼迫,也不帶任何急躁和功利心,打拳對他來說完全是一種享受。
既然他本身對審偵無感,又為什麼要主動要求審訊這個人?還是這個人對他來說有什麼特殊意義?
奧斯頓心裡想得挺多,但是沒多問,點頭說可以。政府軍駐地裡倒是有個挺完善的地牢,因為他們需常年駐紮,並非臨時駐地,所以該有的設施都有,非常完備。
鹿鳴澤將蒙面人帶到了地牢中,他將對方手上的皮帶解開,然後打開一間將他關進去。鹿鳴澤不許奧斯頓靠近,他要自己獨立完成這次實踐課程
鹿鳴澤搬了張椅子過來,隔著柵欄與那蒙面人相對而坐,他看著他許久,突然問:要喝酒嗎?
對方背對他搖了搖頭,鹿鳴澤歎口氣轉身離開,他回來時帶了兩瓶酒,把其中一瓶推進牢房裡:喝吧,這個天氣喝冰的酒還挺舒服的。
那個人沒有回頭,也沒有拿起地上那瓶酒,他一直背對著鹿鳴澤,像是不想面對某種事實。
鹿鳴澤自顧將酒瓶打開,仰頭喝了一口,小星球上的東西本來就不怎麼好,這兩瓶酒被指揮官放在擱櫃上,大概已經放了很久了,入口有股熟悉的酸味。
好酒越釀越香,濁酒放的時間長了,會變得更加難喝。他在斯諾星時也會喝到這種東西,除了剛開始的那一口被嗆到,接下來倒是慢慢習慣起來。
他歎口氣問道:兄弟看起來挺年輕的,做點什麼不好,怎麼到這種窮星僻壤來了呢?
那人頓了頓,微微向後轉頭:“……你又怎麼在這裡,你看起來也很年輕,這裡有宇宙怪物,你又來做什麼呢?你很喜歡打仗嗎。
鹿鳴澤盯著面前的地面,有些出神:我當然不喜歡打仗。
他經歷過戰爭,鹿鳴澤覺得任何戰爭都是無意義的,不管打著正義的旗號還是為了某些利益而產生衝突,藉口挑起戰爭的政權,都該滅亡。
什麼時候世界和平就好了。不論在哪個世界,世界和平都是永恆的話題,而對於參加過戰爭的人,更會對和平有超乎尋常的渴求。
蒙面人沉默許久,他大概覺得這個話題跟自己關係不大,又開口:你為什麼不問我為誰效忠?
鹿鳴澤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對這個問題不感興趣,我比較想知道你為什麼要為那個人效忠。比起做一個人的爪牙,好好做一個人不是更好嗎?為別人效命是不會有好下場的,這種事你見得不少吧……”
呵呵。

蒙面人冷笑了一聲:你不是也在為別人效命嗎?
鹿鳴澤又喝了一口酒:我只為自己賣命。
蒙面人歎息一聲,道:我以前不住泰克城,父母死後,我帶著家裡的小輩從鄉下來到這裡,一直以來都努力工作,並且相信能在這裡紮根立足。前幾年,確實取得一些成就,憑自己的體力賺了一些錢,以為終於能在泰克城有一席之地了。但是後來發生一些事情,現實讓我明白過來,只有錢沒有權,我不可能在那種充滿權貴的城市生活下去。我甚至沒辦法在弟弟發情期給他弄到品質好的抑制劑,只能讓他服用一些短暫性抑制藥物。那些東西對身體的傷害很大,效果雖然不那麼明顯,我卻記得清清楚楚,他的身體遠比小時候虛弱得多……我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為力。
泰克是主星的首都性城市,想在那裡站穩腳跟,那大概跟前世在帝都二環以內買棟房一樣困難。鹿鳴澤心裡憋氣,他聽出了蒙面人口中的親人是Omega身份,如今市面上雖然推出很多Omega抑制劑,但是要做到對身體0傷害,還是要用從貴族管道提供的抑制劑。
我在這種情況下為別人賣命,你告訴我,我效忠的是自己,還是誰。


120 清醒了嗎
在泥淖裡掙扎了太久的人,一旦抓住稻草,就算死都不會放開,然後不顧一切地往上爬。
鹿鳴澤聽了蒙面人一席話之後心裡也是頗多感慨,他不能替別人選擇生活方式,或許他認為錯誤的東西,卻恰好是人家嚮往已久的方式。
他不想再打啞謎——或者說,他甚至松了一口氣:既然你只是想要能夠得到有效藥物的特殊途徑,那我也許可以幫你……我知道你效忠的是誰,你根本不知道亞度尼斯都做過什麼,作為領袖來說,他太沒有底線,不但對敵人心狠手辣,對自己人也不留情面。
蒙面人沒有轉過頭來,鹿鳴澤見他不說話,便再接再厲:如果你要權力,我們這邊也有。
鹿鳴澤說完忍不住微微皺起眉,他其實不想用這種方式來引誘對方,但是鹿鳴澤更不想與他站在對立的立場上。
蒙面人沉默許久,說:謝謝你的好意。但是……他們抓了我弟弟。
我幫你救!

鹿鳴澤脫口而出,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看起來非常憤怒:他用這種手段脅迫你,你還願意為他賣命!你是不是傻!
蒙面人苦笑道:如果我最開始就知道,當然不會願意,我當時也是權衡利弊之後,慎重選擇了他。今天這種結果我沒有後悔,因為這是我的選擇,我的賭博。
鹿鳴澤聽後又難過又生氣,他理解對方所說,也欽佩他是個敢作敢當的爺們兒,但是於私心來說,他更希望對方懂得後悔,或者因為私情倒戈向他們這一方。
我挺佩服你的氣節的,但是你想沒想過……有沒有想過也許有人在等你。
他的話說了一半又換了說法,他不想在這件事上拉瑪麗出來做說客,這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情。
勸降的話鹿鳴澤不知道怎麼說,直接給那人下命令:我不會放你出去的,如果你選擇效忠自己的主子,那我們就是對立陣營,政權上誰都不用讓著誰。你如今是階下囚,就要聽我的。
蒙面人往後微微轉頭看向他,似乎想說什麼,只不過他最後放棄了,淺淺地歎口氣:你記得幫我救我弟弟……他身體不好,他的抑制劑必須用最好那……”
蒙面人的話沒有說完,他背對著鹿鳴澤,身體突然一顫,他面向的那堵白牆被噴了一大片血跡。鹿鳴澤沒反應過來,他震驚地看著房間內發生的一切,直到對方倒在地上抽搐,胸口不停噴射出血液,才回過神,他激動地跑到牢房跟,前用力拍打玻璃:蓋文!
但是牢房的門窗都是特殊材料製成的,雖然透明,但是堅固無比,鹿鳴澤撞了幾下沒撞開,才記起喊人:警衛員!警衛!來人!!
在看到他的眼睛那一瞬間,鹿鳴澤就將蓋文認出來了,他不拿下對方的面罩,就是不想戳破他的身份。鹿鳴澤也想,如果蓋文執意要站在他對立面怎麼辦?他要怎麼選擇?他怎麼跟瑪麗交代?
……然而這一切都被這一劇變打亂了,他甚至沒來得及與蓋文談判,他怎麼就被殺了?!
鹿鳴澤沖進牢房,把蓋文從地上拉起來,他抱著他的腦袋一把抓下他臉上的面巾按住對方胸口不斷噴湧鮮血的傷口,蓋文的臉已經被血染紅,身體在鹿鳴澤懷裡痛苦地痙攣了一下。他口中不斷流出血,說話也斷斷續續地咯血:“……我不知道……”
別說話了!這點小傷沒事的!

鹿鳴澤大聲呵斥他——現在的科技這麼發達,被冰凍沉睡的人都能救醒,更何況只是這樣流點血,受點傷?
蓋文痛苦地瞪大眼睛,直直盯著鹿鳴澤,他從嗓子裡擠出幾個字:我不知道、是你……告訴瑪麗,我愛她。
他停止掙扎,眼睛瞪得很大,像在看自己永遠無法到達的未來。
鹿鳴澤用力捂住蓋文的胸口,蓋文的血還在像噴泉一樣不停噴出來,他的胸腔裡在進行一場無法停止的爆炸,心臟和肺被炸得亂七八糟。鹿鳴澤叫了人,半天卻不見有人來,他背起蓋文就往外跑,溫熱的血順著他的後背嘩啦啦流下來,鹿鳴澤走過的地方都會留下一長串血紅的水窪。
奧斯頓從外面進來,見鹿鳴澤渾身是血,急切地問:你受傷了?
鹿鳴澤眼睛裡全是血絲,終於忍不住崩潰地大喊:叫醫生!快叫醫生!
樊撒星醫療條件很好,醫生的醫術也很高明,亞伯特這次帶的隨身醫生更是整個樊撒星上最厲害的。
但是奧斯頓說,他們只能救活人,蓋文被送去時就已經死透了。他胸腔裡植入的是監控自爆系統,靠遠端控制,控制的人一旦發現情況不對,就會□□,裝置連環爆炸會炸毀身體組織,再高明的醫生都救不回來。說白了,這種裝置就是用來保密的。
蓋文是,鷹的任務失敗了,為了防止他說出不恰當的話,或者洩露秘密,鷹的主人就會強迫他自毀。
奧斯頓告訴他,很多貴族家裡都養這種
我光知道他上進心很強。
將蓋文的屍體處理好之後,鹿鳴澤從頭到尾就只說了一句話,他對蓋文的第一印象就是上進心強,上進心不強的話,不可能放棄已有軍功,偏要考格拉斯哥的軍官,他當時覺得蓋文大概是想擁有真正的政府直屬軍籍,卻沒想到,他打的是這個主意……
事情發生太突然,鹿鳴澤整個人都是懵的,他甚至覺得自己剛剛是做了知道噩夢,夢醒之後,蓋文就會還乖乖待在學校裡,背著他跟瑪麗偷偷地相互寄信給對方。
鹿鳴澤抱著膝蓋蹲坐在沙發上,他看上去木木的,像在發呆,其實大腦飛速旋轉,想的都是蓋文死時候的細節。
——是不是他當初放蓋文走,控制他的人就不會魚死網破地選擇銷毀了呢?蓋文當時歎了口氣,像妥協也像認命,還讓他照顧他的弟弟……是不是正說明他也知道自己答應下來的話,會變成如今這個局面呢?
鹿鳴澤非常想大哭一場,他甚至想撞牆、想自殘……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辦法來表達自己內心的痛苦,也許肉體上的疼痛能讓他清醒一些?
……他該怎麼向瑪麗交代?告訴蓋文愛她,然後告訴他,這是他的遺言?
蓋文走得太突然了,連遺言都很倉促。
瑪麗的第一個未婚夫跟她關係沒有多親密,可以說是家裡一手安排,所以對方死的時候她很快就恢復過來了,之後繼續沒心沒肺地生活。但是蓋文卻是她自己看上的,兩個人又正處於濃情蜜意的階段,這種噩耗……她怎麼承受得了呢?
就算拋開蓋文與瑪麗的關係不談,對方還是他的朋友,他就這麼死了?
鹿鳴澤愣愣地縮在牆角,有人在他旁邊坐下都沒什麼反應。奧斯頓皺眉看著他,試探地握住鹿鳴澤一邊肩膀:阿澤……先吃點東西。
鹿鳴澤沒說話,他心裡覺得好笑,這個人是不是有病啊,這裡才死了人,他卻問他要不要吃東西?
奧斯頓心裡擔憂,看著鹿鳴澤眼底都是血絲,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樣子,就沒底。他只好將他抱住,疲憊地拍著他的後背: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但是……他又不是你害的。
鹿鳴澤閉上眼睛:那是誰。
奧斯頓遲疑一下,說:亞度尼斯。
那我就能心安理得了嗎。
“……”
如果我沒有執意抓他,或者勸降他……他至少不會被處理掉。他是我朋友,還是我妹妹的愛人……我卻一點都沒相信他。
——
如果相信,就不會把他抓進監獄裡。

你現在跟我說他不是我害的?那是誰害的?
鹿鳴澤用力推開奧斯頓從沙發上跳下來,赤著腳後退幾步,他陷入一種深深的自我懷疑:我現在做的事,真的對嗎?
該幫奧斯頓嗎?該造反嗎?他這樣做是真的為了平民的權利,還是單純為了爭權?鹿鳴澤突然醒悟過來,他發現自己之前一直在盲目相信這個男人,對他的計畫疑問甚少,覺得……無所謂。
但是蓋文的事讓他一直逃避的事實被血淋淋剝開在面前——他正在做的事,真的不會傷害到自己的親人朋友嗎?
奧斯頓沒想到鹿鳴澤自己窩了一整天就想出這個結論,覺得好笑的同時又有些生氣:你現在才問這種話,是不是晚了?
鹿鳴澤瞬間爆炸:是晚了!所以我才會害死蓋文!
他不是你害死的……”
他是!他是我親手殺的!我甚至把瑪麗搬出來讓他對我投降!讓他告訴我是在為誰賣命!

他一邊後退一邊崩潰地說:我為什麼會這麼卑鄙……我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鹿鳴澤盯著奧斯頓一會兒,突然轉身往外走:我要離開這裡。
奧斯頓迅速沖過去抓住他:阿澤!你冷靜點!
我冷靜不了!

鹿鳴澤狠狠甩開奧斯頓的手,他的胸口因情緒激動劇烈地起伏著,手心仿佛還殘留著蓋文黏膩的血液觸感,那種感覺讓他噁心,讓他陷入深深的自我厭惡。
鹿鳴澤崩潰地抓住頭髮:我不能再害死別人了……現在是蓋文,下一個會不會是瑪麗?我要離開這裡……帶瑪麗離開,我們回斯諾星上待著……我後悔了,我真是神經病,苟延殘喘地活著有什麼不好,為什麼要遇見你……我他媽的都不認識自己了!我會變成一個六親不認的戰爭犯!
啪!

鹿鳴澤的話還沒說完,臉上就挨了一耳光,奧斯頓冷冷地看著他,眼底溫柔的眸光變得冷酷無情。鹿鳴澤被他打懵了,倒是暫時從那個思維怪圈中跳出來。
清醒了嗎。
鹿鳴澤反應過來立刻撲上去把他摁在地上:老子打死你!
奧斯頓也沒客氣,跟鹿鳴澤纏鬥在一起,兩個人你一拳我一拳地亂打一氣。鹿鳴澤發洩的成分居多,一開始打人狠,到後面就沒力氣了,奧斯頓全程都很冷靜,等他發洩夠了,趁機將他壓制住,然後面無表情地騎在鹿鳴澤身上。他用兩根手指捏住他的臉:我問你清醒了嗎?不清醒的話,我可以再幫你清醒清醒。


121 世界的黑暗角落
鹿鳴澤憤怒抓著奧斯頓的手要將他撥開,但是這次奧斯頓下了死手,手指將他的兩頰捏得深陷出兩個窩,鹿鳴澤又很久沒吃東西,根本沒力氣。
他心裡那股邪火終於被奧斯頓捏得滅下去,慢慢鬆開抓住他手腕的手。奧斯頓微微皺了一下眉,鹿鳴澤卻再無暇理會他,他用手背捂住自己的眼睛,很久沒發出聲音,他們兩人臉上都或多或少地帶傷,鹿鳴澤更是,幾天都沒好好收拾自己,下巴上的鬍子冒出來一層,就顯得格外可憐。
奧斯頓鬆開手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大喘氣一邊拉住他的手腕往上拽:起來。
鹿鳴澤面無表情捂著眼睛,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不肯配合。奧斯頓有些動怒了,他抓著鹿鳴澤的胳膊一把將他拽離地面:起來!
奧斯頓拖著鹿鳴澤來到房間,他左右看了看,把他扔在床上,鹿鳴澤陷入床墊中,掙扎著想起來,奧斯頓卻已經回來了。
鹿鳴澤一看見他就條件反射地想出手打人,還沒等他從床墊上站起來,奧斯頓就壓上來,掐著鹿鳴澤的脖子把他按在床上: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你還想打誰?
……唔!

奧斯頓沒等他說出話,已經將營養液的瓶蓋擰開,粗暴地塞進鹿鳴澤嘴裡——奧斯頓是氣狠了,在鹿鳴澤口不擇言地說要離開的時候,奧斯頓以為自己會氣瘋,但是很奇怪,那時候他非常冷靜,甚至沒有過度的情緒波動,倒是他那一番自我懷疑的話,讓奧斯頓心裡又酸又疼。
他面無表情地捏著鹿鳴澤兩腮,強行將營養液灌進他嘴裡——哦,這傢伙還絕食,這件事更令他感到憤怒,如果一個人連活下去的欲望都沒有的話,他在哪裡,將來要做什麼事,又有什麼意義。
鹿鳴澤被營養液激烈的流柱堵住喉嚨,他不得不服從對方去吞咽那些滑膩的液體,因為他如果抗拒,甚至吞得稍微慢一點,他就會被堵住氣管或者嗆死。
強迫進食是一件非常不舒服的事,鹿鳴澤最初還沒來得及反應,全憑本能勉強吞了幾口,回過神後,他激烈地掙扎起來,乳白色的營養液隨著他的掙扎從著嘴角湧出來,被灌得太狠使鹿鳴澤喘不過氣,噎得他眼睛裡滿是淚水。
奧斯頓灌完一瓶覺得大部分營養液都被鹿鳴澤吐了出來,他又拿過一瓶,用牙齒咬開瓶蓋後,自己喝了一大口,然後低頭堵住鹿鳴澤的嘴往他嘴裡灌。
他唇齒堵得嚴嚴實實,鹿鳴澤沒辦法再往外吐,被迫大口吞咽著口中的液體。但是被這樣對待讓他覺得窩火,雙手掙脫不開,鹿鳴澤只好抬腳往奧斯頓身上踹:放開我……放開老子!滾開!
奧斯頓用力抱著他,心裡的怒火一拱一拱往上躥,他恨不得把鹿鳴澤打昏,但是真讓他昏過去,又沒辦法餵食。奧斯頓把鹿鳴澤拉起來,一條胳膊卡著他的脖子從背後抱住他,把營養液塞進他嘴裡:喝光!你如果再不配合我就讓人把你綁起來直接掛吊水,別逼我用非常手段。
滾!

奧斯頓便不再跟他廢話,將瓶口塞進他嘴裡繼續灌。
不知道是奧斯頓的威脅起到作用,還是鹿鳴澤實在沒有力氣了,他漸漸停止掙扎,被灌進一瓶營養液後徹底安靜下來。奧斯頓累出一身汗,確認他把東西都吞下去了,才將鹿鳴澤摔在床上起身去換衣服。
奧斯頓把制服脫掉,站在衣櫃前面往身上套T恤,時不時回頭往床上看,他見鹿鳴澤安靜地躺在那裡沒作妖,才略微放心。
他換好衣服後重新在鹿鳴澤床前蹲下,後者翻個身背對他,抱著枕頭縮起來。
奧斯頓感到一點悲涼的情緒從心底湧上來,他沉默了一會兒,脫掉鞋爬上床,輕輕抱住鹿鳴澤的肩膀,見後者沒有推開他,才說:我們談談好嗎?
鹿鳴澤沒說話,奧斯頓從床頭抽了張紙巾,給他擦乾淨下巴上的污漬。鹿鳴澤下意識躲了躲,奧斯頓便趁機把他掰過來,讓鹿鳴澤面朝自己:阿澤,來,看著我……”
鹿鳴澤把臉扭到一邊:我不想跟你談。
奧斯頓無奈地歎口氣,將他抱進懷裡:你現在是在怪我嗎?
鹿鳴澤沒說話,他被灌了兩瓶冷滑的液體,胃裡面有些不舒服。奧斯頓也不催促他,只摟著鹿鳴澤的腰用力把他抱緊。
過了好久,奧斯頓察覺到鹿鳴澤動作很細微地搖搖頭,他閉上眼睛,把下巴抵在鹿鳴澤頭頂輕輕歎氣,心裡的怒火倒是隨著他的搖頭,像突然被潑了一盆冷水似的,滅得一顆火星都沒有,只剩水蒸氣在滋滋作響。
奧斯頓有些悲哀地想,鹿鳴澤有句話說得倒是對,他覺得自己變得不像自己,而他又何嘗不是?
奧斯頓在他柔軟的髮絲上輕輕揉幾下,小聲地自言自語:我有時候……真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
因為知道他並不會全心全意地信任自己,甚至在某些事情上,鹿鳴澤連自己的為難之處都不會讓他知道,奧斯頓相信這並非簡單的自負或者性格問題。
他只是……不相信他。
鹿鳴澤突然抓住奧斯頓的衣服,把臉埋在他胸口,一隻手環過他的肩膀抱緊。奧斯頓愣了一下,隨即迅速地摟住鹿鳴澤,將他整個人帶進懷裡。
我覺得……”
鹿鳴澤的聲音有些沙啞,他說完這三個字,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奧斯頓靜靜地抱著他,他以為鹿鳴澤睡著了,正打算把被子拉開,鹿鳴澤卻突然說道:我覺得,我不適合做這個……”
奧斯頓聽懂了他說的什麼意思,鹿鳴澤還是想離開這裡,他不想再跟他做事,自然以後也不會在一起。
奧斯頓有種突然被噎住了的感覺,說了這麼半天,他居然還想離開。奧斯頓撐著手臂想起來,卻被鹿鳴澤一把拉下來,他貼在奧斯頓耳邊急促而淺聲地說:你也……”
鹿鳴澤說了兩個字又不再繼續了,知道結果的話說了也沒用,只會讓雙方都徒增難堪。
他最終只說:戰爭是無意義的。
奧斯頓歎口氣從床上爬起來,摟住鹿鳴澤的腰將他拽起:跟我來。
鹿鳴澤現在整個人都很茫然,任由奧斯頓把他拉起來。奧斯頓從櫃子裡找了一件衣服給鹿鳴澤換上,然後帶他去浴室刮掉鬍子,將儀容整理好。
鹿鳴澤低頭拽著身上的T恤看了半天,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整個過程中他也表現得很配合,除了沒什麼精神,一切都顯得很正常。但是奧斯頓知道並非如此,他盯了鹿鳴澤三天,絲毫不敢放鬆,他那個狀態就像隨時會從瞭望塔上跳下去一樣。
奧斯頓笑著拉過他:我帶你去個地方。
鹿鳴澤抬眼看了他一眼,沒什麼興趣,奧斯頓依舊笑著,在他頭頂揉兩把:走吧,我們得快點,不能被別人看到。
鹿鳴澤終於有點反應了:去哪裡?
你去了就知道。

鹿鳴澤跟他出了駐地之後才明白奧斯頓為什麼那樣說,他帶他上了飛行器,然後離開這顆星球。奧斯頓作為援軍領導者,按道理說不該擅自離開,所以他們得背著西維爾的人,不然很可能被他找麻煩。
鹿鳴澤從來沒見過奧斯頓開飛行器,他總是有專屬的司機,以至於鹿鳴澤都忘了奧斯頓是格拉斯哥畢業的。
他們沒去什麼特別的地方,而是回到了主星,不過這個地方他從來沒來過。他們降落在一片草坪上,這裡沒有任何現代化的建築,街道也不是清漆石壓出來的,而是斑斑駁駁,亂石雜草,這裡的環境有些像斯諾星。
鹿鳴澤皺起眉:主星也有這種地方?
奧斯頓笑著點點頭:哪個星球都有貧窮的角落,我不能說這是主星最黑暗的地方,但是這裡聚居的確實都是窮人。
鹿鳴澤默默跟在奧斯頓身後,他們邊走邊看,這條街道非常冷清,偶爾有穿著破爛的人從他身邊路過,他們形色匆匆,面色也不好,一看就是生活困苦的人。
他們都是靠耕作為生的平民,不是那種擁有現代化大機械幫助耕作的農場主,而是只能靠雙手勞作的普通人。
奧斯頓在一旁為鹿鳴澤解說:但是這些人每年都要向貴族繳納高昂的賦稅。你可能沒有見過這種人,他們甚至不如斯諾星上的人,雖然有身份,卻永遠生活在貴族壓迫之下。
鹿鳴澤看向他——他想說自己知道,聽說過這種事,徭役和賦稅,自古一直是文人墨客抨擊時政的題材,他當然知道。
所以呢?
奧斯頓握住他的肩膀,盯著鹿鳴澤的眼睛:所以,不是所有的戰爭都是無意義的,如果沒有戰爭,這些人將永遠生活在黑暗裡,世世代代,做貴族的奴隸
鹿鳴澤看著他沒有說話,奧斯頓突然問:你是在為那個人的死感到難過,還是為無法向瑪麗交代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
自由歌。
紅日明月,飛翔的鳥;綠樹長河,永無冰封。
天使的羽翼煽動自由之風,我希望歆享這榮譽。
願世上再也沒有權貴,再也沒有犧牲,沒有違背意願的選擇,沒有歧視和不平等;願所有Omega都能選擇心儀的職業,所有Alpha都能自由地愛人。
願我不因經歷過痛苦變得冷漠,不因看見過死亡變得濫殺,不因自身弱小自怨自艾,不因強大欺淩他人。
我嘗過歲月的酸苦,歲月令我從年少輕狂,沉澱成內斂仁慈的模樣。
能夠包容,能夠善良,能夠克制欲望。再敬自由。


122 死也不讓你上戰場!
鹿鳴澤面無表情地看著奧斯頓:你說什麼?
奧斯頓與他對視一會兒,一把拉住他往前走:跟我來。
他們沒走多遠,因為這裡的空間原本就逼仄狹小,行色匆匆的路人在巷子裡穿梭,有時候還會撞到對方,更沒有多餘的空間給那些將死之人。
奧斯頓帶鹿鳴澤來的正是這樣一個地方,一堆人相互枕藉彼此的身體,蜷縮在一個狹窄的角落,病痛令他們的身體很熱,在可以穿短袖的季節冷得發抖。好一些的裹著破舊的毛毯,有些連毛毯都沒有的,只好縮起肩膀,減少身體熱量的散失。
鹿鳴澤冷眼看著他們,心中湧上一股悲涼的情緒,嘴裡卻說:但是天底下這種人多的是,你能救幾個。
別說這種制度下的主星,就算是在地球,世界上黑暗的地方也有很多——有光就會有影子,他鹿鳴澤就是個小市民,不是大太陽,照不亮天底下所有的黑暗。
他不是在跟某個人抗爭,而是在跟這個社會的體制抗爭,在跟這個世界最陰暗的人性抗爭,他爭得過麼?
奧斯頓注視著那個淒涼的角落:你親眼看見蓋文的死亡,覺得是自己害了他,所以你害怕,退縮了。但是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有多少人在你看不見的時候正在受到死亡的威脅。你不是救不了,你是不敢救。
鹿鳴澤側頭看向他,奧斯頓也正直直地看過來:你可以退出,我只想告訴你,這個世界上的戰爭,並非完全無意義的。沒有戰爭,這些人將永遠無法獲得自由。
鹿鳴澤抿著唇角聽他訓示,他心裡不停地說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對身邊人那種無力救助只能看著他們死去的恐懼,令鹿鳴澤無法開口——他們在他面前慢慢死去,而他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
他閉上眼睛,戰友死去的臉和蓋文重疊在一起,有些事,他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可以放下,但是當它們再次在眼前重現,鹿鳴澤還是怕了。
他咬著牙微微顫抖,捏著拳頭深呼吸,許久之後,他終於忍無可忍地搖頭:不,我不想再有人死了……我願意苟且偷生地活下去,我不想再參加什麼戰爭,你也收手吧……”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裡人。阿澤,這可是你告訴我的。

鹿鳴澤突然睜大眼睛,看向奧斯頓,對方眼睛裡有與他溫柔語氣不相符的冷厲:你只憐惜自己的妹妹,但是世界上有多少個像你妹妹一樣的可憐人,像蓋文一樣的可憐人,你只是看不見罷了,就當他們不存在。蓋文不該死,那些為了得到自由而戰鬥的士兵,他們就該死嗎?!
奧斯頓最後一句話說得有些嚴厲,把鹿鳴澤吼得愣在那裡。他們脫下軍裝制服,穿著最普通的衣服站在這裡,原本是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的,但是奧斯頓的聲音有些大,許多陌生的路人也忍不住往這邊看。
奧斯頓意識到自己的失控,他一把抓住鹿鳴澤將他往角落裡扯,鹿鳴澤此時已經沒什麼反應,像提線木偶一樣任由他拉走。他們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才停下來,奧斯頓捏著鹿鳴澤的下巴強迫他看向自己:你告訴我,如果我們成功了,你也不去享受那之後的成果?
鹿鳴澤被他盯著眼睛逼視得進退兩難,更加無法回答他的話。
還是你要抱著這樣的僥倖心理……”
……”
躲在角落裡,做一個聰明人呢?
不!!!!

鹿鳴澤用力推開他,他自己卻後退了兩步。他心裡被憤怒和悲痛佔據,很想立刻把面前這個人打一頓:你他媽的知道什麼!憑什麼這樣說我!
他上戰場保家衛國的時候這個混帳外星人還不知道躲在哪兒享福呢!憑什麼說他只知道享受別人的成果?!
不要再逼我了!
鹿鳴澤覺得自己快瘋了——于國家大義他當然知道該怎麼做,但是他的私人情緒就不用顧慮了嗎?他不想做偉人,甚至卑鄙一點,懦弱一點也沒關係……他只是不想再看見死亡。
奧斯頓定定地看著他:我不會逼迫你的,我永遠都不會逼你。
但是以後我不能陪你了,自由公會那麼多人,是被我集合起來的,我要對他們負責。

奧斯頓沉默許久,像是妥協一般:你走吧。
“……”

鹿鳴澤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愣愣地看著奧斯頓,後者閉上眼睛:我現在就給你安排,你想回斯諾星也好,或者找個安全的小星球待著……雖然戰爭一旦爆發,整個星際都不會有什麼安全的地方,但是,以你的身手足夠自保了。
鹿鳴澤看著他的臉,仿佛看見奧斯頓在自己眼睛裡慢慢失色,他忍不住呢喃:為什麼……你明明是貴族,沒有必要去做這些事。
奧斯頓像在回憶什麼,他垂著頭輕笑:食民奉飼,為民解憂。我是這些平民用血汗養大的,我想要自由,他們也想要。
——
他嚮往愛情,但是他的信仰比愛情更加堅定。

奧斯頓走過去,伸手輕輕貼在鹿鳴澤側臉上,從他臉頰上撫摸下來,無比留戀地吻住他:保重……我們還會見面的。
“……”

鹿鳴澤腦子裡有一瞬間是空白的,他回過神後,看見奧斯頓居然真的轉身就走,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巷口,頓時覺得胸口一陣血腥氣翻湧著拱到喉嚨裡。
第一個,第二個……他會不會是第三個。
他往前走了一步,腥甜的血味從唇角湧出,鹿鳴澤抬起手狠狠擦了一把,將剩下的血氣用力吞進肚子裡。
站住……”
為什麼……一個個,知道此路艱險,卻仍要堅持去送死?
鹿鳴澤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他見奧斯頓越走越遠,胸腔裡悲痛的情緒像蛇一樣要鑽破他的心臟拱出來。他突然像一顆炮彈一樣猛地沖上去,從後面抱住奧斯頓的腰。
但他不是單純抱,而是使了擒拿術,捏住他的胳膊後,手像鐵鉗一樣鎖著奧斯頓。他把奧斯頓壓在地上,一隻手按著他的臉,整個人都趴在他的身上。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奧斯頓只覺得自己腰後面被猛地撞了一下,隨後便失去了行動自由。
他驚訝地轉過臉:阿澤……”
突然有粘濕的液體滴落在他臉上,奧斯頓停止掙扎的動作,只轉過眼睛看向那個身上壓著的人。鹿鳴澤面色慘白地從上俯視他,嘴角一滴一滴往下滴血,憤怒讓他呼吸變得粗重而急促,他盯著奧斯頓問:你想去哪兒?
他一開口說話,溫熱的血便嘩地一下流出來,澆在奧斯頓臉上。鹿鳴澤再也忍不住,他弓著背小幅度咳嗽起來:你說……你他媽的……咳咳……”
奧斯頓想站起來,但是他被鹿鳴澤死死按在地上,別說站起來,連動彈都不能:別說話了!阿澤,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咳……我還問你……咳咳——

鹿鳴澤死死抓著奧斯頓的手腕,他明明已經咳得直不起腰,奧斯頓卻死活都掙脫不開,他像一截乾枯的樹木,就算死了,也要被雕成枷鎖,困住他。
鹿鳴澤把臉埋在他肩膀上,咳一下便吐出一口,身體裡仿佛有吐不盡的血一般。
好好好,我不說了,你冷靜點,先放開我好不好?
奧斯頓看不明白目前的情況,唯一看得懂的是,鹿鳴澤大概快被他氣死了。他向來知道這人脾氣暴躁,卻忘了他也有一身傲骨。
現實逼得鹿鳴澤有時候不得不做出某些妥協,但是他本性寧折不彎,我行我素的同時,也漸漸學會淡看世人的眼光,如今卻被奧斯頓這樣說,說他是膽小鬼懦夫,他百口莫辯,卻被氣得氣血走岔路。
鹿鳴澤哪還聽得進他的話,他其實很容易鑽牛角尖,很容易看不開,即便早就從殘酷的戰場上離開了,卻像古戰場負責打掃的收屍人,每遇見一個都要哭一哭,每遇見一個都要將他們撿起來背在身上。
他從來不說,卻從來沒忘。
鹿鳴澤心裡悲憤,卻固執地想,不能讓奧斯頓離開這裡,他可不想給他收屍。身上越沒有力氣,手下便越發用力:你想去哪兒……”
奧斯頓真被他嚇到了,知道鹿鳴澤聽不進他的話,讓他注意身體想必對方也聽不進去,只好輕聲安慰:我哪裡都不去,你先放開我好不好?我們一起回去。
鹿鳴澤不信他的鬼話,他搖搖頭:我知道……你是個有信仰的人。咳……”
別說了!我答應你,哪裡都不去,先放開我好不好?

鹿鳴澤眼前一陣陣發黑,奧斯頓的聲音越來越遠,說的什麼內容,鹿鳴澤也聽不進去。他張了張嘴,聲音變得很輕很輕:信仰這種東西,我也有……我也有……我不是膽小鬼,你他媽的,什麼都不知道……”
鹿鳴澤說完這句話,終於撐不住,一頭栽在奧斯頓身上,後者愣了一下,用力掙開鹿鳴澤的手,把他摟進懷裡。奧斯頓現在還覺得像在夢裡一樣,他輕輕搖了一下鹿鳴澤:阿澤……”
鹿鳴澤的身體向後仰倒,奧斯頓急忙抱緊他,托著他的腦袋按在懷裡。
他突然想起鹿鳴澤開玩笑時說過——爺爺給他算過命,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可能就是屈死的。
一個不懂得解釋,又半點委屈受不得的人,怎麼能不被冤枉死、委屈死,被不懂他的人噁心死?!後來他學會了淡漠和無視,再後來,他以為奧斯頓會懂。
但是,他真的懂嗎?


123 如果我在,至少能給你收屍
鹿鳴澤醒來之後便覺得胸悶頭暈,他睜著眼睛沒有動,慢慢調息內勁。但是調息了半晌,也還是只能看到天花板,鹿鳴澤無法轉動腦袋,一扭頭就暈。
不過,即使不轉頭,他也能察覺到另一個人的氣息,對方反應比他還迅速,沒等他說話那人就驚醒了。
“……”
鹿鳴澤下意識握了一下手,奧斯頓把他的手拉起來貼在臉上,兩隻手都握上去,他灰色的眼睛焦急地盯著他,輕聲問道:感覺怎麼樣?
鹿鳴澤抬眼看向自己的手,點一下頭。奧斯頓看了他一會兒,不知道想到什麼,鬆開手就要起身。鹿鳴澤緊緊皺著眉頭,拉住他沒鬆手,奧斯頓又坐回來,低聲問道:阿澤?怎麼了?
鹿鳴澤盯著他用力深呼吸幾次才能開口:你去哪兒?
奧斯頓溫聲安慰道:我哪裡都不去,給你叫醫生,好嗎?
鹿鳴澤搖搖頭,他閉上眼睛,手卻死死掐著奧斯頓的手:不需要……就在這。
他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怒極攻心,氣血上湧……不想死的話還是得自己慢慢調息修整。爺爺說他脾氣像他爸,不能動怒,教他養生之道。可惜爺爺說的話鹿鳴澤幾乎沒做到過,脾氣比他爸還暴躁。
鹿鳴澤也不想生閒氣,但是現實中總有或這或那的人和事惹他動怒……
奧斯頓見鹿鳴澤又要生氣,急忙俯身抱住他:阿澤。
“……”

奧斯頓把臉埋在他頸邊,又輕輕叫了一聲:阿澤。
鹿鳴澤被他這兩聲喊得心尖輕顫,他猶豫著抬起手,摟住他的脖子,他聽到奧斯頓的呼吸變得急促,過了很久,對方才難過地說:……心疼死我了。
鹿鳴澤愣了一下,他下意識想撐起身體,卻被奧斯頓按住,鹿鳴澤沒有再勉強,儘量放輕呼吸,他拍拍奧斯頓的肩膀:我真沒事……”
我很後悔說了那些話。

奧斯頓沒有因為鹿鳴澤的話感到放鬆,他看到他吐血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他說那些話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激將法,他覺得鹿鳴澤總是習慣性逃避,有時候跟他講道理覺得於事無補,需要刺激一下才能認清現實。
卻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鹿鳴澤聽他道歉其實有點尷尬,因為奧斯頓不是不知道輕重的人,當時他肯定也在氣頭上,一時口不擇言。
鹿鳴澤看向窗外:我知道…………現在什麼時候了?外面有些暗。
奧斯頓在他額頭上輕輕撫摸幾下:天還沒亮,困就再睡會兒吧。
你怎麼不去睡?

奧斯頓只看著他笑,然後低頭在他手指上親一下。鹿鳴澤隨即便反應過來,對方一直守著他,根本沒回去睡。他忍不住在心裡哀歎,拍拍自己旁邊的枕頭,遲疑道:你也睡一會兒吧,臉上都冒青了。他鬍子長得也太快了吧,才一晚上就這樣了?
奧斯頓搖搖頭:壓著你怎麼辦。
鹿鳴澤忍不住笑出聲:我又不是玻璃的,過來!
他後面那兩個字帶點命令式的威脅,奧斯頓不好再繼續反駁,就脫了鞋子鑽進鹿鳴澤的被窩裡。這張病床空間不大,奧斯頓躺上來之後只能側著身體,鹿鳴澤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他有些後悔把他叫上來。
好像是有點小……”
鹿鳴澤尷尬地說:回你自己床上睡去。
奧斯頓直接抱住鹿鳴澤的腰,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小聲道:我離你近點,就睡得開了。
我現在得看著你,心裡放不下也睡不著。
鹿鳴澤忍無可忍地把手放在他臉上:“……你怎麼這麼肉麻。
奧斯頓輕笑著親吻他的手心: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鹿鳴澤想嘲他,突然覺得肺裡面有點癢,忍不住咳了幾聲,只不過他這一咳嗽起來便停不下來,奧斯頓一聽他咳嗽,幾乎是從床上彈起來的,也顧不上別的,直接就按了床頭的警報器。
鹿鳴澤趴在那裡邊咳邊對他擺手:你幹什麼……咳,大半夜的別吵!
奧斯頓才不聽他的,三兩下將鹿鳴澤用被子卷起來,抱上就往外沖。鹿鳴澤被卷成壽司裡面的黃瓜條,一動也不能動,他縮在裡面一邊咳嗽一邊掉黑線——他只是氣血暫時性不足,慢慢補回來就行了,用不著這麼緊張。
奧斯頓把鹿鳴澤抱到醫生那裡,他們才穿戴好了準備出門,這些人一看奧斯頓滿臉鬱色地闖進來,立刻打起精神:快把病人放到病床上!
——
這位病人家屬他們可得罪不起,醫鬧起來太可怕了。

出了什麼狀況?
醫生一邊拿下聽診器給鹿鳴澤聽肺音,一邊向奧斯頓詢問,後者緊緊皺著眉頭:他咳嗽了。
“……”
“……”

鹿鳴澤躺在病床上生無可戀地看著天花板,恨不得立刻從窗戶裡跳出去——媽的咳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快掛了!
鹿鳴澤從小習武,印象裡自己一直都身體倍兒棒,摔摔打打就長了這麼大,還從來沒得到過醫生的這種矚目,也沒被公主抱著送進病房過,真是新奇又尷尬的經歷。
醫生乾咳一聲打破沉默:……我剛剛簡單地檢查了一下,情況還是挺穩定的,回去好好休息吧。
奧斯頓眉頭皺得更緊:從開始你就查不出原因,現在所謂的情況穩定是真的穩定,還是依舊沒查出來?這裡儀器設備都很齊全,你最好給他從頭到尾再查一遍。
這個……侯爵大人,希望你能相信我們的職業水準。

奧斯頓搖搖頭:我不太信。
“……”

這句話就挺不客氣了,奧斯頓身為貴族的修養也不知道忘在哪個犄角旮旯裡,就差指著醫生鼻子罵他們廢物。鹿鳴澤很尷尬,他努力忍住喉嚨裡幹癢的感覺,扯扯奧斯頓的衣服:別鬧了好嗎,你今年貴庚啊?回去吧。
奧斯頓低頭看向他,鹿鳴澤乾脆閉上眼,表示自己很累需要休息。
回到房間後,奧斯頓還是有些擔心,鹿鳴澤便道:別折騰了,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沉默地看著他許久,看得鹿鳴澤也跟著他一起嚴肅起來,他才突然開口:我們明天換個醫生吧,他們查不出你的問題。
“……”
沒完沒了了這丫!

鹿鳴澤猛地支起上半身:查不出問題就是沒有問題……你過來!
奧斯頓擔心鹿鳴澤再生氣,就趕緊坐到他身邊:你想說什麼?
鹿鳴澤躺平後深吸一口氣,把翻湧的氣血壓下去:你剛剛說醫生查不到我身體的問題?
奧斯頓點點頭,鹿鳴澤便露出一絲猶豫的神色: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只是氣血走岔了,調養一下就沒事,別整天去煩醫生。人家畢竟是跟著他們國家王子來的,我們不是樊撒的人,老去找也太不要臉了。
“……”

奧斯頓被當面罵不要臉,心裡又好氣又好笑,鹿鳴澤現在是病號他也不敢對他說重話,直接往床上一擠,躺在鹿鳴澤身邊:行,我不要臉,你還想說什麼?
鹿鳴澤任由他抱著自己,卻閉上眼睛:還有……我昏迷這段時間其實並沒有睡著,可以思考。
奧斯頓忍不住伸手把他的眼睛扒開——閉著眼說話太不吉利了,像交代遺言:你思考了什麼?
我思考了你說的話。

鹿鳴澤用力打掉他的手:別鬧。
奧斯頓順勢又把腦袋埋在鹿鳴澤肩膀上:阿澤,那不是我的真心話,別生氣了好嗎?我向你道歉。
我知道…………特麼別耍賴好麼,你多大了!給我起開!

鹿鳴澤話還沒說完就感覺他在扒著自己的領子往衣服裡鑽,他現在還沒恢復力氣,推他兩下就大喘氣。奧斯頓一邊掀他的衣服一邊在他脖子上輕輕親吻,細密的吻和越發急促的呼吸落在皮膚上,讓鹿鳴澤都不知道怎麼說下去。
奧斯頓抱著鹿鳴澤的腰壓在他身上,他灼熱的呼吸噴在鹿鳴澤皮膚上,呢喃一樣:阿澤,我想你了,讓我抱一抱。
後者被蹭得氣息雜亂,手指在奧斯頓的髮絲中穿插著,對方吻在他心口時,鹿鳴澤仰頭吐出一口氣,他哽咽地說:“……我想跟你說點正事。
你說,不耽誤我們。

鹿鳴澤聲音有些變調:我不許你……自己上戰場。
奧斯頓輕輕抱住鹿鳴澤,他聽懂了他的意思,珍惜地將手臂收緊:阿澤越來越霸道了。
鹿鳴澤看著頭頂的天花板,手指在奧斯頓臉上輕輕撫過,他低聲道:總之我不允許你去,你也不會答應……我總不能像對待未成年一樣對待你。
他倒是能強行把他綁起來,一次可以……一輩子也可以嗎。
唔!
奧斯頓輕輕咬住他的喉結,待鹿鳴澤緊蹙的眉頭舒展開,才呼出一口氣:你放心,我不會死在外面。
但是如果我在……至少能給你收屍。



124 我要你做我一個人的囚徒
鹿鳴澤捏著奧斯頓的一撮頭髮玩,奧斯頓趴在他的肚子上,腦袋被玩得毛絨絨,但還是不太想起。
你餓了……”
鹿鳴澤垂下眼睛看他一眼,沒說話。
奧斯頓見對方不理他,開始努力並不動聲色地找存在感:阿澤,你昏迷了兩天了,餓不餓?
嗯。

鹿鳴澤敷衍地哼了哼,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問奧斯頓:我一直沒想明白一件事,你為什麼會知道那樣的地方。
每一顆星球上都會有陰暗的地方,但是奧斯頓是貴族,鹿鳴澤腦補他的生活,每天除了高大上的宴會,就是權謀之爭,要不就是跟著他的長輩南征北戰……怎麼會知道這種地方。
奧斯頓笑著在他腰側親一下,伸手將外套拿過來,然後從內層口袋摸出一隻金燦燦的飾品,鹿鳴澤定睛看去,發現原來是一塊老式的懷錶——說老式是對比現在加持各種高科技屬性的懷錶來說的,它就跟以前清朝末期的留洋學生都喜歡佩戴的那種懷錶一樣,單純機械製造的指標和錶盤,運行的時候發出擦擦的,沙啞而性感的聲響。
鹿鳴澤好奇地湊上去,伸手接住奧斯頓遞給他的懷錶,他這才看清楚,懷錶另外一邊放著一張照片。
這是?
鹿鳴澤下意識問了一句,對上奧斯頓含笑的灰眼睛,鹿鳴澤突然有些福至心靈般的了悟。照片上是一個女人,皮膚白皙,嘴唇如花瓣般嬌嫩,胸前各垂著兩片黑髮,是柔軟的弧度。當然,這些都不重要,比起她的美貌,鹿鳴澤更在意她的神態——她神色並不溫柔,或者說,比起溫柔,鹿鳴澤想用另外一個更確切的詞來形容她,包容。
是強大的人對於任何不平之事都能寬容以待的那種寬容,尤其那雙溫柔的灰色眼睛……總覺得似曾相識。
鹿鳴澤盯著奧斯頓眨巴兩下眼:這是你的……
後者點點頭:這是我的母親。
鹿鳴澤驚奇地瞪大眼睛,奧斯頓笑著摸摸他的頭:幹什麼,你這副表情仿佛我不該有母親。
鹿鳴澤哼道:但是你從來都沒說過。
你也從來沒問我。

奧斯頓爬過去從後面抱住鹿鳴澤,握住他拿著懷錶那只手,鹿鳴澤從他的目光中讀出留戀:我已經很久沒想起她了,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帶我來過一次。
鹿鳴澤側頭看了奧斯頓一眼,又將視線移到那只懷錶裡面的照片上:那個平民聚居的地方麼?
嗯。

奧斯頓微笑著把懷錶交到鹿鳴澤手裡:她也是一名貴族,只不過我母親那個姓氏的貴族,偶爾會出幾個性格非常古怪的人,比如我母親。
鹿鳴澤又看了一眼照片,疑惑地說:我沒看出她哪裡古怪。
她雖然是貴族,卻不喜歡Omega的課程,不喜歡學顏色搭配,編織精緻的髮型……她喜歡把頭發散下來,而且不戴任何配飾,貴族中留長髮的Omega很少這樣。

鹿鳴澤回憶了一下僅見過的幾個貴族,終於想起來,從烏利爾到亞瑟,都會給自己加上某種頭飾或者首飾,就連史蒂文這種糙漢也會在襯衣的扣子上大做文章,給人一種華麗古拙的感覺。奧斯頓大概是他們之中裝扮最簡潔的一個,但是他也永遠衣著整潔,穿便服的時候,上衣口袋中總是放著一方白色手帕或者金色的鋼筆,作為裝飾點綴。
但是照片上的這個人不一樣,她身上沒有任何裝飾,沒有耳環項鍊,沒有額心的垂墜……裙子也是最普通的樣式。
鹿鳴澤覺得,她的溫柔和美貌,就是世上最好的裝飾。
你還記得我的表弟麼?他接過了我母親當年的榮譽,現在被稱為盧森家族最古怪的人,一個貴族,沉醉于經商,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另類。
鹿鳴澤沉吟道:我看出來了,你挺喜歡你表弟的。
奧斯頓笑著抱住他,在鹿鳴澤耳邊輕吻:你吃醋麼?我對亂倫沒興趣。
鹿鳴澤整個人懶洋洋的,白眼都懶得翻,他瞥奧斯頓一眼:別貧……嘖,好了,繼續說。
奧斯頓把他母親的照片給鹿鳴澤:你看,她是不是不像一個Omega
鹿鳴澤認真端詳了許久,點頭贊同:很有領袖氣質。
奧斯頓微微勾起唇角:她也是個想自由地活著的Omega
鹿鳴澤不由抬起頭看向他,見奧斯頓又露出這種神往的表情,就不小心想多了點。
你是為了她建立自由公會嗎?
奧斯頓笑著搖搖頭:當然不是,你怎麼會這樣認為?
“……”
這讓他怎麼接,直覺?而且一般的藝術作品裡面有什麼大出息的主角一般都會受他爸/他媽的影響啊。

我很小的時候就沒再見過她了,唯一記得的是,她帶我到這種地方來,告訴我,在我睡著鬆軟的床,吃著美味的時候,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群人在為怎麼活下去奔波。
鹿鳴澤聽後覺得有種奇異的感覺,他忍不住問道:你的母親……”
話說到一半又被他吞回去:你好像受她影響挺深的,你是不是特別喜歡她?
不是。
“……”
我討厭死她了。
“……”

鹿鳴澤目瞪口呆地看著奧斯頓,心說這傢伙怎麼不按套路來呢!
奧斯頓唇角勾著冷笑:我那時候還小,她帶我出來幾次,就被家裡發現了,禁了我們的足,特別是我祖父,他知道後大發雷霆,因為我母親一個Omega根本沒有能力保護我們的安全,偷偷跑到這種地方是非常危險的。
鹿鳴澤抽了抽嘴角:“……你祖父說得也有道理。
嗯,當然,因為我們被綁架過一次。好在那時候我的父親就在附近,才沒造成嚴重的後果。
“……”

話說到這份上,鹿鳴澤實在接不下去了,於是乾脆裝作身體不舒服,往奧斯頓懷裡倚了倚,只聽他說。
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來過那裡,我的母親因為自己被禁足太難過,就藉口回去看她的父親,出去散心,然後……”
鹿鳴澤忍不住問:然後怎麼樣?
奧斯頓微笑道:我猜她是逃跑了。
“……”
對自己母親的猜測會不會過於殘酷了喂!

鹿鳴澤聽了這麼久,除了無語,還察覺到一絲不正常,其實他可以從奧斯頓的描述中感受到一絲……他其實很在意他母親的感覺,但是有時候說的部分又充滿個人觀點的惡意。
你當時多大,怎麼會記得這些事?
奧斯頓把他往懷裡抱緊一點,將臉輕輕貼在鹿鳴澤鬢邊:我那時候有三歲左右……醒世比較早。當然,這其中還有我父親說給我聽的,他對我母親的觀點我只聽敘述部分,其餘帶有強烈個人感情色彩的部分,不聽也罷。
鹿鳴澤有些難以想像那位面癱公爵對著奧斯頓說這些事情時候的樣子。
但是……不得不承認,她是我自由先驅意識的啟蒙。
奧斯頓面色沉靜地將懷錶舉起來,盯著上面的照片:空想主義者,在一個團體中也必不可少,但是由空想到實踐,還有很長的路需要走。
啪。

奧斯頓將懷錶合上,輕輕握在手裡:我需要謹慎,需要步步為營,才能走到那個天方夜譚,僅靠一腔熱血……只能留給後人一段笑話。這個Omega的想法,實在浪漫過頭了。
他後面那幾句話如同呢喃一般,像在單純批判自己母親的錯誤,又像在為自己的行為警示,他握緊鹿鳴澤的手,輕聲歎息:阿澤……我需要你。
鹿鳴澤垂下眼睛,反手將奧斯頓的手握緊——他口口聲聲說他的母親想法浪漫過頭,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個浪漫的人。鹿鳴澤一度非常崇拜這樣的人,他們的敢想恰好是鹿鳴澤所缺少的。
這條路太漫長了,如果我有幸能走到最後,那再好不過,如果不幸……”
鹿鳴澤面無表情地打斷他的假設:我會替你收屍的,但是不會成為你的繼承人。
——
意料之中的回答。

奧斯頓將下頜輕輕放在鹿鳴澤肩膀上,抱住他之後,總覺得對方的身體好像比以往更纖細了一些。
不要走你母親的老路,奧斯,你對於我來說不是啟明星。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一種精神,最重要的是傳承,即使作為領袖的你死了,只要它還在傳承下去,就不能說是失敗的。但是……”
你他媽的想過我嗎。
鹿鳴澤冷酷無情地拒絕:我不想摻合,你不要得寸進尺,我只保護你的安全,其他的跟我沒關係。
奧斯頓忍不住笑著把臉埋在鹿鳴澤頸後,深深嗅他身上乾爽的味道:好,其他人跟你沒關係。我要把你關起來,做我一個人的囚徒。
“……
滾。


鹿鳴澤的身體像他自己所說的,一天一天好起來了,除了有時候練拳途中會忍不住咳,倒是再也沒出現過吐血的狀況。
有一次,奧斯頓突然盯著他若有所思地問:你是坐什麼樣的時光機到我身邊來的?
鹿鳴澤答不上來,奧斯頓也沒深究,仿佛只是隨口問一句而已。
西維爾在這期間終於佈置好了重兵,告訴奧斯頓可以出迎宇宙怪物,他走後鹿鳴澤提醒道:你想幹掉他,他說不定也想幹掉你。
奧斯頓往西維爾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笑著應道:嗯,這種情況下,只能各憑本事。
鹿鳴澤終於見到了那只宇宙怪物的樣子,在他看來就像一個大型的變形蟲,不斷吐出黏液。不過它好像並沒有傳說中那樣可怕,熱兵器可以很輕易地撕裂它的組織,甚至連戰艦都不用出動。
鹿鳴澤站在飛船上,緊緊靠著奧斯頓,他今天的任務不是對付宇宙怪物,而是防止有人對奧斯頓下黑手。
侯爵。
西維爾遠遠望著被猛烈火力攻擊得毫無反手之力的怪物,開始睜眼說瞎話:我方士氣有些弱啊,如果有您親自近前督戰,必定會令士氣大增。
奧斯頓沒有回應,鹿鳴澤就在一旁冷冷接話:在這裡督戰和近前督戰有什麼區別。
自然是令侯爵不負用兵如親的稱號。

鹿鳴澤忍不住皺起眉——這顯然是一個陷阱,戰場上形式瞬息萬變,讓奧斯頓堂堂上將去炮火最集中的地方,用心不可謂不惡毒。宇宙怪物不怎麼頂用,他這次可能是想讓奧斯頓死在自己人手裡了。
但是西維爾這樣說了之後,奧斯頓又不能不過去,到時候他不但會被說膽小,更會使自己操了多年的光輝聖母人設蒙上一層灰。
——去就死,不去的話,政治人設就死,這真是個令人兩難的決斷。
奧斯頓突然輕笑一聲:西維爾上校說得對,阿澤,你陪我過去吧,保護我的人身安全。
奧斯頓說要,笑著朝西維爾點點頭:畢竟我們在坐到指揮官的位子時,生命已經不屬於我們自己,而是聯邦,希望你能好好保護聯邦的財產安全。
是,長官。

奧斯頓始終盯著西維爾:你說是不是呢?西維爾上校。
西維爾見他一副貪生怕死的模樣,心裡非常不屑:我與侯爵不同,我的生命早就給了戰場,我終究是要留在戰場上的。
……還是西維爾上校的覺悟夠高。

奧斯頓說完就轉身離開,鹿鳴澤跟上去,他目視前方,聽見奧斯頓用很愉悅的低音重複:那我們就讓他留在戰場上吧,你說呢,阿澤。
鹿鳴澤嘴角狂抽:“……隨你高興。


125 打蛇不死必為所傷
鹿鳴澤吸進幾口煙火,嗆得他不停咳嗽,奧斯頓解下身上的披風,展開將他抱進懷裡。
他前一陣生命垂危地被奧斯頓抱回來是很多人都有目共睹的,如今軍中很少人不知道他們兩個的關係——這不要太明顯了,不管這兩個人是玩玩還是真的……總之鹿鳴澤暫時是坐穩了侯爵xx”的位置。
至於這個“xx”會是什麼,難說。
鹿鳴澤被他一抱進懷裡就哆嗦了一下,他驚詫地抬頭去看奧斯頓,後者微微垂著眼睛看向他,唇角帶笑:怎麼?
鹿鳴澤沒說話,伸手在他的披風上偷偷摸了一下,冰冷的觸感讓鹿鳴澤迅速收回手。他低聲道:沒什麼,走吧。
鹿鳴澤稍微能猜到奧斯頓的計畫,或者說,他臨時修改的計畫——鹿鳴澤身體出現意外,讓他們原本的計畫不得不被擱置,他現在不能在弄死西維爾這件事中扮演什麼重要的角色,只能修改計畫。
……奧斯頓沒有將修改後的計畫告訴他。
但是摸到這件披風之後,鹿鳴澤就明白了,披風是隔熱材料,能被低溫隔絕的東西,鹿鳴澤只能想到一種——絞殺樹。
咳咳……”
想到這裡,鹿鳴澤頓時覺得肺裡面氣血翻湧,他回頭忘了一眼,飛船上一片安靜,鹿鳴澤用力抓住奧斯頓的手,低聲道:你先離開這裡,我有東西落在船上了。
奧斯頓忍不住挑了一下眉頭:什麼東西?
鹿鳴澤沒回答,只拍拍他的手:你先離開。
“……”

奧斯頓不知道鹿鳴澤想做什麼,但是見他神色嚴肅,也不知道怎麼開口詢問。鹿鳴澤把身上的披風系好,慢慢往來路走過去,奧斯頓站在原地看著他,神色有些嚴肅。
鹿鳴澤抓著披風,在烈日下冷得發抖,他很難想像剛剛奧斯頓怎麼做到披著這玩意兒站了那麼久,還一點異常都沒表現出來。
他回來當然不是為了救西維爾,對於打他一耳光的上校大人,鹿鳴澤沒有絲毫好感,他只是回來補刀的。
奧斯頓的計畫可行,他想讓西維爾不動聲色地消失在眾人面前,並徹底擺脫自己的嫌疑,使用絞殺樹無疑是一個很不錯的方案——但是這僅限於絞殺樹真的起作用了。
當初他在樊撒星上不就逃過一劫?
鹿鳴澤不確定西維爾身手怎麼樣,但是絞殺樹的藤蔓太過柔嫩的話,是不足以將一個成年人拖進地下殺死的,亞伯特的軍隊到這裡沒多久,他們手中才有絞殺樹的種子,怎麼能保證那些藤蔓足夠殺死西維爾呢?更何況……他周圍還有那麼多親兵,說不定沒下去多久就讓人給救上來了。
鹿鳴澤不想救人,他是回來補刀的。
飛船上已經重新排兵佈陣,士兵站在飛船入口,不許鹿鳴澤進入,後者用披風裹緊自己,蹙著眉頭說:我回來找我的藥,醫生特地囑咐,必須每天按時服用,我剛剛離開的時候,把藥弄丟了。
守衛的士兵互相看看彼此,最終決定放他進去——畢竟是奧斯頓侯爵的人,真因為沒及時服藥死了可怎麼辦,他們又擔待不起。
鹿鳴澤順利地重新進到飛船裡,他走到西維爾身邊,見對方正在用望遠鏡觀察外面,就不再說話,低著頭在地上找藥瓶。
你不用回你長官身邊,保護他的安全嗎?
鹿鳴澤盯著他,笑道:您說得對。
他話音剛落,便感覺到腳下有一絲震動,鹿鳴澤大驚失色,無數根藤蔓突破飛船的甲板,從地下竄出來纏上他們的手腳,鹿鳴澤一把抓住了西維爾,抱緊他:上校小心!
他話音剛落,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與西維爾一同拉入了地下。


126 鹿鳴澤你這妖妃(被打死)
西維爾一開始就沒覺得鹿鳴澤是跳下來救他的,對方從他眼前突然消失時,他就感覺到事情不妙了。
鹿鳴澤的動作像鬼魅一樣,唇角笑容更是邪得讓人渾身發冷。
無數細小的枝蔓順著西維爾的四肢纏上來,但是他無法從這些枝蔓身上感覺到威脅——它們太過細嫩,根本不會危害到他的生命安全。西維爾聽到自己的手下在叫他,他下意識張嘴想要應答,卻被捂住嘴。
冰冷的觸感從身後逼迫過來,將他整個人都裹住了。
西維爾畢竟是軍人出身,危險來臨時他不會坐以待斃,西維爾一把抓住鹿鳴澤的胳膊,曲肘便往他腰間猛擊,鹿鳴澤被打到幾下,手下猛一用力,胳膊箍住西維爾的胸口。藤蔓順著鹿鳴澤的手纏上來,他扯掉披風,將披風的系帶與藤蔓纏繞在一起,然後勒在西維爾脖子上。
鹿鳴澤失去了低溫披風的保護,藤蔓便也纏到他的身上,黏糊糊的液體隨之分泌出來。鹿鳴澤肋旁連續受到重擊,疼得直不起腰,但是他也聽見了西維爾手下的聲音,他必須趕在他們之前解決掉西維爾。
不能掰斷他的脖子,不能直接用手掐,因為屍體上會留下痕跡,如果被發現是人為,就會將奧斯頓暴露在公眾面前。
儘管某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西維爾想弄死奧斯頓,奧斯頓也想弄死西維爾,但是彼此沒有證據,只能玩兒陰的。
西維爾開始窒息,他瞪大眼睛掙扎了幾下,漸漸失去力氣。鹿鳴澤太陽穴上的青筋突出,兩腮因用力鼓起,他咬著後槽牙含糊道:對不住了,你就留在戰場上吧,西維爾上校!
噗嗤!

纏在披風系帶上的藤蔓被勒斷了幾根,消化液噴湧出來,撲在西維爾脖子上,他早就窒息而死,皮膚被刺破了,消化液便順著那些傷口進入他的身體,發出滋滋的聲音。
鹿鳴澤放開西維爾的屍體,將風衣帶子抽回來,對方在掙扎的時候打了他好幾次,讓他肋下疼得仿佛要斷了。鹿鳴澤扶著牆往前走幾步,嗓子裡開始發癢,便忍不住彎下腰開始咳嗽。
頭頂傳來窸窸窣窣的挖土聲,鹿鳴澤一把捂住嘴,努力不使自己發出聲音,但是沒多久,他突然感到手心有一陣溫熱流出來,鹿鳴澤張開手一看,手心裡全是血。
口腔中充滿的鐵銹味道已經告訴了他答案——他又嘔血了。
鹿鳴澤皺起眉,左右看看,沒找到能擦的東西,頭頂挖掘的聲音越來越近,鹿鳴澤迅速蹲下,把手貼著地面蹭掉那些血跡。
做完這一切,鹿鳴澤直接就地躺下裝暈。
西維爾死了,他是現場唯一的人證,如果還保留意識的話,肯定會被當成嫌疑人,這種時候還是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到才比較容易脫身。
鹿鳴澤躺下之後,卻覺天旋地轉,眼前發黑,他想試著爬起來,結果手腕一軟一頭栽在地上,徹底爬不起了。
鹿鳴澤被人救出去的時候還殘留著意識,他覺得奇怪,之前對奧斯頓動怒,是氣急攻心,加上他運了內勁要制住他,內力走茬,才嘔血不止,這會兒並沒有動怒,怎麼也會吐血?
莫非,他以後都不能再用內力?
想到這裡鹿鳴澤又忍不住咳了幾聲——他身體裡的內力並非金庸武俠中那麼玄妙的內力,而是習武之人的內勁,練武時丹田裡沒有一口氣,連馬步都紮不穩,如果不能再用內力,那就說明他以後不能再動武力,不然……也只有花架子,傷不到人。
鹿鳴澤腦海裡思緒紛亂,他咳著的時候感覺有人用力抓住了他的手,鹿鳴澤能聽見他的聲音,知道是奧斯頓,便迷迷糊糊地握了握,那意思不知道是告訴他自己沒事還是告訴他所有事都辦妥了,不用擔心。
西維爾的意外死亡的消息沒有在軍中傳開,奧斯頓主張封鎖了消息——大將陣前隕落,總是有損士氣,奧斯頓這樣做也在情理之中。西維爾有幾個忠實的手下,在奧斯頓面前鬧過一場,讓他把那天跟他們上校一起掉進地下的人交出來,除此之外倒是沒人提出異議。
西維爾的屍體被他的手下領回去冰封保存,想來他們也打算為西維爾進行屍檢,他們懷疑自己的長官是被謀殺的,只能從屍檢報告下手查。
不得不說,這些士兵不愧是行伍出身,忠心是忠心,就是沒腦子,更沒有學到半點他們長官縱橫捭闔的手段。奧斯頓正因為鹿鳴澤的身體煩躁不已,被吵過幾次就動了殺心。這些人要單純吵鬧還罷了,最重要的是,他們要奧斯頓把鹿鳴澤交出來,要送到軍事法庭審訊。
奧斯頓倒是不擔心鹿鳴澤會露出什麼馬腳,但是他現在的身體顯然不適合讓人帶去軍事法庭折騰,既然這些人這麼煩……那就殺掉吧。
亞伯特帶的軍隊控制住兩隻怪物,政府軍回程時遭到突襲,西維爾的互為小隊全部葬身宇宙怪物之口。
奧斯頓面無表情地站在飛船窗前,看著宇宙中一望無際的黑暗,不知道在想什麼。鹿鳴澤躺在床上輕輕握了一下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總覺得自己虛弱無力,這雙手……仿佛已經失去了戰鬥力。
窗前的人聽到他呼吸聲變化,立刻轉過身來,他總覺得鹿鳴澤的臉好像又蒼白了幾分。
我們降落之後,就讓麥洛奇好好檢查一次,樊撒星的醫生也不是那麼權威。
鹿鳴澤忍不住笑了笑:我哪有那麼虛弱。
他下意識看向門口:今天沒聽到那些人嚷嚷,你把他們安撫好了?
奧斯頓握住鹿鳴澤的手,把他的注意力拉回來:不用理會那些雜事,我能處理好。
鹿鳴澤聽他這樣說有些疑惑,他皺著眉頭盯視奧斯頓許久,厲聲問道:你他媽的又殺人了?
“……”
誰讓你殺人了?!

奧斯頓將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目下冰冷一片:他們太吵了。
鹿鳴澤有些難過地閉上眼,仰頭往枕頭上倚回去——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個道理他懂,但是奧斯頓最近……自從他身體變差之後,就有些邊緣化。他太焦躁了,聽不得反駁的聲音,總用很粗暴的手段解決問題。
鹿鳴澤許久才吐出一口氣:“……以後不要這樣。
奧斯頓沒說話,握著他的輕輕貼在自己臉上,他低下頭恰好能吻到鹿鳴澤的掌心。後者感覺到手心那種輕柔的觸感,忍不住歎口氣,輕輕撫住他的頭頂:我不反對你心狠手辣,但是你不應該為了我做這些事。你今天能為了我殺掉幾個可死可不死的士兵,以後也能為了一己私欲做更加不理智的事情。你這樣怎麼做大事?你這是要走暴君路線嗎?
鹿鳴澤說完突然腦補到妺喜妲己楊貴妃……然後他們都長著自己的臉。
……操!
他被自己的腦補嚇到了,忍不住捂著嘴咳嗽起來。
阿澤!
奧斯頓緊張地坐到他床前將鹿鳴澤抱進懷裡,一隻手在他背後輕輕拍撫——他第一次覺得這裡的醫生都是廢物,鹿鳴澤明明病得這麼重,他們偏偏查不到原因,一個勁說他很健康……胡扯!健康是這種臉色?
別生氣,我答應你,你好好修養。
奧斯頓把他抱緊一點,用臉在鹿鳴澤柔軟的髮絲上磨蹭。
鹿鳴澤被他蹭得整個人都不好了,說實話,他上輩子和這輩子加起來都沒這麼柔弱過,奧斯頓這還不知道他又嘔過血,知道了還不定要怎麼樣呢。
他用力推開奧斯頓,皺著眉凶他:我說了身體沒事!我跟你解釋不清楚,剛剛在底下暈過去是做戲給西維爾的親兵看,醫生都說沒事你別總疑神疑鬼好嗎。
他說完就掀開被子往地上跳:我好得很,別整天跟盯著癌症晚期似的的盯我。
奧斯頓只好說:我知道你好得很……快到床上去!感冒了也要吃藥才行吧,跑慢點!好了好了我信了,別翻跟頭啊……”
鹿鳴澤其實有點預感,他覺得自己肯定在什麼地方殺錯了人,才讓他沒辦法使用內力——武學應以仁為本,他拿這門功夫去做濫殺的事,肯定要遭報應的。
鹿鳴澤本來就很迷信,這下更加覺得是自己在遭天譴。
不過無所謂,這正和他意,不動用內力,不殺人……對於鹿鳴澤來說並非難事。
他們吵吵鬧鬧的回了主星,那之後鹿鳴澤的身體果然沒再出什麼狀況,沒有吐血,甚至連咳嗽也好了。只不過他空閒時候不再練拳,改練另一種奇怪的功夫,鹿鳴澤說這是太極。
麥洛奇給鹿鳴澤做了全身檢查,沒查出任何病症,他的內臟、肌肉、骨骼……都非常健康,近乎完美,到後來就連奧斯頓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西維爾的事因為缺少目擊證人,不了了之,他手裡的兵權被奧斯頓收了。年終的時候奧斯頓從底下收上來很大一筆錢,但是很快又花了出去,鹿鳴澤隱約有些擔心。
不過他還記著這傢伙有個自由公會要養,裡面的人雖然大多數有勞動能力,但是還有一部分老弱病殘,甚至由自由公共延伸出去的各種福利機構,都要靠奧斯頓。
要不然他怎麼總說自己缺錢。
不過介於鹿鳴澤身體狀況的原因,奧斯頓在這些事上對他瞞得更緊了,洛伊好像臨時接替了鹿鳴澤的某些任務——但是他也進不來辦公廳,鹿鳴澤只能靠猜。
我無聊。
鹿鳴澤覺得自己被剝奪了知情權,忍不住跟奧斯頓拍了桌子:給我安排點工作!
奧斯頓就膩乎乎地纏上來,抱著他好脾氣地笑著安撫:過幾天你就有得忙了……先休息一段時間吧,過了這段……你想休息都休息不了。
他說得含混不清,鹿鳴澤以為是與自由公會有關的事情,就沒多問,只是從那天開始,奧斯頓就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笑。
……莫名其妙!
某一天,鹿鳴澤正在站崗,突然有人叫他:瑞恩?
鹿鳴澤轉著眼睛看了他一眼——沒見過的人,不太想理。
他自從嘔血之後,心境也跟著變了,有些滄桑,甚至變得淡漠,對別人的事都不怎麼搭理。鹿鳴澤有時候會覺得這樣的人生沒什麼意思,就像失去了奮鬥目標一樣——奧斯頓想要變法也好,想造反也好,總歸是個目標,他卻對這些事都沒興趣。
……傳說中的無欲則剛,是不是就指他這種狀態。
那個人見鹿鳴澤不理他,就走上前:你是瑞恩嗎?外面有個人想見你。
鹿鳴澤冷冷地盯著他:離開這裡,誰放你進來的。
那個人愣了愣,然後舉起手裡的東西:但是……她說是你妹妹。
鹿鳴澤看清他手裡拿著一把黑色的匕首,正是他給瑪麗買的那把。鹿鳴澤緊張地往前走了一步,隨即皺起眉:你到底是誰。
這些天有很多人陸續來辦公室找奧斯頓,鹿鳴澤不覺得這是一件好事,他覺得這些人都是來找麻煩的。
我是樓下秘書處的……那個,你妹妹在外面等了很長時間了,你如果不去見她,我就下去跟她說一聲吧,我們這裡不許外人久待。
鹿鳴澤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朝他伸出手:把刀給我,我下去見她。
這些天他一直沒回家,就是不知道怎麼面對瑪麗,蓋文的事情還沒解決,像一塊壓在鹿鳴澤心上的大石頭。
……現在,他必須正視這塊石頭,只是,該搬開還是砸碎,鹿鳴澤心裡沒數。


127 你的愛人不但情還變異了
鹿鳴澤走在路上的時候忍不住把玩手裡的匕首,它漆黑光亮的外殼被陽光照耀著,反射出冷冷的金屬光澤。
鹿哥!
瑪麗等了很久,見到鹿鳴澤時激動地沖上來,也忘了隱藏他的真名。但是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她焦急地抓住鹿鳴澤的袖子,壓低聲音問:……我聯繫不到蓋文,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鹿鳴澤愣了一下,沒想到瑪麗問得這麼直接,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瑪麗見他的反應卻瞬間明白了,本來就攔在眼眶中的淚瞬間流下來:他真的死了嗎?!
鹿鳴澤倒吸一口氣:你哪兒得來的消息?
瑪麗愣愣地反應不過來,鹿鳴澤卻立馬想到其中不對勁的地方——瑪麗不是軍伍中人,蓋文的死也沒對外公佈,甚至於他根本不是按照正規程式離開軍校的,瑪麗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知道蓋文出事了。
有人安排了這件事……那剛剛的那個人呢?!
調虎離山……
鹿鳴澤顧不上與瑪麗解釋什麼,轉身便往回走,他腦子裡嗡嗡直響,作為警衛員,他原本是不該離開奧斯頓的,但是一提到瑪麗的事就完全忘記原則……可惡!
鹿鳴澤越走越快,最後直接跑起來,瑪麗在後面無助地叫了一聲:哥!
鹿鳴澤回頭望她一眼:你先回去等我!我有急事要處理!
他在路上就用對講機聯通了其他的警衛員,以監察官辦公廳的定位發出警報,自己則一路沖回辦公樓。他遇見一樓看門的警衛,急忙朝他招手:快派人去監察長那裡!
那個警衛員也剛接到消息,急忙回復:已經拉響安保了,發生什麼事?
拉安保有什麼用!叫人啊!

鹿鳴澤心急如焚,他還沒忘記自己當初被調到奧斯頓身邊做警衛員的原因——奧斯頓對Omega的資訊素沒達到完全免疫的程度,一旦被攻擊,肯定要吃虧。奧斯頓當時要求他這個對資訊素完全無感的人做他的警衛員,不就是為了在遇見這種情況的時候,讓他派上用場麼。
辦公樓有緊急用直達電梯,鹿鳴澤選了最快的速度,到達辦公室的時候差點因為電梯裡的失重感吐出來。但是他管不了那麼多了,他現在只希望奧斯頓不要太脆,至少堅持到他趕到——
鹿鳴澤沖到辦公室門口,一把拉開門:奧斯!
——
奧斯正好好地坐在辦公桌後面批文件。

鹿鳴澤猛地松出一口氣,他握著門把手微微喘息,將他上下打量一圈,才問:你沒事吧。
奧斯頓朝他勾起唇,垂下眼睛:我會有什麼事。時間不早了,瑞恩,你去拿些點心吃吧。
鹿鳴澤微微扶了一下門把手,走進門來:好的長官,你想吃什麼點心?
他說完這一句正好走到辦公桌前,鹿鳴澤突然單手抓住辦公桌的一角,然後用力一掀,整張桌子都被他掀翻過來。奧斯頓藏在辦公桌底下的腿上纏繞著無數黑色藤蔓,他坐在那裡,整個人都靠在椅子裡,儘管臉上還帶著笑容,身體卻明顯無力癱軟在椅子裡。
鹿鳴澤掀飛了桌子之後,從奧斯頓背後的大衣櫃中射出一把帶火星的暗器,鹿鳴澤迅速撲在奧斯頓身上,帶著他在地毯上翻滾躲過。
鹿鳴澤一扭頭,這回看清了那把火星是什麼東西——那不是什麼暗器,甚至不是冷兵器,而是扎扎實實的霰彈。
鹿鳴澤驚訝地看著被打出無數洞洞的牆壁——他動態視力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但是來不及想那麼多,那名刺客對鹿鳴澤和奧斯頓發起第二輪攻擊,鹿鳴澤立刻將奧斯頓推到一旁,然後低下身,霰彈不停地從他頭頂梭過去。
鹿鳴澤帶著奧斯頓躲過幾輪後,聽到他粗重雜亂的呼吸聲,鹿鳴澤立刻意識到,他不能繼續一味躲避,奧斯頓的情況不好,得快點脫身才行。
他猛地沖上去,突然伸出兩隻手夾住對方手裡的槍,那個人抓著槍往後拽,鹿鳴澤猛皺起眉頭,兩手夾著槍畫了個八卦,直接給他搶了過來。
刺客見狀不妙,立刻想逃跑,鹿鳴澤從背後踹過一腳,對方被他踹得踉蹌跌倒,鹿鳴澤也被胸中翻湧的氣血頂得差點暈過去。
他憋著一口氣沖上去把那刺客制住,對方卻趴在地上不動了,鹿鳴澤一把扯下他的面巾,見他正是那個自稱秘書處的傳話人。
鹿鳴澤氣喘吁吁地把面巾扔在地上,自己也一屁股坐下——又他媽的自殺,這手法看也知道是誰的手筆。
他喘勻了氣才去找奧斯頓,他歪坐在一邊,雙腿上還纏著許多黑色的藤,鹿鳴澤走上去給他扯掉,便從那些藤蔓頂端流出乳白色的汁液——它們原來並不是什麼藤蔓,而是一些黑色的管道,從一個小瓶子裡蔓延出來纏上奧斯頓的雙腿,頂端出現一個尖銳的注射針頭,刺入他的皮膚後不斷輸送那種乳白色的汁液。
這是什麼鬼東西?
鹿鳴澤一腳把那些黑管子踢出去老遠,想扶奧斯頓起來,卻見他面色通紅,滿臉痛苦地坐在那裡望著他,看起來非常……楚楚可憐。
鹿鳴澤半抱半扶地摟住奧斯頓:來,先站起來……你也是,一會兒不在你就中招,就不能堅持堅持。
奧斯頓的情況眼見著差下去,剛開始見他的時候還能談笑自如,現在的狀態簡直可以用不忍直視形容。他大概也覺得自己這樣狼狽的樣子不太好,虛弱地指著辦公室一側示意鹿鳴澤過去。
鹿鳴澤以為他要去找解藥,便將他扶過去,誰知道奧斯頓費力地抬起手,在牆上某處按了幾下,整面牆就向後退開,出現一個空間不小的房間。
……這人還真是深藏不露,他在辦公室站崗放哨這麼久,也沒見過有這樣一個房間。
進去。
鹿鳴澤回頭望了地上躺著的刺客屍體一眼:這怎麼辦?
奧斯頓搖搖頭:先進去!
外面騷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想必是之前拉響安保後驚動了其他的警衛員,奧斯頓顯然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
鹿鳴澤咬牙扶著奧斯頓進了房間,關上門後,總算松了一口氣。奧斯頓這時幾乎已經完全喪失了行動能力,整個人都掛在鹿鳴澤身上。鹿鳴澤費力地把他扔到地上,鼻腔裡充斥著血腥味,他也顧不上奧斯頓,原地坐下調息內力。
——奧斯頓眼看是指望不上了,萬一他也倒下去,兩個人之間沒一個派得上用場,出現點突發情況都不知道怎麼辦。
鹿鳴澤調息過程中,對自己身體狀況又有了一些新的感悟,剛剛他與刺客對打的時候,如果只用太極中攬掤捋擠等招式防守,並不會出現氣血逆行的狀況,只有他用剛性拳法攻擊對方時,才會產生不適。如果按照迷信的說法,那就是他造了殺孽,被懲罰不能再使用攻擊招數,但是可以防而自保。
按照他自己的推測……可能就是上次被奧斯頓氣到吐血還沒調息好,太極講究四兩撥千斤,與他習慣用的剛性拳法不同,不太可能造成身體裡氣血逆行,看來以後再要打人,也不能硬拼。
鹿鳴澤想到這裡就一陣鬱悶——奧斯頓這混帳別的本事沒有,惹他生氣的本事倒是很棒棒,他從小到大還沒被誰氣吐血過。
他想著想著猛地睜開眼睛,不如趁他病殃殃把這混蛋打一頓解解氣!
想是這樣想,鹿鳴澤睜開眼就看見奧斯頓沒精打采地倚在牆角,平日裡黑硬的頭髮都微微耷下來,顯得很沒精神,鹿鳴澤皺著眉頭歎口氣——認識這麼久,他還沒見過奧斯頓這副樣子,就算最初他受重傷被自己撿回去,也是泰然自若的模樣。
鹿鳴澤把他扶起來,在奧斯頓臉上拍幾下:你有沒有事?倒是說句話啊。是中毒了還是其他,總得告訴他才能找到解決辦法。
鹿鳴澤一開始不是特別擔心,因為奧斯頓在清醒的時候,第一反應是藏起來,而不是找解藥,他對奧斯頓的判斷力很信服。但是現在看來……鹿鳴澤懷疑自己是不是對這傢伙太盲目了。
奧斯頓還有反應,被鹿鳴澤拍打得清醒了一些,睜開眼看向他:抑制劑。
“……”

鹿鳴澤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伸手在奧斯頓額頭上反復摸幾下,只覺他的體溫觸手燙熱,與洛伊當年的狀況非常相似,結合他說的話……
別真是發情了吧。
但是Alpha發情是這副樣子麼?渾身發熱,身嬌體軟,這樣沒等日到Omega反而會先被日了吧!
鹿鳴澤的心理活動還沒結束,奧斯頓就朝他撲過來,他雖然神智混亂,好歹還能認清人,抱著鹿鳴澤嘟嘟囔囔地叫他:阿澤……給我抑制劑,我不舒服。
“……
我哪有抑制劑!我又沒有發情期!

鹿鳴澤撐著地面用力推住他,身體卻被奧斯頓壓得不斷後仰,他感覺到手掌底下的肌肉燙得厲害,尤其他有狼頭圖騰的地方,像烙鐵一樣:你自己都不會算發情期嗎,沒準備抑制劑?!
地球上的女孩子還會算自己的生理期準備姨媽巾呢,現在要怎麼辦,這種突發狀況……難道要他伸手接姨媽?
奧斯頓把臉埋在鹿鳴澤頸邊急促地喘息:抱歉……剛剛的刺客,讓它提前了。
“……”
我不知道他給我用了什麼藥……阿澤,我好難受,你讓我親一下……”他一邊說一邊去扒鹿鳴澤的衣服,到最後忍不住將鹿鳴澤壓在地上,順著他側臉吻到脖頸,狠狠吮吸他的喉結。

鹿鳴澤整個人都不太好,奧斯頓平時在床上什麼鬼樣他是知道的,現在再加上發情期……他還有命從這裡出去嗎?
奧斯……等一下!你他媽冷靜點!
鹿鳴澤像即將被強迫的少女一樣死命抓著自己的衣服:你好好想想,抑制劑到底在什麼地方!
奧斯頓抱住鹿鳴澤的腰在他胸前磨蹭:我不知道……不要再讓我冷靜了,冷靜不了。
呲啦——”

鹿鳴澤的制服被攔腰撕裂,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倒不是因為奧斯頓驚人的臂力,而是……他的衣服居然是被一隻爪子撕開的!
身上趴著的人突然發出痛苦的低吟,像大型野獸受傷後憤怒的咆哮。鹿鳴澤震驚地看著奧斯頓,眼睜睜看著他手臂上長出銀色毛髮,嘴巴拉長變凸,他仰頭左右甩了幾下,滿頭黑色的直發變成銀白的鬃毛……
——”

鹿鳴澤就這樣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愛人在眼前變成了一頭銀狼。
……狼?!他別是在做夢吧?!而且狼有這麼長麼?他伏下身體的時候,比鹿鳴澤躺著還長。
鹿鳴澤目瞪口呆失去反應能力,奧斯頓……或者說銀狼,張開嘴哈了一口氣,露出他滿嘴的獠牙。奧斯頓沒吃過生肉,嘴巴裡倒是沒有什麼腐壞氣味,或者說他從資訊素到體味都沒變,鹿鳴澤能感覺到是他。
他被按在爪子下麵時還驚訝得說不出話——鹿鳴澤感覺到撲面而來的資訊素,像一座山一樣朝他壓下來。
雪,未凍結的長河,水流……還有狼!
“……奧斯!
鹿鳴澤第一次在清醒的情況下看見了幻覺,周圍的景象全部褪色,他跌落在厚厚的雪地裡,巨大的銀狼將他按在地上,然後低頭,緩緩在他脖子上舔過。
不不不……等等!別這樣!
鹿鳴澤不知道他還能不能聽見自己的聲音,但是誰他媽要在這種情況下跟他做愛啊?!他極力躲開那條粗糙的舌頭,毛絨絨的狼腦袋隨即埋過來,然後身體也乾脆趴到鹿鳴澤身上。
你討厭我這副樣子?
“……”

鹿鳴澤愣了愣,抬頭看向他:你能說話?
銀色的狼點點頭,張嘴在鹿鳴澤臉上輕輕舔一下,鹿鳴澤整張臉都被他舔濕了:別討厭我好麼?
鹿鳴澤抖了抖:“……我沒有討厭你。
察覺到他的反應,巨大的狼腦袋失落地垂下來,兩隻耳朵也不威風凜凜地豎著,而是蔫耷耷地往下扣著:那你也不要害怕我……”
我對你本身是不害怕的……”

鹿鳴澤說完之後用力抓住奧斯頓伸過來的爪子,忍不住哀嚎:但是老子不要跟你玩人獸啊!!你起來!
阿澤……”
不行不行!!你看你自己!

他抬起腳抵著奧斯頓狼的後腿上,沉甸甸得壓得鹿鳴澤幾乎抬不起腿。
我還年輕,還不想死!尤其不想被一頭畜生不可描述而死!
奧斯頓脾氣再好也被踢炸毛了,他一爪子握住鹿鳴澤的肩膀:“……鹿鳴澤我警告你,不要對我罵髒話!還有,把你的腳拿開!
鹿鳴澤已經嚇得語無倫次了,整個人都是不要不要的狀態,他瘋狂搖著頭:“……不行!不拿!你把你的兇器拿開!你他媽的一頭狼學什麼人說話!閉嘴啊!
“……”
……不行!不行啊啊啊啊!殺人了!!!救命啊!!!



128 Alpha情期比七天更長
銀白色的狼用尾巴把鹿鳴澤圈在中間,時不時低下頭舔舔他的臉,好像在確認他是不是醒了。
鹿鳴澤躺在一堆毛絨絨中,越陷越深,他覺得自己可能做了個噩夢,夢見奧斯頓變成一匹狼,然後他就跟這匹狼胡天胡地地搞了好幾天……
可笑,好好的人怎麼能變成狼?
他伸手往旁邊一摸,毛絨絨的觸感讓鹿鳴澤頓時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他猛地坐起,正對著一條戀戀不捨的大舌頭還在糊他臉。
“……”噩夢還沒結束。
醒了就不要裝睡。
變成狼的奧斯頓說起話來聲音更加低沉,鹿鳴澤覺得閉上眼的話,還可以腦補他只是感冒傷風了。奧斯頓暫時沒辦法變回人形,他的身體還在發熱,只是比三天前好一點罷了。
我餓,還想喝水。
鹿鳴澤一開口,聲音嘶啞異常,他喉嚨裡還有些發苦,他鬱悶地閉上嘴。奧斯頓用爪子把他扒拉進懷裡,讓鹿鳴澤躺在自己毛上,然後舔舔他:那我給你點餐。想吃什麼?
烤狼腿。

鹿鳴澤冷冷地說道,奧斯頓又舔他一口,聲音帶著好笑:好。
“……”

奧斯頓當然沒叼過來自己的腿,他點了只雞腿給鹿鳴澤,說實話,看見一匹狼抬起一條前腿在螢幕上踩來踩去這種人性化動作,鹿鳴澤汗毛都豎了起來——太他媽的玄幻了!
奧斯頓回來就看見鹿鳴澤這副嘴歪眼斜的表情,他把雞腿推到鹿鳴澤面前,兩隻耳朵下意識抖了抖:吃吧。
鹿鳴澤只看著他不說話,沒準備吃雞腿也沒準備開口,他將奧斯頓上下前後看個遍,最終問:在吃飯之前,我要問個問題。你……以後不會要一直保持這種狀態吧。
奧斯頓端坐在他面前,像他作為人類時候那樣挺胸抬頭,銀色的毛無風自動——倒是相當威嚴:當然不會。
什麼時候變回去?
“……”

鹿鳴澤見他不說話頓時著急: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你沒說你是狼啊!這是欺詐!我要退貨了!
他剛說完就被奧斯頓一個猛撲壓在地上,巨大的銀狼朝他張開嘴,露出滿口獠牙:貨一出手概不退換!再吵我就吃掉你,我們換種方式永遠在一起。
鹿鳴澤先他一步,一口咬在銀狼的下嘴唇上,含糊地說:那也是我吃掉你!我們人類才是食物鏈頂端的生物,你們都是盤中餐!
威風凜凜的銀狼被鹿鳴澤咬得幾乎嗷嗚叫出聲,兩隻前爪輕輕推著他的臉:阿澤快鬆口,嘴唇被你咬下來了……”
他們兩個鬧了一會兒,鹿鳴澤才松嘴,歪頭吐出一口白毛,奧斯頓被他壓在底下,毛絨絨的身體被鹿鳴澤壓得扁扁,像張地毯一樣。
銀狼四隻爪子被壓得攤平,趴在地上無奈地歎口氣:你還不起來。
不起,誰讓你嚇唬我。

鹿鳴澤發現奧斯頓變成狼之後脾氣更好了,可能知道自己力量太過強大,也不敢跟鹿鳴澤過於放肆地玩鬧,總怕傷了他。他像搓玩偶一樣搓著奧斯頓兩隻耳朵,搓完了就咬上去,奧斯頓默默忍著:有一件事我要糾正,我不是狼,是人類……別玩了!
鹿鳴澤嘴裡還叼著他的耳朵尖,含糊地開口:用這種形象說這句話很沒說服力。為什麼不讓我玩,話說小動物的耳朵是不是都很敏感啊?會有特別的感覺麼?
他說完就好奇地抬起頭,嘴唇含著奧斯頓的耳朵拉長……
阿澤——
好了好了我鬆開了。

鹿鳴澤把嘴裡的毛毛吐掉,臉又埋進奧斯頓脖子毛裡滾來滾去。後者被他滾了一會兒,忍無可忍道:我發情期還沒過去。
“……”
你再這樣我就對你不客氣。

鹿鳴澤冷笑兩聲指著自己的大腿:你蹭我的時候也沒多客氣啊,你看看給我蹭成什麼樣兒了。
“……”

鹿鳴澤見他吃癟,又默默把臉埋進奧斯頓的毛裡,抱緊他——其實奧斯頓還真沒對他不客氣,至少他發情最控制不住的時候也沒強行進去,這大概就是他堅持自己是人類不是狼的原因,他自詡自己有理智懂克制,跟一般的禽獸不可同日而語。
奧斯頓抬起一隻前爪把鹿鳴澤從身上扒下來,將他輕輕攬在肚皮底下,鹿鳴澤沒反抗,他就一下一下往他臉上舔。
你以前有沒有這種情況?
鹿鳴澤伸出一條胳膊摸到奧斯頓肚皮下面,柔軟的絨毛讓他舒服得差點呻吟出聲。他突然想,養上校那幾年都沒摸過它的肚子,自己是不是錯過了很多有趣的事呢?
奧斯頓兩隻耳朵微微動了動:發情期?
鹿鳴澤懶洋洋地趴在他身上搖頭:我是說,以前有沒有變成狼過?
奧斯頓沉吟片刻:應該是有的。
應該?

奧斯頓把腦袋低下貼在鹿鳴澤身上,整匹狼像一條棉花糖一樣黏著他:很小的時候,我還沒什麼意識……不過那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過,我也無法自主地在人形和狼形中轉換。不過這種案例我還從來沒見過。
他甩了一下尾巴,垂著眼睛好像在看自己的身體:但是那次模糊的記憶太遙遠了,長輩們也沒有主動提起過,我偶爾聽到他們的對話,他們猜測可能因為祖狼血統過於強大,幼年時期會形成返祖現象。
鹿鳴澤躺在一堆毛絨絨裡靜靜地聽奧斯頓講故事,對方說完之後,他才懶懶地說:返祖成一匹狼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而是你也有人形啊。
他這不是返祖吧,是變形狼?變形金剛?噗!
奧斯頓不知道鹿鳴澤為什麼突然把臉埋在他絨毛裡笑得不能自已,覺得莫名其妙又無奈:除了我自己,我也沒聽說過誰有這種情況發生,即便是與我一樣,擁有純正祖狼血統的人……我父親甚至沒有過返祖現象,這種情況非常隨機。
鹿鳴澤默默點點頭,他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奧斯頓甚至沒有對他隱瞞過狼圖騰和祖狼的事情,想必就是有這方面考慮——任誰也不會聯想到好好一個人能變成一頭狼吧。
奧斯頓的生活真是豐富多彩,光探索自身奧秘就夠他玩一輩子的了。
既然你自己都控制不了,又有誰能讓你從人變成狼?
銀色的狼微微垂下頭,灰色的眼睛對上鹿鳴澤的視線:我現在可以確定我們要找的那個人就是亞度尼斯。不論是從動機還是可能性,都應該是他。
鹿鳴澤看著他忍不住抬起手在他耳朵上捏幾下:怎麼說?
剛才的刺客並沒有想要殺我,而且知道利用我發情期期間資訊素不穩定這點讓我變成狼形,很明顯對方只想殺掉我的政治生命。

他忍不住抖了抖耳朵,用前爪把鹿鳴澤的手扒下去:能符合所有這些特點的,我只能想到亞度尼斯。他與我一樣,同樣癡迷研究祖狼與人類的關係,如果非要說出一個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人,也只有亞度尼斯。
鹿鳴澤聽後感到有些疑惑:其他的有道理,但是為什麼說這樣會殺死你的政治生命?讓你變成狼……”
他說到一半停下來,已經有些了悟,銀狼輕輕甩了一下尾巴:如果你都懼怕或者厭惡我現在的形象,被普通民眾看到,會怎樣?
鹿鳴澤沒說話,下意識在他肚子上的絨毛捋了兩把。
他們不會信服一匹狼的決策。
鹿鳴澤歎口氣,張開手抱住奧斯頓的身體——他說的對,其實他對奧斯頓這種形象並沒有多畏懼,只是覺得玄幻和不敢相信,但是他對於奧斯頓當然加入很多私人感情,而且他們相處那麼久,彼此之間有堅固的信任,吃瓜群眾更喜歡以貌取人,要知道他們崇拜了這麼久的男神是頭畜生,這偶像形象崩塌得大概比山崩更快。
總藏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我去找麥洛奇來吧,他搞了這麼久基因,總歸比我們在這裡等死有用。
鹿鳴澤一向佩服奧斯頓的先見之明,沒想到他還狡兔三窟,這種緊急情況下也能找到藏身之處——或者他在自己辦公室建密室就是為這樣一天到來做準備。
只是他事事能想到,唯獨運氣太差,每次都被亞度尼斯算個正著,幸運女神大概從來沒光顧過奧斯頓吧,如果不是他智商超群,這幸運E的水準,不定死多少次了。
奧斯頓見鹿鳴澤要走,急忙爬起來咬住他的腳踝——他身上衣服不剩多少,沒辦法咬住衣角。
再等等,現在還不到時候。
鹿鳴澤皺眉看向他:你還想等什麼?時間拖長了不怕事情有變?你學生可不會等你恢復正常,我看這個亞度尼斯的手段……很像趁你病要你命的類型。
奧斯頓鬆開嘴,微微歪過頭,像在思考,鹿鳴澤便嘲笑他:你不會還對自己的人品抱著不切實際的期待吧,不說這裡沒人來,就算有人,也只會是你的敵人。你還幻想有誰從天而降來救你?
……說到這裡,他總覺得忘了點什麼,過去這麼多天,總覺得之前有什麼事沒來得及處理。
那倒不是,我從來不寄希望於別人身上。
鹿鳴澤注意力被奧斯頓拉回來,他朝他挑起眉頭,奧斯頓那頭狼不知道怎麼做出了一個類似微笑的表情,尾巴嗖一下甩在鹿鳴澤身上:至少要等我發情期過去吧。
鹿鳴澤驚得倒退幾步:不不不……你不是過去了嗎?!我以為你過去了!
你沒有資訊素和發情期,想必不知道,Omega的發情期有七天之久,

奧斯頓像一頭真正的狼捕食之前一樣,繞著鹿鳴澤來來回回轉著圈逡巡,把鹿鳴澤嚇得直往牆邊退:“Alpha的發情期,只會更長。
……別過來……”

奧斯頓不理他,說完便猛地撲上來。
哇啊——
他把鹿鳴澤壓倒在地上,朝他臉上用力舔一口:所以……不好意思,還早得很。
鹿鳴澤又想喊救命了,至於被他忘記的那點事,被奧斯頓這頭狼一纏,一點都記不起來。


129 你們整天除了交配還會幹嘛?
AlphaOmega的發情不同,Alpha發情期雖然更長,但是他們的時段是間隔來的,發洩過了就能保持一段時間理智,鹿鳴澤趁他睡著急忙聯繫了麥洛奇,他那裡肯定有抑制劑,他怕再這樣下去自己會被他玩兒死。
麥洛奇聽鹿鳴澤說要他去政府辦公廳,當時就要掛機——別說他現在是幹反動的通緝犯,就算以研究院普通職員的身份也進不去政府辦公廳,鹿鳴澤是在跟他開玩笑。
奧斯變成狼了!你快帶抑制劑過來!
鹿鳴澤回頭看了熟睡的銀狼一眼,覺得自己必須使出殺手鐧,再讓麥洛奇拖下去,他又得受苦。
麥洛奇笑得古怪:發情期的Alpha都是狼,你就熬著吧,熬過去就苦盡甘來了喲~
尼古拉斯侯爵的發情期,鹿鳴澤還在身邊,他湊上去幹什麼,找不痛快?
鹿鳴澤被他發散的腦洞氣到無語:我說的是變狼!真變成狼了!從人變成一頭大白狼,你他媽到底來不來,絕佳的實驗機會,別說我沒提醒你!
麥洛奇開始遲疑:真的?
來時記得帶兩套衣服!

鹿鳴澤說完就切斷通訊,憑他對麥洛奇的瞭解,這傢伙肯定會來。只是他如今這個形象沒辦法直接見人,奧斯頓變成狼的時候也將制服撕破,麥洛奇來的時候他們總不能都光著見面吧。
鹿鳴澤算是掐住了麥洛奇的死穴,一聽說奧斯頓變成狼,就急忙趕過來,鹿鳴澤只能在他到最裡面那層以監察長的名義給他開綠燈,外面的幾層防線卻無能為力,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說通警衛員,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還能突破政府辦公廳的防線。
外面抓刺客都抓瘋了,你們倆躲在這種地方快活~
鹿鳴澤在門後面用力推著不讓他進來:衣服丟進來!
麥洛奇幸災樂禍地問:你光著?
少廢話!快點把衣服拿進來,你還想不想研究奧斯了。

奧斯醒來之後知道鹿鳴澤私自聯繫了麥洛奇,就有些不高興,現在聽鹿鳴澤這樣直白地說出來,更加不高興,突然人立而起,把爪子搭在他肩膀上,張嘴咬他後脖子。
別鬧別鬧……”
鹿鳴澤躲開他的牙齒轉身抱住奧斯頓,捏著他的狼臉盯住他,他壓低聲音道:現在有人來了,老實點。
奧斯頓人生裡基本沒有變成狼的經歷,唯一的一次也因為年紀太小沒什麼印象,所以即使外形變了,習慣還是跟人一樣,喜歡用前爪代替手,如果不是難度太大,他甚至會用後面兩隻腳走路。他從鼻孔噴出一口氣,質問道:你居然把我出賣給麥洛奇。
鹿鳴澤無語地看著他:這是救你……我那句話是騙麥洛奇的,怎麼回事,分不清遠近?
奧斯頓突然發出一聲輕笑,毛茸茸的身體壓著鹿鳴澤光裸的前胸,把他推在門上:那你意思是跟我近,跟他遠?
不然呢?

銀狼將自己的筒子嘴搭在鹿鳴澤肩膀上,舌頭從他頸側舔到耳側,有點危險:但是你對他可比對我信任多了。
鹿鳴澤怔愣一瞬,隨即才反應過來奧斯頓這小心眼的傢伙居然在吃醋,而且他竟然很介意麥洛奇?都過了這麼久了,鹿鳴澤從來沒察覺到奧斯頓對麥洛奇有什麼特殊情緒,藏得夠深啊。
“……在斯諾星的時候我們還不熟呢。
鹿鳴澤乾巴巴地解釋了一句,其實就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在某些事情上他好像非常容易傾向于找麥洛奇商量,而不是第一時間想到奧斯頓——但是鹿鳴澤還是堅持覺得是因為他們倆不熟,他才不會依賴麥洛奇那種變態,對他只是比相信普通人的程度稍微相信一點而已。
奧斯頓用兩隻前爪抱緊鹿鳴澤的脖子不放,外面麥洛奇用力敲門:開門啊,你們兩個不會又幹起來了吧~嘻嘻嘻……真不明白你們這些熱衷於交配的生物,又不能搞出崽子來……”
閉嘴!

鹿鳴澤朝身後不斷震動的門板吼了一句,撈住銀狼的腰往旁邊挪開一點:先把衣服遞進來!
鹿鳴澤穿好衣服過程中,奧斯頓也要一直貼著他,他不像那架勢簡直恨不得把鹿鳴澤時時刻刻藏在肚子底下。
……真想打他。
麥洛奇一進門,看見奧斯頓,兩隻眼睛立刻亮了,他幾乎是撲上去的,如果不是奧斯頓此時正威風凜凜地亮他鋒利的爪子,麥洛奇大概會抱住他好好蹂躪一通。
鹿鳴澤把T恤套在頭上,轉眼見麥洛奇已經來到銀狼身前,彎下腰盯著他嘖嘖稱奇:這難道就是人類史中記載的變異祖狼……咦,那不是傳說中的生物嗎?!我一直以為祖狼也是一種傳說,沒想到……”
啪!

鹿鳴澤快步走過去,一巴掌打掉麥洛奇伸向奧斯頓耳朵的手,他皺著眉把銀狼像摟寵物一樣摟進懷裡,警惕地盯著麥洛奇: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的幹什麼。
奧斯頓頗覺不自在,鹿鳴澤摟他的時候他就不由自主又用兩條後腿站了起來,他嘗試掙扎幾下,卻被鹿鳴澤抱得更緊,只好放棄了。
麥洛奇站起身,抱著手臂看著他們倆:你們好搞笑哦~~我還沒怎麼樣呢,用得著嗎?等會兒檢查身體的時候,你們是不是還要一言不合把我打一頓啊~~
鹿鳴澤絲毫沒被他的話刺激到,笑嘻嘻地說:你在我這裡人品為負,我不信你。他永遠也忘不了被麥洛奇塞進什麼3d模擬器裡面體會人生真諦的經歷,萬一他也這樣對奧斯頓怎麼辦,實驗中途耍手段,這可是麥洛奇慣常用的伎倆。
麥洛奇惋惜地攤開手:沒有實驗材料,你難道讓我憑想像去製作能幫助侯爵恢復人身的藥劑?我手上倒是有幾針抑制劑可以給普通的Alpha用~你敢用就拿去咯。
他把兩個針頭遞給鹿鳴澤,輕輕晃動食指,帶動左邊的針管輕輕搖晃:這支是控制資訊素外泄。
他又晃了晃無名指,右邊的針管前後搖晃:這支是讓他……嘻嘻,鎮定的。
鹿鳴澤眉頭微微跳動——一聽他的語氣就知道鎮定的那支有古怪,介於上次奧斯頓給她去試驗干擾器後長時間硬不起來,鹿鳴澤非常懷疑這支也是讓Alpha硬不起來的那種!
懷裡的銀狼也若有所覺地抬起頭,冷冷盯著麥洛奇:又想耍什麼花樣?
哇!他還能說話!

鹿鳴澤沒理會麥洛奇的大驚小怪,他伸出手想拿走左邊那支針管,麥洛奇卻突然把手收回去:還是算了~~嘻嘻嘻……這麼珍貴的實驗材料,隨便用藥用壞了怎麼辦。
“……
那你剛剛就打算隨便給他用一針不知道會不會傷害到身體的藥物嗎?
是呀,我又不知道他會說話。現在知道了~尼古拉斯侯爵的珍貴程度又提升了一點呢,可喜可賀~~

鹿鳴澤拉著奧斯頓離他遠點,還下意識在銀狼腦袋上安撫地摸了幾把。奧斯頓狼已經不把這個身體當自己的了,隨鹿鳴澤怎麼揉搓他,也能保持著嚴肅正經的表情直視麥洛奇。
如果要從基因這方面下手,可以剪掉毛髮做實驗材料。
麥洛奇摸著下巴沉思道:不光需要基因,還有第一天你被注射的藥物樣本,我需要知道它的成分,才能進一步分析你的身體情況。
鹿鳴澤回憶了一下:那些管子被我踢飛了,你看看外邊有沒有。
麥洛奇笑眯眯地說:沒有哦,外面很乾淨。
“……”

他見鹿鳴澤沉默了,賤得快飛起來了:你們倆太不要臉了吧,在一起就不能想點交配之外的事情嗎~~至少等變回人身啊,現在怎麼辦呢。
鹿鳴澤忍無可忍一腳踹在他肚子上:滾蛋!
奧斯頓冷冷地說:那些藥物應該在我身體裡也有,抽取血液試試。
都過去了這麼多天……”

麥洛奇扶著牆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如果是易代謝的,只會出現在第一天的代謝產物裡……那天的屎你們還留著嗎?
鹿鳴澤已經習慣了,木著臉說:沖掉了。
麥洛奇上下打量鹿鳴澤一番,神色古怪:那第一天的精液也可以~吸收不掉,你自己挖一挖,努力點能挖出來~嘻嘻嘻嘻。
別攔著我!!我要打死他!!!!

銀色的狼頭疼地撲在鹿鳴澤身上把他壓在肚子下面:冷靜,阿澤,他還有用……麥洛奇,你再耍賤我把你從研究院踢出來信不信。
我說的是實話嘛……”

最後麥洛奇從屋子裡各個角落掃出一堆銀色的狼毛,收集起來帶走了,奧斯頓問他什麼時候能出結果,他很生氣地說你該先問什麼時候能找到第一天掉落的毛。
結果麥洛奇來了一趟鹿鳴澤非但沒得到抑制劑,還把自己氣個半死,奧斯頓擔心他再嘔血,便轉移注意力:離開公眾視線太久也不好,我要與特殊議院的人聯繫一下。
鹿鳴澤生氣歸生氣,還知道正經事要緊:你現在怎麼見他們?那些人正愁抓不住你的把柄,你自己送上門?
我不會跟他們見面,只通信就可以了。我現在不能使用指紋,你幫我撥特殊議院的電話。

鹿鳴澤便撥通了特殊議院的電話,可能因為正是下午茶時間,聽筒裡面人聲嘈雜,鹿鳴澤把話筒放在奧斯頓耳邊,他輕咳一聲,對面才安靜下來。
沒死掉,令諸君唏噓一場,我感到很抱歉。
鹿鳴澤把腦袋靠在銀狼毛茸茸的背上,聽他這樣說忍不住抽抽嘴角——這樣的開場白也是沒誰了。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麼,銀狼突然發出一聲輕笑,鹿鳴澤甚至看到他唇角非常擬人化地勾了起來。
實在不好意思,令諸位擔心了。哦?我的聲音…………是因為最近進入了發情期,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能與諸君相見。至於遇到刺客的事情我希望在發情期之後再行討論……不需要,謝謝。
奧斯頓說完這句話,就示意鹿鳴澤掛掉電話。
鹿鳴澤神秘兮兮地湊上去:你們最後說了什麼?政府是不是要給你發個Omega幫你度過發情期?
奧斯頓側頭往鹿鳴澤臉上狠狠舔了一舌頭:是啊,我拒絕了。不是有你麼……不過接下來我就可以正大光明休帶薪假,度過發情期。辛苦了,阿澤。
鹿鳴澤面無表情地把他推開:“……還是讓政府給你發一個Omega吧。


130 這樣下去情期怎麼過得去?
麥洛奇趕在奧斯頓發情期過去之前找到了解決辦法,他分析過銀狼代謝掉的毛髮後,發現其中含有一種可以引發某特殊隱形基因鎖解鎖的密碼,並自發解鎖,而奧斯頓身體中恰好有這種基因鎖。
這個過程並不簡單,光是挑第一天掉的毛髮就差點把挑毛的累死。
——挑毛這種事麥洛奇當然不會親自做他會交給自己團隊裡的人。
他很強勢地要求留下來看奧斯頓變身,親眼看見他從狼變成人之後,就發出一連串古怪的笑聲:有趣有趣,我要求在這項實驗上繼續做研究,希望有一天能看到尼古拉斯侯爵自由自在地在狼和人之間轉換……”
鹿鳴澤伸手幫奧斯頓擋著重點部位,見麥洛奇目不轉睛盯著奧斯頓,直接上前捂住他的眼睛拉出去:你再看他也變不回去了,跟我出來!
大家都是Alpha有什麼好介意……哦~你擔心傷侯爵自尊?嘻嘻嘻……”

鹿鳴澤一拳打在麥洛奇肚子上:閉嘴!
鹿鳴澤在等奧斯頓穿衣服整理形象的時候,終於想起這些天被遺忘的事情是什麼——瑪麗來辦公廳找他之後,就沒再出現過,事發突然,鹿鳴澤也沒來得及跟她聯繫,不知道這個喜歡鑽牛角尖的丫頭怎麼樣了。
鹿鳴澤用奧斯頓的私人專線給家裡的座機打電話,自從他們買到新房子之後,鹿鳴澤就讓瑪麗從蓋文家裡搬出去,可惜他那時候正忙著跟奧斯頓南征北戰,連新家什麼樣子都沒看清楚。
電話響了好久也沒有人接,鹿鳴澤一開始只是抱著懷疑、試試看的態度,到現在卻是真開始擔心了。瑪麗自從離開軍隊,活動的範圍小了很多,而且因為鹿鳴澤工作的原因、他們出身的原因,瑪麗連鄰居家裡都很少去。
這個時候,她不該不在家。
鹿鳴澤不死心又撥了一次,這次沒多久就被人接起來,鹿鳴澤剛想說話,就聽對面響亮地汪!
上校……你還學會接電話了。有本事也學學說話,還能幫他看著瑪麗去哪兒了。
鹿鳴澤掛掉電話,此刻的心情真稱得上心急如焚,他也想到瑪麗可能跑去蓋文家裡找尋真相,但是蓋文的弟弟也被亞度尼斯抓走,她去了不一樣撲空?
他往奧斯頓那裡看了一眼,猶豫地對麥洛奇說:你在這等著他,我回家一趟……”
麥洛奇很開心:好啊好啊!
“……
我警告你,別打他主意。

他心裡明白,把麥洛奇留下來,還不一定是誰保護誰呢,這傢伙弱得不像個Alpha。但是有人盯著總比沒人盯著好,奧斯頓發情期還沒過,萬一出現突發情況,麥洛奇正好給他鎮定鎮定。
話說兩個A在一起不會幹起來吧。
……總之麥洛奇幹不過奧斯頓,吃不了虧。
鹿鳴澤把房子買在離政府辦公廳不遠的地方,坐車幾分鐘就能回去。他到家之後發現房門鎖著,鹿鳴澤一進門就被上校撲了滿懷,但是到處都沒有瑪麗的身影。
鹿鳴澤在上校身上摸了兩把,覺得他還是膘肥體壯,食盆裡也還剩半盆狗糧,看上去瑪麗並沒有離開太久。
離開?家裡門鎖沒壞……這麼說,她並不是被人抓走了……而是自己離開的嗎?
鹿鳴澤還是放心不下,但是種種跡象表明,瑪麗確實沒有經過掙扎,如果她是被人綁走的,上校也不會這種狀態,憑上校和瑪麗的關係,怎麼也得掉幾撮毛下來。
鹿鳴澤猶疑地揉了揉上校的狗頭,他又往狗糧盆裡看了看,覺得應該沒事,瑪麗知道上校吃飯沒數,應該不會給它留下一堆吃的自己跑了。
也許她只是出去散心呢?
鹿鳴澤本來想把上校帶走,現在奧斯頓那裡缺人手,他走不開的時候讓上校保護奧斯頓也好,總之比麥洛奇靠譜得多。但是瑪麗一個人在家裡更危險,還是等她回來,到時候找個安全點的地方把這一人一狗一起轉移了。
——”
手錶通訊突然響起,鹿鳴澤接通後,麥洛奇殺豬一樣的叫聲就傳了過來:小鹿!!!你在哪兒!!快回來!!!侯爵又發瘋了!!!
鹿鳴澤猛然想起奧斯頓發情期還沒過,大驚失色地問:你被日了嗎?!
啊啊啊啊他要掐死我啊!!!救命啊!!!
啪嘰——”

鹿鳴澤還沒來得及說更多,電話突然掛斷了,他暗罵一聲立刻往回跑——他怎麼忘了,Alpha發情的時候聞到別的Alpha是會非常暴躁的,他看到奧斯頓總是溫文爾雅,很控制情緒,就很容易忘了他也是個強A……但是,不至於殺人吧。
鹿鳴澤一進門就被迎面噴了一股霧,他甩甩腦袋:什麼東西?!
一陣旋風卷過來,拉著他的手腕一扯,鹿鳴澤就直接撞在某個堅硬的胸膛上。
他沒來得及抬起頭,就聽頭頂有聲音說:滾出去!
鹿鳴澤這才反應過來,拉他的是奧斯頓,給他臉上噴奇怪霧氣的是麥洛奇。他偷偷看了一眼,正見麥洛奇蓬頭垢面地滾出辦公室,感覺到鹿鳴澤的視線,回頭淒慘又怨恨地望了他一眼:你們好好享受吧!
鹿鳴澤心裡咯噔一下:麥洛奇你回來,你給我噴了什……”
他話沒說完,被人壓著腦袋按進懷中,鹿鳴澤張了張嘴剛想問話,就被奧斯捧著腦袋劈頭蓋臉吻下來。
……等等!
奧斯頓不理他,將鹿鳴澤整個人抱在懷裡大力揉搓他的後背,濕潤的唇深深吸住他的口腔,不停舔啃。鹿鳴澤被他啃了一會兒,也漸漸放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天過得太糜爛,鹿鳴澤都放低要求了——奧斯頓現在不是狼型,不管他想怎麼樣,自己總應付得來。
兩個人從門口抱著吻到辦公桌前,鹿鳴澤被摟著腰放在辦公桌上,缺氧的感覺和嘴唇上纏綿黏膩的貼觸,令鹿鳴澤無暇顧及其他。他配合奧斯頓後仰身體,雙肘撐住桌面,還極力抬起下頜與他接吻。
——有點……懷念他這個樣子,總算不是頭畜生了。
鹿鳴澤想到這裡更加投入,甚至主動用舌尖勾纏。過了許久,奧斯頓突然睜開眼,眼底佈滿血絲。鹿鳴澤跟著停下來看向他,對方臉上表情帶著點疑惑,他摟住鹿鳴澤的腰,停了一會兒,又低下頭在他頸邊輕輕嗅幾下。
鹿鳴澤不知道奧斯頓什麼意思,聲音沙啞地推他的腦袋:你幹什麼……”
奧斯頓停了好久才疑惑地說:阿澤?
嗯?
“……”

奧斯頓伸手把他的T恤掀起來,臉埋在鹿鳴澤肚子上感受了一下,然後一臉嚴肅地盯著鹿鳴澤。
後者被他撩撥得氣喘不止,卻見奧斯頓久久沒有行動,不耐煩地吼他:幹嘛呢!當狼當上癮了啊,就知道聞聞聞……還幹不幹了!
奧斯頓盯著他沉默許久:阿澤,你怎麼變成Omega……”
啊?

奧斯頓一把撈過鹿鳴澤的脖子,在他頸後深深嗅一下,輕聲道:雖然還是酒的味道……但是你的氣味變成了Omega,好奇怪。
“……”

鹿鳴澤連忙坐好,抬起胳膊聞聞自己,他什麼都聞不到,鹿鳴澤又自己解開腰帶,手伸進褲子裡一摸。
沒啊,我還挺正常的,兄弟也在。
“……
我是說氣味。而且Omega也有那什麼的好不好。

鹿鳴澤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突然恍然大悟:剛剛麥洛奇往我臉上噴東西……”他難道也做了Omega偽裝劑?還隨身帶著……要不要這麼無聊!
他還記著奧斯頓說過的話,這傢伙給自己做了手腳,對Omega的味道很排斥,聞到就想吐,看他這一臉憋屈的樣子,鹿鳴澤忍不住笑出聲。
阿澤——
鹿鳴澤趕緊抱住他安撫:那不然,你憋著氣唄……有那麼難以接受嗎?
……”

奧斯頓摟著鹿鳴澤,一副被Omega資訊素刺激得不能自已又噁心這個味兒的糾結表情,鹿鳴澤都快笑軟了:……那、那怎麼辦,給你鼻子上塞倆棉球兒?哎呦……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他其實挺難理解他們這個世界對氣味的界定,Omega的味道對Alpha來說,應該是香甜的才對,奧斯頓給自己改造過,但是他聞到香甜的Omega為什麼會想吐?
又香甜又讓人想吐,鹿鳴澤只能想到蚊子藥。
“……”
奧斯頓見鹿鳴澤笑得都打顫了,再也維持不住好臉色,他面色不善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一把把鹿鳴澤扛在肩膀上。
——靠!等等……”
奧斯頓用手扶著他的屁股,用力捏幾下:繼續笑。
鹿鳴澤懸空趴在他肩膀上,見奧斯頓帶著他往之前的密室裡走,還真笑不出來了。
我錯了我錯了……哥哥,您放我下來啊。
奧斯頓把鹿鳴澤扔在密室的沙發上,用指紋把門鎖上:你是Alpha的時候我都能克服,你是Omega,我也克服得了。
鹿鳴澤努力掙扎著想從沙發上爬起來,卻被奧斯頓一把按了回去,他撕掉鹿鳴澤的T恤,疊成寬布帶,輕輕蒙住鹿鳴澤的眼睛。
玩點刺激的吧。
奧斯頓抓著他的手腕壓在頭頂,從鹿鳴澤頸側吻下去:你是A我就喜歡A,你是O我就喜歡O……別咬嘴唇,在這裡你可以叫很大聲。
“……”

鹿鳴澤不由自主地仰起頭吞咽一下——奧斯頓還真擅長說這些狗屁情話。
*
哥啊,我能不能問一個問題。

奧斯頓把鹿鳴澤蓋在他臉上作亂的手抓下來握住,順勢將他摟進懷裡,聲音裡帶著愉悅:問吧。
鹿鳴澤被他蹭得不爽,又懶洋洋的,懶得推開他:你發情期為什麼這麼長。
……我也不知道,總之法定給假,發情期長我能多陪你幾天。

鹿鳴澤想翻個白眼,奧斯頓突然翻身把他壓在下面:再叫幾聲哥聽聽。
你怎麼不讓我叫你爸爸?

奧斯頓把手扶在他腰上:行啊,那你叫爸爸。
鹿鳴澤讓他一摸差點跳起來:臥槽!不來了!老子累,要睡覺!
奧斯頓咬住他的嘴唇用力吻下去,把鹿鳴澤吻得哼哼唧唧說不出話,才鬆開他:你不是想叫爸爸麼?叫啊。
……”
叫不叫?

鹿鳴澤扭開頭:不叫。
要不要親?

鹿鳴澤舔著嘴唇咂幾下嘴,回味一下,後張開嘴吧湊上去索吻:要。
奧斯頓沒忍住笑出聲,抱著他低頭吻下去:這麼聽話。
鹿鳴澤抱緊奧斯頓,含糊地哼了一聲:看在你伺候得好的份上……”
大清早黏黏糊糊就容易又粘在一起,奧斯頓現在跟鹿鳴澤學得越來越不要臉,什麼話都說得出口:什麼感覺?
鹿鳴澤許久才模糊地開口:舒坦……快點。
還沒叫。

鹿鳴澤喘氣聲越來越大:——”
爸爸呢?
就叫哥……嘶,快點。

鹿鳴澤把臉埋在奧斯頓懷裡輕聲喘息,後者忍不住輕笑抱緊他:我看你生龍活虎,不像想睡的樣子,剛剛說累都是裝吧。
鹿鳴澤輕輕咬住奧斯頓的胸口,接得又痞又乖:哥才累。
奧斯頓抱著鹿鳴澤,輕輕摸了摸他脖子後面,沒摸到應有的那一塊凸起區域,鼻尖縈繞的苦酒香氣卻越來越濃。奧斯頓突然歎口氣——這樣下去,發情期怎麼過得去?


131 亞度尼斯被確認為繼承人
將近中午的時候,有人來電話。奧斯頓從沙發裡抬起頭,鹿鳴澤翻個身背對他,把臉埋進被子,太久不睡覺,他困得快死了。
奧斯頓順手摸摸他的頭,輕手輕腳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他穿好衣服後出去,沒多久又回來了。儘管密室門是靜音滑動,一開一關還是有聲音,鹿鳴澤皺著眉頭從被子裡鑽出來,看向奧斯頓,後者走過來坐在沙發旁邊,在他頭頂揉一把:起床吧,得起來了。
鹿鳴澤疑惑地問道:怎麼了?
奧斯頓笑著說:特殊議院來人拜訪了,今天和當初與他們約定的日期推遲了兩天,這些老傢伙過來催我上班。
鹿鳴澤先是反應了一下,隨後從沙發上坐起來:過去幾天了?
奧斯頓保持微笑:沒幾天。
“……”

鹿鳴澤急忙起床穿衣服,奧斯頓見他手忙腳亂,笑著安慰他:不要著急,讓他們再等等也無所謂。
鹿鳴澤一邊低頭繫皮帶一邊拒絕道:別,還是早點見見這些人吧,我擔心有什麼變動,到時候咱們措手不及。
奧斯頓沒再說什麼,他等鹿鳴澤收拾妥當,將密室的門關閉,然後坐到辦公桌前:阿澤,你去開門吧。
來人是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雖然鹿鳴澤明白這些人跟奧斯頓的父親是同輩,但是從他們的外表來看,他還是不能相信這些人跟尼古拉斯公爵差不多。
出於禮貌,他為那人倒了一杯咖啡,對方隨意放在桌上,對鹿鳴澤擺擺手:你先出去,我有事跟監察長談。
鹿鳴澤站在原地沒動彈,等奧斯頓發話。奧斯頓說過,警衛員是辦公廳直屬管轄,任何看上去位高權重的人都沒有權利對他直接下達命令,他也沒必要聽別人的。這關乎奧斯頓的面子和安全,除了他,鹿鳴澤可以誰也不理。
不必了,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吧。
那個人聽奧斯頓這樣說就明白了鹿鳴澤是他的親信,不過本來就該如此,警衛員這種職位一般都是親信在做。
總統大選推遲了太長時間,是時候選出一個正式的繼承人了。你最近忙完了私事,來議院一趟,我們討論一下。
奧斯頓微笑著將雙手交疊,十指插在一起,他像剛記起來一樣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件事情,倒是拖得挺久,該選出繼承人了。只不過我對誰來繼承依舊沒什麼想法,不知道各位長輩有沒有商議出結果?
那人猶豫地看了奧斯頓一眼:我們目前倒是有一個想推薦的人選,如果你沒有意見,就先定下。
奧斯頓突然笑了笑:原來諸位長輩都已經決定好了,只是來通知我的?麻煩您親自跑一趟,其實只需要在電腦上跟我說一聲就可以了。
那個人被奧斯頓揭穿,表情有些尷尬:這件事是經過我們嚴肅商討後慎重決定的,你如果有什麼意見也可以重新決定,畢竟你是監察官,你的意見還是非常重要的。
奧斯頓沒接這話:那麼選出來的繼承人是?
是亞度尼斯殿下。

鹿鳴澤一聽這話便忍不住抬頭看了奧斯頓一眼,對方卻仿佛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或者真的對繼承人是誰漠不關心,他的表情都沒變一下。不過鹿鳴澤注意到奧斯頓將原本輕輕合在一起的雙手握緊了一點,這代表他對此事還是有一定程度上的驚訝的。
原來是二王子殿下,嗯……當初在議會上,諸君對候選人定給誰爭論不休,卻沒有一個人提到亞度尼斯殿下,現在為什麼突然將他推出檯面?

那位議員仔細看著奧斯頓的臉:你竟然絲毫不覺得驚訝,你早就知道了?
奧斯頓微笑道:不,我很驚訝。
“……”

對方歎口氣:最開始是總統力推亞度尼斯殿下,昨日我們召開了緊急議會,總統說非常看好他這個兒子,他覺得亞度尼斯殿下為人仁慈溫和,很適合做繼承人。另外也有幾位繼承人附和,而反對的議員心中又沒有合適人選,於是最終定下他。
仁慈溫和?
鹿鳴澤忍不住對這四字評價不屑地皺皺鼻子——那位總統可別是瞎的吧,如果亞度尼斯仁慈溫和,那審偵課上的奧斯頓也稱得上仁慈溫和。
奧斯頓輕輕扣了兩下手指:尼古拉斯公爵的意見呢?
尼古拉斯公爵投了棄權票。
哦?

奧斯頓終於表現出一點意外,那位議員猶豫了一下:我最初聽總統推薦候選人時倍感震驚,公爵卻沒什麼反應,監察長難道沒有與公爵提前商量?
他這句話問得就有點邊緣化了,即便大家對某些黨派心知肚明,也不會這樣正大光明地說出來,更何況奧斯頓和尼古拉斯公爵兩個人的關係,涉及更多的是私人問題。
奧斯頓微笑著搖搖頭,他坦誠道:如外界傳言,我與公爵的關係只比冰點稍微暖一些,他所表達的只是自己的政治見解,我說的話也只代表個人意見,我們兩個意見相左的時候很多,關於公事方面的商量……自從我成年之後,還真沒有過。
對方尷尬地笑了一下,奧斯頓又說:更何況,我們之間關係太過密切的話,諸君也不會允許尼古拉斯公爵進入特殊議院吧。
那個議員不想再對此發表看法:那麼關於繼承人暫定為亞度尼斯殿下這件事,你的意見是?
奧斯頓沉吟片刻,突然笑了笑:既然大家都投通過票,那我就投反對票吧。
“……
監察長!

鹿鳴澤聽到他這樣說也無奈地翻個白眼——這個理由聽上去就像故意跟議員們對著幹,可以說是非常幼稚了。
奧斯頓將手肘擱在桌面上,手指輕輕抵住下頜,他微笑地看著面前的議員:您只是來傳達消息,並將我的意見帶給特殊議院,不需要對我的觀點發表任何評價。
那名議員被氣得臉都漲紅了,奧斯頓卻在這時朝他伸出手:對了,您是不是忘記給我帶議員們的投票情況表。我不要整理結果,給我原件。
那名議員忍著氣從公事包裡抽出一個資料夾,放在奧斯頓面前:監察長的意見我會一字不漏地如實轉達!
奧斯頓微笑著點點頭:好的,辛苦了。瑞恩,替我送客。
鹿鳴澤送走那名議員後,回來發現奧斯頓正在翻看眾位元議員的投票情況,他也湊上去看:你幹嘛不要整理結果,非自己看……知道誰投了通過票就行了唄。
奧斯頓抽空抬起頭看他一眼,順手把鹿鳴澤摟到身旁:看通過票做什麼?
等秋後算帳——”

奧斯頓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我在你眼裡是這種暴君?
鹿鳴澤咂吧著嘴回想了一下他近期跟自己的相處模式,暴君不暴君他不知道,倒是抖S這口鍋該背定了。
奧斯頓拉了拉他的衣領,鹿鳴澤條件反射低下頭,後者就在他嘴唇上啄一下:乖,別想了,給我倒杯茶。
……”

鹿鳴澤把茶端到奧斯頓面前:剛剛你對議員態度可不怎麼好,太任性了,你故意刁難他啊?
奧斯頓端著茶杯喝了一口:嗯!你也看出來了。
鹿鳴澤心說長耳朵的都聽得出來好不好。
節骨眼上幹嘛跟他們對著幹。
奧斯頓抬眼瞥鹿鳴澤一眼,哼道:他們背著我把繼承人都確定好了,不把我放眼裡……我還不能刁難他?這些人別想順順利利讓亞度尼斯上位。
鹿鳴澤側身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搶過奧斯頓的茶杯喝一口:說起來我早就想問了,怎麼這麼突然,簡直猝不及防。亞度尼斯太他媽的牛逼了吧,你就過了個發情期而已,他就從默默無聞的王子變成繼承人?
他說完猛一拍大腿:怪不得他要在這種時候給你下藥,肯定是有預謀的。
奧斯頓被他咋呼得文件都看不進去了,伸手把鹿鳴澤抱過來:有沒有預謀我不知道,不過,我現在能確定當初提出建立特殊議院的人絕對是亞度尼斯。
鹿鳴澤眨眨眼:為什麼?
亞德里恩對特殊議院的存在其實是有芥蒂的,他現在力推亞度尼斯作為繼承人,大概打著為烏利爾鋪路的主意。亞度尼斯沒有背景,平日裡表現出來的形象又軟弱可欺,這樣一個送上門的傀儡,你要不要?

鹿鳴澤皺起眉頭:你是說,總統打算犧牲自己二兒子,為大兒子前途著想……讓他成為烏利爾的手和嘴?
奧斯頓點點頭:總之亞度尼斯沒有威脅力,用他轉移戰火最合適不過。
他把那份投票表的資料夾拿過來,翻出一張給鹿鳴澤看:我要求他們提交原件就是為了確認這件事,現在很少有人堅持使用紙筆作為書寫工具,他們過度依賴鍵盤和滑鼠……這種情況下,就能比較容易地從他們筆跡中看出投票的時候誰是胸有成竹,誰猶豫不決,誰是被現場氣氛左右,跟風投。投同意票的肯定有亞度尼斯的人,但是並非全部投同意票的都是他的人。
鹿鳴澤拿起投票表看了半天:這怎麼看啊?!
奧斯頓無奈地笑笑:我跟他們打交道多,對每個人的性格比較瞭解,你看不出來很正常。
鹿鳴澤把投票表放回去,皺起眉頭:先別分析這些了,我覺得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想出解決辦法,他真上臺了怎麼辦?總統被屎糊眼了,看不出亞度尼斯的本事,但是你知道吧,真讓他上臺……他可不會乖乖做傀儡,到時候第一個倒楣的就是你!
其實烏利爾上臺,第一個倒楣的也是奧斯頓,只不過烏利爾沒有亞度尼斯那麼難對付……這個總統也是,怎麼能偏心眼偏成這副德行!
還有公爵大人……他怎麼棄權了?你沒跟他通氣亞度尼斯是你的敵人麼?
奧斯頓看他一眼:別著急,他已經知道幕後之人是亞度尼斯,所以才投棄權票。他的意思是……要我趁此機會,將亞度尼斯徹底拉下來。
鹿鳴澤疑惑地看著他:我不明白。
奧斯頓微笑道:沒有矛盾的政治環境,就如一潭死水,死水裡是不會起波瀾的。現在亞度尼斯看到自己上位的機會,而我又投了反對票,勢必會採取行動。人往往會在採取行動的時候露出破綻,我們才有機會反擊。亞度尼斯肯定猜到了我會反對,他已經做好準備拋出手中的籌碼了,我給他這個機會。
鹿鳴澤皺眉道:他手裡還有什麼籌碼?
奧斯頓微笑地看著他:是啊,他的牌都被我們接住了,還有什麼籌碼……亞度尼斯沒有通天的本領,他也是在一步一步下棋,你仔細想想。
鹿鳴澤沉思半晌,突然恍然大悟道:印韋德寄生蟲!
奧斯頓所擔憂的所有事情中,唯獨這件還沒有發生,亞度尼斯難道真的要孤注一擲拉整個主星的人陪葬嗎?
你放心。
奧斯頓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在不知道亞度尼斯想做什麼之前,我確實擔心過他會做出比較瘋狂的事情,但是我現在知道他想做什麼了,反而沒有那種擔憂。
因為他現在要當繼承人?

奧斯頓點點頭:他要建立個人名譽,甚至於一個英雄形象……來反駁我的反對
鹿鳴澤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突然聽到走廊上一陣嘈雜,鹿鳴澤警惕地走到門邊,從顯示幕往外看。
外面有一堆保安,一群人圍著一隻黑色的生物吵吵鬧鬧。
……那只黑色生物有點眼熟。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猜想,黑色生物突然朝這邊:汪汪汪汪汪汪!
上校?!

奧斯頓站起來:怎麼了?
鹿鳴澤急忙拉開門沖出去:不知道!上校來這裡了!我出去看看。
見鬼了這只狗!居然能闖到政府辦公廳來!


132 人言可畏
上校突然出現在政府辦公廳不會是什麼好事,尤其它看見鹿鳴澤半點親昵都沒表現出來,反而沖著他汪汪大叫。
鹿鳴澤把一眾保安勸走,低頭看著上校,它這會兒倒是不叫了,繞著鹿鳴澤的腿轉圈圈。鹿鳴澤抽抽嘴角——這個動作他熟悉,以往上校餓極了就會這樣轉圈圈,它衝破層層阻礙來找他,就是因為餓了?
鹿鳴澤不死心地蹲下,伸手往上校肚皮底下一摸,肚子裡癟癟的不像有存貨,才不甘心地承認,它就是餓了。
瑪麗不給你飯吃?
鹿鳴澤用力揉揉上校的腦袋,說完卻覺事情有不對勁,如果瑪麗在家,她不會讓上校餓著肚子跑出來,上校出現在這裡只能說明沒人喂它……雖然說以前也出現過上校惹瑪麗生氣了,故意餓它的情況,但是這種情況往往不會超過一天,自他上次回家已經過去兩三日,總不會還在賭氣吧。
怎麼回事?
奧斯頓這時走過來,見鹿鳴澤蹲在那裡怔怔地發呆,看一眼上校,又看一眼他:它怎麼自己跑來的?
鹿鳴澤回過神,慢慢站起身,上校對奧斯頓還是有種天生的親近,磨蹭著繞到他們倆中間。
他餓極了從家裡跑過來的。
鹿鳴澤說完突然醒悟過來似的:你這裡暫時缺人手麼?
你有事要離開?

鹿鳴澤點點頭:我想暫時回家一趟,擔心瑪麗……上校現在跑出來,一定出事了。
奧斯頓抬起手看了一下時間:這裡我自己倒是可以應付,不過時間不早了,吃個午飯再說?
鹿鳴澤搖搖頭:你自己吃吧,我得趕緊回去一趟。
他說完就急匆匆離開了,留下奧斯頓和上校一人一狗面面相覷。奧斯頓突然伸出腳踢了上校一腳,轉身走了:去吃飯。
鹿鳴澤離開辦公廳後馬不停蹄地回家,家裡仍然房門緊閉,沒有被撬開的痕跡。但是進門之後,鹿鳴澤倒吸一口氣——整個房間像颱風過境一樣,亂七八糟。他急忙沖進門去,到處查看了一下,發現重災區是冰箱附近,冰箱裡面能吃的東西幾乎都被吃乾淨了,地上一堆包裝紙,包裝紙旁邊掉了一簇紅色的小辣椒。
鹿鳴澤檢查了半天,發現窗戶被打破一個洞,他哭笑不得地發現,所有一切都是上校這只蠢狗幹的。應該是瑪麗沒回來,它吃完存糧後太餓,又吃掉了冰箱裡的東西。
鹿鳴澤在屋內檢查一番,發現除去上校闖禍留下的痕跡之外,所有的東西都跟他離開時差不多,鹿鳴澤回來時順手收拾了廚房裡的餐具和清潔用品,現在這些東西仍舊好好地放在原處,如果瑪麗回來過,那是不可能的。
她是那種會不由自主把屋子弄得亂七八糟的女孩子。
鹿鳴澤心情沉重地離開了家,他對瑪麗的去向一無所知,她離家至少三四天了,為什麼還沒回來?是去了以前的戰友家裡?還是去了什麼朋友那裡?
他突然發現自己對這個妹妹一點都不瞭解,對她的關心微乎其微,竟然連對方的交際圈都不知道。
鹿鳴澤獨自在街上坐了一會兒,決定去瑪麗以前做駐兵的地方看看,那邊至少有人認識她,還有不少斯諾星的人,希望能打聽到一點消息吧。
鹿鳴澤到達駐地時已經是傍晚了,門口仍舊有兩個駐兵把守,他摸了摸口袋裡的工作證,終究沒掏出來——他現在是烙鐵烙著的奧斯頓的人,表明身份來做這些事,或許會給他添麻煩。
他最終是從上次潛入的那條路進去的,只不過爬樹爬了一半,就聽見駐地裡面有爭吵聲,最初隱隱約約,後來爭吵聲越來越大——這證明有人正向這邊靠近。
鹿鳴澤條件反射躲起來,然後聽到有人大聲嚷嚷:他們都是惡魔!把這些人趕出去!
有人應和這個人的話,一齊喊到:趕出去!趕出去!
鹿鳴澤有點懵,他有一瞬間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紀律嚴明的軍隊怎麼吵吵鬧鬧,這些人不像駐兵,倒像邪教徒。
你們這些蠢貨閉嘴!我們是從斯諾星來的不假,但是進軍隊之前經過嚴格的消毒和身體檢查,更何況來了這麼久,都沒有發生任何意外,就算現在有人染上惡咒,也不關我們的事!該發病早就發病了!
這個人說完,便有人贊同:沒錯!我進軍隊之前可是健健康康的,惡咒跟我們沒關係!
鹿鳴澤聽到他們提惡咒的時候心裡就覺得不妙,再往下聽幾乎已經可以確定某些令人手腳發涼的事實——印韋德寄生蟲再次爆發了,這次的爆發地點是駐地!
惡咒是斯諾星上的人給印韋德寄生蟲取的別稱,因為那次災難幾乎是毀滅性的,讓人印象深刻,他們就給這個傳染病取了這樣一個聽上去就非常可怕的名字,他們認為這是魔鬼的詛咒。
幾乎不用聽下去鹿鳴澤就知道會發生什麼,它太可怕了,駐兵們已經失去理智,他們不會去考慮斯諾星這邊的辯解是否有道理,只會把當頭災難全部推到無辜的人身上。他們都太恐懼了,需要一個發洩口,斯諾人就充當了這個發洩口。
更重要的是,斯諾星的人在平常人眼裡原本就不怎麼受歡迎,現在出了這種事,大家當然都推在他們身上。
鹿鳴澤躲在暗處聽了一會兒便悄悄離開,他決定先去找人問清楚情況,再解決這個問題,印韋德寄生蟲重新出現,說明什麼?亞度尼斯肯定開始採取行動了。
但是他為什麼就這樣不聲不響地往民間投放蟲卵了呢?他想逼迫奧斯頓妥協,難道不應該先搞出點動靜來?
鹿鳴澤想了半天,只能認為駐軍裡爆發的疫病就是亞德里恩所搞的動靜,因為擔心在初期被發現會讓奧斯頓有所防備,才故意使其進行得悄無聲息。
鹿鳴澤走神的時候,便看到一人背著背包神色倉皇地從裡面跑出來,鹿鳴澤急忙躲到一邊,看清那人的臉之後才從藏身處跳出來按住他。
放開我!我不是斯諾星的人!
鹿鳴澤一把捂住他的嘴,低聲喝道:不想被當成逃兵抓回去就閉嘴!
那人骨碌著眼睛示意鹿鳴澤自己明白了,後者才慢慢放開他。他神色非常緊張,鹿鳴澤一鬆開手,他就警惕地與他拉開距離。
鹿鳴澤問:你是駐軍?
那人點點頭。
他又問:為什麼要逃跑?
那人緊張地抬起頭看了一眼鹿鳴澤,卻沒有說話,鹿鳴澤皺起眉頭:不老實說我就把你當逃兵送回去,剛剛你也感覺到了,你不是我的對手。
不不不!不要把我送回去!他們會燒死我的!

他看起來真的很害怕,鹿鳴澤說完後他幾乎要跪下求他了。
燒死?!
鹿鳴澤捕捉到兩個可怕的字眼,他想了想,皺著眉頭問道:你是說那邊在吵的人是要把人燒死?
那個人緊張地打量著四周,快速點點頭:他們都瘋了,我也不想跑啊,但是不逃跑會死的!我們這些人……求求你,放了我吧!
你是斯諾星的人吧?
不不不!我不是!

鹿鳴澤心裡直想歎氣:那邊的騷亂與惡咒有關?
那人聽鹿鳴澤說到這,知道瞞不住了,看他兩眼拔腿就想逃跑。鹿鳴澤一把按住他,將人拉了回來:別跑!你再試圖逃跑我會把你送回去!
我跟你無仇無怨為什麼要抓著我不放?!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鹿鳴澤盯著他許久,把手鬆開:斯諾人。
那人抓著自己的手腕揉了幾下,轉過身驚疑不定地看向鹿鳴澤:如果你是斯諾人,我勸你趕緊逃跑,這裡的人正四處抓斯諾人,長官都被調走了,他們抓住人就要拉去燒死。
但是我聽到的是要趕走,怎麼變成燒了?

那個人露出悽惶神色:他們對斯諾人本來就狠,一開始他們也只是嚷著要把斯諾星來的人趕出去,但是長官一直沒受理,後來我就聽到那些人商量把斯諾人集中起來焚燒,以免惡咒傳染到更多人。
他說完大聲辯解:所以我才要逃跑!我知道當逃兵被抓回去會受很重的責罰,但是總不能等死吧!
鹿鳴澤咬了咬牙——這已經不是單純的瘟疫了,而是兵亂,士兵不聽上面吩咐,自作主張殘殺同僚,這是要造反啊。駐兵雖然不是在政府內圍工作,但是他們屬於這個城市邊防的第一道防線,駐兵亂了,場面很可能失控。
但是你就打算一個人逃跑?
鹿鳴澤問完擺擺手:算了,我過來本就是為了找我妹妹,你認識瑪麗麼,她也是斯諾人。
那人仔細想了想,恍然道:我記得,她不是退役了嗎?
她最近有沒有回來過?

那人搖頭:沒有,她離開之後我就沒再見過她。
鹿鳴澤忍不住皺起眉:她在這裡有沒有要好的人?
那個人便再想不起有用的資訊了,他見鹿鳴澤沉默下去,催促道:沒事的話我要先離開了,你也快走吧,這裡不安全!
鹿鳴澤沒說話,他跑出去幾步,遠遠地看了鹿鳴澤一眼:如果可能,我也想救人!
——
但是自身難保,又有什麼能力去救別人?

鹿鳴澤看著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越發覺得悲哀無力——他們都是被世人戴上有色眼鏡來看的一群人,斯諾星上的居民,不論走到哪裡去,都會讓人聯想到貧窮、犯罪、低級……所有貶義的詞語都會加諸他們身上。即便有一天,奧斯頓成功地通過了一項法律,使斯諾星的人存在成為合法,他們也沒有辦法挺起胸膛活下去。
桎梏斯諾星、殺死他們同胞的,從來不是法律,是人言可畏。
——”
手錶的提示音想起,將鹿鳴澤的思緒拉回,他接通電話,是奧斯頓的來電:亞度尼斯開始行動了。
鹿鳴澤深吸一口氣:正好,我這邊也有情況要跟你說。


133 那就讓疫情加重吧
奧斯頓從鹿鳴澤那裡知道目前的狀況後,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而他這邊同時也接到消息,瘟疫在離都城很近的一個小村落爆發,為了防止瘟疫從城外蔓延進來,亞度尼斯以保護總統的名義要求關閉重閘,並以核兵器鎮守重閘。
亞德里恩同意了亞度尼斯的提議,並覺得他知道輕重,行事果決,有將帥之風。
鹿鳴澤聽了奧斯頓的原話轉達,差點被這個傻逼總統氣死,他是人老了終於意識到需要兒子的愛,還是因為烏利爾被抓父愛轉移,覺得這個二兒子做什麼都好?
重兵圍城,亞度尼斯這是想造反啊!
現在想進城的進不來,想出城的也出不去,只能暫時等瘟疫的風聲過去,再放行。
奧斯頓聲音裡還是帶著笑,一點憂慮的意思都沒有:你在外面還好嗎,有地方吃飯麼。
鹿鳴澤抽了抽嘴角: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有空關心我吃不吃飯……幸好我提前出來,被關在城外總好過我們兩個都出不來,這樣有事還能有個照應。
如果不是知道你對印韋德寄生蟲天生免疫,我就算當場把亞度尼斯打死也會強迫他開啟重閘。

鹿鳴澤頓時一噎,聽到遠處喧鬧聲更盛,急忙打斷奧斯頓的甜言蜜語:現在我們有多少主動權?麥洛奇從很早之前就在研究印韋德寄生蟲,有成果了嗎?
奧斯頓搖搖頭:不清楚,而且每一次疫病爆發,成因和表現都可能不同,具體情況要他看過才知道。現在疫病的範圍僅在城外,沒有臨床樣本,他也沒辦法。
鹿鳴澤急忙問:上一次的疫苗也行啊,至少我們就不是完全被動的了。
奧斯頓看著鹿鳴澤不說話,後者失望道:現在怎麼辦,駐軍這邊再沒有人主持局面,可能會引發兵亂。
他說完忍不住抱怨:都怪你丫發情期也忒他媽的長了,你發著情亞度尼斯都把該奪的權奪過去了!我現在非常懷疑,他是不是一開始就打這種主意,讓你發情然後無暇顧及他,他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想做什麼做什麼。
鹿鳴澤突然把矛頭轉向奧斯頓,讓他非常鬱悶,他無奈地說:發情期這種事……我也沒辦法,你幹什麼罵我。
奧斯頓說完這句話就預感鹿鳴澤要發飆,急忙補充道:而且我並不是什麼準備都沒做,阿澤,你該不會忘了吧,我們要對付的並非亞度尼斯。
鹿鳴澤一怔,下意識問道:那是誰?
這個國家所有不合理的體制。

鹿鳴澤皺著眉頭道:你想將計就計,利用亞度尼斯趁機把總統幹倒?
奧斯頓的笑聲從對面傳過來:將計就計這個詞不錯。
喂!

鹿鳴澤想對他不合時宜的玩笑翻白眼,遠處喧鬧聲越來越激烈,甚至隱隱浮動火光。鹿鳴澤憂慮地問:那先不管亞度尼斯,這邊怎麼辦,再這樣下去要兵變了,駐軍裡面也有我們的人。
接下去的話不必他再說,奧斯頓就該明白其中利害了,當初他把斯諾星上的人安排在這裡,也有收為己用的意思,如果真讓他們跟原始駐兵發生衝突,奧斯頓少不得要損失一些助手。
對面沉默片刻,問道:你有沒有亮明身份?
還沒有,我擔心這樣做會給你惹麻煩……”

奧斯頓嗯了一聲:那就亮明身份吧,先幫我將他們安撫好,其餘的事情我來處理。
鹿鳴澤應了聲好,他停頓一下,有些疲憊地說:還有一件事……瑪麗不見了。
他左右為難,最終還是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我擔心她被亞度尼斯的人帶走了。
奧斯頓那邊沉默下去,鹿鳴澤深吸一口氣:這件事不用你管,如果亞度尼斯以此來威脅你……你不用管。
他說完就用力掛斷電話,鹿鳴澤害怕奧斯頓說出他不想聽到的話,更擔心他說出自己想聽到的話……無論是哪種,最終做這個選擇的都不該是奧斯頓。
鹿鳴澤趕到人群喧鬧的地方時,情況已經發展到白熱化,現場人頭攢動,但是明顯分成兩派,原駐軍在牆邊燃起柴火,他們形成包圍圈,慢慢往中間包圍那一堆人,被包圍的顯然就是斯諾星人,他們擠在一起,一圈圈的,背對背,手裡端著槍。
他們像被狼群追捕的獵物,只有時刻用武器對準敵人才能暫且喘息。
但是在對方明顯人多勢眾的情況下,手裡就算有武器也沒用,他們首先在氣勢上已經輸給對方了。
他們也許已經對峙了很久,斯諾星的人不敢放鬆警惕,而原駐軍更不想這樣輕易放過他們,兩派之間早已變成精神力上的角逐。
包圍圈越來越小,終於有人承受不住了,他崩潰地咆哮:你們這些xx的玩意兒!我們身上如果有惡咒,也要先傳染你們!大家一起死!
斯諾人被他的情緒感染到,也跟他一起,握緊了手中的槍大聲叫嚷,原駐軍本來就擔心他們身上會有寄生蟲,聽這些人這樣說,三分的懷疑變成五分,竟然齊齊後退一步,中間隔出一圈真空地帶——他們也是怕死,被同伴淒慘的死狀和死前的無助嚇到絕望,這才做出這麼極端的行為。
人在絕望時往往會表現得又蠢又毒,行為脫離理智的控制,一旦有混亂發生,他們就會跟著帶頭的人走,做出比平時更大膽和不可思議的事情。
鹿鳴澤怕情況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急忙拔出手槍對天開了一槍:都住手!
他出現得突然,眾人都懵了,集體將注意力集中在鹿鳴澤身上,他這時才走上前:你們在幹什麼!入夜後不睡覺,卻在駐地群聚吵鬧,聚在一起幹什麼?要造反?!想被軍法處置嗎?
一堆人被鹿鳴澤吼得一愣一愣,呆愣許久才有人問:你是什麼人?
鹿鳴澤把自己的警衛證亮出來:我是尼古拉斯侯爵的警衛員,此次奉侯爵之命來處理瘟疫之事,請你們配合。
駐軍聽到鹿鳴澤是來管他們的,一時之間竟松了一口氣——自從第一例惡咒爆發以來,能管事的長官一個個比誰跑得都快,又不許他們出駐地,他們心裡又慌張又無助,都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離開這裡。現在看到鹿鳴澤才終於安心,政府並沒有放棄他們。
這時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尼古拉斯侯爵真是天神!
眾人才反應過來,紛紛讚揚奧斯頓的仁慈和負責,他們早就把與斯諾人的恩怨拋在腦後。
鹿鳴澤心裡也松了一口氣,把警衛證收起來:感染了病的人在哪裡?屍體怎麼處理的?
帶頭要將斯諾人燒死的一個人站出來:屍體已經燒了,還有幾個感染的,被我們隔離出來。
鹿鳴澤點點頭:你們各自回自己房間,你帶我去看看感染者。
那人猶豫了一下,看向斯諾人:他們怎麼辦?
鹿鳴澤臉色沉下來,他瞥一眼火堆:你們想怎麼樣?還要燒死這些活人?
但是他們是斯諾星上的人。

鹿鳴澤差點脫口而出說我也是,但是他拼命忍住了,這種時候爆自己家底簡直是搞事。
你們所謂的惡咒是印韋德寄生蟲,一旦寄生到人身上,二十分鐘之內躥遍身體血液,並在兩小時內發作,人的身體上會出現肉眼可見的變化——發熱,然後變異!這麼久了,他們還是正常人類的狀態,並非感染人群,為什麼要燒死?
那個人面對鹿鳴澤的質問支支吾吾答不出話,鹿鳴澤環顧一圈,沉聲道:都回自己房間去!還等我背你們回去嗎?!
一眾人被鹿鳴澤吼得都傻了,除了遵從命令不知還能如何反應,一個人動了,其餘的人也跟著他動,然後一群人就像重新套上嚼頭的野馬,井然有序地回宿舍。鹿鳴澤則帶著領頭那個去看感染者的情況。到了隔離的房間外面,那個人連門都不敢進。
他們感染多久了?
最短的一天,最長的已經六天了。

他說完期期艾艾地藏在門後看著他:長官,我可以走了嗎……”
鹿鳴澤擺擺手: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在這裡查看一下。
對方巴不得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拔腿就要走。
等一下!
那人轉過身看向鹿鳴澤,只見他蹲在感染者身旁,微微垂著臉的樣子像魔鬼使者一樣,就怕他又說出什麼奇怪的主意。
鹿鳴澤沒抬頭,專注地盯著面前的人:回去以後好好睡覺,有人問起的話,就說……再鬧事,就讓他們過來照顧傷患。
那人急忙應了一聲,見鬼似的跑開了。
鹿鳴澤仔細檢查了現場,感染者有四人,發病程度不一樣,但是最重的一個並不像已經病了六天——在斯諾星的時候他見過麥洛奇給印韋德病人診治過,四天已經是極限了,他們的四肢會變成詭異的形狀,甚至連頭部也會變成別的動物,然後就會被瘋狂繁殖的幼蟲漲破身體而亡。
但是這幾個人,就連最嚴重的那個,也只是關節潰爛流膿,皮膚下面偶爾有不明顯的湧動,並沒有發現變異現象。
沒有變異,不是什麼好消息,那只能說明這個寄生蟲變異了,或者亞度尼斯已經掌握了寄生蟲的控制方法,可以完全控制疫病進程。
鹿鳴澤想到這裡,眉頭微微一跳——難道……亞度尼斯手裡有疫苗嗎?如果他手裡沒有,不可能這麼放心大膽地讓瘟疫發生。
鹿鳴澤急忙把現場視頻錄下來,出了房間找到一個無人處,他接通奧斯頓的電話:你快看我發給你的東西,這個病人是發病六天了的,但是情況比斯諾星上的人好很多,甚至沒有變異,我懷疑亞度尼斯已經掌握了疫苗配方……你要警惕點,我懷疑他會有新行動了。
奧斯頓露出沉思的表情:你認為他要怎麼做?
鹿鳴澤心裡煩亂,無法想到其中關節:我不知道,或許他要要脅你……”
他不能保證這種方式可以要脅到我。

奧斯頓神色莫測地看著他:他瞭解我,知道我對個人的性命並沒有表現出的那麼在乎……能救我自然會救,但是如果成為我的威脅,我會放棄。
鹿鳴澤盯著他沒說話——他這句話不對,奧斯頓非常在乎普通人的性命,自由公會建立了那麼多慈善機構,都是奧斯頓的個人財力在支持。或許他給自己設定了一個無情的人設,演繹得久了,連自己都能騙過。
奧斯頓不知道鹿鳴澤在想什麼,接著說:他想建立一個英雄形象,以此變得名正言順,這比威脅我妥協更加高明。
為什麼?亞度尼斯想先投毒再解毒?自己精分演一場大戲嗎……
因為……我也是生活在輿論聲音中的一個普通人。

鹿鳴澤竟從他這句話裡聽出無奈,他深深歎了一口氣:好吧,你有什麼計畫。
從你傳來的消息看,亞度尼斯也不敢讓這場瘟疫太過肆虐,如果真發展到在斯諾星上那樣,事情就會脫離掌控,所以……”

奧斯頓盯著他:讓疫情脫離掌控吧。
鹿鳴澤驚訝地瞪大眼睛:什麼?!
他突然笑了一下:當然是假像,這件事我交給麥洛奇去處理。今夜十二點,守閘會換一批我的人,你趁機混進來。
奧斯頓說話真真假假,鹿鳴澤無法判斷他哪句是認真的,哪句是笑話。這傢伙在撒謊方面是高手中的高手,如果他願意,可以騙過任何人。
我要去做什麼?
奧斯頓突然作沉思的表情:你記不記得我讓你試試做殺手?
“……”

奧斯頓笑了笑:我知道你不喜歡殺人,你進城幫我去亞度尼斯那裡偷一樣東西。


134 長桌夜會
鹿鳴澤心知駐兵不會因為他一兩句話就不鬧騰了,他又將奧斯頓丟出來,將他們好好安撫了一番,然後趁夜色離開。
重閘有重兵把守,且閘門下方圓幾百米全是平地,無處可以藏身。鹿鳴澤換了髒兮兮的衣服,衣服袖子有些短,露出他小臂上優美的肌肉線條,卻連著兜帽,看上去就像穿了一件不倫不類的衛衣。
他將兜帽扣在頭上,朝身後擺擺手,便陸陸續續有人走出來。他們都是平民打扮,臉色很差,像挨了很多天餓。有一個人走到鹿鳴澤身邊,擔心地問:我們真能進城嗎?會不會被守衛殺死?
鹿鳴澤抽空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不會的,我會跟你們一起。
在觀察了重閘周圍的地形後,鹿鳴澤聯合了爆發瘟疫的小村子裡倖存的人,要帶他們一起進去。儘管奧斯頓說過午夜十二點重閘下的看守會換人,但是他一個人過去目標太大,監視的人裡面可能有亞度尼斯或者亞德里恩的人,他即便能夠成功潛入,也難免被人懷疑他跟奧斯頓串通一氣,於是乾脆把事情鬧大點,他也能趁機混進去。
奧斯頓知道所謂的瘟疫是怎麼回事,他的人是不會傷害平民的。
鹿鳴澤夾雜在人流中,悄聲囑咐周圍的人:如果沖不進去不要勉強。
監視重閘的士兵中已經發現人群,探照燈直接打過來,將周圍照得亮如白晝,鹿鳴澤借機大聲喊道:放我們進城!我們沒有染上瘟疫!
他一帶頭,已經開始害怕的群眾也稀稀拉拉出聲應和:沒錯!讓我們進城!
鹿鳴澤抬頭看了一眼守城士兵,雖然對方戴著厚厚的玻璃罩,鹿鳴澤仍然看清了他的臉,他發現竟然認識對方,是當初他跟奧斯頓一起從樊撒星上救回來的被冰凍沉睡小軍官之一。不知道他是不是認出了鹿鳴澤,還是奧斯頓提前安排過,對方見鹿鳴澤要進城,眼睛都沒眨,只微晃肩膀側開身體,鹿鳴澤趁機擠進去。
幾個圍城的人也想跟著他擠進去,卻被站崗的小哥用身體死死擋住,假裝自己是一堵密不透風的城牆,站不住了偶爾晃一下,卻並不讓開。
鹿鳴澤有些不放心,他快速躲入一個角落的陰影中,聽到人群被拿著武器的部隊推開,然後有人在責難守城士兵:你們為什麼不開槍?
這種質問持續一段時間,對方一句話都沒說,直到最後,對方才高貴冷豔鏗鏘有力地回應他:我只聽命于尼古拉斯侯爵。
鹿鳴澤聽得心潮澎湃嘴角亂抽——奧斯頓在聯邦政府就是絕對的特權,你有意見你有話說?說,但是沒人理你。
他趁著夜色潛入城內,與他會合的是麥洛奇,結果這個傻逼就大咧咧地站在路中間,左顧右盼,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在等人。
鹿鳴澤一把拉過他拽到牆後面,他壓低聲音吼他:你在幹什麼!
啊~你終於來了,我在等你,跟你說說要偷的東西是什麼。

鹿鳴澤抽了下嘴角:那你也太正大光明了吧,我們做的可不是什麼正大光明的事情。奧斯的腦子是不是秀逗了……派你這種不專業的來。
麥洛奇笑嘻嘻地踹了鹿鳴澤一腳:你能不能聽我說話!
鹿鳴澤只好閉上嘴,麥洛奇將右手舉起來,點亮自己的微型光屏,他把一份材料遞到鹿鳴澤面前:這就是你今天要盜取的東西~最重要的這一部分。
他將底下的公式滑出來,塞到鹿鳴澤鼻子底下:看!看清楚,一定要有這種超波普成分分析部分的資料才可以!別偷錯了!
鹿鳴澤認認真真老了半天,恍然大悟:你這……是要我去偷亞度尼斯手裡的疫苗配方?
麥洛奇不爽地點點頭:沒錯,不過你可不要覺得我無用,我只是暫時沒找到頭緒而已哦,我很快就能研製出疫苗。
鹿鳴澤瞥他一眼:不用刻意強調。
鹿鳴澤對著光屏翻看一會兒,突然說:說起來也挺奇怪的,你不是星際風雲榜上基因領域的佼佼者麼?為什麼他們研究出疫苗,但是你卻沒研究出來啊?你這佼佼者可別是……”
你放屁!

麥洛奇氣得罵髒話:研究生物一半靠天分一半靠運氣!碰不到那個抵抗性我有什麼辦法,亞度尼斯手下有團隊團隊!我只有一個人耶!印韋德寄生蟲的疫苗又不能人工合成,只能靠生物提取!我們這邊只有你這一個完全免疫者,又是因為基因不同的原因,難道要我把所有人的基因都改造掉嗎!
他撒完潑還不解氣,撲上去掐著鹿鳴澤的脖子搖晃:啊啊啊啊我要掐死你!可惡可惡可惡!尼古拉斯扒皮整天讓我製作一些傳說中的東西還要我研究疫苗!我為什麼要認識你們這些對科學異想天開的傻子!!
鹿鳴澤被他晃得幾乎吐出來,急忙扒拉他的手:我錯了我錯了——放手!
他拽著麥洛奇兩隻手用力扯下來,這才透過氣,鹿鳴澤扯著衣領左右松幾下,一言難盡地看著他:我說錯話好嗎?!真是的……隨口說說,看把你激動的。
你這是對我的污蔑……唔唔唔!

鹿鳴澤急忙撲上去捂住麥洛奇的嘴,他左右看看,沒發現有人過來,才壓低聲音:噓!祖宗!我求你小點聲,好嗎?!
麥洛奇不出聲了,鹿鳴澤才放開他,結果他一鬆手麥洛奇就奇怪地說:你幹嘛這麼緊張,城裡雖然戒嚴,但是你本來就是尼古拉斯扒皮的警衛員,又是我名義上的表哥,你緊張什麼?
鹿鳴澤一想也是,就朝他笑笑:嘿嘿……把自己代入特工,習慣,習慣了。
哼,走吧~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說。

鹿鳴澤與麥洛奇找了間酒吧便進去了,過一會兒要有行動,鹿鳴澤不敢喝酒,就坐在一旁看麥洛奇自己喝,他突然想起來麥洛奇管奧斯頓叫尼古拉斯扒皮這件事:你怎麼老說他扒皮,他扣你工資啊?
麥洛奇看著鹿鳴澤冷笑一聲,沒有說話。後者不明所以地挑挑眉頭:還有一件事,你剛剛說他讓你製作什麼?什麼叫……傳說中的東西?他難道讓你造一座諾亞方舟?
一提到這個,麥洛奇就頭疼地皺起眉,但是他還有點職業道德,搖頭道:機密,不能告訴你。
……”

麥洛奇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後深深歎口氣:……我現在特別後悔跟他合作了,本以為跟他合作可以自由自在研究我感興趣的東西~誰知道他整天把我當機器人使!有事沒事都找我~累死了!
鹿鳴澤笑著說:不是吧,我記得你是看中了中央研究院的資料庫才答應的……不說這些,既然我可以進城,我先去見奧斯一面。
麥洛奇搖搖頭:他現在正在忙呢~你去了也見不到他。
忙什麼?
在開會喲。

麥洛奇把自己的光屏調出來:我現在給你發送資料樣本,還有地點,你快去快回吧~
鹿鳴澤點點頭,麥洛奇突然湊近他,笑得有些神秘:他可能要有大動作了,你最好快點拿到疫苗配方。
鹿鳴澤聽他這樣說也開始覺得奇怪——偷配方這種事,分明洛伊來做更合適吧,他日常與麥洛奇在一起,對他研究的東西較為瞭解,而且他本身就在城內,還不用特地過關卡,為什麼要他來?
洛伊去哪兒了?
麥洛奇笑道:去了城外。
什麼?他去城外幹嘛?

麥洛奇攤開手:尼古拉斯扒皮讓他回自由公會辦點事~
“……
你能不能不要叫他扒皮。
扒皮~扒皮~我就叫,怎麼樣?他不捨得扒你的皮,我可是被扒了好幾層呢~還不讓人家說實話了?
“……”

鹿鳴澤對他無話可說,確認收到資料之後,就起身離開——洛伊去了自由公會,麥洛奇在城內待命,精銳軍守著城門……種種跡象表明,奧斯頓確實要有大動作了,他得趕緊把配方拿到手交給他。

啪啪啪——”
特殊議院空曠的會議室中響起幾聲掌聲,因為只有一個人鼓掌,顯得有些寂寥。不過鼓掌的人顯然並不需要別人來附和他,看起來,甚至不像對上一個發言者發言內容的鼓勵。
他只是為了讓所有人集中注意力,注意他接下來即將說的話。
他站起身,微笑著看向坐在長桌末位的那個人:我不得不代表我個人對亞度尼斯殿下的提議表示欣賞,城外有瘟疫,第一時間封鎖城門是明智之舉。
這個人正是奧斯頓,他依舊梳著嚴謹的背頭,穿著整齊的制服,他從長桌盡頭走到末位,站在亞度尼斯面前,認認真真地打量起這位面色蒼白的青年:你這麼年輕就有這種果決的想法,確實很不錯,怪不得大家都推你做繼承人。
亞德里恩從一旁看著,心裡其實很贊同奧斯頓的話,他原本對亞度尼斯有偏見,一個原因是因為他的母親,還有一個原因則是厭惡他懦弱的樣子。身體強壯,下手狠辣的烏利爾顯然更合亞德里恩的心意。
但是今天看來,好像除了身體不太好,亞度尼斯也很優秀。他甚至有心開始反思,這些年是不是太忽視自己這個二兒子了?
亞度尼斯握著拳頭咳嗽兩聲:謝謝老師誇獎。
奧斯頓拍拍他的肩膀,眼底是溫柔的笑意:你知道麼?我一直把你當成我最得意的學生,你要繼續努力,不要驕傲。
亞度尼斯微微蹙著眉頭,用仰頭的姿勢望著奧斯頓:但是……老師不是反對我做繼承人嗎?
他這句話說完,現場陷入了短暫的寂靜,特殊議院的老頭子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種話為什麼敢當面問出來?就算普通人也不會對給自己投反對票的人說你為什麼不給我投票?吧。
奧斯頓停頓都沒有,輕笑道:我反對自然有反對的理由,但是不代表我不欣賞你。
他說完抬起手錶看了一眼:已經這麼晚了,諸君,一起吃個飯吧。
眾人自然沒有異議,畢竟真的已經很晚了,剛剛會議上奧斯頓就目前的瘟疫情況逮著問個不停,連晚飯都沒讓出去吃,誰受得了。
亞度尼斯起身時,將那雙綠色的眼睛微微往奧斯頓手上掃去一眼:老師,你的手錶挺漂亮的。
奧斯頓把手抬起來看了一眼,隨意地笑了笑:呵,是嗎。
嗯,這個牌子在年輕人中間很流行。

奧斯頓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他:亞度尼斯,我要警告你一點。
後者在原地站定,看向他的眼睛。
我雖然是你的老師,但是我年紀可不比你們大多少啊。
奧斯頓勾起唇角,他垂下頭盯著亞度尼斯:請你牢記,我也是個年輕人。
亞度尼斯突然輕笑出聲:是的,老師,您心態比年齡更年輕。只不過電子產品更新換代很快,這個牌子已經出到level.7了,老師還戴著level.6,有點過時喔。要不要我送你一套?
奧斯頓沒說話,轉身往前走,他走了幾步抬起手腕朝後面晃兩下:我喜歡黑色的。
亞度尼斯望著奧斯頓走遠的身影,表情變得高深莫測——他越來越看不懂這個老師了,明明已經看透了他的偽裝,卻什麼都不說,他在對他顧念師生之情?
……不,他這種人,懂什麼感情。


135 老師,我會死嗎
第二天,奧斯頓收到一個精緻的盒子,是前一天提到的手錶,包裝是頗具復古風格的絲絨盒子,奧斯頓將各種打開,裡面躺著一塊黑亮的手錶,與他手腕上戴的是同一個牌子。
只不過如亞度尼斯所說,這是最新版的。
挑釁。
昨天晚宴,奧斯頓狀若不經意地又提起瘟疫的事,他還記得亞度尼斯看著他時的表情,非常有趣。
我記得你說會試試找到瘟疫的疫苗,不知道……疫苗什麼時候能生產出來,我聽說亞度尼斯有一支很厲害的科研團隊……”
奧斯頓問得很有深意,又仿佛只是隨口說說:不會現在就已經研製出疫苗了吧。
亞度尼斯看著他,突然勾起唇:老師真會說笑,我的實驗室只有十多人在運營,平時做些花卉方面的研究,已經是極限,怎麼可能研製什麼疫苗呢。
是嗎?哦……我想起來了,二王子很喜歡鮮花。

亞度尼斯微笑著點點頭,沒再說話。奧斯頓放下餐具,輕聲歎口氣:我聽說這次瘟疫的病症對染病的人也非常殘酷,發病後期,他們會變成怪物,迅速孵化的蟲卵從身體裡選出來,甚至頂開眼球鑽出來……”
——”

有議員受不了奧斯頓在飯桌上做這種描述,當場吐了。負責清掃的機器人迅速清理現場,奧斯頓仿佛沒看到對方的行為,臉上帶著憂愁:如果早日找到治療方法,算大功一件。
亞度尼斯聽到這裡看了他一眼,他輕聲應道:老師說的是,應當發動社會各界人士的力量,一起研製疫苗,我的實驗室雖然幫不上什麼忙,卻認識幾個朋友,我想,可以聯繫他們幫一下忙。
奧斯頓笑著點頭:這樣再好不過。
……

奧斯頓拿著盒子走到粉碎機前面,把亞度尼斯送的手錶連盒子帶手錶一起扔了進去,造型圓潤的粉碎機有一個佈滿鋼鐵牙齒的胃袋,任何被吞進去的東西都能嚼成碎片。
粉碎機將手錶碎片吐出來,一個紅色的小亮點在手錶殘骸中微微閃爍,奧斯頓勾了勾唇角,彎腰把那個亮點撿起來,它突然動了一下,伸出三條腿在奧斯手掌心來回爬。
微型機器人。
亞度尼斯的挑釁已經不是單純是小孩子賭氣玩鬧了,他要與他這個老師正面宣戰。
上校,過來。
黑狗從角落裡竄出,熱情地撲到奧斯頓身上,甩著舌頭就要往他臉上舔。奧斯頓推開它的腦袋,用膠帶將微型機器人包起來,然後掛在上校的項圈上。
他微笑著拍拍上校的狗頭:出去玩吧。
奧斯頓獨自一人坐在桌前,輕輕撫住自己手腕上的手錶——鹿鳴澤一夜都沒有傳回消息,他也一夜沒睡,他有些後悔,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讓鹿鳴澤去做這件事真的合適嗎?
亞度尼斯人在政府辦公廳,研究寄生蟲疫苗的地方卻必定有重重防守,鹿鳴澤雖然武力高強,但是他一個人怎麼對付那麼多人。
他不是無敵的,被打悶棍的次數也不是沒有過。
奧斯頓踱到窗前,看著窗外的平靜的景象皺起眉頭——夜晚過去了,但是黎明還沒到來,但是他再也不能容忍阻止黎明到來的那個人活下去。這種時候,他能做的只有相信鹿鳴澤了。
——”
手錶響了,奧斯頓條件反射似的抬起手看向錶盤,上面寫著幾個字到達目的地
奧斯頓深吸一口氣,他閉了閉眼睛,快步走到辦公桌前,並接通秘書處的電話:立刻召開緊急會議,通知所有特殊議院成員,到會議室待命。

鹿鳴澤光是找亞度尼斯的秘密基地就花了很長時間,奧斯頓給他的位址就跟開玩笑似的,只說出一個模糊的範圍,具體在哪兒還要他自己找。鹿鳴澤在幾條街道之間來來回回穿梭了很多次,找路找到懷疑人生。
其實這很正常,聯邦政府雖然允許私人實驗室的存在,但是要支撐起一個私人實驗室,卻需要大量財力物力。亞度尼斯明面上沒有商業收入,也沒有經濟實力雄厚的外家,這樣一個王子,手下卻擁有面積非常可觀的大規模實驗區,豈不怪異?所以,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在私下裡悄悄進行。
亞度尼斯實驗區面積比政府研究院還大,有很多棟樓,鹿鳴澤在外面轉了半天沒找對地方,不知道是為了偽裝還是什麼,實驗區一進門的地方屹立著許多鮮花裝點入口的大樓,上面寫著“xxxx研究基地,鹿鳴澤只認出幾座,都是一些植物名字,想必這些樓裡面的東西也都大同小異。
他找了半天還是找不到,氣得想駡街——這個王八蛋亞度尼斯到底哪兒來這麼多錢,把個研究院建得像遊樂園,要不要這麼誇張。
但是他也不是傻子,真正藏有大秘密的實驗樓,不應該平地似的讓人可以隨意進出,鹿鳴澤便捨棄那些用於培育花卉的樓,直奔有重兵把守的地方去。
他在數棟實驗樓外面來來回回觀察很久,最終將目標鎖定在一棟牆外鑲著字母“Z”的大樓——這棟樓站崗的人最多,即使不是研究疫苗的實驗樓,裡面也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從正門進去是不可能的,鹿鳴澤把帽子扣在頭上,紮緊衣服下擺,然後慢慢抱住排水管道開始往上爬。
Z號樓並不高,大約只有三四層,一層的燈都滅著,然而他爬到第二層的時候,便發現大樓中人影幢幢,正急急忙忙地走來走去。鹿鳴澤縮著肩膀躲過那些人的視線,挑到一個比較偏僻的窗戶,然後偷偷翻了進去。
鹿鳴澤輕盈地落在地上,腳下卻踩到一堆柔軟的不明物,他下意識低下頭,發現地上一層層厚厚的,密密麻麻細如魚鱗的物體,映著稀疏星光泛出慘白。鹿鳴澤下意識用腳踩了幾下,隔著鞋底只覺異常柔軟,他疑惑地蹲下身,捏起一片魚鱗試了試,竟是一枚卵殼,裡面空空如也,顯然已經孵化過。
鹿鳴澤順著卵殼看過去,發現樓道裡一堆一堆全是這種卵,牆角更是堆滿了。鹿鳴澤想不通——這卵殼他沒見過,但是他敢確定,這絕對不是印韋德寄生蟲的蟲卵。
難道他搞錯了?這裡並非亞度尼斯研究寄生蟲的實驗樓?
他皺著眉頭思索片刻,把手錶調到錄影模式,錄了一段視頻給奧斯頓發過去。做完這一切,鹿鳴澤突然聽到走廊盡頭有車輪聲,車輪聲很快,他已經沒有時間找藏身之處,鹿鳴澤急忙回到窗前跳出去,整個掛在了排水管上。
車輪聲漸漸慢下來,但是很有規律,鹿鳴澤悄悄從窗外往裡面望進去,只見一隻半人高的黑影正在來回移動——他似乎在清掃地面。
他移到窗邊時,鹿鳴澤終於看清那個東西的樣子——原來只是一隻清掃機器人。
鹿鳴澤舒出一口氣,然後從窗戶外面跳進來。
清掃機器人把卵殼掃在一起,然後張開嘴把它們吞進肚子裡。這種清掃機器人內部有壓縮裝置,垃圾進去之後就直接壓成高密度的團塊,所以一隻半人高體型的機器人就足夠將現場所有卵殼吞食乾淨。
它這種處理垃圾的方式更加令鹿鳴澤確定了這種卵不是印韋德寄生蟲的卵,當時麥洛奇為了處理實驗品做了很多工作,就怕殺不死蟲卵,變成二次傳染。
鹿鳴澤決定還是在這一層看看,因為這裡的防守太多了,這個蟲卵即便不是印韋德寄生蟲,也有可能是別的,是亞度尼斯研究出的新式瘟疫怎麼辦?那邊還沒處理好,這邊又出問題。
打定主意後,他順著走廊一直走下去,這裡有很多實驗室,有幾間裡面放著很大的罐子,鹿鳴澤從屋外就看到裡面有液體,還有隱約的人形,他突然想起來,在樓外面看到的人影會不會就是這個?
他心裡有個不好的預感,一想到就非常不舒服。
鹿鳴澤忍不住走進房間,正如他猜想的,房間裡沒有人,只有一排排像液化缸一樣的罐子,罐子是完全透明的,裡面裝著液體,液體裡面懸浮著一個人。
確切地說應該是人形生物,他身上被奇怪的東西鑽了很多圓柱形坑洞,包括臉上的五官都已經模糊不清。但是鹿鳴澤馬上又看到了他的手,他掌心有很多老繭,這證明了他的身份——至少不是一名貴族。
鹿鳴澤忍不住皺眉,這個場景實在太噁心了,這個罐子到底是什麼作用也顯而易見,亞度尼斯在用人類做一些殘忍的實驗。
他正思考時突然有人推門,鹿鳴澤迅速藏到一旁擺放藥品的櫃子後面,他輕輕吐一口氣,太險了,剛剛想得過於專注,結果沒注意到有人進門,差點被當場抓包。
從鹿鳴澤藏身的地方能看出那人穿著白大褂,像個科研人員,對方一臉冷漠地走到罐子前面,調出光屏在上面按幾下,然後開始記錄。
這種場景讓鹿鳴澤不禁流下冷汗,對方習以為常的神情讓人膽寒,他不像在以一個人為物件做實驗,而是以一個動物,或者一瓶微生物,竟完全沒有面對同類是應有的同情和不忍。
鹿鳴澤再次直面地感受到那種恐懼,貴族不把平民當人,只是可利用的工具。亞度尼斯的地下鬥場利用平民賺錢,他的實驗室又把平民當成牲口,隨意切塊切片,或是作為微生物的餌料,那些人本身大概永遠都不會考慮這類問題吧。
白大褂記錄過資料之後就離開這間房間,鹿鳴澤沒有猶豫,立刻跟了上去,之後白大褂將一層樓房的所有房間都記錄一遍才乘坐樓道盡頭的電梯離開,鹿鳴澤看到他去了4層。
記錄過實驗資料之後應該做什麼?處理資料,或者整理好向他的上級彙報。
鹿鳴澤從窗戶翻出去,重新抱住排水管往上爬,跟著到達4層。
他終於在4層某一個房間找到類似於辦公室的地方,鹿鳴澤進門後將迅速翻找一通,沒有找到麥洛奇所要的方程式,卻找到一個檔。
——關於替代線蟲培養及臨床反應報告書。
替代線蟲?那原本的寄生蟲呢?

諸君,我思考一夜後,覺得封鎖城門實在不妥,這才將諸位召集起來。
奧斯頓面帶愧疚地看著坐在桌邊打哈欠的一名議員,直把人家打了一半的哈欠憋了回去。
他感情真摯地說道:現在!疫情越來越嚴重,政府不採取有效方式防治,反而將患上疫病的人擋在城外,這……這像什麼話嘛。這不是明擺著讓人家覺得,我們拋棄了他們,讓平民對我們政府的辦事能力失望麼?
特殊議院的成員都是上了年歲的人,本來開一晚上會就吃不消,第二天居然還要接著開,這不是要他們老命麼。
那監察長你有什麼好辦法解決問題……總不能把他們隨隨便便就放進來吧。我們要為市民的人身安全考慮,這太草率了。
奧斯頓歎口氣:我當然知道這很草率,但是,我們總不能躲在這裡坐以待斃,就等疫情自己過去。
他在原地度了兩圈,腳步聲急促有力,仿佛真著急了似的。
奧斯頓不知道想到什麼,突然看向亞度尼斯:二王子,你不是認識什麼朋友麼,你那邊的疫苗有進展沒有?
——”

細微的震動聲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奧斯頓皺著眉頭看他,手卻在自己手腕的位置狀似不經意地扶了一下。他沒等亞度尼斯說話,緊接著又問:一夜過去了,也應該有進展了吧,啊?一定有進展了!
議院眾位成員面面相覷,幾乎要以為奧斯頓是不是瘋了——一夜過去就能製作出疫苗,這不是開玩笑麼?就算他不滿意亞度尼斯當下一任總統,也沒必要這樣為難吧,監察長不鬆口,他們誰能讓亞度尼斯直接上位?
坐在首席的一個議員忍不住開口:監察長的心情我們理解,但是不論誰都不可能在一夜研製出疫苗,你對二王子太過嚴厲了。
奧斯頓深深吐出一口氣,在自己座位上坐下,他用一隻手撐著額頭,眉頭緊皺,配上他這張正氣凜然的臉,確實一副憂國憂民相:不能再拖了,多拖一天,政府信譽就多損失一分,到時候所有的平民都會指責我們辦事不力。
亞度尼斯其實心裡很窩火,從昨天開始奧斯頓就在做戲給議院眾人看,他也不知道他的老師想打什麼主意,但是對方卻恰好將他的計畫打亂了。
他本來想在疫情危急的時刻將疫苗拿出來,這是大功,那時奧斯頓就算反對,也不可能阻止平民對他的支持。
但是這個計畫被奧斯頓問出的幾句話粉碎了,昨天他已經當著眾議員的面說明自己沒有能夠製作疫苗的團隊,今天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拿出疫苗。
這種死他不能作。
但是,他這位老師真的是恰巧說出那種話嗎?如果不是恰巧,他又怎麼知道自己的計畫?
內應?
——”
奧斯頓手腕上的表又震動了,他突然指向門口的警衛員:你!快去請總統來會議室!還有,通知尼古拉斯公爵,讓他也過來。
亞度尼斯抬起頭看向奧斯頓,對方表情沒變,他卻總覺得這個人在笑。
老師,父親剛休息了幾個小時,沒有必要請他過來吧。
奧斯頓皺起眉:當然有必要,我們今晚就要將這件事討論得通透。我知道總統很累了……不過你放心,我也叫了尼古拉斯公爵,這樣總統就會很精神。
在場的議員聽見他這樣說都露出一副不忍直視的表情,他們恨不得剛剛張著耳朵聽戲的不是自己。
奧斯頓坐在椅子裡,手指在自己戴著的錶盤上輕輕摩挲——鹿鳴澤終於陸續地往回傳消息了,總統不在的話,他這齣戲唱歌誰聽。
殿下,你終究還是年輕,你還小,經驗不足,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想法,就沉不住氣,就急著想在我們面前證明自己。但是你永遠不覺得比起市民的安危,睡眠對於總統來說非常微不足道。
奧斯頓笑得溫柔:年輕人不要浮躁,你喜歡花,難道不知道在花莖葉稚嫩的時候就去室外經歷風吹雨打,會死嗎?
亞度尼斯盯著他許久,勾勾唇角:……老師,我會死嗎?
奧斯頓盯著他的眼睛:我只知道,花會死。


136 奧斯頓的甜蜜陷阱
亞德里恩和奧德里奇很快被請了過來後,眾議員起身行禮,亞度尼斯也跟著起身,然後避過眾人的視線對身旁一名警衛員耳語幾句,對方立刻就要往門外走。
奧斯頓卻突然快步走上去,一邊與亞德里恩說話,一邊順手關上門,然後把包括那名警衛員的一眾人擋了回去。奧斯頓微笑著說:二位終於到了,快請坐。你,也回自己的位置站好。
後一句話是對那個警衛員說的,亞度尼斯見狀微微皺眉,朝對方使一個眼神,警衛員便回來站回自己的位置,亞度尼斯與眾人一起坐下,臉上帶出微笑,奧斯頓看出他不如剛才那樣緊張了,他可能已經通過某種設備與想傳遞消息的人取得了聯繫。
但是無所謂,總之奧斯頓不準備讓這裡任何一個人離開。
眾人落座之後,奧斯頓撐著桌子,表情嚴肅地看向他們:剛才,我有下屬傳回了疫區最新消息,是視頻檔,希望大家能看一下。
奧斯頓說完,把身後的顯示幕打開,巨大的光屏上浮現出畫面。這不是鹿鳴澤傳回來的檔,洛伊被派去城外聯絡自由公會,除此之外,他也要聯絡駐軍,自然就看到了城外的疫情。只不過他不如鹿鳴澤天生對印韋德寄生蟲有抵抗力,所以並不敢靠得太近。
畫面模糊而搖晃,但是可以清楚地看到視頻中染病患者痛苦的模樣。
奧斯頓扭著身體看向那面光屏,看著看著,他眼眶竟濕潤了。過了許久,他轉過頭面向眾議員:大家都看見了,這就是疫病的現狀,你們……有什麼感想嗎?
眾人面面相覷——這些人雖然在政治鬥爭過程中心狠手辣,甚至於狼心狗肺,但是真正直面人間慘劇,心中還是有觸動的。他們沉默了許久,突然有議員嘀咕道:這些人的情況,我總覺得在哪兒見過。
奧斯頓看向他:在哪裡見過?!

鹿鳴澤拿到那份資料之後,越發覺得奇怪,他將資料圖片發送給奧斯頓,將房間整理好之後,立刻離開這間房。他偵察和反偵察的能力都很厲害,簡單的整理只是為了讓對方放鬆警惕,奧斯頓給他傳回的消息——“證據,也頗為耐人尋味。
鹿鳴澤預感到,他今天的任務應該已經不止是尋找疫苗這麼簡單。
他重新回到四樓樓道間,開始每個房間每個房間查看,尤其是有辦公桌和保險櫃的房間,都要搜查徹底。鹿鳴澤又找到了某些奇怪的資料,這些資料無一例外地,都指向了一件東西——替代線蟲,尤其替代二字,相當耐人尋味。
鹿鳴澤正準備換個房間繼續找,手錶一陣震動,他低頭一看,奧斯頓發來消息——小心。
小心?小心什麼?
他尚未有什麼反應,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鹿鳴澤急忙拉開窗戶跳了出去,故技重施,掛在排水管上。
你們幹什麼!
鹿鳴澤在窗外聽到一個憤怒的聲音,隨著開門聲一同傳了進來。
我們奉二王子之命對實驗樓進行搜查,以免混進陌生人。
對方好似在環顧房間的四周,他說話聲音也繞著房間轉了一圈。鹿鳴澤聽到對方提亞度尼斯,急忙將手錶的錄音功能打開,並加上篩檢程式,排除雜音干擾。
你現在看到了,房間裡根本沒有人。
最開始說話的那個人又道:馬上帶著你的兵離開,這是我的地盤。
第二個人應該是一位軍官,他以冷笑回應:你說錯了,帕瑞森教授,這裡是亞度尼斯殿下的地盤。我希望你永遠記得,今天捧著的,是誰給的飯碗。
帕瑞森?鹿鳴澤皺了一下眉頭——別是他想的那個帕瑞森吧?烏利爾科研小組的領頭人……怪不得聽起來這樣耳熟,因為對方剛才的聲音太過憤怒,鹿鳴澤根本沒聽出是誰。
場面寂靜了一瞬間,帶隊的軍官聲音古怪地說道:我知道你心系舊主,畢竟跟了烏利爾殿下那麼久,對他忠心也算人之常情。但是……你如果敢因此對二王子做出背叛之事,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鹿鳴澤聽到皮靴敲擊地面的聲音:小心點。
“……”

他看不到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只知兩人爭吵得厲害,都上升到忠誠和背叛這種程度了——想必帕瑞森在這裡過得也不痛快吧,明明是個科學家,卻被當成賊一樣防著。
走!搜查下一個房間!
隨著他的呼喝,房間內再次響起腳步聲,鹿鳴澤嚇出一身冷汗——原來房間裡並非兩個人,而是有一隊士兵,剛剛他居然還想即使被發現了憑他的身手也可以逃脫,看來是想多了……
莫多!

帕瑞森突然大叫一聲,鹿鳴澤豎起耳朵繼續聽:你以為我會為了烏利爾殿下背叛二王子?你太可笑了。我的興趣在於科研,在於生存,不在政治,也沒那麼多時間玩忠裝奸。
他說完往下壓了壓怒火:你們找的東西不在這裡,跟我來吧,既然殿下擔心資料洩露,我就把所有的資料都交給你們,你們自己看管。
叫莫多的沒說話,鹿鳴澤隨後卻聽到關門聲,想來是跟帕瑞森一起去取資料了。鹿鳴澤卻不敢立刻出去,他怕他們再殺回馬槍,貼在樓外的牆上許久,確實沒再聽到響動,才小心翼翼地從排水管上轉移到房間內。
見過帕瑞森之後,鹿鳴澤心中疑惑更盛——他在印韋德寄生蟲方面的研究不比麥洛奇少,被亞度尼斯借機收入麾下也很正常,但是他怎麼來研究替代線蟲了?繼續研究印韋德寄生蟲,取得的成果豈不是更卓越?
鹿鳴澤想不通,也來不及想通,聽剛才的對話可以知道,帕瑞森即將交給莫多的會是非常核心的材料,他得趕緊跟上去才行。
莫多突然搜查這棟實驗樓說明兩點,第一,亞度尼斯已經察覺到他的實驗室出了問題,或者有人侵入。但是為什麼?這件事他只告訴了奧斯頓,奧斯頓肯定不會說,他們的通訊更加出問題……奧斯頓還告訴他小心。那只能說,亞度尼斯是一個非常敏感而聰明的人,他從奧斯頓的異常表現猜到了這一點。亞度尼斯真不愧與奧斯頓是師徒,一樣疑心重,一樣心思縝密。
第二,很值得高興,他確實中頭獎了,最重要的實驗就在這棟實驗樓裡進行。
鹿鳴澤想過之後急忙跟上去,他只隱約看到了幾個人離開的方向,要找到他們還得看自己。跟蹤不是個好活,鹿鳴澤跟了沒多久就大汗淋漓,他還不敢太過分地喘息,生怕被聽見。
帕瑞森和莫多進了一間房間,莫多帶的兵守在門外,任何人不能靠近。鹿鳴澤心裡非常著急——這些人的出現是意外,這令他的工作難了幾百倍,如果資料最後真的落在莫多手裡,他想搶都搶不回來。
他目前還不能確定那是什麼,但是亞度尼斯最緊張的東西,他一定要弄到手。
鹿鳴澤躲在走廊拐角處緊緊貼著牆壁,試圖與陰影融為一體,他通過地上的影子看見莫多從帕瑞森手裡接過一份紙質材料,寂靜的環境裡,不停地響著嘩啦嘩啦的翻書聲。
鹿鳴澤想朝天翻白眼,他覺得幸運女神從來沒眷顧到他的頭上。
——還是考慮考慮在不驚動莫多的前提下奪取這份資料的可能性吧,天時不夠,人和來湊,事在人為啊……

提出視頻中病人發病症狀眼熟的那位議員正被奧斯頓死死盯著,他嚇得不輕——這話他也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奧斯頓侯爵怎麼一副他大難臨頭的樣子。
……隨便說,也不一定是真的。
不!

奧斯頓大聲打斷他,他從自己的位置上走下來:這是一個了不起的發現,請務必儘量回憶一下,這種症狀是不是真的出現過。這對治療和預防瘟疫非常重要。
奧斯頓真誠地盯著他:我們到現在都沒有頭緒……甚至不知道這次的瘟疫到底是什麼東西,更無從談起尋找疫苗。
他說到這裡突然看向亞度尼斯:很抱歉,二殿下,當初我說出逼迫你研製疫苗的話,實在是因為我太著急了……”
亞度尼斯搖搖頭:我知道老師一向體恤平民,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奧斯頓歎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他看著那位議員:務必要記起到底是在哪裡見過這種症狀。
那名議員見奧斯頓是真的只關心疫情,心裡松下一口氣,同時也仔細回憶起來。
應該是在大王子的……”
他說到這裡聲音越來越小,還頻頻往亞德里恩的方向瞄,總統笑眯眯的,他從自己臣下未說完的話裡聽出端倪——在大王子的公開審判會上,奧斯頓舉證的視頻中,他看到了這些畫面。
奧斯頓猛地轉過頭,盯著螢幕喃喃低語:印韋德……”
與他一同忍不住低聲說出口的是亞度尼斯——他看到了契機,反駁,並扳倒奧斯頓的契機。
這樣說來,我竟然也覺得有些眼熟,印韋德寄生蟲發病時確實是這樣……”
亞度尼斯說完緊緊皺起眉,一雙綠色眸子更顯憂鬱。
奧斯頓慢慢坐回位子上,他絕望地閉上眼睛:如果真是這樣,主星上的子民豈不是沒救了。
會議室再度陷入可怕的寂靜,這次倒不是因為無話可說,而是真正的恐懼——這裡大部分人都到場了軍事法庭對烏利爾的公開審判會,他們還記得從傳輸影像中所看到的寄生蟲與生化武器摧殘過的斯諾星。
只能用四個字形容,人間地獄。
他們沒辦法想像主星也變成那個樣子。
城牆能擋住人,擋不住蟲卵,那些蟲卵會進入土地,隨水、空氣,甚至焚燒不完全的灰塵飄散到各處,到時候他們周圍將沒有一寸安全的地方。
這真是讓人絕望的死局。
情況也並非那麼絕望。
亞度尼斯突然出聲打破會議室的寂靜,他輕輕靠在椅子背上,整個人都顯得分在纖弱:大哥手下有幾個科研小組,現在被收在我這裡……他們一直在研製印韋德寄生蟲的疫苗,我沒有解散他們,倒是提供過科研基金……可以問一下那些人的研究進展,說不定已經成功了。
這是真的嗎?!

有議員大聲叫了出來,大家呆愣之後也都回過神,紛紛露出驚喜的表情:太好了二殿下,您簡直是救星!
沒錯!沒錯!天啊!太好了,上帝果然是庇佑我們的!

奧斯頓在一旁看著會議室裡已經不受控制的一群人,微微勾起唇角,他將臉轉向亞度尼斯:這真是太好了……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我現在開始為自己在表決大會上投了反對票感到後悔了。
亞度尼斯謙遜而柔弱地笑了笑:老師做的一切都有道理……而且,我只是說可以試試,到底能發展成怎樣,我也不清楚。
奧斯頓微微頷首:好,你回去就安排這件事吧。

鹿鳴澤正要離開,莫多身上突然有什麼東西發出一陣警報聲,他做了一個抬手的動作,好像在打開自己的光屏。
過了一會兒,莫多又把資料還給帕瑞森:殿下說,製作盡可能多替代線蟲的疫苗和抗體,兩天后運往城外疫區。
什麼?

莫多冷哼一聲:事情有變,你照做就是了。
替代線蟲,又是替代線蟲……
鹿鳴澤默默將這一段對話也發送給奧斯頓——事情有變,看來他不用動手殺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以下大佬扔地雷


137 監察長的審判
瘟疫疫苗研製出來了!普天同慶!
亞度尼斯王子是這次瘟疫的救星。
這個消息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總之跟瘟疫的傳播速度差不多,這個消息很快在市民中間傳開了,多日來人心惶惶的局面終於被打破。
奧斯頓看著手錶上剛發過來的資料笑了笑,回復了三個字——回來吧。
鹿鳴澤在亞度尼斯的科研區待了整整兩天,直到眼看著他們把那所謂的替代線蟲抗體運出去,才趁機採集圖像回傳。在這期間他還發現了另外一份資料,是證明印韋德寄生蟲不能被完全預防或者治癒的資料。
建議尋找替代寄生物。
資料最後的這句話相當有深意。
鹿鳴澤兩天沒有吃飯,僅靠軍糧藥丸充饑,這東西吃了之後倒是不覺得餓,但是有種奇怪的空虛感,真不知道奧斯頓以前怎麼靠這種東西充饑。
他本來想再去駐地看看瑪麗的情況,到城門口發現管得更嚴了,除了運送醫藥的車誰都不許進出,更奇怪的是,這些兵好像換了一批人,有些看著還很眼熟。
奧斯頓派這麼多人在城門口做什麼……
鹿鳴澤不得已只好先回去,他的肉體消耗過度,精神卻極度興奮,瑪麗和奧斯頓兩邊的事都沒有著落,鹿鳴澤不知道該先擔心誰。
但是一推開辦公室的門,鹿鳴澤瞬間就沒那麼擔心了,奧斯頓就跟偷吃了蜂蜜的狗熊一樣,美得整個人都快飄起來了,他帶上門,看了奧斯頓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還笑得出來。
奧斯頓從自己位置上站起來,朝鹿鳴澤伸出手:阿澤,快來坐,真是辛苦你。我正在想你怎麼還沒回來,你就出現了。
不知道為什麼,鹿鳴澤被他拉到手腕突然覺得非常累,剛剛還好好的,奧斯頓將他扯進懷裡的瞬間,鹿鳴澤就累得想直接躺下。
奧斯頓察覺到他情緒變化,將鹿鳴澤往懷裡摟得更緊了一些,他習慣性用下巴去蹭鹿鳴澤頭頂柔軟的卷,輕聲問道:怎麼了?
鹿鳴澤閉著眼睛把臉埋在他脖子旁邊,沉默許久才搖搖頭。奧斯頓在他腦後揉來揉去,鹿鳴澤也沒什麼反應,像個絨毛玩具一樣任由他作弄,奧斯頓抱著他揉了半天,忍不住笑道:我可以理解成你在撒嬌嗎?
滾蛋。

鹿鳴澤抬起頭,用一根手指戳著奧斯頓的額頭把他推開:你告訴我,剛剛到底在偷著樂什麼,忙了兩天連口水都不給我喝……”
奧斯頓用力摟住他的腰不讓鹿鳴澤後退,拿一隻手捏住鹿鳴澤的兩腮,朝他臉上看:我看看……嗯,看著是像累慘了的樣子,光給喝水可不行,等會兒我們一起去吃東西,好不好?
鹿鳴澤翻個白眼想仰頭躲開他,然後就被奧斯頓捏著臉吻上來,他咬住鹿鳴澤的嘴唇,一邊吮一邊舔啃,鹿鳴澤躲了兩下倒叫他變本加厲,他被對方的熱情渲染,忍不住配合。思念如同裹在塑膠薄膜裡的糖漿,咬開一個缺口流出甜蜜的汁水,叫人嘗一口就忍不住繼續吮吸下去,他們只想通過緊密無間的呼吸和唇舌津液交換彼此的愛意。
“……”
奧斯頓吻夠了終於放開他,鹿鳴澤抱住他往他肩膀上趴:幹嘛你……”
給你喝口水。
“……”

奧斯頓忍不住笑著用鼻尖蹭蹭他,在他臉上親兩口:吃牛排?
鹿鳴澤心說他現在更想睡覺,但是又覺得肚子好像也很餓,便道:隨你……”
吃飯的時候我詳細跟你講。

鹿鳴澤點點頭,突然抹一把臉上被親到口水的地方:兩天沒洗澡,你也親得下去。
奧斯頓氣得往他屁股上狠狠一拍:先去洗漱!
聞到飯菜香味兒鹿鳴澤終於覺得餓了,叉子插起一大塊牛排就往嘴裡塞,奧斯頓大概早就習慣了鹿鳴澤這種吃飯方式,見怪不怪,坐在他對面優雅地切割牛排。
把整塊牛排吞掉之後,鹿鳴澤終於覺得肚子稍微填飽了一點,放慢速度慢慢享受接下來的用餐。
奧斯頓抬眼看了看他:亞度尼斯快完了。
……

鹿鳴澤差點被牛肉粒嗆到,急忙用桌上的手絹捂住嘴:什麼?
奧斯頓看著他沒說話,鹿鳴澤反應過來,用手絹擦了擦嘴: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明天,總統交接儀式上。

現在能確定的就是亞度尼斯確實做了違法亂紀的事。
鹿鳴澤發現的證據可以充分證明,亞度尼斯已經令人研究出與印韋德寄生蟲類似的寄生蟲,無論是毒性、傳染性、怪異程度……都不能與印韋德寄生蟲相比,但是他們有相似的發病特徵,有同樣高的致死率,這甚至騙過了經歷過印韋德的鹿鳴澤。
這種寄生蟲就是替代線蟲
他冤枉了麥洛奇,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能夠預防印韋德寄生蟲的疫苗——至少現在沒有,所以亞度尼斯才會想到用替代線蟲再引發一場瘟疫。
鹿鳴澤沉默一會兒,不知道想到什麼,微微皺起眉。奧斯頓倒又悠閒了,自顧自切下一塊牛排:我手裡現在掌握的證據足夠讓他像大王子一樣墮入地獄,現在他被捧得多高,將來就會摔得多慘。
鹿鳴澤微微張了一下嘴,想說的話都吞回去。奧斯頓如今正意氣風發,他的計畫也很周密,只要這樣實行下去他就可以輕易完成自己的心願。
奧斯頓吃過幾口牛肉後,察覺鹿鳴澤有些心不在焉,疑惑地問:你怎麼了?
他搖搖頭:我路過城門口時看見守城的換成了你的人,你是不是有什麼打算?
奧斯頓笑了笑: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洛伊不但聯絡了自由公會,還聯絡了駐軍……總統的親衛隊這次不管用。明天我不會讓總統繼任大典順利舉行,亞德里恩,將是聯邦最後一任總統。
鹿鳴澤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奧斯頓像一頭狼,看准了敵人的弱點就要一下子撲上去,咬住它的脖子不鬆口,他不會給任何人留有餘地。
鹿鳴澤也跟著笑了笑,主動舉起酒杯:那提前祝你成功。
奧斯頓與他乾杯,笑道:那時候你願意跟我一起麼?
我不是一直在跟你一起麼?

奧斯頓搖搖頭:也是,你一直都跟我一起。
他們又吃了一會兒,鹿鳴澤伸個懶腰:我兩天沒睡,想去休息一會兒。
我陪你?

鹿鳴澤斜著眼睛看他:別逗,你現在應該有很多事得忙,哪有空陪我。你好好準備吧,別出差錯再要我救場,就是對我最大的報答。
鹿鳴澤轉身離開飯桌,奧斯頓跟著鹿鳴澤起身,他突然從背後抱上來,貼著鹿鳴澤的臉輕輕磨蹭他:阿澤,我愛你。
鹿鳴澤沉默了一下,回過手摸摸奧斯頓的腦袋:我也愛你。
奧斯頓沒有放開他,鹿鳴澤猶豫著問:你會當皇帝嗎?
不會。
你想建立怎樣的國家?
人人平等……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地拋棄自己的性別,Omega不必去專用洗手間,Alpha不會因為發情期,因為性別而愛上一個人。

鹿鳴澤閉上眼睛,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很好,就這樣做吧,奧斯,我支持你,我會永遠支持你。鹿鳴澤說完又覺得自己其實問這些也是白問,就算他想當皇帝,他難道會反對?
……倒是不會這麼幫他了。
鹿鳴澤轉過身在奧斯頓嘴唇上吻一下:我真去睡了,你不要過來打擾我,來,用你下輩子不會挨揍發誓。
奧斯頓無奈道:會揍我的只有你……”
鹿鳴澤忍住笑意,他轉身回了房間。
不過他當然沒睡,鹿鳴澤還在擔心瑪麗,現在正事做完,該想想怎麼救她了,他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之前懷疑瑪麗被亞度尼斯控制在手中,奧斯頓跟他說出自己的計畫時,鹿鳴澤幾次想脫口而出——不要這樣,不要去刺激一個喪心病狂的恐怖分子。
但是他說不出口,他親口承諾過奧斯頓,瑪麗的事與他無關,也不可能在這種節骨眼上給奧斯頓添亂。
鹿鳴澤對這個世界沒有歸屬感,奧斯頓卻是土生土長的外星人,他對這片土地的熱愛也必定比鹿鳴澤深刻很多。
大事將成,他不能成為最後一塊絆腳石。
鹿鳴澤身上綁著金屬勾爪纜繩,夜風將他寬大單薄的外套鼓起,他像一隻蝙蝠,從監察長辦公室的窗戶裡跳了下去。
鹿鳴澤能感覺到背後有雙眼睛盯著他,但是對方沒有阻攔——這或許是他們留給彼此最後的默契,鹿鳴澤想救他的妹妹,奧斯頓想救這個世界,他們不阻攔對方,也不會讓對方的決定左右自己。
永遠信任彼此,永遠各自為政。
奧斯頓按下了接通所有議員的通訊按鈕:我收到一段視頻,想與諸君分享。
……

總統繼任大典如期舉行,一百八十隊機甲將整個大廳團團圍住,在半空中輕盈地起舞,天空各色飛行器劃過之後,在天幕上留下星火般閃耀的彩帶,奧斯頓坐在高臺的主位之一參加觀禮。
亞德里恩伸出代表承認亞度尼斯為繼承人的權杖,輕輕點在他額頭中央,給他祝福,亞度尼斯乖巧地垂下眼睛,疏淡纖長的睫毛擋住了他綠色瞳孔裡的憂鬱,但是他捲曲的半長髮搭在肩膀上,仍然向四周源源不斷散發出謙遜溫和的氣息。
他雙手接過權杖,代表總統代接。
然後是奧德里奇,眾議員,以及很少在公眾面前露面的塞西爾和他的妻子……眾人紛紛用自己的權杖點在亞度尼斯額頭上。
這場盛大的總統繼任式剛剛拉開帷幕。
亞度尼斯最後走到奧斯頓面前,嘴角帶著寧靜的微笑:老師,你能坐在這裡看著我接過父親手中的權杖,是我今天最開心的事情。
奧斯頓微笑著把自己黑色鑲嵌天藍色寶石的權杖舉起來:最開心嗎?我以為會是我落下權杖的那一刻。
亞度尼斯微笑地看著他,奧斯頓舉起權杖,天藍色寶石象徵公平和正義,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但是寶石最終沒有落在亞度尼斯的額頭上,而是左肩。
——審判!
眾人譁然。
坐在主位上的人首先看見了這一幕,有幾個人忍不住紛紛站起身,他們覺得不可思議,總統繼任大典一向是通過衛星向整個星際即時直播,奧斯頓這一舉動無疑也同時直播出去了。
奧德里奇沒有見到昨晚的錄影,他忍不住皺起眉:監察官。
諸君請稍安勿躁……”

奧斯頓打斷自己父親的話,他單手握住權杖,緩步邁向最高臺的位置: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他對亞度尼斯比對烏利爾更加嚴厲,烏利爾的審判在軍事法庭舉行,他所作所為只在幾個議員中間流傳,還給總統和烏利爾留了幾分面子,但是對亞度尼斯的審判,會在整個星際面前進行。
奧斯頓雙手舉起自己的權杖,黑色的杖柄代表莊嚴,天藍色的寶石是公平正義,當監察官當眾做出這個動作時,便證明他要以自己的性命做賭注,行使他的權力。
首先,我要檢討,在監察長的位置上二十多年,我卻從未審判過任何人。我屈從于偽善和平靜的假像,任由罪惡粉飾太平,這是我的失職。我已經錯過了二十年,希望能夠予以補償。
奧斯頓握住權杖指向二王子:第一審判,亞度尼斯賽普勒斯。
——
他熱愛,在敵人站在雲端時將他推入萬丈深淵的感覺。

奧斯頓細數亞度尼斯的罪行,從嫁禍烏利爾向斯諾星投放生化武器到地下鬥場,再到近期他利用替代線蟲傳播瘟疫為自己名譽造勢,奧斯頓沒有任何遺漏,而且隨著他的講演,他身後的巨幅螢幕上也一一羅列出亞度尼斯實驗室的資料,鐵證如山,誰都改不了。
按照聯邦法律,亞度尼斯賽普勒斯接連觸犯五大罪行,應判——”
奧斯頓微微停頓一下:水牢監禁五百年,並槍決。
他說完這一番話,現場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到,眾議員沒想到奧斯頓真的會跟亞度尼斯撕破臉,他們還在天真地以為,今天的審判只是賽普勒斯和尼古拉斯兩大家族的權力之爭。
奧斯頓甚至沒有看亞德里恩一眼:衛兵,把二王子帶下去。
亞度尼斯的狀態也很奇怪,面對奧斯頓的指責他連辯解都沒有辯解,仿佛一切看開,仿佛早就預料到今天的到來。
二王子,你還有什麼話說?
亞度尼斯盯著他的眼睛,看了許久,才搖搖頭:沒有了,老師,您說的都對。
奧斯頓沒再說話,兩名早已懵圈的衛兵將手銬套在這位新總統的手腕上,將他壓下繼承台。
奧斯頓俯視著他的背影:那麼,原因呢?
亞度尼斯背對他,卻回過頭微微一笑:輸給您的原因嗎?
奧斯頓臉上露出真切的,難過的表情:原來如此……亞度尼斯,我教你最後一課吧。
他向前走了兩步:這個世界並非遊戲。
亞度尼斯沒有說話,轉過身繼續往台下走:老師這麼會猜,就繼續猜下去吧。我倒是想知道,我是第一判,誰又會是第二……”
奧斯頓聽著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看著他的背影漸漸走遠,突然產生一種奇異的懷疑——亞度尼斯真的會是幕後那個人嗎?
但是他永遠都不會知道真正答案,因為亞度尼斯不會說,而奧斯頓也不想再查下去——沒有意義了。
第二審判……”

鹿鳴澤為了找瑪麗來到城市週邊,他想到很多種可能——甚至於,瑪麗是不是被拐賣人口的給拐走了。
他正在這時聽見奧斯頓的聲音,他的臉出現在大街上任何螢幕中,他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整個世界都聽清楚。
鹿鳴澤跟所有的普通市民一樣,停下腳步仰頭看著頭頂的螢幕,看著他親手將即將成為總統的亞度尼斯王子拉下繼任台。
天啊!這是怎麼回事?!
尼古拉斯侯爵瘋了嗎……”

鹿鳴澤目瞪口呆,他以為他會私下裡,像對烏利爾一樣對付亞度尼斯,他這是瘋了嗎?!他要把整個星際的臉扯下來踩在腳底下嗎?
……不行,奧斯頓會成為整個星際的公敵。
螢幕裡的奧斯頓卻繼續微笑著說:第二審判……”
鹿鳴澤有預感他要說出什麼話,他下意識搖頭:不不不……住嘴!住嘴傻逼!
“——
貴族!



138 為了去那裡我可以不擇手段
啪!
所有的螢幕突然全部黑屏,大約五秒鐘後,又重新亮起來,只不過螢幕上已經切換成洗髮水的廣告。
站在螢幕底下仰著臉看得專注的市民紛紛抗議:我們要看繼任大典!誰要看洗髮水廣告!
回家我就把這種洗髮水全扔了!

鹿鳴澤看著奧斯頓的臉在大螢幕上消失,心裡倒是松了一口氣,他聽見周圍的人正迷茫地議論著這件事:剛剛監察長說什麼?他還要審判誰?
被問的那個人沒好氣地說:我還想知道呢!播到一半就結束了!話說尼古拉斯侯爵拿著權杖的樣子真是帥爆了,我看過以前繼任大典的錄影,從來沒覺得監察官有這麼帥!
我也從沒覺得藍色和黑色這麼相配!啊啊啊!

然後他們的話題就轉向了諸如回去買套藍黑色的套裝支持侯爵blabla……”
鹿鳴澤默默黑線了一下——剛剛他分明清清楚楚聽到貴族兩個字,他們為什麼聽不清?難道是因為他本身知道奧斯頓要做什麼,大腦自動補全他沒說出口的話?
但是也有可能是奧斯頓一個貴族,說自己要審判貴族很令人吃驚,所以大家都自動認為他說的不是這個?
話說普通吃瓜群眾對政治的關注度可真非常低啊,就沒覺得有哪裡不對麼?他們剛剛可是差點看完一場完整的政變!
鹿鳴澤發呆時也成了別人眼裡的異類,他一身黑色勁裝的打扮站在人群中很扎眼,沒多久他就聽有人指著他竊竊私語:我聽他讓侯爵閉嘴。
對,他還罵人家傻逼。
他是不是聽到了……”
去問問……”

鹿鳴澤背轉身抹一把冷汗,快步離開那裡,找瑪麗的事情只能繼續往後拖,他還是趕緊到奧斯那裡看看,這個人不要真的做出什麼傻事。
……不省心。

所有的機械都停止工作,奧斯頓看向站在總開關旁邊的人,他把權杖豎直杵在地上,沉默地看著他。
奧德里奇面無表情地說:監察長,你做得太過分了。
您現在是以什麼身份跟我說話?公爵?父親?還是特殊議院的成員之一?

現場有很多人,卻沒一個人說話,剛才奧斯頓要對政敵動手,現在他們父子倆吵架,哪個情況都不是外人能插嘴的,他們最好還是乖乖看著吧。
奧德里奇隨口問道:區別?
奧斯頓笑了笑,他從臺階上走下來:在貴族圈與私人感情方面,自然是聽您的,但是在這裡,我是監察長,您是議員,國家面前沒有父子親情,而貴族,也不該插手政治。
奧德里奇毫不退縮地看著他:那麼我以議員的身份建議你停止這種瘋狂的行為,監察長向來只有審判個人的權力,而沒有審判一類人的權利。想審判所有貴族……難道你認為所有的貴族都有罪?
所以我沒有特指某一個人有罪,而是說在坐的各位,所有擁有貴族頭銜的人,都正在享受超越應該擁有的權利,而我今天所要審判的正是這種權利。

亞德里恩這時也站了起來——剛才奧斯頓審判亞度尼斯時當著整個星際的面,他的證據非常充分,事情的真相鮮血淋漓,亞德里恩當然不敢站出來包庇自己兒子,但是現在沒有即時直播,他要行駛總統的權利。
他臉上不再掛著笑容,眉頭緊皺:奧斯,不要再胡鬧了。貴族就是貴族,平民就是平民,不可能混為一談,我從來沒聽說過哪個國家能夠將所有人平等看待。我現在以總統的身份命令你,從那裡下來。
尊敬的總統先生,很抱歉,您沒有這種權利。

奧斯頓站在那裡對眾人微笑,他知道自己現在正站在所有人的對立面,支持他的人在城牆外面,而他卻身在城牆之內:檢察官行使審判權的時候,任何人不得打斷,如有異議,則在審判之後提交證據,重新審判。
這是初任總統留下的規矩,自它誕生那日起,它就成了擺設,因為不會有任何人選擇站在總統的對立面。同時,奧斯頓還有一句話沒有說——被推翻審判的監察官將被終身剝奪權利,視罪行和造成的影響而定,是否執行死刑。
恕我直言,您口中所謂的貴族就是貴族,賤民就是賤民,已經違反了聯邦法律第二十四條——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如果您還在懷念一個如同格萊斯一樣的強權國家,那沒有必要建立聯邦政府。
奧斯頓言辭犀利,單槍匹馬的解釋卻略顯蒼白。在場的人看他就像看一個天真的孩子,他只是在嚴格按照理論來執行而已。
有議員上前勸說:監察長,大家都知道那條法律如同兒戲一般,誰都沒有執行過。
奧斯頓驚訝地說:所以我現在要糾正這個錯誤。
……”
我知道您在說什麼,這是慣例,但不代表慣例就是對的,既然知道是錯,為什麼還要一錯再錯?

另外一個議員突然站出來:驟然改法有礙國家穩定,奧斯頓,你想成為千古罪人嗎?!
奧斯頓看向他,微微一笑:我知道您是貴族,您在維護自己的特權。
那名議員被這樣赤裸裸地揭穿目的頓時面紅耳赤——大家都知道自己是在為一己私欲據理力爭,但是不打著為了國家為了市民的旗號,好像就不能理直氣壯。
我也希望我們的國家強大昌盛,而我現在,正在為了這個目的而努力。諸君,稍安勿躁,不如先跟我一起看點東西如何?
奧斯頓見過這個世界的黑暗,他是一個有耐心的人,從他得知這些事情之後就在留意,不但放在腦子裡,也放在了心上——或許當時奧斯頓只是產生了一個念頭,有一瞬間惻隱之心,他想,為什麼這麼悲慘的事沒有人來管?
善良而軟弱的人會對他人的悲慘經歷感到難過,更多的卻是漸漸習慣這種悲慘,對生活逆來順受,奧斯頓覺得自己並不是那麼善良,他從第一天看到這些事情時就在想,他們不應該習慣,應該反抗,應該改變。
奧斯頓漸漸地明白了,正是因為他們弱小,因痛苦發出細微的呻呻才不會被人聽到,所以他熱愛權力,因為只有掌握了巨大的權力,他說的話才有人聽。
奧斯頓早就給自己定位,他不是鼓吹者,他是執行者,早晚有一天他要讓所有人明白他們是錯的,慣例和習慣也是錯的,他要將這個世界的黑暗撕開在陽光下晾曬。
——只能是他。
他給眾人看的是一段紀錄片一樣的真實剪輯,他們不能反駁這是假的,因為紀錄片中有在場所有人熟悉的景象,有他們的農場,有他們雇傭的長工……當然也有那些長工平凡悲慘的生活記錄。
這是羅傑斯家中的牧場,這麼大的面積,都是他一個人的。但是還有很多農民因為買不到地而挨餓——有錢都買不到土地,因為土地是貴族私人所有,沒有土地農民怎麼吃飯?沒有土地的農民只能給貴族做雇工,他們不是農民,而是奴隸。
被點到名的議員有些緊張:那是我的父親留下來的。
奧斯頓微笑道:不,它是國家的,土地怎麼可能為私人所有。好了,我並不是針對你一個人,而是說在場的諸君——我不過舉個例子而已。你們現在覺得將弱者壓迫在武力之下是最安全的辦法,但是當走投無路的人越來越低,他們會團結起來,比任何人都強大。
貴族們並不明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奧斯頓也不想對他們解釋太多:我不想改變大家的生活習慣,但是請貴族在政府辦公廳保持沉默,請嚴格執行聯邦法律的規定,請廢除貴族特權!
亞德里恩突然笑了一聲:奧斯,你說了這麼多,不覺得可笑麼,你自己也是平民養大的,你也是貴族,有什麼立場對貴族做出審判?
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能視而不見。

奧斯頓握著權杖指向前方:廢除貴族特權一事,請從我開始。我在此宣佈,我放棄自己作為侯爵的一切特權——優先享有最優資源,優先享有優秀配偶,優先享有公共設施的使用。我願意做一名平民,明天之後,我要這個世上再也沒有貴族。
奧斯頓說完摘下自己胸前象徵侯爵頭銜的徽章,輕輕放在桌子上,然後笑著看向眾人:到你們了。
他這一舉動算是徹底激怒了議員們——這個世上再也沒有貴族?!開什麼玩笑!他們引以為榮一生的頭銜豈能被他幾句話就剝奪。
我抗議!
我也抗議!

奧斯頓背對著他們微微勾了勾唇角:是嗎?你們拿什麼抗議。
貴族的榮譽……”

那人的話沒說完,暗下去的大螢幕猛地亮起來,藍色螢幕被分割成許多小格子,一個小格子出現影像,一條細長的尾巴從格子中間略過,然後顯出亞伯特那張冷漠臉。
鏡頭猛地拉遠,他身後無數核兵器炮口正對著這邊,亞伯特的聲音傳過來:準備就緒。
其他的小格子也陸續亮起,有辦公廳地下室的鏡頭,麥洛奇正笑嘻嘻地握著資訊素干擾裝置總開關朝他們揮手;有駐地的鏡頭,洛伊站在駐兵們最前面,他們一齊端起槍,整裝待發;還有自由公共、守城……無一不在向這些貴族傳達一個資訊——
這不是商討,而是命令。

原本用來跳機械舞的機甲突然騰空而起,槍口對準了包括尼古拉斯公爵在內的眾位貴族。奧斯頓轉過身,臉上仍然掛著和煦的笑容:放棄你們的勳章。
他當然想用和平的方式進行變法,但是武裝力量是最可靠的保障——只有強者才有憐憫他人的權利。
在場所有人顯然都沒有想到奧斯頓會做出這種事,他甚至聯合不肯歸順聯邦政府的樊撒星——這已經是叛亂的範疇了!
但是沒有人敢提出質疑,他們只要多說一句,就會被身後的機甲打爆腦袋。
奧斯……”
奧德里奇突然歎了口氣:你這樣難道不也是恃強淩弱。
我的父親,您首先想到的應該是為什麼這些人都願意站在我這邊。

奧斯頓走到他身邊,伸出手,輕輕捏住了他胸口的勳章:你們早已盡失民心。
奧德里奇把他的手打開:我自己會取。
奧斯頓笑了笑走回自己的位置,他將權杖放下後朝眾人伸出手:請。
——
你為什麼要去那個時代?

——我不確定它是最好的,但是我能確定,現在所見的這個時代令人噁心。
——所以,為了去那裡,我可以不擇手段。


139 你是不是私底下給我戴了很多頂綠帽子
鹿鳴澤趕回來時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他沒看到繼任大典,也沒看到奧斯頓把槍頂在貴族們腦袋上逼他們放棄勳章。
他一進門就發現奧斯頓正專心致志伏案,用鋼筆快速地寫著什麼,聽見聲音抬起頭來,朝鹿鳴澤綻開笑容:又到處亂跑,回來了?
對方臉上表情雲淡風輕,仿佛他在大街上看到的那個舉著權杖渾身充滿殺伐之氣要跟貴族魚死網破的人不是他。
鹿鳴澤扶著門框喘勻了氣才走進來:你沒事吧。
我在辦公廳待著能有什麼事?倒是你,現在外面亂,還到處跑。

他這時才想起自己最後與奧斯頓分開時告訴他要去睡覺,雖然心裡明白對方默許了他的行為,但是現在正大光明從屋外進來,心裡仍然有些不自在。
鹿鳴澤含糊地應道:唔。
他進了房間之後,先拉開窗簾往外看,見窗外一片寧靜景象,才轉過頭看向奧斯頓:事情最後怎麼解決的?還是根本沒有解決?
奧斯頓只看著他微笑,看起來像在說你猜
鹿鳴澤的爆碳脾氣碰上奧斯頓這種關鍵時刻打太極的人就容易被點燃:知道點輕重好不好?!都什麼時候了還老神在在!
奧斯頓笑著把他拉過來,順手摟住腰:那你先告訴我你去哪兒了?
鹿鳴澤扒開他的手:你知道還問!
但是我想聽你告訴我。

奧斯頓的胳膊又從另外一邊纏了上來,還拉著他抱進懷中。
鹿鳴澤對他這種膩乎乎纏人的功夫無計可施,只好妥協:我去找瑪麗了……她失蹤這麼久,一點消息都沒有,我擔心。
你不早點跟我說麼?

鹿鳴澤懶得理他——他不可能事事都依靠奧斯頓,而且還在這種節骨眼上,難保不又是亞度尼斯的一條詭計。奧斯頓為了自己的理想可以不擇手段,那亞度尼斯為了贏,就更加可以不擇手段。這種情況下他怎麼可能讓奧斯頓為瑪麗的事情分心?更不能讓亞度尼斯有機會利用瑪麗要脅他。奧斯頓幹的是關乎幾千幾百萬人性命的大買賣,一點不能有差錯。
鹿鳴澤心裡壓著事兒,一時都輕鬆不起來,他只能安慰自己——沒有壞消息就是好消息。
奧斯頓見他不說話,只好跟他聊些別的:那你現在知道瑪麗的行蹤麼?或者她去向哪裡?
鹿鳴澤皺著眉搖搖頭:我只在社區監控裡看見她出門往南邊走了,但是再之後她去了哪兒就不清楚。我一直向南追出去,倒是有人說見過……但是到近城牆那裡就再也沒有音訊。
奧斯頓抱著鹿鳴澤的腰仰起頭看他,後者忍不住捏住他的鼻尖:幹嘛。
奧斯頓握著鹿鳴澤的手拉到胸口:你真心為某個人操心的樣子真好看,如果你以後只為我的事操心就好了。
“……
肉麻死了。

奧斯頓抱緊他的腰,把臉埋在鹿鳴澤胸口:我給你看樣東西。
鹿鳴澤有些煩心:我現在不想看,你先跟我說說,你這邊沒事了嗎?如果沒有大問題,我要再出去找一找瑪麗……我擔心她。
奧斯頓拍他屁股一下:起來,給你看能找到瑪麗的東西。
奧斯頓帶鹿鳴澤來到密室,然後在密室中又推開一扇門,鹿鳴澤驚訝地看向他——之前他們兩個在這裡面待了那麼久,居然都沒注意到這裡還有一扇門。
……不過那會兒他也沒太多閒置時間可以注意這些,他深陷在奧斯頓的發情期中不能自拔。
那扇門內的房間不大,四周牆壁都是封閉的金屬,一面牆邊放著一台巨大的電腦,無數線路密而不亂地延展開來,鋪滿整個房間。鹿鳴澤驚訝地看了一會兒,問:這是……什麼?
他甚至產生了一個怪誕的想法——比如奧斯頓下一秒就要揭下□□說:你看我其實是個宅男。
我叫它天空之眼。

鹿鳴澤突然想起第一次到主星時,奧斯頓警告他不要隨便在外面胡鬧,不然會被監視他的人發現,他最初甚至連頭盔都沒敢摘下來。那麼天空之眼……顧名思義,應該是屬於監視器之類的東西吧。
果然,奧斯頓緊接著就給他解釋了天空之眼是什麼樣的存在:它是用超高圖元製成的監視網路,主機連在衛星上,所有發生在監視器下的事情都能通過它看清楚。
所有的事?那就說明,他可以通過這台機器看到瑪麗的去向。

奧斯頓點點頭:我現在把它定位到瑪麗失蹤那天出現過的地方,說不定能找到線索。
鹿鳴澤急忙湊上來:好,你快點弄……早知道有這種機器,我就應該早點告訴你瑪麗失蹤的事,這麼多天也不清楚她有沒有出事……”
奧斯頓把介面打開,螢幕上首先出現的是一顆藍綠色的星球,正是主星全貌觀,他把定位放在鹿鳴澤家的位置後,一點點縮小範圍,從一顆星球縮小到一個社區的範圍,竟然也還能看清楚畫面,鹿鳴澤幾乎要被這種先進的科技驚豔。
他找到地點之後開始找時間定位,奧斯頓歎口氣:你不要自責,太早告訴我沒用……主機在今天之前都沒有空餘時間做其他的事。
鹿鳴澤這才想起來自己詢問的事情被他岔開話題:今天的事情到底怎麼樣了?亞度尼斯呢?還有那些貴族……”
他說完心裡竟有些難過——鹿鳴澤本以為自己對奧斯頓變法這件事抱著無所謂的態度,他心裡首先已經將他們兩人劃分為兩個世界的人,這個星球最終如何,鹿鳴澤代入感不是很強,但是當他真正錯過他人生中重要的時刻時,鹿鳴澤又覺得很不舒服。
……不得不承認,他很在意奧斯頓。
在想什麼?
鹿鳴澤正發著呆,奧斯頓卻突然靠過來,把他摟進懷裡。鹿鳴澤愣了一下,回抱住他:沒事,我在想……”
如果他們不是生在這樣的世界裡,會不會很好。
鹿鳴澤最終搖搖頭:沒什麼,你接著說。
亞度尼斯被我關起來了,他至少要坐五百年的牢再被執行死刑。

鹿鳴澤忍不住噴笑:五百年?不都爛成泥了,怎麼執行死刑?
怎麼會,幸運的話他還能活得挺好,只不過不年輕罷了。
——
差點忘了,這是一群能活好幾百年的老妖精。

貴族們呢?
暫時關了起來,有幾個貴族舊部不肯接受政府收編,我就多關他們幾天。

他笑著看向鹿鳴澤的眼睛:是不是覺得我挺壞的?
確實,你應該借機當皇帝。

奧斯頓認真地說:我對那種事沒興趣,而且我已經找到一批合適的領導者,將來……就看他們的了,我還是比較喜歡做監察官。
鹿鳴澤翻個白眼——所以這傢伙要做攝政王,而不是台前那個?
奧斯頓突然又說:其實我本來想將這個位子就給你……”
鹿鳴澤微微低下頭看著他,對方灰色的眸子裡藏著不知道是欣喜還是僥倖:不過你好像也不感興趣。
鹿鳴澤喉頭微微哽了一下,他看著奧斯頓良久,說道:我沒有那種才能。
他不像奧斯頓,眼裡看著錦繡江山,他眼裡只容得下幾個人。這並不是自謙的話,奧斯頓如果是天生的救世主,那鹿鳴澤就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接近於公正無私的神,一個有過多七情六欲,鹿鳴澤做不到真正的公平。
……就算當了頭領,大概也會是個昏君吧。
奧斯頓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他回頭看了螢幕一眼:好像搜索到了,瑪麗在這裡。
鹿鳴澤一下撲在螢幕上,緊緊盯著那個紅點:她手裡拿著什麼?!
冷靜點……似乎是麵包。

畫面放大,包裝袋子上的字顯出來,鹿鳴澤松了一口氣——是社區門口的便利店買的麵包,瑪麗應該只是想吃早飯。但是在她轉身回家的時候,她突然被一個人叫住,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什麼,瑪麗便跟著他上了車。
鹿鳴澤緊緊盯著那個人,奧斯頓也跟著皺起眉頭。
——“老師,我給你準備了一份小禮物。
奧斯頓看了鹿鳴澤一眼,見他臉上神色凝重,默默覺得還是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他比較好。他許久才慢慢說道:我也不認識這個人,不過我猜……他也許跟亞度尼斯有點關係。
鹿鳴澤猛轉過頭,奧斯頓下意識往後躲了一下:猜測。我們去問問他?
兇手會告訴你他就是殺人犯嗎?!

鹿鳴澤咬著牙磨了幾下——亞度尼斯!這個混帳玩意兒,不管是不是他,他這次都要把他打到報廢!
軍靴在空曠的走廊上極速踏步前進,伴隨鐵鍊嘩啦啦的響聲,一個透明牢籠被從水底拉上來。這裡是比巴薩爾克監獄看守還要嚴密的軍方水牢,關押的都是刑事要犯。
鹿鳴澤看到了透明玻璃對面的人。
亞度尼斯比上次見到時還要蒼白,身形也仿佛在一夜之間消瘦很多,更顯得他憔悴乖巧,唯一沒變的是他那雙憂鬱的綠色眸子,望向鹿鳴澤時,帶著看透生死的瘋狂。
鹿鳴澤看了他許久,突然問奧斯頓:他怎麼鼻青臉腫的。
旁邊的人明顯沉默了一瞬間,然後目不斜視地說:偶爾……虐囚。
“……”

鹿鳴澤神色複雜地看向他,後者微笑沒變,一隻手抬起來搭在鹿鳴澤手背上:我給你出氣,不是故意打他的。
鹿鳴澤幽幽地說:我知道,你一直有跟囚犯玩SM的癖好,私底下說不定給我戴了很多頂綠帽子。
不是,我沒有……”
行了你住口。

他抬起手擋在奧斯頓唇前,然後對亞度尼斯喊話:二王子,我妹妹是不是你抓走的?
亞度尼斯微微低著頭坐在那裡,沒有搭理鹿鳴澤,後者皺起眉頭:亞度尼斯!說話!瑪麗到底是不是被你的人帶走的!
亞度尼斯這時終於抬起頭,朝鹿鳴澤看一眼,然後冷漠地轉開視線,表情明顯在說凡夫俗子不要跟我說話”……之類。
鹿鳴澤被他這一眼看得青筋都快跳起來了,他握緊拳頭咬著牙又問:我問最後一次,瑪麗到底在哪裡!
亞度尼斯這回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靠著牢籠內壁閉上眼睛。
你他媽——”
奧斯頓一把抱住鹿鳴澤的腰,讓他不至於真的跳進去跟亞度尼斯拼命,卻在一旁煽風點火:我就說他很讓人生氣吧……你是不是也很想打他。
雖然他自己有時候會有淩虐傾向,但是正常時間控制得滴水不漏,面對亞度尼斯卻幾度差點被挑起怒火。亞度尼斯這種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屬於非常強大的範疇——他沒有畏懼,也沒有愛,即便對誰有過恨,做了這麼多喪心病狂的事情,也早就有冤報冤有仇了,人性該有的弱點都沒有,沒辦法對他進行審訊。
奧斯頓上次來見他,是為了揭開幕後之人真正的面紗,但是不管他怎麼問,亞度尼斯都拒絕談話,說來說去就那一句——老師自己猜吧。
奧斯頓心裡有些猜測,亞度尼斯恐怕是真的幕後之人,只不過他不願意就此認輸罷了。
——“對了,我還為老師準備了一個小禮物。
奧斯頓的回憶到此為止,因為他的思路被亞度尼斯打斷了,對方輕聲道:我送老師的禮物,是平民的樹。
奧斯頓與鹿鳴澤一起愣了愣,前者馬上反應過來:在天塹。


140 再不閉嘴我就強姦你
天塹之所以被稱為天塹,就是因為它陡而深,兩邊是高聳的懸崖,中間的溝壑幾乎在陷在雲霧裡。在天塹,其中一邊的懸崖如同鋼刀一樣直直插向天空。
這裡其實已經發展成了一處旅遊景點,峰險路滑,沒人敢爬上去,大家都在懸崖底下看一眼,權當自己征服過這裡。
鹿鳴澤和奧斯頓從飛行器上下來之後,兩個人站在懸崖底下向上看,頭頂雲霧繚繞,不但美,還險。鹿鳴澤罵了亞度尼斯一路,嗓子眼冒煙似的,看見這個地勢又是直接爆粗:操!
亞度尼斯這喪心病狂的混帳,就把瑪麗綁在這種地方?人站在路邊,風一吹都要掉進深淵裡面去了,就算不掉進去,光看著都能嚇破膽。
奧斯頓見他表情猙獰,恨不得立刻沖回去宰了亞度尼斯,便勸道:好了,歇歇你的嘴吧,先救人再說。
鹿鳴澤看了奧斯頓一眼,忍不住問道:這個地方跟平民的樹有什麼關係?
奧斯頓指著頭頂:你抬頭看。
雲忽然被風吹散,那段筆直地插入晴空的懸崖上長滿了鬱鬱蔥蔥的樹木,雖然離得遠,鹿鳴澤卻奇異地可以看見樹上生長著一顆顆紅色果實。
是果樹?
奧斯頓點點頭:這些果樹是特地從別的星球移栽過來的,它們根部非常發達,能在地下糾結成束。這裡地勢極高,但是懸崖上土質疏鬆,全靠地下盤根錯節的樹根支撐泥土石頭,機器人和飛行器都不能上去,它能夠承受的重量很小,只能靠人工攀爬。為了繼續保護這裡的景致,政府每年都會出錢,將上面死掉的樹砍掉,種上新樹。這是一個本該早在一百年前就被風化侵蝕而消失的地方,卻因為這上面的樹到現在都存在著,而且每年都為政府創收。
鹿鳴澤漸漸明白這裡的樹為什麼被叫做平民樹——只有為了生存,為了賺錢,才會有人願意鋌而走險把樹種背上去種上去,這種人不可能是貴族,只會是平民。
奧斯頓又說:不過即使這樣,這個地方也支撐不了多久,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倒塌了。
我沒聽說過這個景點,真叫平民樹?

奧斯頓笑著看向他:這是我取的名字,在外界他名叫貴族天塹。
“……”

不論是樹在外界的名字,還是平民樹的由來,都沒讓鹿鳴澤覺得有多意外,作為旅遊景點來說,叫貴族天塹總比叫平民樹更吸引人,這世上也只有奧斯頓這麼在意這些樹到底是怎麼上去的,又是什麼人把它們背上去的。
鹿鳴澤抬腳往懸崖上走:看起來挺嚇人的,不過應該不難,我上去試試。
等等。

奧斯頓抓住鹿鳴澤的手腕,皺眉道:我記得你恐高。
我不看下麵就是了,沒事。而且這是救人的事,哪裡顧得上恐不恐高?

奧斯頓還是不放心:算了,我派人上去吧。
鹿鳴澤搖搖頭,直接拉開他的手往前走——他自己也是最末的兵,這個地方危險,誰上去都一樣,更何況瑪麗是他的妹妹,更沒理由讓別人代替他去冒險。
奧斯頓在後面看著,拿過飛行器裡的繩索跟上去:我跟你一起。
別,你整天在懸崖邊上走,好不容易走到頭了,現在跟我一起上去……出意外怎麼辦?你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

奧斯頓聽他形容的有趣,一邊跟上去一邊笑道:我天天在懸崖邊上走,早就熟了路,跟你再走這回又怎麼樣。
幾名警衛員見奧斯頓要去爬那麼危險的地方,不由地站出來想保駕護航,奧斯頓卻擺擺手:你們在這裡等著就好。
天塹之上樹木鬱鬱蔥蔥,腳下泥土踩著也奇異非常,表面鬆軟,再往深處,就會踩到盤結的樹根,堅硬無比。
鹿鳴澤不太往旁邊看,只能看著腳下的路往上爬——他倒不是那種站在高處就會嚇得尿褲子的類型,只不過會精神緊張。
奧斯頓察覺到他的異常,伸手握住鹿鳴澤的手,牽著他穩穩地向前走。
鹿鳴澤覺得這樣有點慫,開始沒話找話:你知道這個地方叫平民樹倒是正常,但是亞度尼斯怎麼也知道?他不像那種……對這些事上心的人。
奧斯頓沉默一下:我曾經帶他們來過這裡。
鹿鳴澤想了想,瞬間恍然大悟:喔,生動型教學,耳濡目染啊,幹得不錯,你怎麼沒幫他們樹立起健康的人生價值觀?一個個不是變態就是暴力狂。
他說完又突然想起,自己旁邊這個人好像就是個變態暴力狂,教的學生這副德行,合情合理……
奧斯頓不知道鹿鳴澤在想什麼,整個人都有點憂鬱:他們都不學好,我告訴他們平民生活艱苦,他們學不會,教他們政局中風雲詭譎,他們倒是學得挺好,在亞德里恩面前明爭暗鬥……又蠢又毒,該全部回爐。不提也罷。
鹿鳴澤卻覺得亞度尼斯能記得這裡叫平民樹,倒不至於那麼差,至少把奧斯頓的話記在心裡了。
不過……我倒沒想過亞度尼斯還記得平民樹這個名字,不是無藥可救。
——
不過這話從奧斯頓的嘴裡說出來怎麼就那麼彆扭?!

鹿鳴澤面無表情地瞥他一眼:他是特地說來諷刺你的,還高興成這樣……你要不要回去抱抱他,給他發朵小紅花?德行!
他說完就甩開奧斯頓大步往前走了,後者被莫名其妙地甩了兩顆大白眼,摸不著頭腦,只能趕緊跟上去:阿澤……你慢點走,等等我啊,我又哪裡說錯了……”
他們又往上爬了一段距離,頭頂光線開始變得微弱,雲霧更濃,灰濛濛得好像要下雨。這時他們也正好到達天塹最頂附近,但是連瑪麗的影子都沒見到。奧斯頓剛想問鹿鳴澤有沒有辦法聯繫到他,後者抬頭張望一圈,隨即張開手擋在唇邊,朝周圍喊:瑪麗!!你在不在這裡!!
奧斯頓在斯諾星也沒見過這種原始的通訊方式,愣了一下,然後跟鹿鳴澤一起喊起來——在高處,通訊確實用喊得更有效。
他們喊了沒幾聲,便聽雲霧那邊傳來中氣十足的回音:鹿……鹿哥!鹿哥!我在!!
鹿鳴澤與奧斯頓對視一眼,眼睛裡迸出欣喜:在上面!
後者點點頭:我們繼續往上爬。
但是他們沒走出去幾步,鹿鳴澤又聽瑪麗帶著顫音焦急地說道:別上來,找個體重輕的上來!這裡要塌了!
鹿鳴澤暗罵一聲,回頭對奧斯頓道:你在這裡等著,我自己去!
阿澤!

鹿鳴澤這次連回頭都來不及,直接跑進霧氣中消失了。奧斯頓不敢貿然跟上去,瑪麗的話一定不是胡說,因為這裡確實土質疏鬆,上去的人越多越危險。他想了想,轉身往會走,並拿出對講機:秘書處,給我派三架機甲過來,地點在天塹。不要廢話,按照我說的做,儘快!
天塹再上的一段路變得更加陡峭,這裡已經沒有果樹生長,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濕滑青苔,鹿鳴澤踩上去便覺得腳下顫顫地晃,他只好壓低重心,幾乎是匍匐著爬上來的。他很快看見了瑪麗,他被綁在懸崖最外側,吹過一陣風來,整個懸崖都在上下晃動。
瑪麗顯然也看見了鹿鳴澤,她很驚喜,卻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甚至不敢大聲說話——這種情況下,任何一個細微的重心移動都可能導致他們一起摔下去。
哎!哎……別動……你別亂動!
鹿鳴澤正想靠過去,瑪麗卻突然繃直身體,整張臉都要皺起來了。鹿鳴澤有點懵,他遲疑道:我還沒爬啊。
瑪麗一雙眼睛往後面轉了轉:是他!他在動!可惡……”
鹿鳴澤這才看清楚,瑪麗並不是一個人掛在懸崖上,他身後還綁著一個人,對方用後腦勺對著他,鹿鳴澤看不清楚那人到底是誰,不過這種天氣,即使不是背對也看不清,鹿鳴澤只好讓瑪麗抓住他:我過去把你們解開,然後你自己爬下去,知道嗎。
瑪麗點點頭,鹿鳴澤這才繼續往那邊靠近。
好在直到他到了瑪麗跟前,懸崖也只是晃得更劇烈了一些,並沒有斷裂或者崩塌的趨勢。他用匕首把瑪麗與那個人之間綁著的繩子隔斷,然後代替了瑪麗的位置。
你自己先挪過去……這是誰?怎麼也被綁在這裡。
瑪麗趴在地上慢慢往外爬,背對鹿鳴澤說:貝爾!他被抓了!
鹿鳴澤一愣:誰?
他低下頭正對上對方抬起的臉,鹿鳴澤隱約記得這張臉,但是卻有些想不起來:……”
滾開!不要碰我!
貝爾突然朝著鹿鳴澤大吼,後者清晰地從他眼底看到了憎惡。鹿鳴澤感到很奇怪,他之前並沒有見過貝爾……
你閉嘴貝爾!讓鹿哥救你下來!

鹿鳴澤還沒來得及說話,在前面慢慢爬的瑪麗就先忍不住吼起來,她在懸崖上被凍了這麼長時間,整個人都快變成冰棍了,手腳還哆哆嗦嗦的。但是她知道必須靠自己的力量爬下去,鹿鳴澤不可能一個人負擔他們兩個——更何況有一個還是柔弱的Omega
我不用他救我!我要殺了你!
鹿鳴澤完全弄不清楚狀況,貝爾已經一頭撞進他懷裡,他手裡如果有把刀,可能就捅進他胸口了——不過很可惜,一個Omega在經歷過這種寒冷後,手腳的靈活程度還比不上瑪麗,他也打不過鹿鳴澤。
殺人兇手!你這個殺人兇手!
瑪麗聽不下去,忍無可忍地尖叫著,用後腦勺跟貝爾吵起來:鹿哥不是兇手!你給我閉嘴!
他是!是他殺了我哥!
操你大爺!不是!
是!!就是!!你居然罵我!你們兄妹倆合起夥來騙我哥!!你當初住進我們家就是有陰謀的!你不要臉!

瑪麗大概被氣瘋了:我呸!你再不閉嘴我強姦你信不信!
嗚嗚嗚嗚……”

鹿鳴澤臉上黑了好幾度,瑪麗什麼時候學會這樣說話了:“……好了!都閉嘴!要吵下去再吵!
他輕易抓住了貝爾的胳膊,然後將他扭成一個方便拎起來的包裹,他也終於在貝爾的謾駡聲中記起來對方是誰。
蓋文的弟弟……也挺好,省得他再去救一次了。
但是貝爾很不配合,從第一次見面鹿鳴澤就知道他也是一個性格執拗的人,鹿鳴澤攬著他的腰往回爬時,貝爾非常不配合,鹿鳴澤只好把他整個抱緊:別鬧了!我答應了你哥哥救你出去,你想死在這裡嗎?
貝爾安靜了一瞬間,然後崩潰了:你居然還敢跟我提他!!
他突然使出全身力氣往鹿鳴澤懷裡狠狠一撞:我跟你同歸於盡!
天塹上本來就不堅固,貝爾來這一出讓整個懸崖猛地晃了晃,鹿鳴澤重心不穩地朝旁邊倒下去,瑪麗原本在前面爬得好好的,被這一晃幾乎掉下去。
滾!瑪麗!滾下山!
瑪麗反應迅速地抱住腦袋團成個球,然後順著懸崖滾了下去,她這樣雖然會受點傷,總歸不會掉到底下,但是這邊貝爾趁機又往下壓了壓,懸崖立刻往下沉,腳下的泥土石塊哢哢地往下掉。鹿鳴澤見情況不好,直接爬起來往那邊跑。但是懸崖太脆弱,他還沒跑上兩步,整個頂端就掉了下去。
鹿鳴澤腳下一空,人就在半空中了。
鹿哥!!啊——!!!
鹿鳴澤聽見瑪麗的尖叫,他想看看對方到底怎麼了,卻感到一陣罡風貼著他的臉刮過去,懸崖竟盡數崩潰,連抓的地方都沒有,他整個人都掉下了懸崖。
——完蛋了!


141你願意跟我結婚嗎?
鹿鳴澤只來得及抓住貝爾的衣服,他們兩人就一起掉了下去,其實剛剛發生的事情鹿鳴澤沒怎麼看清楚,總覺得是懸崖先崩潰斷裂,然後他們才一起掉了下來。
……為什麼?地震嗎?
但是他已經沒時間想到這麼多了,失重感讓鹿鳴澤差點厥過去——他的恐高大部分源於失重感,他一把抓住眼前一條柔軟的藤,但是藤蔓根系早就脫離了懸崖,即使抓住他還是掉了下去。
鹿鳴澤有一瞬間腦子裡是空白的——面臨死亡時,他自己也無能為力。
但是還沒等他產生什麼絕望的情緒,他就直直地掉進一個柔軟的墊子裡——或者說他是被墊子抓住了。鹿鳴澤睜開眼,正對上一隻巨大的機械臉,他帶著鹿鳴澤極速向後褪去,枯枝和落石不斷從身邊掉下去,鹿鳴澤終於看清楚剛剛地震的源頭,他現在被一架變形的機甲抓在手裡,這裡樹木相互遮蔽,機甲在其中移動起來非常困難,它不可以慢速,光是躲避這些樹枝就很困難,再加上它移動時帶動的氣流和風,一不慎就會將整個懸崖摧毀。
落地後鹿鳴澤第一反應是去看瑪麗,瑪麗被另外一架機甲抓在手裡,對方好像知道他在看自己,站起來朝鹿鳴澤搖晃胳膊。貝爾好像嚇暈過去了,蜷縮在一旁緊緊閉著眼睛,滿臉我已經跟仇人同歸於盡了的表情,令人哭笑不得。
懸崖開始崩塌,兩架機甲毫不猶豫地踩上其他還沒有崩毀的地方跳走,鹿鳴澤坐在機甲手裡,猛烈的山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卻無法令他分神片刻——掉下去那一瞬間,鹿鳴澤突然確定了一些事情,他一向敢於直面自己懦弱的一面,敢於承認自己怕死……但是,剛剛那一瞬間,他不是感到害怕,而是……
遺憾。
機甲徹底到達飛行器停泊的山坳後,懸崖已經全部崩毀了,什麼平民樹,貴族天塹……全部看不見了,殘留在山峰之間的煙塵漸漸飄散,這毀掉整個山崖換來的悲壯景色,令人不由想到王朝興衰、榮華富貴皆如過眼雲煙……
機甲落地後,鹿鳴澤終於收回視線,他一轉頭看見奧斯頓正快步朝他走過來,鹿鳴澤直接跳下機甲,沖過去撲在他身上。被撲的那人愣了愣,隨即狠狠把鹿鳴澤抱進懷裡,他表情看起來有些扭曲,像是想說什麼,礙於在場人多,又沒說出口。
跟我過來!
奧斯頓在鹿鳴澤耳邊低聲斥他一句,然後拉著他的手腕往飛行器上走,鹿鳴澤任由他拉著自己,表情也非常不自在,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虛,還是別的?
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直到飛行器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奧斯頓果真發火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啊?!你差點摔死!
鹿鳴澤被他對著臉一通吼,吼得鹿鳴澤懵在當場,他回過神後在自己鼻子上摸幾下,什麼都沒說。
奧斯頓顯然還沒消氣,他必須再多說幾句: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是超人?能帶著兩個人從上面飛下來?我千叮萬囑讓你小心小心,你聽進去幾句?!每次都是這樣,你想幹嘛,想死嗎?!
鹿鳴澤被他吼得像只鵪鶉似的,縮著脖子眼巴巴看著奧斯頓,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小聲說道:不想……”
不想?不想你還做那麼危險的事!我就不該相信你!如果我沒讓人派機甲過來怎麼辦?你看見天塹有多深了嗎?!你有特異功能可以摔進去還活著出來嗎?!

鹿鳴澤搖搖頭,突然想起什麼來似的抬起頭:你把機甲弄上來,這裡景都毀了……”
奧斯頓的訓話終於停下,面無表情盯著鹿鳴澤,後者訕笑著撓撓頭:我只是擔心你沒辦法對環保局和旅遊局交代。
奧斯頓這樣盯著他許久,一把將鹿鳴澤抱進懷裡,他用下巴抵著他頭頂柔軟的髮絲來回磨蹭,無奈地歎口氣:毀了就毀了,人沒事就好。
鹿鳴澤側著臉貼在他胸口,對方沉重有力的心跳聲透過胸腔一下下傳入他耳中,令人莫名感動。鹿鳴澤埋頭往他懷裡鑽,兩隻胳膊繞著奧斯頓的身體緩緩收緊,他突然想……他們或許應該在死亡來臨之前把一些事確定下來,以免以後叫人後悔。
鹿鳴澤抱緊他,聲音輕得幾乎飄散:對不起。
奧斯頓用手掌輕輕托住鹿鳴澤的後腦,心中唉聲歎氣:好了……不說了,再也不要這樣了好嗎?
鹿鳴澤點點頭,他突然抬起臉,嘴唇抿得很緊,一臉故事地盯著奧斯頓,他好像在醞釀一個重要的決定,奧斯頓忍不住伸手捧住鹿鳴澤的臉,他被他亮晶晶的眼睛盯得心裡癢癢,想吻他,但是鹿鳴澤明顯有話要說,奧斯頓便按捺住,耐心等他。
監察長,秘書來電,要不要接進來。
——
但是總有人不識趣,在重要的時刻打斷別人。

奧斯頓下意識皺一下眉頭,鹿鳴澤撓著頭從他懷裡退出:你趕緊去忙吧。
奧斯頓歎口氣:你等我一下,一會兒就回來了。
鹿鳴澤點點頭,他望著奧斯頓離開的背影,忍不住皺起眉——現實像個荒誕的傳奇,讓他再次搖擺不定。
奧斯頓態度不好,秘書不過打電話過來問怎麼向旅遊局說天塹坍塌的事情——畢竟這裡算是一處國寶級的景點,儘管不會有人真的去攀登頂峰,但是各個星球來這裡旅遊的人絡繹不絕,每年都為政府創收不少,這也是他們決定一直保留這處危險景點的原因。現在被奧斯頓帶著三架機甲直接弄崩塌了,總要有個說法。
這點小事還要我來答覆。
奧斯頓只說了這一句,剩下的話沒有說完——秘書處的日子過得太舒坦,大概需要抻抻筋。
秘書對著提示忙音的通訊器無語凝噎,挨駡是小事,他沒辦法領會領導的精神,總覺得自己快失業了怎麼辦。
奧斯頓匆匆忙忙趕回來,鹿鳴澤雙手盤插在胸前,正窩在沙發裡呼呼大睡,一開始幫奧斯頓刺探敵情,後來瑪麗又失蹤,他連續幾天沒睡好,現在精神突然放鬆下來,自然忍不住困意。奧斯頓愣在門口許久,然後勾起唇角,走到鹿鳴澤身邊坐下。
奧斯頓不打算叫醒他,飛行器的機艙裡很溫暖,在這裡睡覺也不會生病,他也沒打算幫鹿鳴澤換個地方,他這些天壓力太大,幾乎如驚弓之鳥,驚醒了就不一定可以再這麼容易睡過去。
奧斯頓伸手在鹿鳴澤柔軟的卷髮上輕輕撫過,自言自語道:你剛剛想跟我說什麼呢?
他說完便低下頭,視線落在他搭在小臂的右手上——他即使睡著了也保持這樣的動作,自我束縛,自我保護,這是常年行軍打仗才會流下來的習慣。鹿鳴澤右手上黑亮的指虎在暗處反射著微弱光芒,又鋒利又安全。
奧斯頓覺得將這東西給他是一個英明的決定,武器在善良的人手裡才會成為武器,在濫殺的人手裡只會成為兇器。
鹿鳴澤不知道夢裡看見什麼東西,眉頭緊緊皺起,腦袋也下意識左右搖擺,奧斯頓急忙伸手把他摟過來,以免鹿鳴澤摔下去。但是這樣一番動作也將他驚醒了,鹿鳴澤初始有些迷茫,聞到熟悉的味道後便轉臉埋進奧斯頓的懷裡,靠著他繼續閉上眼睛。
睡吧,你好久沒好好睡一覺了。
鹿鳴澤嗯了一聲,又歎口氣:我晚上再睡,現在睡不著。
奧斯頓忍不住笑著把他從懷裡挖出來,開始捏他的臉:那你剛剛要說什麼,繼續說完。
鹿鳴澤默默移開視線:我哪兒要說什麼,沒什麼可說的。
奧斯頓保持著微笑,心裡卻把秘書翻來覆去罵得狗血噴頭——他感覺得到,剛剛鹿鳴澤肯定想跟他說很重要的事情,或者是某種決定,或者是他的剖白……總之他難得的主動就被一個景點給打斷了,奧斯頓是非常不服氣的。
別騙我……轉過頭來,看著我的眼睛。想一想,你想說的肯定是重要的事。
鹿鳴澤被迫與奧斯頓那雙清澈的灰色眸子對視,心中更加窘迫,開始稀裡糊塗地編瞎話:……我擔心你在貴族那裡的關係有沒有處理好,別埋下什麼後患。你還沒跟我說後來怎麼樣了呢?那群老傢伙,有沒有為難你?
奧斯頓搖搖頭:不是這個。
“……
就,就這個。

鹿鳴澤打定主意裝鴕鳥,奧斯頓也沒辦法了,他深吸一口氣將鹿鳴澤用力摟進懷裡,手掌貼著他的後背輕輕撫摸:不用擔心他們,這些事我能處理好。
嗯,我覺得也是,玩弄權術方面你是祖宗。
“……
你在誇我嗎。

鹿鳴澤笑嘻嘻地點頭:是誇你呢。
奧斯頓無奈地把他揉搓一通,飛行器內光線昏暗,鹿鳴澤抱著奧斯頓,又開始昏昏欲睡,他也不知道飛行員什麼時候進的艙門,身體像從雲端飄了起來,在雲端晃來晃去。
有人從後摟著他的腰強迫他來到船艙後面,把鹿鳴澤壓在玻璃窗上,一邊在他頭頂上蹭一邊叫他:阿澤,睜開眼看看,風景很美。喂,等會兒再睡。
鹿鳴澤迷迷瞪瞪睜開眼看了看,又閉上眼睛,他眼皮很沉,想著只要讓他閉著眼,就算站在這裡也行。但是奧斯頓好像特別興奮,他突然霸道地決定不能讓鹿鳴澤睡過去,捏他的鼻子掐他的臉,就是不讓他睡。
幹嘛啊你……困呢!他整個人趴在玻璃上,臉被擠得扁扁的,倒不是不想掙脫他跑去沙發睡一覺,而是鹿鳴澤發現在奧斯頓身邊更容易睡著,乾脆就讓他貼著了。
奧斯頓從後面抱著他,嘴唇貼在他耳朵上:你站著睡啊?
我樂意……”

奧斯頓乖乖地沉默了片刻,不一會兒又忍不住說話:你看,我們路過萊美河了,很漂亮,你快看。
鹿鳴澤覺得奧斯頓就跟個熊孩子似的,他跟他爸關係不好,肯定是以前被他煩透了。
他只好睜開眼,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下去,不得不說景色確實很美,雲霧繚繞間有若隱若現的翠色樹木,還有一條長河從中間穿過——鹿鳴澤從來沒想到主星上還有這麼漂亮的景色。
奧斯頓終於如願以償,便輕笑著問:好不好看?
鹿鳴澤點點頭:不錯,來的時候怎麼沒看見。
那時你急著救人,我喊你看美景,豈非很不識趣?

鹿鳴澤回頭望他一眼,又看向下麵的美景,抿著嘴笑道:行,就這事我得表揚你。想要什麼獎勵啊?要不給你頒發個大獎狀吧?
奧斯頓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整個人像膏藥一樣死死粘在鹿鳴澤背上,過了一會兒,他握著鹿鳴澤的手,將手指擠進他的指縫中,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鹿鳴澤握住他的手,隨意問道:什麼?
“……
確立合法的關係。

鹿鳴澤疑惑地把臉側了側:你說話能大聲嗎,這麼近我都聽不見,說給你自己聽啊。
奧斯頓再次沉默下去,沒多久,鹿鳴澤覺得脖子後面突然被人輕輕吻了一下:我說……我們應該確立一種,合法的……受法律保護的關係。
鹿鳴澤望著外面的景色眨巴一下眼睛,隨即感覺到他的手指被用力握緊——從力度來看,倒會懷疑奧斯頓想將他的指頭捏斷。
我的意思是……你願意跟我結婚嗎?


142 國慶大典跟婚禮在同一天的話……
鹿鳴澤背對著他,奧斯頓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覺得自己等了很久——但是也可能只是一瞬間,等待總是讓人覺得漫長,更何況是這種時候。
他好像天生沒有感知緊張或者恐懼的神經,能在面對任何情況時保持冷靜和理智,但是他現在感覺到了緊張,奧斯頓緊緊地握著鹿鳴澤的手,仿佛如此對方就能說出那個他想聽到的答案。
但是他預感,他確實會說出那個答案。
鹿鳴澤的手被抓得有點疼,他只好用另一隻手輕輕蓋在奧斯頓手背上:好啊。
“……”

他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奧斯頓出聲,忍不住嘀咕:靠,你怎麼不說話了,不會是驢我的吧?
奧斯頓趴在他耳邊忍不住輕笑出聲: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阿澤,你是認真的麼?
飛行器的玻璃上映出鹿鳴澤的臉,奧斯頓看見玻璃中那人笑著點點頭:你覺得這事兒還能開玩笑啊?
他淺淺地歎息,將鹿鳴澤往懷裡抱緊:當然不能……我只是沒想到你會答應得這麼乾脆,我甚至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鹿鳴澤也從玻璃倒影裡看著奧斯頓,仔細思索他的話,突然發現,奧斯頓好像對他有誤解——或者說某種程度上的不信任。
我以前……”
鹿鳴澤說完這三個字,突然把奧斯頓的手拉開,轉過身面對他——他想看著奧斯頓認真地說這些話。他在斟酌語句,所以臉上帶出一點猶豫:我以前……從來沒產生過想跟哪個人結婚的想法,我情況特殊,不管從什麼角度都註定要一個人一輩子。
在地球的時候,他喜歡同性,這種性向更加不敢對家裡的長輩說起,鹿鳴澤本來覺得,兩個人能在一起就是天大的緣分,沒那些形式也無所謂。
鹿鳴澤其實也不能確定自己心裡到底怎麼想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愛上奧斯頓——他在乎他,重視他,他如果出事鹿鳴澤會很緊張,但是這到底是不是愛情?
不清楚……
直到他從懸崖上掉下去那一刻,直到他與死亡擦肩而過,差點跟奧斯頓陰陽相隔,鹿鳴澤突然感悟到了一絲將死之人的想法。除了無力,只有對不起”——明明說過不離開了,現在卻要先行一步,所有的諾言都會隨著他的死化為烏有。
從懸崖掉下去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很難過,倒不是因為怕死,而是,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你……”
鹿鳴澤說到這裡停下來舔了舔嘴唇,他不習慣剖白自己,腦子裡想的倒多,說不出口,也不知道怎麼說。
鹿鳴澤見奧斯頓專注地看著他,有些尷尬:你會覺得我這麼想沒出息嗎?
奧斯頓專注地盯著鹿鳴澤,幾乎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他灰色的眸子裡幾乎溢出溫柔:不。
我當時想,我這輩子沒什麼可遺憾的事情,就有一點……我該跟你去結個婚,我們在這裡可以結婚,為什麼不珍惜這個機會。我想像以後跟我生活在一起的人是你,就覺得特別開心,也是第一次感覺到婚姻並不是為了以後能有人作伴,或者排遣寂寞,或者迎合別人的目光,而是有一個人,我想跟他在一起一輩子——即使這一輩子只有死前那幾秒,也無憾了。

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合法的戀人有什麼不好?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有什麼不好?能夠像普通人一樣光明正大站在一起有什麼不好?
如果他們相愛,這一切有什麼不好?
阿澤……”
奧斯頓忍不住把鹿鳴澤拉進懷裡,用力抱緊他——他現在竟不知道該恨這個所謂的生死關頭還是愛它,至少讓他知道鹿鳴澤心裡的真實想法,而不必再靠床上某個瞬間去捕捉他的真心。
鹿鳴澤硬著頭皮說完這些話,臉上熱度又升高了一些,他把下巴擱在奧斯頓肩膀上,小聲道:結了婚我不會給你機會找別人,可想好了啊。
奧斯頓對他突如其來的宣示所有權感到哭笑不得:我從來沒想過其他人啊。
噢。

鹿鳴澤眨巴兩下眼睛:我以前其實還想了想……”
“……”

他見奧斯頓不說話,自己也察覺到這種時候說這些不好,小聲地辯解:“Alpha劈腿的幾率真的很大。
奧斯頓好生氣,卻還是要保持微笑——他現在在求婚,不能對求婚物件罵髒話。鹿鳴澤卻趁機埋頭往他脖子旁邊蹭過去,把臉貼在奧斯頓皮膚上:奧斯,能遇見你真好。
奧斯頓閉上眼睛,他感覺從懷裡這人柔軟的卷髮中散發出比太陽還溫暖的味道,令他整個人都沉醉了:我今天才發現,說情話你比我在行。
鹿鳴澤笑嘻嘻地說:這可不是情話,是實話
奧斯頓往前邁了一步,把鹿鳴澤抵在窗玻璃上,後者配合地抬起頭,奧斯頓便吻住他,他輕輕捧著鹿鳴澤的臉,嘴唇溫柔地在他唇瓣上碰觸含吮。
鹿鳴澤忍不住彎起唇角,抬手摟住奧斯頓的脖子,主動加深這個吻,他的身體都貼上來,軍靴勾著奧斯頓的小腿,他此刻如果有尾巴,可能早就把他纏起來了。
奧斯頓被他蹭得氣息不穩,兩隻手用力扣緊鹿鳴澤的腰,手掌正好貼在他身上。他的軍靴動一下,奧斯頓就忍不住握著他揉搓,力道大得恨不得把他揉碎了。
鹿鳴澤的舌尖在他口中作亂,吻他越來越深,後來乾脆靠在玻璃上,側過臉用力吮吸奧斯頓的唇舌,後者聽到他吞咽的聲音,心跳跟著加快——應該說在鹿鳴澤開始剖白自己時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鹿鳴澤今天說的太多了,而且全部是他想要聽的,奧斯頓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讓鹿鳴澤體會到自己此時的心情,這種心情不能單純由喜悅來形容,要靠更激烈的方式……

鹿鳴澤感覺到奧斯頓的呼吸,他突然笑了笑,抓著奧斯頓的手腕啞聲警告他:長官,我們還在飛行器上,收斂點。
奧斯頓深吸一口氣,用額頭抵住鹿鳴澤,笑著說:我不想……這裡是幾千米的高空,不會有人看到的,阿澤,別在這種時候拒絕我。
鹿鳴澤盯著他的眼睛,後者不要臉地盯回來,鹿鳴澤妥協地閉上眼,算是默許——這種時候確實不該拒絕。
(刪減)
奧斯頓再次變得很忙,政改初期有各種各樣的事情需要做,雖然有洛伊以及自由公會中提起來的幾個骨幹人員幫忙,但是大事還得奧斯頓來解決。他們還沒有找到一個完全正確的政治模式,只能按初任總統的辦法,對國家權力進行分割,由幾方輪流執政,而且徹底廢除打著任賢旗號的繼承式。
只不過尼古拉斯公爵拒絕了奧斯頓的邀請,他不想重回政治場上——最後關頭他雖然選擇站在奧斯頓一邊,幫他拉下電閘,但是多少還是有點埋怨兒子。
奧德里奇是一個傳統的貴族,他對貴族失望透頂,卻沒想過要推翻他們,奧斯頓做了他不敢做的事。
鹿鳴澤冷眼旁觀奧斯頓忙裡忙外,卻一言不發,雖然他有能力提醒奧斯頓,他們或許可以從地球人的政治發展模式得到一些啟發,不過他不打算做那個一鳴驚人的人,他不需要用這種方式,靠高談闊論吸引誰的目光,二來,誰知道這些外星人準備怎麼發展,歷史應該按照自身的軌跡有秩序地、一個階段一個階段地前進,他這種天外來客一旦決定去做那對蝴蝶翅膀,歷史可能會徹底脫離它的正常軌跡。縱觀地球上的文明歷史,鹿鳴澤深信,在經濟和市民思想境界都沒有達到那種水準,而跑步進入下一個歷史階段的國家,都不會有好下場。
不過他近期也是讓奧斯頓煩透了,對方安排了一大堆瑣碎的事情來給他做,比如挑選結婚禮服。
是的,他們開始著手準備婚禮了。
鹿鳴澤忙了幾天之後,就想撂挑子不幹,他沒想到結個婚會這麼麻煩。他們這裡的設計師就跟沒有自己的腦子似的,什麼都要親自過問親自確定,比如禮服……從定制樣式到顏色到紐扣大小到裝飾,無一例外都要拿來問鹿鳴澤。
……他哪裡知道海軍灰和鴿子灰有什麼區別!
瑪麗被請過來給他幫忙,但是鹿鳴澤覺得她只會添亂。
鹿哥,你就別煩啦,普通人結婚還要準備禮堂裝潢、功能表設計,還有宴請的賓客名單……你們兩個可以用現成的大禮堂,你也只挑件衣服而已,哪有那麼麻煩。來,你看,我覺得白色會更好看一點……你看看嘛!
鹿鳴澤捂著臉歪在沙發上,除了點頭什麼都不想做:好看好看……”
瑪麗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突然驚呼一聲:天啦,這件好漂亮!鹿哥你看,這是情侶款哎,要這套吧。
鹿鳴澤用兩隻手在臉上用力搓一把,看都沒看一眼:行行行,你說了算……”
那戒指……”
——
怎麼都好,別再來煩他了!

鹿鳴澤想罷工,但是想到奧斯頓最近忙著國慶大典的事,他又不得不按捺著性子,把婚禮上的事情包攬過來。奧斯頓想推新的領導人上臺,又要推行新政,法律、政治制服、貴族特權的廢除……一樣不能少,都要在國慶大典上宣佈,他有的忙了。而且這傢伙不知道腦子哪根弦搭錯了,非要讓他嚮往的那個自由國度與自己婚禮在同一天誕生。
……有毛病。
奧斯頓這幾天只有晚上才能抽空和鹿鳴澤見個面,一見面就要黏在一起,不然他就會找各種理由找事。
這樣每年國慶就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又好記又有意義。
鹿鳴澤冷眼看著他自欺欺人:到時候我看你忙不忙得過來……你他媽當這是飯局趕場啊,趕完這邊趕那邊,你還要同時舉行!兩邊你都是主角,怎麼同時?你會分身術?
奧斯頓笑著把鹿鳴澤摟過來,在他身上揉搓一通:我在婚禮上才是主角,國慶大典讓他們去處理就好了……我頂多在結束時候露個面,不會耽誤我們的事。
鹿鳴澤聽著聽著覺得有點不對勁:你難道在逃避國慶大典?
奧斯頓看著他沒說話,鹿鳴澤吃驚地問:為什麼啊?!你努力了這麼久,才得到這種成果,你不該去看看麼?
奧斯頓搖搖頭:無所謂,我知道會是怎樣的景象,我為這個國家努力這麼久……忙了這麼久,還不讓我在自己的婚禮上輕鬆點,專注一下私人的事情嗎?我也想要假期。
他笑著把臉埋在鹿鳴澤肩膀上:我迫不及待想要享受自己的假期,討厭的國慶大典讓它見鬼去吧……”
“……”

奧斯頓從後面抱著鹿鳴澤,摸到他的手:聽人說,你今天因為挑戒指的事發火了?
鹿鳴澤歎口氣:不是挑戒指,是挑各種……我真不擅長這種東西,我選的被瑪麗批到一無是處,她嫌我土!
說到這個他就來氣,他挑的那戒指粗粗扁扁的有什麼不好,含金量也高啊!
奧斯頓忍不住噴笑,他往鹿鳴澤手裡塞了一隻盒子:你傻嗎?戒指怎麼能讓別人來給我們挑,我挑好了,你看看。
鹿鳴澤打開盒子,黑色絲絨的內襯裡安靜地躺著兩隻戒指,兩隻都是光光亮亮的金屬環,不知道什麼材質。每一隻戒指上面都浮雕著一些字母,鹿鳴澤看了半天不知道什麼意思,它們好像並不能組成任何單詞。
這是什麼?
奧斯頓勾起唇角笑了笑:一種咒語。
他把嘴唇貼在鹿鳴澤耳邊,輕聲道:是我母親教的,不知道她在哪裡學的,小時候她還唱給我聽過……我也忘了是什麼意思,總之,是某種祝福。
鹿鳴澤靜靜地聽著:你一定很喜歡你的母親吧。
沒,我討厭她。

鹿鳴澤翻個白眼——討厭她你還往結婚戒指上刻這個。
奧斯頓可能也覺得自己說得不太現實,翻個身把鹿鳴澤壓在床上,對著他耳朵說:我最喜歡你,其他人都討厭。
我呸……”
不許呸我!

他們兩個人玩鬧了一會兒,都有點累了,奧斯頓握著鹿鳴澤的手,在他手指上輕輕捏過:我給你戴上吧?
不是結婚那天戴嗎?

奧斯頓把一隻遞給他:但是我想戴,你給我戴上。
“……”

鹿鳴澤無奈地歎口氣,握著奧斯頓的手給他套到無名指上,嘴裡叨叨咕咕:親愛的奧斯頓赫爾提亞尼古拉斯先生,你願意嫁給鹿鳴澤為妻嗎?
奧斯頓在黑暗中眨巴一下眼睛:為什麼是我嫁?
那不然是我嫁啊?扯淡……來,給我戴左手,我右邊要戴指虎。

奧斯頓一邊給他戴戒指一邊不滿地嘟囔:當然是你嫁……我的姓氏比較好聽。
我不管,你嫁。
你。
……”

鹿鳴澤立刻翻身騎在奧斯頓背上,掐著他的脖子用力晃:你你你!你他媽的欺負外地人是不是?要不然打一架,誰輸了誰嫁。
來!

奧斯頓一把抓住鹿鳴澤的手腕扯下來,然後撲上去把他壓在肚皮底下。
我靠!起來!重死了!
就不,認輸我就起來。
我草……”

他們倆就像兩個小孩子似的,打鬧了半天,最後被被子卷成一個繭,從床上地一聲掉下去。
這會兒安靜了。
……”
不知道是誰先忍不住笑出聲,另一個也跟著笑起來。
被子裡伸出一隻手,無名指上套著由古老的咒語緊緊圈起的光亮指環,另一隻戴著相同指環的手慢慢靠過來,握住了前一隻,他們在陰影裡十指相交,握緊彼此,兩隻指環反射出柔和如水的月光,緊緊靠在一起,它們就像兩個貼得很緊的人,永遠不能分開。


143一切小心,沒有遺言。
最近發生了兩件大事,一件是聯邦政府廢除了貴族爵位,一件是尼古拉斯侯爵的婚禮。
哦,不對,現在已經沒有侯爵了,是監察長。
這可能是星際範圍內最盛大的婚禮,它將受萬眾矚目。
這主要跟奧斯頓的身份有關,他是男神級別的人物——而且不是電影明星小鮮肉那種光靠臉贏得別人矚目的假神,他位高權重,軍事才能突出,公正廉潔,富可敵國,他擁有這個國家最高貴的姓氏,是國寶級的四星上將……
奧斯頓身上的光環太多了,即便去掉貴族這一項,也絲毫不減他的優秀。尤其在奧斯頓於公眾面前露面之後,他的形象就徹底與完美男神重合了——因為他還有比電影明星都英俊的臉,還有任何人都無法超越的氣質。
但是比起這所有,更能顯示他神壇位置的卻是奧斯頓這個名字,它早已如同信仰一般,能夠給予市民們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這樣一個人就要結婚了,結婚對象竟然不是優秀美麗的Omega!震驚!他們對奧斯頓的結婚對象好奇極了!
不知道是不是事情越拖發酵越久,到婚禮快要舉行的時候,它得到的關注度已經不亞于國慶大典。
每天都有不少人拐彎抹角想進政府辦公廳來參觀,看看傳說中與監察長結婚的到底是什麼人物,鹿鳴澤覺得自己好像被他們當成動物園的猴子。
鹿鳴澤並不想這麼高調,在他看來其實是有婚禮就不錯了,搞得沸沸揚揚幹什麼,但是奧斯頓在這件事上很堅持。
我一輩子就結一次婚,你還不讓我高調?
誰不是一輩子一次……”

不過他說了一半就沒有繼續說下去,奧斯頓從小生在富貴人家,物質上肯定沒吃過什麼苦,難不成真要讓他跟著自己去小教堂請神父給現場證明一下,然後請請客,就完事了?
……好像是有點委屈他。
鹿鳴澤在心裡深深歎口氣——娶個富二代,總不能讓人家陪著自己受罪吧。他伸手撈過奧斯頓的脖子,在他臉上用力吧唧一口:行,聽你的,咱們就往高調裡來。
奧斯頓美滋滋地摟著鹿鳴澤安慰他,說想得開就好,撞上了國慶大典想不高調也不行,這是沒辦法的事。
……但是婚禮撞上國慶大典難道不是這個人搞的鬼?
這時有人敲門進來,他們的禮服到婚禮最後一天才制好,這讓奧斯頓有點不開心,不過作為一名和藹可親的監察官,又不能因為這點事對設計師大發雷霆,他還要裝作不介意安慰瑟瑟發抖的設計師:沒事沒事,不耽誤就好。
鹿鳴澤換完衣服來到鏡子面前,與奧斯頓站在一起時,他的安慰終於帶了幾分真心。
鏡子裡的鹿鳴澤穿著海軍灰改良西裝,與奧斯頓身上那套是同一個系列。考慮到兩個人都是軍人出身,設計師便在傳統西裝樣式的基礎上,加入了一些軍服的元素——比如風紀扣和武裝帶。
低調華麗的腰帶從西裝最外層卡在腰間,將鹿鳴澤的腰身勾勒得像少年一樣勁瘦,確實令人看上一眼就……想摸。
鏡子裡的鹿鳴澤對著奧斯頓眨巴眨巴眼:你怎麼打扮得跟棵聖誕樹似的。
奧斯頓與鹿鳴澤穿的很像,不同的是,他胸前掛滿了紅紅綠綠金色銀色的勳章,燈光一照,反光幾乎能把人眼閃瞎。
奧斯頓微笑地指著自己胸前各種勳章:這是我從小到現在獲得的所有榮譽,今天這麼隆重的場合,當然要佩戴。
奧斯頓握住鹿鳴澤的手放在胸前,微笑著看他,他說話的聲音很輕:阿澤,我知道你討厭這些繁文縟節,但是在這個社會,我的勳章就是榮譽,我希望你能因為與我站在一起被眾人豔羨,感到與有榮焉。我是一個不能免俗的Alpha,希望自己另一半為我感到驕傲。
鹿鳴澤不知道聽了他那句話,居然被說得面紅耳赤,他急忙將手抽回來,站得離奧斯頓遠一點:你戴你戴!我又沒不讓你戴。還用得著特地說著肉麻話來考驗他嗎。
鹿鳴澤對著鏡子把領帶整理好,將金色的風紀扣插上去:不過我一個勳章都沒有,會不會讓你丟臉啊?別人會說你嫁了個沒本事的人嗎?
奧斯頓笑著在他頭頂揉兩下:不會,你立了不少功,我都記得的。
就是,你該先給我論功行賞,然後再結婚,不然這樣人家該說我走後門了。

鹿鳴澤說到這裡,突然促狹地朝他擠眉弄眼:咦,走後門這個詞……”
被走後門的明明是你。奧斯頓靠近他,伸手在他屁股上狠狠捏一把,差點沒把鹿鳴澤疼得跳起來。

臭流氓。
鹿鳴澤剛罵完,便聽到外面有人叫他們,奧斯頓要轉身,卻突然被鹿鳴澤拉住衣擺。
哎哎!你過來!
奧斯頓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過去,鹿鳴澤正通過鏡子朝著他眨眼,他突然立正,並對著鏡子裡的奧斯頓行起軍禮,奧斯頓反應過來,也立刻抬起手乾脆俐落地回禮。
長官,從今天開始,請多指教。
奧斯頓看著鹿鳴澤嚴肅的表情,忍不住勾起唇角:請多指教!
寬大的落地鏡中映著兩張英俊的臉,一張如風清月朗,氣質沉穩,一張略顯調皮,帶一絲目中無人的邪氣,卻無一例外在看向對方時,露出溫柔的神色——相視一笑,舉手投足間都是默契。
奧斯頓和鹿鳴澤的婚禮就要與眾不同,他們兩人並排齊步走,踩著婚禮進行曲走進禮堂,眾人期待了這麼久的,傳說中那位將監察長拿下的年輕才俊原來也是個英姿勃發的軍人。
竟然是個Alpha嗎?
眾人覺得意外,卻又覺得是情理之中——畢竟奧斯頓離不開Omega的謠言只在一部分貴族圈裡流傳,而外面聽到更多的是監察長喜歡優秀的人
他們也不知道這所謂的優秀應該是什麼樣,但是,對方是個Alpha,那肯定足夠優秀了吧。來參加婚禮的還有許多軍校裡的老朋友,史蒂文穿著軍校的制服,在他們兩人路過時,與周圍一群穿相同制服的夥伴一起行軍禮,只不過他胸挺得很高,眼角眉梢都帶著得意。鹿鳴澤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他現在肯定恨不得對所有的人宣佈,右邊的是我偶像,左邊的是我室友。
在隊伍盡頭,鹿鳴澤看到了一張面熟的臉,對方緊緊盯著他,神色複雜。鹿鳴澤一時間沒想起是誰,直到走過軍校的方陣,他才有些恍然——那人長得好像威廉。
奧斯頓察覺了鹿鳴澤的分神,垂著頭低聲詢問:怎麼?
鹿鳴澤搖搖頭:沒事,快走吧,我都餓了。
奧斯頓保持微笑,嘴唇輕輕嚅動:讓你吃點東西你不聽,現在餓了……忍著吧。
快點進行啊,我要去吃飯——”
噓!

奧斯頓警告地看他一眼:周圍有收音,別這樣嚷。再堅持一會兒,結束了我們就去吃飯。
鹿鳴澤想朝天翻個白眼,又怕被什麼攝像頭錄進去破壞美感,只好乖乖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結婚真麻煩。
我們才結婚第一天好嗎?要說麻煩至少等明天吧。
“……”

他們路過奧德里奇,對方依舊冷著臉,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不是來參加兒子的婚禮,是來砸場子的。鹿鳴澤急忙把視線移開——不論多少次,他都沒辦法坦然面對這位岳父。
他們走過了很多人,最終來到神父面前,並排站在那裡聽他冗長的祝福,鹿鳴澤笑嘻嘻地看著神父,他其實聽不太懂這些東西,又是天使又是神明,但不知是否因這些話都是給他們兩人聽的,還是神父的聲音很流暢柔和,鹿鳴澤覺得挺喜歡。
“……鹿,你是否願意與尼古拉斯共同守護這段婚姻,彼此信任、忠誠、信守諾言,共同擔負婚姻中的任何責任?
鹿鳴澤莫名地非常喜歡這段話。他與奧斯頓正是這樣走過來的,他們信守諾言,對彼此忠誠,然後變得信任對方……這大概就是他想與這個人一起生活在一起的真諦。
我願意。
尼古拉斯,你是否願意……直到死亡將你們分開。
是的,我願意。

鹿鳴澤下意識看向旁邊,恰好對上奧斯頓的視線——他們現在可以對這段祝福心無愧疚,也正因為此,他們才會選在這種時候結婚。
神父微笑著合上手中的書:那麼現在,你們可以交換戒指了。
婚禮進行到這裡,差不多接近尾聲,這時外面突然傳來禮炮的聲音,鹿鳴澤疑惑了瞬間,隨即了然——是國慶大典開始了。他與奧斯頓相視一笑,分別從自己盒子裡拿出對方的戒指。
互相戴戒指的環節他們私底下已經練習了很多遍,現在更加可以輕易完成,鹿鳴澤把左手展平,屈伸幾下,笑著抬起頭,奧斯頓則握住他的手,垂下眼睛來看他。
鹿鳴澤剛想說點什麼,突然從高聳的屋頂上反射出一點光線,正好射進他瞳孔裡,鹿鳴澤下意識避開,隨即瞪大眼睛,然後猛地撲過去把奧斯頓壓倒在地:趴下!
一顆子彈從奧斯頓腦袋的位置射過去,直直打入地板,將厚羊毛紙成的地毯燒出來一個窟窿。鹿鳴澤抱著奧斯頓在地上翻滾一圈,落地後立刻恢復單膝跪地,一手托槍的姿勢,他一把拔出別在後腰裡的手槍,朝著狙擊手的位置連續開了三槍,一個血淋淋的人就從房梁上掉了下來。
禮堂中立刻傳出一片尖叫,到場的不但有軍人,還有奧德里奇請的普通朋友,見到這種場面難免混亂,鹿鳴澤皺著眉猛地站起身,奧斯頓這時已經開始冷靜地主持現場:警衛員!立刻封鎖所有通道,將賓客帶到大堂。
鹿鳴澤握著槍氣得渾身發抖——這槍還是臨來時他擔心出現意外隨手拿上的,沒想到還真有人在他的婚禮上動手……媽的!
我們也去大堂,這裡太危險了。
鹿鳴澤說著話靠近奧斯頓,下意識與他背對著站在一起,他拉開彈夾看了一眼,只剩三顆子彈,還沒新的彈藥更換。
……可惡!剛剛如果不是他被準星反射的光刺到眼睛,奧斯頓可能就躺在那裡了。
奧斯頓搖搖頭:不,我們留在這裡,人多的地方危險,說不定會有人混在賓客裡。
鹿鳴澤轉念一想也覺得有道理,把彈夾合上之後握在手裡:那我掩護你回去,這個時間點對我們太不利了。
——

國慶大典的禮炮又響了一聲,鹿鳴澤下意識往外面看去,但是下一秒,他突然感覺到有人從側面沖過來。
奧斯頓!你這個貴族的叛徒!
鹿鳴澤一回頭,就見一個穿著華麗的賓客向奧斯頓沖過來,後者反應也很迅速,直接飛起一腳把他踹了出去,鹿鳴澤立刻用手槍瞄準他,卻被奧斯頓一把攔住:等等!
鹿鳴澤皺起眉,奧斯頓卻嚴肅地盯著地上那個人:他身上有東西。
鹿鳴澤瞪大眼睛,遲疑了半天還是把槍放下了——如果奧斯頓說的東西是炸藥,一旦走火打偏,後果會很嚴重。
那個人顯然沒經過專業訓練,很久之後才從地上爬起來,鹿鳴澤看得出他以前應該身份不低,也許是某個貴族……
不過他現在已經瘋了,變成一個瘋狂的恐怖分子。
哈哈哈哈哈!開槍啊!
那人張開手,亮出身上綁著的東西,鹿鳴澤倒吸一口涼氣——不是炸藥,是核雷!這可真夠狠的,綁這麼多,如果全部爆炸的話,足夠將整個禮堂炸飛。
奧斯頓!你這個叛徒!你享受著貴族的待遇,還要對貴族下手,你該死!
奧斯頓鎮定地看著他:你冷靜點,有什麼困難可以說出來,沒必要用這麼極端的手段。
有什麼困難?我的困難都是你帶來的!

那個人很瘋狂,朝著奧斯頓大吼大叫:我出身貴族,會有什麼困難,都是因為你!把我所有的一切都帶走了!全都是因為你!你閉上嘴!我不想跟你說話!
奧斯頓與鹿鳴澤對視一眼,後者搖了搖頭,讓他不要再說話刺激那人。當事人與奧斯頓有仇,這時由奧斯頓做勸說,顯然是不明智的。
他小聲道:讓人清場。
奧斯頓盯著他許久,點點頭,然後用力捏了鹿鳴澤的手一把。
鹿鳴澤走上前一步:你如果不想跟他說話,跟我說好嗎?我們是陌生人,沒有什麼恩怨吧。
那個人精神有些崩潰,並沒注意到鹿鳴澤身上穿著與奧斯頓相同的禮服:我不想跟任何人說!陌生人你走開!
賓客被疏散,警衛員已經悄悄從周圍包圍過來。
鹿鳴澤慢慢靠近過去:你不說出自己的困難,我怎麼幫助你?不要太緊張,好嗎?我剛剛聽你說,自己是個貴族?你出身這樣好有什麼想不開的?你看……還有其他的貴族,人家不也活的好好的。
鹿鳴澤猜他大概是個紈絝子弟,只能靠自己長輩流下來的特權活著,奧斯頓的政改令很大一部分像他一樣的人失去生存條件——但是對真正有本事的貴族,其實並沒有多大影響。
一提到貴族兩個字,那人又要崩潰了:我的好出身都被他毀了!
被誰?
尼古拉斯!你身後那個人!

他指著鹿鳴澤後面,鹿鳴澤一讓開,那人卻發現奧斯頓已經移出去老遠,他以為奧斯頓要逃跑,一把抓住自己身上的引線就要衝過去:不許逃跑!!
鹿鳴澤趁機飛身上去,將那人直接撲倒在地,並抓住他身上的綁線用力扯斷。一大堆核雷被鹿鳴澤扔了出去,周圍的人立刻沖上去。被鹿鳴澤制住的貴族崩潰地大喊,他不知道碰到什麼,奧斯頓跑到一半,突然聽見的一聲輕響,但是窗外的禮炮聲音更大了,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清楚了。
那名貴族被警衛員們七手八腳拉出來,奧斯頓彎下腰去扶鹿鳴澤,對方卻趴在地上遲遲沒有伸出手。
奧斯頓灰色的瞳孔猛地縮成針尖一樣大,他一把抓住將鹿鳴澤的肩膀將他從地上拽起,卻見他面色煞白地捂著自己左邊胸口,鹿鳴澤抓住奧斯頓的手臂想站起來,卻怎麼都用不上力。
阿澤……阿澤!你怎麼了!
奧斯頓直接將他抱起來,他看見鹿鳴澤胸口流出很多血,他的嘴角也跟著流出血液,雪白的內襯襯衫被浸成紅色。奧斯頓腦子裡像被什麼東西錘了一樣,突然空白。
鹿鳴澤抓著奧斯頓的胳膊大口喘息,但是很費勁,脖子上青筋暴起,他好像無法呼吸了。奧斯頓看見他的胸口有一個大洞,正在心臟的位置。
……消音器!有一顆……爆炸……”
奧斯頓抱著他往門外跑:別說話!我帶你去找醫生!
這太糟糕了,剛剛低頭的時候奧斯頓透過他胸口的位置看到了地板——鹿鳴澤整個左胸,連同半邊心臟和肺都被炸沒了,脆弱的心房在掙扎著跳動,動脈中的血卻直接噴出體外。
鹿鳴澤用力抓住他的袖口,他想看清奧斯頓的臉,渙散的眸光無法聚焦,他只能看到頭頂模模糊糊的燈光。鹿鳴澤還能聽見奧斯頓在跑,他費勁地張開嘴:來不及了。
來得及……你不知道我們這裡,有多先進的醫療!好了!閉嘴!
……我聽見禮炮……”

混亂的腳步聲中,他聽見奧斯頓說:是,你沒聽錯,阿澤,我們馬上就到了。堅持一會兒好麼?
鹿鳴澤想點頭,最終卻只能將腦袋輕輕靠在奧斯頓的胸口:還有自由歌……”
阿澤……”

鹿鳴澤覺得自己的意識在飄遠,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還在地球的時候,出任務之前他們頭兒每次都要讓他們說一段話。
他想了半天,用力抱住奧斯頓的脖子:我想說的……都在……飛行器上,說給你聽了……”
奧斯頓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坐在地上,不知道該怎麼抱住他,他無措地伸出手捂住鹿鳴澤的胸口:不不不……別,求求你別……”
鹿鳴澤湊在他耳邊輕輕吐出最後一口氣:一切……小心,沒有遺言。
盛大的禮炮轟然在耳邊炸響,象徵著一個貴族時代的結束,也象徵著一個新時代的開始。
他的愛人的鮮血正順著地板蔓延開,鮮血中浸著一隻左手,無名指上光亮的戒指,那些漂亮的紋路,都被鮮血染紅,積上不祥的紅色。
奧斯頓將鹿鳴澤的手撿起來,用力握在手心,他聽到遠處傳來歡呼聲和隱約的自由之歌。
紅日明月,飛翔的鳥。
綠樹長河,永無冰封。
天使的羽翼煽動自由之風,我希望歆享這榮譽。
願世上再也沒有權貴,再也沒有犧牲,沒有違背意願的選擇,沒有歧視和不平等。
願所有Omega都能選擇心儀的職業,所有Alpha都能自由地愛人。
願我不因經歷過痛苦變得冷漠,不因看見過死亡變得濫殺,不因自身弱小自怨自艾,不因強大欺淩他人。
我嘗過歲月的酸苦,歲月令我從年少輕狂,沉澱成內斂仁慈的模樣。
能夠包容,能夠善良,能夠克制欲望。
再敬自由……”

奧斯頓握著鹿鳴澤冰冷的手貼在臉上:阿澤,我後悔了。


144 快召喚時光機啊
奧斯頓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 他坐在鹿鳴澤屍體的旁邊, 拉著他的手坐在那裡。
奧斯頓胸口被濺了很多血,白襯衫凝固成醜陋的紅褐色, 他海軍灰色的禮服添入鮮紅這種染料,越發往黑的色調偏離。
耳邊是沸反盈天的吵鬧聲, 手心裡握著的那個人早已變硬變冷,明確地告訴他, 他已經離開了。奧斯頓卻有種不真實感,他覺得躺在那裡的不是鹿鳴澤。
奧斯頓不知道想到什麼,突然站起身,然後走到穿衣鏡前面,他往鏡子裡看,身邊空空如也, 那個前一秒還在與他相視而笑的人果真不在了。
雜亂的腳步聲。
奧斯,你們沒事吧?鹿哥呢?
奧斯頓冷漠地垂著眼睛, 看向躺在一旁鹿鳴澤的屍體, 瑪麗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她愣了愣,腦袋裡得一聲,差點一頭栽在地上。
鹿哥!!!
瑪麗踉蹌著撲過去抱住鹿鳴澤的身體, 觸手冰冷,連一絲熱乎氣都沒了,她又想摸摸鹿鳴澤的心口,卻摸到一個破洞, 摸到滿手的血,瑪麗再也承受不住,地一聲哭了出來。
她實在受不了這種打擊,身邊最親近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最後就剩下她一個。
爸媽死時她還懵懵懂懂地反應不過來,還在擔心鹿鳴澤受刺激過大,蓋文死時亞度尼斯告訴她是鹿鳴澤害得,她也不信——他們在一起時間多長啊,瑪麗當然不會輕信一個陌生人,她假裝妥協,被放在懸崖上,鹿鳴澤果真又來救她……他早就成了瑪麗生命裡精神支柱一樣的存在,他怎麼可能也死了呢?
不!!!鹿哥不會出事的!!你們騙我!!
奧斯頓機械擺擺手:帶她下去。
瑪麗哭得不能自已,她被兩個警衛員架起來,雙腿拖在地板上,還在尖叫著質問奧斯頓:你為什麼沒有事?!你說清楚!鹿哥怎麼會死!
奧斯頓冷漠地看著這一切,他突然有些羡慕瑪麗,在不接受某種結果的時候,她可以這樣放肆地大喊大叫,但是他卻不能。
麥洛奇和洛伊也接到消息,隨後趕到現場,兩個人身上還穿著很正式的禮服,他們反應倒是沒有瑪麗那麼大,看著躺在那裡的人卻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兩人都見慣生死,但是當那個他們以為永遠不會出事的人變成屍體時,能做的僅有沉默。
洛伊有點擔心奧斯頓,上前一步叫了聲:大人……”
奧斯頓突然回過神,一把抓住麥洛奇的衣領:跟我過來。
麥洛奇有些無奈,他想跟奧斯頓說找他也沒有用,鹿都死得透透的了,但是他好歹情商還沒死絕,這時候說出來,可能會被悲傷過度的奧斯頓直接處死。
只是他走到一半突然有倒回去,他捧著鹿鳴澤的臉,在他蒼白的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後摘下他手上的沾滿鮮血的戒指,收到自己褲子口袋裡。
麥洛奇跟在奧斯頓身後,突然產生了一些詭異的想法——他現在的狀態仿佛不是死了愛人心灰意冷,而是殺氣騰騰,即將上戰場一般。
到無人處,麥洛奇忍不住開口:你找我也沒用,我真的沒辦法,小鹿的基因不能單獨擴增,即使使用克隆技術……”
奧斯頓打斷他:我沒讓你做一個克隆人出來。
即便是全套基因相同、長相也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奧斯頓也不能自欺欺人說是鹿鳴澤。
他只是想到一個近乎荒誕的可能性:我讓你做的東西,你做出來了嗎。
麥洛奇愣在那裡,他試圖用回憶的表情逃避話題。
奧斯頓用力抓住麥洛奇的小臂:別廢話,告訴我,東西做出來了沒有!
你別跟我開玩笑了好嗎~你還不如讓我把小鹿復活過來~

奧斯頓看出麥洛奇神色間的躲閃,他篤定又興奮地說:做出來了?為什麼不通知我,太好了……馬上帶我去看。
麥洛奇無奈地甩開他:你瘋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那種東西~我可做不出來。我倒是試過幾次,時空穿梭說到底就是偽科學~噢~空間穿梭倒是成功了。
空間穿梭?

麥洛奇點點頭:嗯~我曾經用土豆做過實驗,在土豆上面裝了定位器,我發現它們進入那台機器之後,有一些可以在臨近的星球上出現。
奧斯頓很快抓住了重點:那應該還有一部分,沒有監測到位置?
麥洛奇挑挑眉,相當於默認:我只能說空間範疇內的穿梭,還算成功。
時間範圍內的穿梭你監測不到。

奧斯頓忍不住勾起唇角:定位器是通過電磁波與主機互相感應的,如果真的完成了時間上的穿梭,電磁波當然會被阻斷,你不可能定位到它們的位置。所以,時間的穿梭應該也算成功了。
麥洛奇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氣:你不要隨便腦補好嗎?成功就是成功,不成功就是不成功,哪有什麼算成功
奧斯頓才懶得聽他廢話,一把抓住麥洛奇往禮堂外面拖。他按下通訊按鈕:飛行員,兩分鐘後我要看到你降落在教堂門口。
麥洛奇很不配合:你要帶我去哪兒!我不走!放開呀~
奧斯頓用力扯他一把,把麥洛奇甩到身邊,他嚴肅地盯著他:研究院,現在立刻回去,我們去找那台機器。
麥洛奇明白了奧斯頓的想法,驚恐地搖頭:不行~洛伊知道的話會殺了我,那台機器還在實驗中,至今沒有傳送過人類,出了意外我不負責~~。
那就讓我成為第一個吧。

奧斯頓閉了閉眼睛,按下洛伊的通訊頻道:把我所有的私人財產提出來,換成黃金。
洛伊一向對奧斯頓唯命是從,也不問為什麼,雖然他知道自家長官剛剛經歷了喪夫之痛,可能精神有點不正常,但是還不至於到喪失理智的程度。
或者說,按照他對奧斯頓的瞭解,對方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也能保持十分的正確性決策。
是,大人。
麥洛奇口中的機器是一個聽起來像傳說中的東西——時光穿梭機。他第一次聽到這種玩意兒,也以為奧斯頓腦子秀逗了,但是對方很認真地把這個任務交給他,並且告訴麥洛奇,他見過通過時光穿梭機來到這裡的人。
那個人可能是鹿鳴澤。
這是麥洛奇自己想的,畢竟他處處透出異樣,他沒有資訊素,沒有發情期,甚至沒有萎縮的生殖腔。鹿鳴澤表面上與他們毫無不同,但是從根本來看,又處處不同,他們根本是兩個人種。奧斯頓第一次來找他的時候,麥洛奇實在看不出他到底是因為愛鹿鳴澤,還是單純對這個新物種感到好奇,才做出如此荒謬的決定。
而他現在所做的決定更加荒謬——奧斯頓要通過那台機器去找鹿鳴澤。
我必須告訴你我們目前面臨的狀況。
麥洛奇幾乎被他氣笑了:我們沒有靶向目標,不知道應該怎麼定位~也不知道到底會不會成功……嘻嘻嘻,你可能會被夾死在時空裂縫中喔。
奧斯頓正彎著腰往自己身上綁黃金,聞言很淡定地了一聲:你說的磁暴反應,什麼時候才能來。
我朋友告訴我,近期宇宙物質的活動性很強,說不定今晚就可以~當然,也說不定要再等一個月,嘻嘻嘻……”

時光機器當然不是麥洛奇獨立完成的,他在基因領域很在行,跨領域的科研工作做得很少,至於天文物理學方向……他倒是有個在科研院認識的新朋友,對方提供過不少幫助。
奧斯頓閉目靠在時光機器的椅背上,身上綁的金子讓他看上去非常臃腫,他還穿著結婚時的禮服,西裝和襯衫上全是乾涸的血跡:我知道,先試試吧。
但是我覺得,就算成功了也沒有用。

麥洛奇仍然在一旁潑冷水:你只從那傢伙的隻言片語裡推斷出他不屬於這個世界~但是他現在已經腦死亡,心臟都被炸碎了,另一個世界也沒有他吧~
奧斯頓靜靜地聽完,沒有就此回復,只有條不紊地對洛伊交代:我離開後就讓原定總理團接替我的位置,廢除監察官一職,自由公會與舊貴族出身的新人可以輪流執政。如果沒辦法做出決定,就投票表決。所有人都有私心,現在能夠信任的夥伴在無上權力面前也可能會變得面目猙獰。所以,永遠不要以某個人的身份去判斷他是否可信。
休養生息,不要再去別的星球做什麼征伐,我承諾過樊撒星的東西你都知道,可以兌現了。不要只看眼下,聯邦政府足夠強大的話,他們會自然而然與我們結盟。

洛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許久才回應:是,大人。
麥洛奇不甘心被他無視:我在說注意事項~你聽到沒有~
奧斯頓突然睜開眼:我留在這裡,還有多大幾率能再見到他?
零。

奧斯頓勾起唇角,把頭盔戴到自己頭上:我離開這裡,幾率至少比零要大,這就足夠了。如果我不幸死亡,麻煩你們,將我們埋在一起,我們已經是合法的關係了……順便說,我討厭那句誓詞,死亡也沒辦法將我們分開。
他握著屬於鹿鳴澤的那枚戒指,輕輕摩挲。
麥洛奇沉默了許久,突然哼笑一聲:這是你的遺言嗎?
對方把臉轉過來,看著他:不要感到難過。
誰會為你們感到難過~

洛伊突然一拳打在麥洛奇肚子上,呼吸間透出壓抑的飲泣。
我的前半生都在為自由公會和貴族之間的事情操心,從國慶大典那天開始,我是屬於自己的,我要做自己的事,我要去度假。
大人……”

麥洛奇在一旁笑得相當詭異:嘻嘻嘻……你這個瘋子。
奧斯頓閉上眼睛:開始吧。
他奉信從一而終的愛情,這個願望與他的事業理想等同重要,當他盼望能夠建立一個自由平等的國度時,他會為之傾盡全力,現在也是。
奧斯頓對任何事都從來不是說說而已,他的某些做法在外人看來可能是個瘋子,但是就像他當年決定走與貴族相悖的那條路,只是因為他想……而此刻,他想的是抓住這萬萬分之一的可能去另一個世界尋找他的愛人。
這不可笑。
麥洛奇握住搖柄深吸一口氣:那我開始了噢……保持心情平靜,然後默數,一、二、三!
*
“……
沒有遺言!
父母兩年前善終,沒有遺言!
保家衛國,沒有遺言!
我是孤兒,沒有遺言!
……
我會活著回來,沒有遺言。

紛亂的畫面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不斷倒帶,烈風呼嘯,十四名身穿綠色軍裝的年輕人站得筆直,對著站在他們面前的男人做奇怪的宣誓。
十四號!你的遺言是什麼,再說一次!
“……”
再說!
我會活著回來!沒有遺言!

像電影裡的特寫鏡頭,攝像機猛地拉近,對焦了那個年輕人的臉,又迅速對焦上他的眼睛,畫面猛地放大——
“……

病床上的人猛地吸了一口氣,好像做完一個噩夢,慢慢張開眼。
醫生……快!醫生!他好像醒了!
眼前的景象終於慢慢清晰起來,鹿鳴澤渾身軟綿綿的,以為自己還飄在半空中。他望著面前眼熟的天花板,有點斷片——奇怪,他怎麼又醒了,不是死了嗎?
……麥洛奇那傢伙把他救了麼?
不可能,當時他心臟都被炸飛了一半,肺部損傷厲害,大腦在短短幾分鐘之內就缺氧窒息,就算是麥洛奇也沒辦法。
沒等他想完,病房外面突然沖進一堆人,第一個沖進來的是個五十多歲的婦女,從他上方盯著他:阿澤啊……老天保佑,你終於醒了!
鹿鳴澤盯著她眨巴眨巴眼睛——開什麼玩笑?!
對方見他不說話,頓時有些著急:阿澤,你怎麼了?不認識媽了?醫生,你快看看,我兒子怎麼回事?他怎麼不說話,是不是blabla……”
鹿鳴澤心中五味陳雜,他張開嘴,想說話說不出來,護士用棉簽沾著水在他乾涸的嘴唇上輕輕塗幾下之後,鹿鳴澤總算覺得舒服了點。
他很久不說話,聲音有些沙啞:……我沒事,就是睡太久,一時有點斷片兒。
——
在外星球活了這麼多年,突然又見到自己親娘了,能不斷片兒麼?這真是……唉,原來當年他摔進溝裡沒摔死嗎?看這架勢,難不成是摔成了植物人?

好好好……沒事就好。
他媽握著鹿鳴澤的手,在他手背上不停地撫摸。鹿鳴澤低頭看了一眼,無名指上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他在那邊死了之後又回來了,那……奧斯頓呢?
——還是說這一切,都只是個真實過頭的夢呢?


145 戒指一直戴在心上
鹿鳴澤回來有快半個月了,還是沒法適應現在的處境,他常常覺得自己現在其實在做夢,夢醒了就又會回到原來那個世界,還在婚禮現場,或者在麥洛奇的操作間。
……在那個世界生活久了,好像就沒辦法再適應這邊的世界。
阿澤,快來吃飯,吃過飯跟媽出去走走。
鹿鳴澤回過神,有些無奈地撓撓頭:媽,我不想出門。
整天在家悶著都要長毛了!快來吃飯!

鹿鳴澤深深歎一口氣,起身出去吃飯。鹿鳴澤回來之後發現他爸和他媽都變了很多,他爸變得更加沉默了,有時候看著他欲言又止,卻刻意總避免跟鹿鳴澤正面衝突。
鹿鳴澤把筷子放在桌上:……媽,吃過飯我不跟你出去了,我去外面看看,有沒有工作可以做。
他媽頭也不抬地說:你身體行嗎?才好幾天就急著出去工作,你還是跟我出去遛遛吧。
早就好了,不去,我要去找工作。
——
不管跟他媽出去多少次,最後都會變成變相相親,鹿鳴澤這時終於回憶起自己為什麼要去當兵了,完全是為了避開他媽。

他媽好像還想說什麼,被他爸咳嗽聲打斷:他要去就讓他去,現在年輕人都得先找工作再成家,你讓他在家盲流似的,當無業遊民啊?那誰家女孩兒願意嫁。
他媽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但是總是嘴上不習慣服輸:看你說的!阿澤剛退伍,以後說不定也會分配,怎麼能是盲流。
鹿鳴澤在一旁聽得心煩意亂——誰他媽要結婚啊,更何況他已經結婚了好不好。
他下意識往無名指上摸,那裡空蕩蕩的,鹿鳴澤一下就鼻子發酸,眼眶發熱——但是目前好像沒誰能證明他已經結婚了。
鹿鳴澤把碗筷放在桌上:我先走了,在網上看見有個應聘,我去瞅瞅。
……就吃這麼點,再吃些啊……這孩子!

鹿鳴澤來到大街上,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有些迷茫,其實他根本沒看到什麼網上招聘,他就想找藉口躲出來,不想在家面對他爸媽,他甚至不想面對任何人。
這裡的人長得跟他一樣,黑眼睛黃皮膚,每個人都可以提醒他,他生存的地方不再是有奧斯頓的那個世界。
鹿鳴澤漫無目的地走了好久,來到自己當初掉下去的那條溝,他蹲在那條侯旁邊看了好久,然後突然跳了下去。
……
鹿鳴澤站在齊腰深的溝裡面,覺得自己像個傻逼,這裡又不是穿梭時空的入口;摔進溝裡的自己也是傻逼,這麼淺一條溝居然還能摔成植物人……
唉。
鹿鳴澤從溝裡爬出來,又坐車回到市中心,他這回真打算去人才市場看看了,整天遊手好閒的確實不行,他都這麼大了,總不能一直啃老。
至於奧斯頓……鹿鳴澤決定以後除了擼的時候都不要想起這個名字。
他去人才市場途中路過一個大商場,他要穿過商場才能到目的地。商場入口有個巨大的顯示幕,鹿鳴澤從顯示幕前面走過,上面打出一張巨大的照片。鹿鳴澤急著趕路,沒有看到螢幕上顯示的是什麼。
他繼續往前走,越往前人越多,同時,他也感覺到有很多人在看著他。鹿鳴澤漸漸察覺出異樣,他放慢了腳步,突然,商場裡所有的顯示幕都變成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穿著海軍灰的禮服,勾著一邊唇角,笑得天真又邪氣。
鹿鳴澤在一塊顯示幕前面停住腳步,女播音員的聲音清脆地傳出來:重金尋人,自由集團重金尋人。下面播報失蹤人資訊。鹿鳴澤,性別:男,年齡:25-30歲之間,相貌如照片。有任何消息請撥打以下電話:187xxxx5763,自由集團將對任何提供有效消息的市民提供重金酬謝,非常感謝。
鹿鳴澤愣愣地站在那裡半天,這時突然有人指著他說:照片上的人是不是……”
不是不是,照片上的小夥子可帥呢,哪像他這麼邋遢。

鹿鳴澤反應過來,下意識往自己臉上一抹,摸到一把胡茬。他急忙把衛衣的帽子戴在頭上,掏出手機,將螢幕上的電話號碼記下來,然後匆匆離開了商場。
——自由集團,還有那張照片……奧斯頓……一定是他!那是他們結婚時候拍的照片!有這張照片的只能是奧斯頓!
他不是在做夢吧……
鹿鳴澤用力捏了自己的腿一把,然後掏出手裡,迅速按下那串電話號碼——瘋了瘋了!奧斯頓怎麼會來這裡?但是剛剛看到那則廣播,明擺著告訴他,他在找他,鹿鳴澤不能裝不知道。
接電話的是一個女生,鹿鳴澤有些失望,對方說:請問您找誰?
鹿鳴澤緊張地舔舔嘴唇:那什麼……這是自由集團麼?
他說完又覺得傻,否認道:我可能打錯了。
咦?請您稍等,是要提供關於鹿鳴澤的消息嗎?

對面傳來翻閱紙張的聲音:有什麼消息想告訴我們嗎?如果消息屬實,我們將提供優厚的酬謝。
鹿鳴澤心提到嗓子眼兒,他深吸一口氣:……好像看見過他,在……”他猶豫了一下,報了一個離自己家不遠的操場。
鹿鳴澤說完後,又加上一句:他在打拳……太極拳。
對面的女生記完之後,由衷道:非常感謝您的來電,請保持手機通訊暢通,我們將隨時與您聯繫。
掛上電話之後,鹿鳴澤迷迷糊糊往家裡走——是他想多了,本來就不可能是奧斯頓來接電話嘛,每天那麼多電話的話,他哪兒接得過來。
……不過他怎麼弄出來個自由集團了,聽起來像化學方程式一樣的名字。
鹿鳴澤想著想著,忍不住噗嗤一聲笑起來,他忍著笑用力往前跑幾步,最後沒忍住,用力跳到半空:啊!!!
從那天之後鹿鳴澤就開始天天坐在在操場上等奧斯頓來,他等了三天,終於有人打了他的手機,對面那人說著字正腔圓的中文,鹿鳴澤一聽鼻子就酸了。
請問,怎麼稱呼?
鹿鳴澤仰起頭看向天空,呼吸間帶著淚意,他許久沒說話,怕自己一開口就控制不住情緒。對面那人詢問了幾句,只得到吸氣的聲音作為回復,也跟著沉默下來——他或許已經猜到了鹿鳴澤的身份。
鹿鳴澤深吸一口氣:……”
阿澤?

鹿鳴澤哽咽著了一聲,他擔心對方聽不到,又說:是我,我在……”
你在哪兒?!
我在……”

他回頭往四周看了看,確認道:我在操場上。
……我這就過去,不要離開那裡,等我過來。

鹿鳴澤捂著眼睛蹲在角落裡,低聲說好,他也不知道奧斯頓在從哪趕過來,但是中途他沒有掛斷電話,對方也沒切斷——他們都默契地沒說話,都在等一個重逢,可以讓彼此當面傾吐。
阿澤?
……我在這裡,你快點來,天快黑了。
天黑之前我肯定能見到你。

鹿鳴澤抽了抽鼻子:不一定,這邊堵車可厲害了。
那我也不能飛過去,這裡沒有飛行器。
我們都騎共用單車。

奧斯頓沒說話,聽筒裡傳來一聲輕笑:阿澤……”
嗯。
別難過,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我……找了你很久。

鹿鳴澤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順著眼角倏地落下來,他急忙捂住眼睛,抱著手機哽咽道:我想見你,奧斯,我現在就想見你。
奧斯頓也很著急,只能輕聲安慰他:我馬上就到了,別著急,好嗎?都怪我,他們告訴我的時候我就應該第一時間來找你,再等我五分鐘……”
好,我會一直在這等你的,我想先掛電話了。
別,阿澤……”

鹿鳴澤直接摁了掛機鍵,他抱著自己的膝蓋縮成一團,整個人難過得渾身發抖。鹿鳴澤不想讓他窺見自己狼狽的模樣,他甚至想躲起來,等他發洩過後,再好好地跟他見面。
但是鹿鳴澤等不及了,他覺得在奧斯頓來之前,他必須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天空開始下起霧濛濛的小雨,鹿鳴澤戴著兜帽坐在操場的角落裡,一輛黑色轎車在操場旁邊停下,鹿鳴澤警覺地回過頭,轎車的車門隨即打開,那個熟悉的身影快步從上面走下來。
鹿鳴澤飛快跑過去,奧斯頓顯然很急,他胸口微微起伏著,朝鹿鳴澤伸出手。鹿鳴澤沒接,他緊緊盯著奧斯頓的臉——只要看著他就夠了,只要看著他,到嘴邊的千言萬語突然都說不出口,看了半晌,他走過去低聲說:……去個安靜的地方。
奧斯頓一把將鹿鳴澤的手腕拽過來,幾乎是將他拖到車裡的。
車門一關上,鹿鳴澤就撲上去抱住奧斯頓的脖子,他閉著眼睛把臉埋在奧斯頓頸間急促地喘息著,嗅到熟悉的味道,連呼吸聲都染上濕意。
奧斯頓用一隻手摟住鹿鳴澤的腰,下巴抵在他被雨水打濕的柔軟卷髮上輕輕磨蹭著,然後對司機說:開車,回家。
鹿鳴澤這才發現車裡還有一個司機,他條件反射地要退回去,卻被奧斯頓用力抱住,他摟著他的肩膀將鹿鳴澤徹底攬在懷裡,微微後仰頭,嘴唇貼在他的額頭上——他現在終於能擁抱溫暖柔軟的鹿鳴澤,他的愛人不再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這多麼令人感動。
鹿鳴澤也乾脆歪在奧斯頓懷裡,任由他抱著,算了算了……看見就看見吧,總之司機他又不認識。
奧斯頓好像察覺了鹿鳴澤的顧慮,伸手把後排座位和駕駛位的擋板拉下來,造成一個相對密閉的空間。他托著鹿鳴澤的後腦勺低下頭來看他,看了許久終於微微歎口氣:阿澤……我終於找到你了。
鹿鳴澤在他臉上捏幾下:你怎麼真到這邊了?你是宙斯的私生子嗎?說穿越就穿越,這簡直是超越常理的牛逼了。
奧斯頓笑著握住他的手:我想你想得太厲害,就過來了。
胡扯……”

鹿鳴澤說完又覺得難過,奧斯頓低下頭用額頭抵著他,從口袋裡拿出那枚光亮的戒指:是真的。你看,這個我也帶著。
“……”

奧斯頓把鹿鳴澤的手拉起來,將戒指戴在他的無名指上:阿澤,再也不要取下來了。
鹿鳴澤盯著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突然拉住奧斯頓的衣領用力吻在他唇上——這戒指一直戴在他心上,想取都取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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