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法師西普林斯發現自己是替身情人,男友的白月光竟另有其人,於是果斷分手,準備從此和知識白頭偕老,然而變故突生——
謝謝渣男,我和你的白月光在一起了。

兩個三觀相同、愛好類似、學術觀點一致、簡直互為這世上另一個我,都被身邊的學徒評價為傳奇年代穿越者電子產品剋星、與現代社會格格不入的古怪法師,在一起非常科學。
就是想寫黏黏糊糊日常輕鬆故事,劇情並不緊湊的,麼麼啾!CP是和白月光雙向箭頭,誰【嗶】誰全看當天心情,那個炮灰渣男被瘋狂秀了一臉,現在內傷很重。

閱讀指南
1、魔法大陸進入了科技年代(甚至是未來化高科技),所以看見法師玩手機不要奇怪啊,雖然主角連老年機都用不明白……
2、炮灰男友無任何機會請勿擔心。

3、感謝西幻界所有經典提供的智力支持,但本文經過重度自行胡編;尤其是涉及魔法體系、魔導科技的部分,請千萬不要用科學的眼光來看,因為這很不科學(嚴肅)。
4、如果你看過本系列其他文,本文是同一世界觀,但時間在贊禮篇近六千年後,熟悉的人物最多在奇怪彩蛋裡出現一丟丟。
5、作者是狗血和糖愛好者。

1
我分手了。
……單方面的,因為還沒來得及正式向對方提出,然而我現在沒空管這點小事,得先把這個實驗做完,已經到了很關鍵的時候,我必須全程跟進,扔給助手看管哪怕一秒鐘,都實在是對心血成果的極大不負責任。
而且我並不喜歡用這些院裡派給我的助手,如果我是一名古代法師,他們連給我的法師塔擦地磚的資格都沒有,他們的好用程度甚至不如魔像……
好吧,我沒有用過魔像,太貴了。
但這不妨礙我結合我的理論知識、通過合理推測得出結論——這些政府雇傭的量產助手遠不如魔像好用,嗯,肯定也不如構裝體。
——我一不小心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老師,您說的那兩個詞不是一種東西?女助手立刻發問。
什麼?不知道魔像和構裝體有什麼區別?你怎麼考進研究院做法師助手的?有人用置換咒語把考官的腦子換成大米粥了嗎?
茉莉,停止問蠢問題,你是一個法師的助手!我說完,立刻補上,還有,我不是你的老師。
我沒忍住說了廢話——我知道說了也白說,她依然會我行我素,所以這兩句話完全是在多餘地發洩情緒,就像我完全阻止不了這姑娘把自己化妝成惡魔,用她的詞說叫重金屬煙熏妝,反正在我眼裡沒差,她大部分時間都和我在惡魔圖鑒裡看到的深淵小魔鬼長得一模一樣。
算了,集中注意力想想實驗!
可是如果我是個古代法師,聽到助手問這種入門學徒都該知道的常識,我大概會失手把她直接變成實驗材料,不對,我根本不會招這樣的法師助手啊!
……別以為我剛剛沒看見茉莉在撇嘴,我知道她很想頂兩句,但是她不會真的說出口,因為她今年的工作評語如果再累計一個差,她就可以拎包走人了,國立魔法研究院永遠不會缺助手,被開除的話她的簡歷就會很難看,沒辦法再找一個這麼好待遇的工作。
在我的思路飄到星界以前……我打賭網上的穿越小說如果是真的,我甚至能穿梭星界飄回傳奇年代,不過現在我還是嚴肅地站在我的實驗室裡,指揮這些大腦和四肢嚴重不同調的助手,佈置好魔法陣的最後一個節點。
……好吧,我承認在事關魔法時我會變得有點嚴厲過頭,可能還有點囉嗦,不過……
看看,它多麼美啊!每一根線條都流動著均衡持續的能量,魔力形成一個穩定的活躍狀態,學徒們檢查完最後一塊放置好的魔晶石,空氣裡迅速溢滿的魔力讓我身心愉悅,只要讓周圍的魔力環境變得舒適,茉莉在我眼裡都是個甜美可愛的乖女孩。
現在,我只需要站上去,啟動這個魔法陣,那個咒語我日以繼夜地練習,我可以確保隨口吟誦都能念對每一個音節。
我想它也在期待我的施法!
……忽然間一陣可怕的噪音貫穿了我的耳膜,我的嘴唇變換了一下口型,幾乎就要扔出護盾,隨即我聽出了那個旋律——
科威特!我氣得有點不顧形象,聲音都變高了,我說過很多次,禁止攜帶任何通訊設備到我的實驗室裡來!先不說你那糟糕的噪音鈴聲,如果有任何一丁點的魔磁輻射影響了我的實驗,我就讓你這輩子再也不需要通訊!

我還以為我的實驗室遭遇了敵襲呢!
那名戴著眼鏡的男助手顯然被我嚇到了,鑒於我有過作報告時搞炸會場所有人手機的前科,他擔憂地看了一眼那玩意,在我報廢掉它之前,飛快地關機並且開門扔到了走廊裡。
老師。又是茉莉不滿地說,闢謠的人都快磨破嘴了,現代魔導科技早就進步啦,手機的輻射量微乎其微,不然手機生產商不是早死光啦,我們以為您不會再信這類好友圈謠言啦!
那是指對人體健康的影響,而不是對精密法術實驗的結果!我指出,茉莉,你在給一個法師當助手!如果有完全不產生魔磁輻射的魔導產品,我會允許你帶進來的,但是在百分百消除所有種類的輻射之前,或者不能有理有據地通過嚴謹實驗證實那些輻射沒有影響,我禁止一切科技產品進入這間實驗室,不只是魔導技術,機械科技的也不行!

我回答得沒有任何餘地,助手們整齊劃一地摸出各種型號的手機、便攜智慧電腦等,排著隊丟進走廊,誰也不多話——在進行任何跟魔法沾邊的話題時,整個屋裡敢和我嗆聲的只有茉莉一個:我看到她的口型還在無聲地說院裡又沒有這個奇葩規定,在我瞪了她一眼後,她老實地閉上了嘴巴,不甘心地做出一個打字的動作,然後掏出紙筆,開始乖乖寫實驗記錄。
好了,終於一切就緒。
我的手指靈活快速地做出前置施法手勢,撚起魔粉,緊接著我走了進去,助手們等著我的指令。
古代恒定傳送陣的復原實驗,現在進行第一次施法檢驗。我站在魔法陣上,說,這是一個完全不使用任何現代科技的純魔法傳送陣,但根據古籍記載,古代法師們就是使用這個魔法陣,實現了和現代技術一樣安全穩定的空間位移效果,還不會造成魔導技術無可避免的污染,如果順利,啟動之後我會被傳送到預先設置好的出口,出口位置……”
我的話有點卡殼,因為出口位置……嗯,一個月前被我設置在了前男友家的庭院,鑒於我今早才決定分手,還沒有正式提出,說是前男友為時過早,不過那已經是既定未來……
算了,既然我也沒有辦法臨時去更改魔法陣位置,好在他工作時間絕對不可能在家,我認識他這麼久他從來沒翹過班。
現在開始。我清除雜念,並提醒負責記錄的茉莉。
張開嘴,我完美地念出了練習多時的咒語,魔力開始按照預測的那樣運行,傳送陣被開啟,魔法大放異彩,我在這炫目的光裡睜大眼睛,光持續增強,以至於我的眼裡流出一點被刺激出的淚水,我感覺到空間的波動,亞空間正在被撕裂——
但是就在這一瞬間,能量開始變得不規則!
不好,我下意識地閉眼,失控發生在一閃念的時間裡,魔力開始瘋狂流竄,掙脫了魔法陣的束縛,供能的魔晶石一塊一塊地爆炸,燃燒起顏色各異的魔法火焰,屋裡的報警器第一時間大叫起來,我立刻用精神力鎖定了整個屋子的助手,收回啟動魔法陣的力量,時間非常短,以至於我沒辦法先給他們講解(我可不敢保證他們所有人都能迅速判斷出眼前這些不是實驗效果,而是出了意外事故),好在我大聲念出咒語後,助手們聽出了我在念什麼(謝天謝地我過去的耳提面命是有效的),立刻主動圍到我身邊,茉莉甚至雙手緊緊抱住了我的腰,下一刻,我們瞬間移動到了室外。
一落地我立刻張開護盾,轟地一聲巨響在身後爆發,我們回過頭,看到實驗室正陷入一片火海。
……好吧……
古代傳送陣第一次實驗失敗,記下來。我說。

茉莉抓著我的法袍,瞪著圓溜溜的眼睛,抽了半天氣,才想起吐一口出來,憋得臉蛋通紅,那酷似魔鬼的怪異妝容蹭花了,她頂著這更可怕的臉,好半天才對我吼道:
老師……您炸了實驗室,還管他媽的實驗記錄???
……

空氣凝固了半秒,所有人都被茉莉這一聲宛如死亡女妖哀嚎般的尖叫嚇了一大跳。
我歎了口氣,不要說髒話,茉莉。
可是我的助手們沒有人有心情聽我的話,從他們的表情來看,我想茉莉代表了這些年輕人的心聲,他們欲哭無淚地看著熊熊燃燒的實驗室,還有不少院裡的同事們都聚集在一邊看熱鬧。
看著他們過於哀戚的表情,我忍不住安撫他們:法師實驗出錯不是很正常嗎,即便是傳奇大法師也不可能保證永遠一次成功,至於爆炸……爆炸是魔法實驗失敗的已知常見結果,不要這麼氣餒。
茉莉的表情如同看見一隻深淵惡魔在跳性感熱舞。
但是老師,這他媽的,是個該死的實驗室!國立魔法研究院公款批下來的、您只擁有使用權、屬於國有財產的、該千殺的實驗室!!!茉莉仰頭看著我,像個真正的小魔鬼一樣表情猙獰。
……這麼一提醒我也皺起了眉頭:
我是古往今來第一個炸掉國立魔法研究院實驗室的法師!
這是什麼概念啊?
天知道為什麼研究院的先輩們一個實驗室都沒炸過,就連初級學院裡的學徒都有可能扔火球出錯導致爆炸,這可是法師的法術啊!
難道安全獎那麼重要嗎,連實驗室都沒炸過還算什麼法師。
……
我看了看火焰,歎了口氣,院裡的安全員手忙腳亂地拿水噴,唉……那可是魔法火焰!我懶得說他們,魔法火焰要是能用普通自來水熄滅,你們當法師手裡拿的是根燒火棍嗎?在火焰燒著那個安全員的衣服之前,我不得不開始使用空氣盾滅火,幸好研究院法師們的實驗室都是單門獨棟,爆炸只燒了我自己的實驗室,沒有傷及無辜。(茉莉在一旁咬牙說:光明神保佑,但願事故評級可以評在三級以下。)
我的實驗室位於建築群最裡面,專業的消防車過了好半天才開進來,我知道他們有專門撲滅魔法火焰的特殊滅火劑,所以果斷停止了消耗自己的魔力。
雖然沒有人員受傷——我在察覺到不對的時候就把我的人全弄出來了,但是救護車不一會也開過來,動靜大到院裡的幹事也出現在火堆邊指指點點,我不保證過一會記者會不會來,或許他們已經藏在了人群裡,他們躲起來聽八卦的能力比大法師的隱身術還高明。
……治安官為什麼也來了?
穿制服的傢伙問我:怎麼回事?為什麼爆炸?
我也想知道哪裡出錯了啊!明明按照預想進行得非常順利……我需要好好回憶,總結一下,才能檢查出實驗中哪裡出了問題,所以我一時沒有回答,科威特替我應付了治安官:
我們小組在進行一個古代魔法的實驗,實驗中出了錯誤……”
什麼魔法?治安官敏感地問,院士應該不會知法犯法,搞一些高危禁咒研究吧?
當然不會!科威特嚇了一大跳,古代魔法雖然普遍比現代法術威力大,但並不等同於危險魔法,何況我們只是在做一個古代傳送陣的研究。
傳送?是新型傳送器嗎?啊哈,現在的公共傳送器用起來真的很暈啊,你們能搞個避免眩暈的新型號不?

我看科威特似乎有點臉紅,他支支吾吾好半天也沒說出什麼,那個治安官見他這樣子,咂了咂嘴,搖頭晃腦地在智慧電腦的光屏上劈裡啪啦打了一堆字,我清晰地聽到他在自言自語:嘖,研究院的法師就搞些沒用的名堂。
科威特的臉從紅變白,我的助手們正緊張地看著我,茉莉勒住我腰的手更緊了,甚至把我的胳膊都抱住了。
我沉默。
——我不會和普通人計較學術問題的,你放開我吧……關鍵是這樣是阻止不了我施法的,你們還有沒有常識,就算是高位截癱的法師也一樣可以施法,我不信你們還有膽子動手打暈我。
而且我雖然有搞爆手機的前科,但我沒有動手打普通人的前科啊!
老師,畢竟這次事比較大,我們怕您心情不好衝動。茉莉飛快地解釋,並且在那個治安官離開後,依然堅持不肯鬆開抱著我的手,她大聲說,人沒事才最重要啦,以老師的能力,很快就能找到問題關鍵啦!
我很無奈地回答:我並不是你的老師,茉莉。
……
而且就算你誇我,我也並不會對你的妝容改變評價的。

因為我沒有什麼過激表現,我的助手們好像都暫時松了口氣,一個個站直身體,但表情卻還是很憂愁。
我不太明白他們愁什麼,所以也不知道說什麼了,因為實驗中所有的事故都由主管法師——也就是我,來承擔責任,在法術領域,他們的水準也就只能充當打雜助手,要我說,他們和實驗室裡的燒杯沒什麼區別,都是主管法師的實驗用具。我認為這是我和院裡難得的一點共識。
按照院裡的規定,實驗成果和事故責任全由法師獨享,與助手完全無關——即使是助手操作失誤導致了失敗,那也是法師來承擔後果——你能因為實驗中燒杯開裂導致失敗,就把事故責任推給燒杯嗎?顯然不,所有的一切都是主管法師的使用失誤,所以我被處罰後,他們會被調到其他法師的實驗室裡繼續做助手,履歷中一點黑歷史都留不下,他們有什麼好擔憂?
果然,一個怒氣衝天的聲音忽然響起:西普林斯菲爾德!你看看你這是幹了什麼好事?
作者有話要說:  開~~~啦!這次要嘗試新的寫法——第一人稱!以及最關鍵的,這一回我敢保證從頭甜到尾!
然後在開頭講一講本文的靈感來源~~~是我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看過一個法國還是哪國的電影,我忘了名字(哪位也看過的話提醒我一下),講一個渣男出軌,最後情人和老婆在知道了彼此存在之後,居然被對方的人格魅力吸引愉快地踹了渣男搞百合去了,她們還一起養孩子……當然,那裡面情人和老婆是不同種類的美人。看完我就想過,看看人家這個思想覺悟!但是耽美呢……那些很流行的替身情人類型文裡,常常都是苦情替身受吊死在渣攻這棵樹上,還經常被白月光虐,我不服!拒絕虐文!渣男走開!於是!就有了這篇文啦!
所以就是我文案裡寫的那句話:替身情人和白月光在一起啦!讓渣男上吊去吧23333
當然大家應該看得出來,”——西普林斯,是那個替身情人……虎摸他。


2
我的助手們現在的表情……讓我誤以為現場突然出現了罹難者。
我轉過身,看到一個胖老頭正從飛行機車上下來,他正穿著研究院全套的修身禮服——這讓我懷疑研究院官員們的服裝可能比我的品質好,因為我覺得他抬腿從機車上下來的時候,那層可憐的布必須柔韌得能抗住龍爪,才能不被變形程度過大的贅肉撐爆。
唔,這種華而不實、剪裁讓人無比難受的衣服是魔法研究院的制服,一般我只有出席重大場合才被迫穿一下,那就是件無任何防禦或增幅效果的衣服,而且我說了,過緊的修身剪裁很難受,手臂都沒辦法動作太大,雖然我施法不需要手舞足蹈,但法師日常就是要穿法袍才更合適!
制服統一都是黑色的底色,紅色的肩章,胸口領口有奧斯蘭特聯邦國立魔法研究院的徽章,並且配有標示階級的星點繡花——那不是法師的水準階級,我指的是行政階級。
換句話說,誰官大。
遺憾的是,他五星我二星,他高我三個等級,雖然我記不清具體職位,但我知道那位置的確蠻高;而我是法師,只是個法師而已。
有自己的實驗室和獨立項目並不值得稱道,研究院有一百多個我這樣的二星法師,上千個助手……嗯,助手沒有星,一星是實習法師,但他們人不多,幾個月如果不能轉正升二星,要麼去補位助手,要麼就走人。所以實際上,二星就是研究院院士的最底層。
那個胖老頭已經氣勢洶洶地殺過來了。
茉莉趴在我耳邊小聲提醒:他的名字叫道格,您別又喊錯了。
道格,大人。我點點頭,說。

胖老頭看見我的態度似乎更生氣了,他短胖的手指幾乎伸到我鼻子上來了,他怒吼:不要以為你是…………的人我就拿你沒辦法!你這次捅了大婁子,誰都罩不住你了!
額,中間那聲嘎也不會讓你聽起來可愛的。
他連連揮舞手臂,顯然那只是無意義的手腳抽筋,我看了半天,確認這些複雜的姿勢裡並沒有哪一下能爆冷憋出一個法術,於是我換了一下腿部重心,讓自己不要站得腳麻。
我會儘快找出實驗中的問題——”
五星胖老頭打斷我,我悄悄掐了個小法術,彈開他噴出的吐沫星,繼續聽他說:“……到此為止!西普林斯!院裡不會再無休止地給你經費,讓你浪費在一些亂七八糟的地方!每年的賬務上沒有任何一筆收益是你創造的,反而所有的麻煩都跟你有關,無休止的虧損與浪費資源……”
我皺起眉插道:知識,這是知識,所有的知識都要逐字逐句翻譯成錢嗎?研究院存在的意義是印鈔票嗎?那麼,你知道太陽東升西落,你知道銀月和影月的月亮週期,更知道一天裡有幾個小時這種常識,難道因為這些知識不能等價交換變成聯邦幣,你就要忘掉它們?
或許他沒意識到我會反駁,因此他的怒氣值明顯更上一層,開始威脅到他的理智了。
事實證明,理智是個好東西。
“……爆炸!天哪爆炸!你搞爆了實驗室!被媒體曝光之後,你知道他們會怎麼說我們?國立魔法研究院的百年聲譽啊!哈!你等著完蛋吧!這裡就要迎來清淨日子了,等到彈劾雷諾議長的提案得到聯邦國會通過,你就和你的這位金主一塊滾蛋吧!
有那麼一秒鐘,我懷疑茉莉可以活生生把我的腰勒斷。
我試了試,茉莉現在這個用力程度,我兩隻手還真的都動不了!
緊接著,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五星胖老頭臉上的肉抽了兩下,緊緊閉上了水花四濺的嘴,我想他可能意識到自己太心急說漏了嘴,我只是個法師,可誰知道周圍看熱鬧的有沒有政敵的人、他這段歡快的脫口秀會不會被錄下來成為詆毀長官的罪證,畢竟魔法議會的議長雷諾並沒有那麼容易被扳倒,哪怕他真的有辦法讓與魔法議會分庭抗禮的聯邦國會通過彈劾。
……但重點是,我剛剛和他分手了,額,單方面的。
有一點我雖然不是很喜歡,但我通常懶得糾正別人——我和雷諾僅僅只是正常情侶關係,曾經。直到我決定分手——不過大約一般人看來,一個是魔法議會的議長,一個是研究院底層的小法師,怎麼也不會是平等地位,所以我解釋了也沒什麼人信,他們會用一種不必說,我懂的眼神四處亂看,茉莉說外人眼裡我們的關係比較像流行網文裡的《霸道總裁和小嬌妻》,但我知道那不過就是換個名詞來描述包養
雖然一開始很反感,但久而久之我也並不在意,他們又不會神話故事裡描寫的言靈,張嘴說說又不改變事實。
院裡很多人,比如這個五星老頭,他們認為我是靠著雷諾的關係才進了研究院,可事實上我認識雷諾之前,我已經是院裡的院士了,雷諾自稱對我一見鍾情,並且我承認他著實花了不少功夫追求我。
而比這更早,研究院的老院長親自考核我,在全院大會上宣讀我的名字和學術成果,並把那套我並不常穿的禮服發給了我,隨後屬於我的還包括一間實驗室、一間免費入住的單人公寓、食堂早餐卡、研究院圖書館借閱證和公共交通年卡,哦,還有茉莉他們。
這一切和魔法議會議長雷諾大人沒有任何關係,只不過,人們總是願意相信自己喜歡的那個事實
我都沒有注意到五星老頭什麼時候又氣哼哼地走了,我得承認法師就是這樣一種生物,我們有時候就是管不住思維,如果思考能力不夠,我們也沒法研究學問呀!
我嗯了一聲,緊繃的助手們發一片松了口氣的聲音,讓我以為誰拔了一堆氣塞子。
我有發呆那麼久嗎?
只有茉莉仍然盡職盡責地抱著我的腰和胳膊,從我背後傳來擠壓過度的悶聲問候:老師,您不要聽他瞎幾把扯,議長先生才不會那麼輕易被這種人絆個跟頭的!
我這回是真的沉默了一下,才點頭:嗯,我並不擔心。
她的聲音似乎放鬆了點,我的胳膊可以輕微移動了,以及我感覺我的小臂已經麻了。
我想,在謠言漫天飛起來之前,與其被這幫助手搞成三流八卦故事主角,並且引起他們工作時走神,我還不如直接說:而且那也和我沒有關係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說完,我想起了點事,我含著歉意對他們說:抱歉,我讓你們把手機都丟了出去,它們恐怕已經在火裡燒壞了,這是我意料之外的,我非常得對……”
然後我住嘴了,我意識到空氣再一次凝固,這讓我以為我誤念了一個禁咒。
我的助手們現在表情非常精彩,鑒於我並不會時間靜止這一類禁咒,那麼我想他們個個都有……當表情包的天賦,之前茉莉一定要教我用社交帳號,還發給我一堆叫做表情包的圖,可我覺得那些圖完全沒有他們現在的臉經典。
一片死寂當中,茉莉小心翼翼地從背後抱我改成正面抱,以便於能看著我的臉說話,於是,我的耳中依然是茉莉在尖叫:老師,您說什麼?您分手了?我理解的那個分手?光明神在上,這種時候您還有心情管什麼狗屁手機?
你是一個法師的助手,最好不要有事沒事高呼光明神,那會讓我以為你是個祭司。我說。

……
只是茉莉並非孤軍奮戰,我從助手們的眼裡看到了同樣的意思。
雖然他們好像沒心情思考手機的事,但我還是感到很愧疚的,不少孩子的手機都是最新款,聽茉莉說,價值他們一個月的薪水呢。
……這消息有這麼大衝擊力?這群離開手機半分鐘就哭爹喊娘的傢伙,居然沒人想哀悼一下他們的寶貝手機?
我無語地看著這些在我面前石化的孩子,忍不住點了科威特的名字,因為他把眼睛瞪得特別大,以防止掉眼淚。
科威特。我今天歎氣的次數真是成倍增加,多吉並不是知道了我和雷諾分手才這個態度的,他看我不順眼很久了,而且我們只是分手,並不是雷諾甩了我,所以你不需要為我哭泣。
然後……科威特忍了很久的眼淚掉了出來。
“……他叫道格,老師。茉莉兩眼空洞,絕望地說。
科威特則一邊擦眼淚,一邊抱住頭:閣下,您又用了讀心術!我們說好不隨便讀助手思維的!
“……
人類法師自古以來就沒有任何一種法術能做到讀取思維又不傷害靈魂,如果我讀了你的思維,你已經是白癡了,那可是一個黑魔法裡的禁術,關於這一點我說過無數次了。我有點不耐煩,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一張臉根本藏不住事,誰和他說話都無師自通讀心術,並且他對有些魔法常識的理解淺薄得像個幼稚園小班兒童。

平復了一下情緒,我很想接著說說手機的事,但大家表示正好有個藉口可以換更新的型號,他們對此非常敷衍,關注點全在我的感情問題上,這讓我一時語塞。
我看了看四周,火已經滅了,我的實驗室現在看起來終於更像一位法師的實驗室啦,魔力失控後殘留了一些具象化的結晶,飄在破了個洞的屋頂上,我有點擔心飄到別人實驗室影響他們,所以甩了個空氣盾壓在破洞上,茉莉頓時驚恐萬狀地抬頭,抱著我的手臂一僵,嚎叫:
啊啊啊啊!老師您為啥還能施法啊!!!
所以你居然真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施法,並不是慌張亂來的動作?我皺眉,空氣盾震開茉莉,這小魔鬼尖叫一聲向後倒,我只好又扔了一道,把她接住站好。
就算你們以前上基礎課的老師誤人子弟,難道我沒有教過你們嗎?法師施法嚴格講分三種,手勢、咒語和靜默,有些特殊咒語還需要配合施法材料。但是不少高階法師有自己獨特的施法風格,因此每一條咒語被不同法師使用都會有絕然不同的效果。
我的助手們面如金紙。
所以茉莉,僅僅限制法師的雙手是沒辦法阻止他施法的,儘管,你的力氣很大。我批評。
茉莉張大著嘴巴,她的煙熏妝可能是被魔火烤化了,兩道黑色順著眼角流到嘴邊,看起來超像痛哭流涕的死亡女妖。
她依然頂著一張絕望的臉說:老師您當真?說實話吧,您是不是傳奇時代穿越來的?
茉莉。我也很絕望地回答,說實話吧,昨天我留的作業你是不是又沒做,又熬夜看穿越小說了?

茉莉合上嘴巴,轉頭拉著科威特的手:我現在同意你的觀點,我要抗議老師總是對學生用讀心術!
……
茉莉!!!



3
但是被他們這樣七嘴八舌地一頓胡亂打岔,我感覺原本胸口那種魔力阻塞般的異樣感覺變淡了不少,所以我笑了一下,對他們說:好了好了,既然已經這樣了,大家就下班吧!
他們嘰嘰喳喳地和我道別,但茉莉磨磨蹭蹭,並且不知道為什麼,盯著我的臉不放,仿佛我臉上寫著宇宙的終極奧秘,直到我威脅說要對她使用致盲法術,讓她再也看不了網路小說,她才扮了個鬼臉一溜煙跑掉。
之後我也並沒有多做停留,就像我說的,這間實驗室我只有使用權,它的財產所有權仍然屬於研究院,很快院裡的幹事和警衛就封鎖了現場,各個研究組長把好奇的院士們塞回各自的實驗室繼續工作,然後清理事故現場其實就沒我什麼事了。
雖然我很想進去檢查一下魔法陣殘骸,或許我能找出爆炸的原因,我還有許多加持了防護咒語的資料放在裡面,想來不會有太大損壞,但是——我進不去,我的使用權暫時被剝奪了,他們竟然要先做所謂的事故評估,而不是允許主管法師尋找實驗中的錯誤,這真是讓我無法理解。
好在我抄錄了一點關鍵資料放在家裡。
——在我自己家裡,那間我同樣只有暫時使用權的公寓。
我當然沒有和雷諾……額,同居,雖然他的房子大上百倍。
我和他的關係非常穩定嚴謹,嗯,我得用嚴謹這個詞,我們每週五約會,週末我會去他家暫住,去餐廳吃飯,逛魔法商品店,晚上回來做愛。這在我的時間表裡是嚴格排序的,他經常跟我開玩笑,說臨時想要和我約會一次,真是比找首相開會還麻煩。
但是作為一名法師,我已經盡力在讀書、做實驗、練習咒語、採集魔法材料等等這些事之外,擠出了我所能擠出的全部時間來和雷諾約會了,而且,時至今日我也不太知道雷諾為什麼那麼喜歡約會,因為我們約會時總是我在滔滔不絕地講我的學術研究,雷諾一般就微笑著看著我,也不怎麼插話,因為他知道我對他的政治一竅不通,不過說實話,我也不太確定他是不是理解我說的那些法術。
因此有時候我懷疑他究竟是不是個法師——偶爾我故意說錯幾個理論,他都不會反駁我。
我喜歡你說起學術時神采飛揚的樣子。雷諾總是這樣回答我,至於研究領域的爭論,親愛的,我們是在約會,不是在開魔法峰會。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認真的,就是那個與會成員動輒掄起椅子互毆、並且被電視臺全世界直播的神奇峰會?我還以為那是狂戰士狂暴化交流峰會呢。
……
即使我要分手,我也並不厭煩我們在一起的時光,我也非常習慣日常行程裡和他約會的那些安排,驟然取消之後竟然讓我略感不適;他以前還允許我借用他的私人實驗室,在傳奇年代,任何一位元一流的法師都會擁有自己的法師塔,而現代社會,有沒有法師塔更多的是看這個法師有沒有錢,法術水準高超不代表一定買得起房。
更糟的是,在過去擁有力量的法師自然會得到地位和金錢,哪怕是鑽研毀滅世界的高調大魔王,只要足夠厲害,在被幹掉前都能收一大批手下,其手下的狂熱程度不比茉莉追星的時候低,這些手下絕對是多功能實用型的,手下們不僅前赴後繼地阻攔前來討伐大魔王的勇者,還自動上交家產供大魔王揮霍,好讓大魔王過上一段暢遊在知識海洋裡不愁吃穿的愉快生活。
所以即使大魔王們最後多半慘死在光明聖殿聖騎士團的鐵蹄下,那也是非常值得的了!
而現在可不行,現在是法治社會,大魔王在就職的初級階段就到監獄思考人生了,根本不必出動聖殿騎士團,各國治安官和員警在魔導科技武器的加持之下,痛毆大魔王已經不再是夢想;至於像我這種不搞事只搞研究的法師……搞的專案得能賣錢,不然就算能去單挑整個聖殿騎士團,吊打奧斯蘭特聯邦都城守備團,或者能跟守衛龍穀的十八位巨龍親王打個平分秋色(我是指一打十八),那也還是個窮法師。
所以,我是真捨不得那間設備齊全的實驗室,我不知道我自己什麼年月才能擁有一間,只是我必須和他分手,實驗室也不能讓我回心轉意。
至於原因嗎……結合之前茉莉跟我講的那些網文類型,我想她說得不太貼切,我們並不是《霸道總裁和小嬌妻》,而是《霸道總裁和替身情人》。
對,我從沒想過,這種很俗的情節會發生在我身上,茉莉超喜歡這個類型的小說,她的手機裡存了整整一張記憶卡的替身情人狗血文——狗血不是我自己的評價,是茉莉說的,她一邊大呼作者寫得狗血、虐得紮心,一邊廢寢忘食地看,欲罷不能,有一次我沒控制好情緒,失手把她變成了一隻哥布林,(我沒敢和茉莉說,一隻綠色的、沒有毛髮、還畫著煙熏妝的哥布林真是噁心得超乎想像,所以那以後我絕對不再把不聽話的助手變成哥布林了),結果茉莉依然無動於衷,眼睛死死地粘著小說……她要是在學法術時能有這個精氣神,我也不至於總是跟她生氣。
咳,說遠了,不過茉莉說得還是很對的——“生活有時比小說還狗血”——昨晚雷諾喝了些酒,他的酒量一直很好,但昨晚他的確喝了不少,我第一次看見他喝到說胡話,以至於在和我上床時,呼喚了另外一個人的名字。
他並不是喝傻了,我也立即檢查了一下他是不是中了政敵的混淆咒語,或者遭遇投毒出現幻覺,結果顯示他僅僅是被酒精麻痹了自製力,可醉酒的他比往日更加專注、深情,捧著我的臉,訴說著對另外一個人深切而狂熱的迷戀,當時我立刻認出,他眼裡那種癡迷,幾乎就是他看著我口若懸河講述我的研究時的眼神,甚至更甚。
任何有邏輯、理智線上的、沒有被八點檔愛情劇搞壞神智的法師,都不可能在發生這種事後一切照舊,我不知道雷諾昨天遇到了什麼事,今天早上我走的時候他都還沒醒呢。他和我在一起這些日子裡從來沒露出任何馬腳,想來,他能一路爬到魔法議會議長的位子上,並且在各路政敵攻擊之下穩如泰山,他在清醒狀態下應付我真是太輕鬆了。
所以這就是事情經過了,我只是一個法師,結果有一天我發現我是個替身情人,我的愛人透過我看到的是另外一個人——好在,那也是個法師。
起碼他沒把我當成什麼國際知名機甲設計師的替身,或者……如果他敢把我當成某個術士的替身,我就不只需要考慮分手,還得考慮是用哪個禁咒轟他比較解氣了,好在,是個法師。這是整個糟糕透頂的事裡唯一不那麼糟的地方。
在我思考的時候,我的雙腿非常盡職地把我帶回了公寓,住在這裡的法師不多,大部分情況下是助手們才需要單位的福利房,在現代,學法術是比較考驗家境的,並且學完還能通過法師資格鑒定,更進一步順利進入國立魔法研究院,絕大多數都不會窮到住公寓,我也算特例了。
我剛剛打開房門,就聽見架子上的手機正在拼命呱噪——
……我是一個生活在現代社會的法師,我又不是原始人,我當然也是有手機的!
不過在我的通訊錄裡只有兩個人,茉莉的手機剛剛才報廢掉,我不認為她的換新速度會比我回家還快,如果有那個速度她不會一直練不流暢施法手勢,她放一個護盾的時間夠我把她炸得比她的美甲片還輕薄短小。
——是雷諾。
我很輕地歎了口氣,拿起手機,接聽。
視頻通訊接通的一瞬間,雷諾生氣的質問聲比全息成像的速度還快,他低沉的聲音裡明顯聽得出強壓著的怒火,他問:
西普林斯!我一直在給你打電話,你怎麼又把手機扔在家裡?這樣在關鍵時刻我該怎麼找你,我剛知道了你的事,你知道這種時候失聯很讓我擔心嗎?
我只得無奈地回答:抱歉,我一直都不習慣做實驗時帶通訊設備。
雷諾對此一清二楚,我看到他英氣的眉毛如往常一般皺起,我知道他緊接著就要再說一遍關鍵時刻失聯的危險性,但這一次我並不決定聆聽,我搶在他開口之前,笑了一下,說:雷諾斯柯特,我想,我們該分手了。
通訊裡的雷諾震驚了一秒,似乎需要點時間來理解這句話的意思,緊接著他雷霆震怒,似乎還拍了一下桌子,他極力克制地問我:告訴我,是不是研究院那些人刁難你了?是誰?我一直知道他們最近在你的新專案上設了好多道卡,你是我的情人,所以其實那都是沖我來的,今天的事我會為你處理,你不要擔心,也不要有壓力,我不會讓他們以此為藉口欺壓你。是誰找了你的麻煩,告訴我名字!
……我歎了口氣,有時候我很難忍住不點破:雷諾你太會給自己加戲啦!考慮到他生活在水深火熱的政治界,也還是情有可原。
“……不,雷諾。我搖了搖頭,你該瞭解我的,和這些都沒有關係,我是想說,我們既然並非真愛,那就不要再浪費時間在一些對學術毫無益處的事情上了。
雷諾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但他的怒火顯然立刻萎靡不振,他微微挑起了左邊眉毛——他經常有這種習慣性小動作——常見於回答纏人記者的刁鑽提問。
他說:你胡說些什麼呢,西普林斯,別鬧了。
他說,別鬧了,上一次他這麼說我,是我拒絕他的安排,不肯聽話去他辦公室做助理。
但顯然,我不喜歡這種語氣,這讓我感覺在他眼裡我像個火球術都搓不對的初級學徒。
所以我也換了更嚴肅的態度。
雷諾,你最近和我提過,魔法峰會的日期要到了,按照慣例你會主持峰會各項事務。我沒什麼別的說辭了,顯然直接攤牌更簡潔,那個峰會是這麼受關注,所以他會出席峰會的,以你的條件,去追求他的成功率在理論上並不低。
——
畢竟連我這個曾經自以為會和知識長相廝守的人,都曾被雷諾打動。

“……你是說……誰?雷諾靜止一秒後,乾澀地問。
看來一定要我指名道姓了,我說:梅菲斯特麥德森,當世聞名的傳奇大法師,他在與會名單上,不是嗎?電視新聞前兩天還播過呢,我也並不是完全不看電視的呀。
通訊另一端的雷諾陷入罕見的沉默,他往往有各種成熟得體的說辭,足夠用來應對所有複雜問題,我想我可能是他唯一一個替身情人,因此他才在被拆穿時顯得捉襟見肘。
片刻後我聽到他很輕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但在我回答之前,他就自問自答:你是一位非常敏銳細心的法師,你能立刻察覺冗長的古咒語裡一個筆劃的抄寫錯誤,所以我不應該再有僥倖心理的。
……
好吧,其實我也不太有經驗,分手時對方一個勁誇我該怎麼辦?

所以想了想,我只好說:事已至此,祝你好運吧,雷諾。
“…
西普林斯,對不起……”視頻裡的雷諾用雙手捂了一下臉,對不起,你讓我整理一下……你好好休息,我們晚點再說吧。

然後他掛掉了通訊,這一點我還是比較欣賞的,對於政敵和記者以外的人,雷諾從不隨意扯謊……最多說一半留一半之類,但這對政治家來說算是不錯的了。
我拿著黑下去的手機站了一會,屋子裡安靜得能聽到空氣流動。
唔,好吧,我分手了。


4
放下手機,我坐下來翻了翻實驗記錄,很快發現我毫無頭緒,也可能是因為我家裡的備份不夠全,畢竟這間公寓就這麼點點大,我連個大點的書櫃都塞不進來,那麼多資料和記錄根本無法事無巨細全部收錄。
空間存放裝置?哈,不管是傳統煉金術的空間戒指,還是新時代更受歡迎的魔導儲物手環,如果我買得起,我就不住福利公寓了。
對著殘缺的資料發了會呆,我感覺繼續下去毫無意義。
天色還早,畢竟我今天不是正常的下班時間,想了想,我決定利用這個時間奢侈一回,泡一會澡——不,我這間公寓當然沒有浴缸!盥洗室小得能安裝個淋雨噴頭我就很滿足了,但我可是法師啊,法師當然有辦法不用浴缸泡澡,只是比較費事,所以我才說是奢侈。
我使用魔法製造了半個橢圓形大氣泡,站進去,再使用一個漂浮術避免久站腳麻,於是效果就像我懸空飄在一個的透明大桶裡,氣泡高度正好到我的胸口,裝滿熱水後再來一個恒溫咒,這樣就可以舒舒服服地泡澡了。
做完這些,我又從櫃子裡掏出一小罐面膜開始塗臉,這其實是上次實驗用剩下的施法材料,我暫時不會再用這些東西,它們都是新鮮魔法植物原材料,沒法長久放置,因此我把它們做成了面膜……好吧,我承認原本是想做蛋糕的,但是我並不擅長烹飪適用的法術,所以它們不知怎麼就成了面膜。
…………我是法師!又不是廚師,做不對很正常!
敷著面膜泡著澡,我居然睡了過去。
等我迷迷糊糊驚醒,已經入夜了,恒溫咒沒有失效,我如果不主動取消,我能把這些小咒語維持到天荒地老,但面膜已經硬了,我的臉上好像套了一層水泥殼子,我沒法把它們洗下去,不得已,只好用了點冰錐和風刃來敲。
還真硬啊。
泡得久了皮膚有點皺,我找了件質地細膩的法師袍套上,黑暗裡,我的手機正亮著幽幽的光——那應該是院裡的號碼發來的簡訊,上面通知我,停職停薪,暫留觀察。
啊,我怎麼忘了院裡那些人的腦回路很不魔法!
……早知道我該再研究一下,把那些面膜做成蛋糕的。
唉,真愁!不發薪水我拿什麼買新的材料!思來想去,我果斷打消了點外賣的念頭,用造餐術搓了一個魔法麵包,這東西吃起來乾巴巴,雖然我並不在意食物的味覺享受,但必須認識到,奧術製造的麵包僅僅能夠飽腹,它們缺乏真正食物的營養,如果長期食用,就會變成營養不良、眼睛下面帶著黑影的病弱法師……其實我並不贊同廢寢忘食地搞研究,因為算計一下就會發現,活得又長又健康才能有更多時間追求知識。
但我今天必須得省點錢,我跟魔法材料商店老闆預定了一批新鮮的史萊姆粘液,別看那玩意在傳奇年代遍地都是,可是能拿來做施法材料的粘液難搞得很!現代化的城市裡想見到一隻史萊姆,那得去魔法生物展覽館,裡面的史萊姆一個個金貴得嚇人,半透明的身體被養得水潤潤肥嘟嘟,想從它們身上弄點粘液是想都別想,幾千年前它們的可憐祖先在被冒險者一腳踩爆的時候肯定想不到子孫後代的日子如此滋潤。
我吃的我的小麵包,摸出兩瓶煉得不滿意的魔藥當飲料,隨手打開了電視,通常我很少有時間看它,但魔導電視機是院裡的財產,我又不能把它從牆上拆走,今天已經出了這麼多意外,那就破例幹點平時不常做的事好了。
電視裡傳來各種嘈雜而毫無意義的聲音,廣告和肥皂劇閃得我眼暈,我漫無目的地調台,在某個新聞頻道,我意識到自己換台的手輕輕抖動了一下——
因為電視裡非常巧合地傳出了那個名字:
“……被譽為當世傳奇的大法師梅菲斯特麥德森於今日抵達都城,即將出席三日後召開的國際魔法峰會,學界和民間都非常期待這位著名法師今年的研究成果報告……”
大法師梅菲斯特麥德森,我的前情人把我當做他的替身,現在正主來了。
但即使在出這事之前,梅菲斯特的名字也如雷貫耳。
只是在那之前我從不覺得我和這個人有什麼相似點,除了都是法師……不,即使是現在,我也不明白雷諾怎麼會拿我當成這位傳奇法師的替身。
因為我一點也不喜歡看八卦,所以我從沒留意過梅菲斯特長得和我有沒有相似處,我只知道他在學術領域成就非凡,是真正值得敬重的年輕法師。
螢幕上瘦高的身影一閃而過,議會的接待團派出大批保安,把記者的鏡頭擋在外面,我只看到了一閃而過的黑色長袍,垂落的長髮似乎還真是和我非常接近的淺色,但他的好像更偏白,我的有點接近亞麻色。
唔,如果就審美而言的話,那件驚鴻一瞥的袍子看起來確實不錯,我可能也會喜歡(如果我有多餘的錢的話)。
這位法師出名的原因有很多,他不只在法師圈子裡鼎鼎大名,他在普通人眼裡的知名度也比得上當紅影星。
——新世紀傳奇法師、邪影操控者、森林之子、自然之光、死亡主君,這些無一例外都很中二的稱號描述的是同一個人,儘管它們聽起來可能相互矛盾。
他的知名度實在太高,網上能找到無數描寫他的奇葩小說,諸如《一覺醒來變成梅菲斯特大法師的女友》、《穿越成梅菲斯特左擁右抱》、《梅菲斯特與精靈的七百二十個夜晚》等等這種……一聽就很…………很脫離實際的嫖文——嫖文這個詞是茉莉告訴我的,意思大概就是大家沒辦法真身上陣,只能用文字緩解一下躁動的情緒……因為正主從未因這些杜撰小說起訴過哪位作者,所以我猜梅菲斯特也許還是一位很大度的法師。
唉,天知道,梅菲斯特也只是一位法師呀!雖然他的事蹟相當出名,說起來,我可以隨口講出好多,我想我知道的還是比較貼近事實真相的,最起碼沒有杜撰出梅菲斯特有八十一個精靈情人這種讓人哭笑不得的情節。
精靈可是全天下最專一的物種,誰也不可能同時有八十一個精靈情人的。
我所知道的,大法師梅菲斯特十年前第一次進入人們的視線,那時他大約二十歲,在此之前他也曾籍籍無名。
那時候他混在昆蘭遊獵隊,我也不知道他一個法師出現在那的真實目的,實際上,我想沒人知道,除了他自己。這是些遊走在半獸人與人類防線之間的雇傭兵,在人類科技飛速發展之後,野蠻的半獸人躲藏了幾個世紀,但邊境地帶,魔導炮無法完全覆蓋的地方,尤其是山區、戈壁或林地等地形複雜的區域,人民仍然無法避免遭遇騷擾。
這些雇傭兵擅長在混亂裡謀生,多半是職業獵人或刺客出身,那邊總有許多奇怪任務需要非和平手段和相關從業人員,昆蘭遊獵隊是其中很出名的一個傭兵團體。
那次,我記得是一支半獸人部落使用古代薩滿禁術召喚來蠻神化身,試圖入侵人類國度搶奪資源,並掠奪人類的魔導科技。邊防哨所足以應對小股騷擾,但當時的情況幾乎瀕臨開戰,當兵的也只能和平民一樣抱頭尖叫。
恰好昆蘭遊獵隊在附近,雙方立刻短兵相接,正當人類方落於下風,眼看就要吃大虧時,當中一名年輕人忽然站出來,不再隱藏實力,一抬手,所有半獸人的影子全部活了過來,黑影像蛇一樣爬上他們粗壯的脖子,這一招猝不及防,半獸人前鋒隊又沖得太快,他們的薩滿被遠遠甩在身後,無力照顧前行隊伍,整個戰場前端充斥著一片骨頭被碾碎的可怕聲音,這恐怖一幕被新聞媒體的航拍器記錄下來,至今仍在互聯網上有著極高點擊率,被刪掉也還會有人上傳,不得已各個視頻網站不再強刪,而是試圖打上厚厚的馬賽克,力求降低視頻的血腥程度。
此後,那名施法者名聲大噪,半獸人薩滿畏懼地稱他為邪影操控者,而死亡主君這種中二程度爆表的外號顯然來自社交網,但在媒體的鼓吹中迅速傳播,不以當事人意志為轉移。
——從這個驚人的法術很容易得出結論,梅菲斯特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黑法師。
現代社會對黑法師登記非常嚴格,比過去嚴苛多了,所謂黑法師,這一稱呼從古代沿襲至今,指的是那些對法術和知識的屬性毫不在乎的施法者,一些法術本身帶有屬性區別,比如治癒術屬於良性的白魔法,而即死咒當然屬於惡性黑魔法,只學習良性法術的就是白法師,什麼都學的或者更少數的專精惡性魔法者,就是黑法師了。
可是我得說,一般的法師並不會被黑或白形容,因為絕大多數普通法師既沒有道德潔癖,也做不到葷素不忌,黑法師與白法師始終都是人數極少的個例。雖然我認為普通法師、甚至白法師一樣可以殺人,但肯定做不到一揮手喚醒影子這種視覺效果驚人的大規模殺戮咒語。
古代人對黑法師敬而遠之,一般不會主動招惹,甚至避免公開提及法師真名,很多黑法師也會特意穿著無任何雜色的純黑法師袍,以表示身份(並且這樣做的法師絕對是以黑法師身份為榮的)。
但現在更多人覺得黑法師等於犯罪分子,哪怕他們還沒有將所學法術用於作惡。一些組織呼籲公佈黑法師的全部個人資訊、即時定位和財產狀況,甚至有人要求黑法師佩戴電擊項圈以保證他們不會危害民眾。
雖然各國政府並未同意這些提案,但從輿論角度來看,如無必要,一個法師根本不會公開說自己是黑法師。
梅菲斯特這種確定無疑、並且公開暴露了個人資訊的黑法師,沒有被搞到危險分子通緝榜上,也沒有人人喊打,反而籠絡了一大批死忠粉絲,一是因為他雖然使用了危險黑魔法,但畢竟是為了救人,客觀上阻止了大規模戰爭;二來,是因為他有森林之子的稱號。
森林之子,這是一個比精靈之友還高一級的稱號,不知道為什麼,避世不出的精靈族公然表示,這名法師是精靈的貴客,甚至會被當做同胞般對待(我簡直不能相信那些精靈居然也懂得召開新聞發佈會),人類一向覺得森林裡那些尖耳朵很高貴,所以有精靈做後盾,梅菲斯特麥德森立刻成為聯邦魔法議會的座上賓,他甚至為聯邦提供軍工支援。
剩下一個稱號比較離奇,自然之光,這個稱呼來自龍族——說起來特別的像救世主——冰屬性的藍龍族聚居的那座雪山,某天突然抽風,變成一座活火山,山頂常年封凍的冰雪消融,露出沸騰的岩漿,偏偏正趕上新生的藍龍在破殼關鍵時期,完全無法移動,眼看就要變成烤龍仔蛋,這時梅菲斯特出現,集合成年藍龍們的魔力,對著那座火山,硬是施法下了三天三夜暴風雪,極度深寒的領域把岩漿也冰凍,直到藍龍幼崽出殼跟隨巨龍安全轉移,從此聖龍帝國將他視為救星,龍族稱他為自然之光
啊,這麼多事蹟全記住可真是不容易。
他的事蹟即使放在傳奇年代,也足以成為傳奇年代的傳奇——所以,雷諾的腦子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居然會把我當這樣一位法師的替身?他會喜歡梅菲斯特到是不稀奇,只是我和他哪兒像了?
也不能隨便抓個法師就行吧?
除了我們的名字都是七個音節?
對比一下,我和梅菲斯特年齡相仿,(我只能說相仿,因為我不清楚我的具體年紀,魔導儀器檢驗說我二十八歲,但我只記得自己被老師領出孤兒院後的二十五年),梅菲斯特聲名鵲起,我卻至今連個自己的實驗室都沒有,我的老師也是我童年時的監護人,他只是奧斯蘭特國立魔法研究院的一名助手,退休後在外城區開了一家甜點店。
這是聯邦魔法復興項目的長期任務,議會和研究院會專門從孤兒院挑選有魔法天賦的孩子,培養成法師或者助手為聯邦效命。
所以我看了看我的停職通知——
聯邦供我上了魔法學院,我覺得在收回成本之前,他們肯定不會徹底開除我,擱在古代,我也算宮廷法師呢。
但如果他們讓我降職去當助手……那還不如直接開了我,讓我去給其他院士搞那些奇怪的掙錢門道,聽他們講一些在學術上毫無進益的歪理,我不確定我能不能克制住,到時候我就不只是史上第一個炸國立魔法研究院實驗室的法師了,我可能會成為史上第一個用禁咒轟平國立魔法研究院的法師。
那我會上國際通緝榜的,我會被登記成黑法師,前來討伐我的勇者會前赴後繼,那我就沒有辦法安心做實驗了!
這太糟了!!!


5
對未來的聯想讓我充滿壓力,緊迫感讓我立刻行動起來,我翻出前幾天借閱的書籍,開始抓緊時間謄抄關鍵字和咒語,這是我在中央大圖書館借的限制級法術書,屬於珍貴古籍,我得用研究院院士的身份才有權借閱,如果我被降級成助手,我就再也摸不到哪怕一張紙片了。萬一我變成大魔王,就得抓緊時間跑路了,更不會有機會記筆記了!
糟糕,墨水也不多了!
只有法師手書的字跡才帶有魔力,煉金術專門炮製過的墨汁可以完美記錄法師當時的魔力狀態——空有咒語是無法施法的,普通人就算把咒語念得比新聞主播都字正腔圓,也依然發不出半個火星來,而大法師可能不需要宣之於口,僅憑意念就可以施展高階法術。
所以,作為法師需要千百次的練習,不斷調整自己的魔力和精神力,才能掌握一個咒語的最佳施法狀態,有時這是個複雜過程,得一點點調整記錄,不然法師手裡怎麼會始終離不開法術筆記呢,偶爾遇到重大事件,還得提前準備法術呢。拍照?錄影?那行不通,現在這個資訊發達的年代,那些危險禁咒的咒語堂而皇之掛在互聯網上,但為什麼沒有大規模造成傷害?
——網上的文字沒有經過法師的手,就只是一些沒什麼用的代碼,哪怕是一段法師施法的視頻,那個法術也和電影特效沒什麼區別,才不會從你的光屏裡竄出來呢。
我用了兩個晚上才抄好這本書,沒辦法,這裡面的幾個魔法現象在夜間會更清晰,所以我白天睡了一會。
第二個中午我休息時,敲門聲吵醒了我,居然是雷諾為我點了外賣……我本想要拒絕的,但是送餐的工作人員說,訂餐的先生付了一大筆錢,要求無論如何都不能退單,如果我不要,他們得十倍賠付。
好吧,這確實是雷諾的做事風格。
我歎了口氣,收下了外賣,那些東西簡直夠我吃三天!他們甚至是帶著餐具送來的,我的桌上堆滿手稿,我只得搬走被褥讓他們放在床板上。
這幾個工作人員笑容得體訓練有素,一點也不覺得我這逼仄小屋和他們的奢華餐具不匹配。他們甚至表示餐具都是全新訂製品,不需要退還。
……我又有點不懂,梅菲斯特已經到了這座城市,雷諾難道是沒有信心,怕自己追不上那位大法師,才抓著我這個替身不放的?
不應該啊,聯邦魔法議會的議長閣下,在面對政敵時巧舌如簧,遭遇刺客臨危不懼,接待各國元首八面玲瓏,他不自負我就很佩服了,怎麼可能自卑。
他現在肯定忙得像超載的魔像,居然還惦記著我出沒出門吃飯,這不太像是準備甩了替身高高興興去追本尊的樣子。雷諾到底在打什麼算盤?指望我回心轉意?
……那就太搞笑啦。
我吃了點東西,抱起書趕往中央大圖書館,我要在院士身份作廢之前多看幾本限制級古籍才行!
中央大圖書館就位於都城聖光城的中心城區,聖光城這個名字十分古老,得名於幾千年始終坐落在城郊丘陵當中的光明聖殿。在那段科技初興、重創一切傳統魔法的無光歲月裡,都城一度被更名為新星市,後來又更換了回去,她就像一個巨大的時代博物館,這裡能找到各個年代的遺跡,夾雜在新世紀的高樓間隙,時不時穿插著空中軌道和早已平民化的魔導傳送器——
對,魔導傳送,現在絕大多數人都愛用,一眨眼大半個城市的距離,除了個別人先天對魔導傳送的量子過度敏感,會引發眩暈乃至休克。
魔導傳送器和古代的傳送魔法陣在本質上是兩種東西,雖然它們最終的作用效果類似,但科技與魔法終究天壤之別。復原古代傳送陣是我在做的專案,魔法傳承曾經在科技的打壓下丟失了很多珍貴財產,傳送陣的製作和使用方法早早失傳,考古也幾乎找不到遺跡,大約是戰爭中為了避免傳送陣遭遇入侵,乾脆全部毀棄。我猜也可能是被當做舊時代毒瘤拆掉的,不過苦果確實是大家一起吃——根據風物志記載,在魔導技術發明出傳送儀器以前,買不起車的人們在地鐵和公交上遭受過可怕的摧殘,紀錄片也播放過上個神紀的地鐵監控視頻資料,車廂酷似一罐罐沙丁魚罐頭,我估計我要是上去坐一趟,下來就是一條鹹魚,別說實驗了,我連火球術都得忘掉。
現代交通便捷通暢多了,公共空軌和輕型飛艇都很快,也不擠;私家浮空車的款式日新月異,浮空機車也很受歡迎,還有專用車道可以走;公共傳送儀器的使用費略貴,但也還在工薪階層可接受範圍。
至於大型國際盛會引發的交通問題,這畢竟還是屬於非常態。
這個我一直覺得像狂戰士狂暴化交流大會的玩意,它的正確名稱是國際法術交流研討峰會,好像確實是某種大眾喜聞樂見的盛事,因為我看見街邊大廈的電子屏上到處都是它,甚至還有娛樂明星準備在開場典禮上助興……
奧斯蘭特聯邦重視魔法,所以這個峰會由聯邦牽頭,定期在都城聖光城舉辦,實際上我聽(雷諾)說不只是法師參加,但神殿裡的神職者們最多象徵性派兩個花瓶,德魯伊更是全程不說話,還被媒體抓拍到偷著變成貓咪趴在椅子上睡大覺,而術士……只要是法師的主場,他們最多擠進來一個打打醬油。
所有能使用法術的都可以叫施法者,雖然大部分人提起施法者想到的都是法師,但從正確含義解釋,施法者是一個統稱,這一名詞下不只包括我們法師,還有煉金術師、神術師、德魯伊等,哦……好吧,還有術士,他們人數還是很多的。
現在很多外行人分不清區別,別說是術士和法師的火球有什麼差別,就連德魯伊和法師有時都會被搞混,無良媒體甚至自創了魔法師這個詞,用來形容所有他們眼裡會用神奇力量的人,最扯的是,我甚至見過出鏡記者指著一名便衣聖騎士喊魔法師,那名聖騎士的表情精彩極了,現代記者這個專業素養真是夠受,幸好他們沒管法師叫變戲法的或者魔術師,不然真的要氣到法師自爆。
當然,哪個記者敢管法師叫術士,也絕對會被暴打。自古以來,正統法師都瞧不上術士、女巫這類血脈施法者,現在女巫超級少見,至於術士,我承認,我們就是光明正大地看不起他們,誰讓他們是靠血脈天賦吃一輩子呢,力量與生俱來,但也無法精進,他們的魔法無法學習,也無需學習,生出來時什麼樣,到死還是那個境界,大多數術士終其一生都在毫無意義地亂丟火球和混亂箭,對學術毫無貢獻!
……
前面幾個街區聚集了很多圍觀的民眾,即使電視和網路直播相當發達,許多人還是樂意跑現場湊熱鬧,一直到聖光大廣場周圍,鮮花、紅毯妝點一新,人群翹首期盼,不時有各種飛行器順著道路降低高度,開進廣場,各種參會的大人物陸續抵達。
這好極了,我遠遠看著熱鬧非凡的現場,想來圖書館裡一定沒什麼人。
事實和我猜得差不多,尤其是魔法相關書籍區域,我知道許多院裡的同事就迫不及待地要去現場圍觀,哪怕他們也只能和普通民眾一樣站在路邊抻長脖子,他們還是津津樂道,仿佛被飛行器的尾氣噴過一臉,就等於參與了這個所謂的魔法盛會。
圖書館裡的液晶屏也在轉播現場,儘管明天才是大會正式召開,但這足以成為提前歡聚的藉口。
“……倍受矚目的是大法師梅菲斯特麥德森的演講,在明日首相與議長致辭後,麥德森法師將會第一位登臺演講,屆時,他將會……”
……又是他。
在不知道我是梅菲斯特的替身時,我竟然沒有意識到他的名字出現得如此頻繁。
我下意識地抬頭,鏡頭已經切換,螢幕上正好是雷諾的臉,他的表情莊嚴又不失親切,頭髮一絲不苟地向後梳,魔法議會議長的華麗長袍讓他看上去氣勢非凡,尤其是站在許多一臉老褶的高官中間,像只正在散發荷爾蒙的開屏孔雀。
那麼這麼看來我的擔憂多餘了,他應該已經準備好去追求梅菲斯特了。那頓飯可能算是分手補償?茉莉看的總裁文裡經常有這個套路。
他們現在應該已經見過面了才對,雷諾過去也說過一點工作的事,這種國際性的盛會在正式開始前,主要參會者都會私下走走場地、串一串詞,避免發生什麼意外被直播到全世界去——五年前聖龍帝國的龍皇來訪時,臨走時幾十位龍騎士一起騎著龍起飛,由於事先考慮不周,巨龍升空的氣流吹飛了聯邦魔導兵團元帥的假髮,可憐元帥追假髮的視頻擊敗梅菲斯特屠殺半獸人的那個,在社交網路上佔據了一整年的熱搜第一。
我還看到魔法研究院的高層悉數在場,啊,這對我來說真是難得的清淨!他們一時半會沒空降我職了。
收藏古代法術典籍的地方很偏,這裡的藏書也和外面那些常規書籍天壤之別,沒有一本是印刷,全部都是珍貴的古代手稿,過去的法師可沒有人會把咒語或研究成果複製好多份到處亂丟,所以這裡每本都是孤品,甚至很多都是被發現的古代法師塔遺跡出土文物,曾經是歷史上某位傳奇法師的私人手劄。
我超愛這些高大的書架,它們一排排頂到穹頂,我仰頭仰到脖子酸也看不清頂端,必須飛上去才行。陽光透過透明穹頂灑在這些厚重古樸的書籍上,靠近頂部的書被照得金黃閃耀,它們曾被無數雙追求知識的手撫摸,我能聞到墨汁和灰塵的氣息。
這裡的空間非常大,那些巨大書架投下的陰影讓地面必須始終點燈,走在這裡讓我覺得安靜舒適,手指劃過那些書脊,好像還能聽見書寫者的思維在紙張中間低語,文字是有靈性的,它們不只是記錄知識,它們會連帶思想一起傳承。
古代法師們的著作不管內容如何,書寫態度絕對嚴謹莊重,現代居然還有所謂法師在網路上發表論文,也不乏一些搞什麼網路公開課嘩眾取寵的,更有甚者,電視直播法術選秀,如果給這些認真寫法術書的古代法師知道,他們絕對聯手一個禁咒轟過去,毀天滅地。
圖書館提供了一些小型懸浮器,以便於選取高層的書籍,但真正的法師才不需要這玩意礙事呢。
我飄在一排排書架的頂端,淺顯易懂的入門級書籍在唾手可得處,高深的、甚至帶有危險性的書籍則被統一保存在高處,有魔法防護屏障隔離,有一些書不止內容晦澀,其本身就帶著危險古代黑魔法防護。
我抽出一本試圖咬斷我脖子的書,按著它的牙翻了幾頁,內容並不很吸引人,它的牙倒是手感不錯,光滑細膩,於是我忍不住一摸再摸,直到那本書發出要哭的聲音。
轉了一圈之後,我發現了目標——
《空間魔法》
這本書就叫這個籠統的名字,很厚,字寫得很隨意,但我感覺到很強烈的魔力,這或許是某位大法師在研究時隨手所寫,並非專門著書立傳,名字敷衍可能是因為內容廣泛,研究到什麼就寫了什麼,也可能,出於某種自信,他認為自己所寫內容足以詮釋空間魔法的真諦。
那就得看過才知道了,我想或許能找到點關於傳送法術的心得。
我立刻飛過去,伸手去拿那本書——
但同時,另外一隻手與我的碰在了一起,那只手一樣修長,骨節分明,指尖修飾得圓潤整潔,但和我的一樣,殘留著魔法材料對皮膚的些許腐蝕,以至於過於白而缺乏血色,修剪得體的指甲顏色偏青,顯得不夠紅潤。
我與那只手的主人同時愣了一下,我們可能都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有其他法師在。
一轉頭,我簡直以為這本書釋放了某種危險的幻象,或者我不夠當心中了混淆咒乃至致幻咒。
那只手的主人如我一般飄在半空,也正轉頭看著我。
那居然是梅菲斯特麥德森。


6
我們同時看向了對方,在彼此眼中看到差不多的驚訝。
於是我們不約而同地收回手,可我的指尖仍然殘留著他手指的觸感……我,和梅菲斯特麥德森,我們飄在空中,在林立的高大書架之間默默對視——我發現,不只是這個名字突然在我的生活裡變成了高頻詞語,名字的主人直接真身出現在了我面前,猝不及防。
不是幻象,不是混淆咒,更不是我腦子裡出了問題,我百分百肯定,那就是梅菲斯特麥德森,活的,能施法,還和我看中同一本書的梅菲斯特麥德森。
……我真的缺乏相關經驗,在我發現我是前男友的替身情人之後,他的真愛本尊與我面對面了,這……
我們使用漂浮術時散發的魔力與精神力在空中交匯對撞——那足以證明這不是什麼幻象,幻象可不會有精神力波動,緊接著我們都感受到彼此沒有任何敵意或威脅,因此差不多同時,我們說:
你好。
你好。

法師從古代就宅出了名,我敢肯定半數以上的法師都是社交恐懼症,所以這個場合我不太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在,梅菲斯特也是。
所以我們依然打量著對方,坦蕩從容,並且毫不遮掩打量的意圖,彼此的視線光明正大,對法師來說,視線坦然意味著精神力集中,沒有暗地裡準備用卑鄙法術偷襲,因此這並不讓人覺得尷尬或反感,反而是友善的資訊,我們的魔力來回試探對方,收到的訊息都平和無恙。
沒有了螢幕,真實的梅菲斯特顯得溫暖而鮮活,並沒有任何想像中典型黑法師的陰鬱氣質,我在電視裡看他的頭髮顏色更淺,接近米白,但我發現那大概是鏡頭的色差,眼前梅菲斯特的長髮幾乎與我一樣是淺亞麻色,比我的長,精心養護的柔軟髮絲一直垂到腰間,但顏色與我一般無二,沒有白金那麼閃,也沒有棕黃那麼深,陽光照著讓人想起午後小睡時坐的藤條搖椅,是一種舒服的顏色。
額,我絕不是在誇我自己,我對我自己的外表沒什麼看法,但這顏色長在梅菲斯特身上就很吸引目光,尤其他的五官精緻,微挑的眉梢讓他看上去神采飛揚。
對視的時候我發現,還別說,我們雖然臉長得很不一樣,但風格蠻接近的,只是他的眼睛更藍,我的有點偏灰。
在我思考如何開口時,是他率先說:下午好,我是梅菲斯特麥德森。
當然,我當然知道。
西普林斯菲爾德。我微笑回答,我知道你,但在這兒遇到你很意外,我以為你會在峰會現場做準備。
快饒了我吧。梅菲斯特雙肩下垂,歪著頭,表情顯得很洩氣,你也關注了那個峰會?那個開著開著,與會成員開始掄椅子打架的狂戰士峰會,我今年參加的最無聊的一項活動,哪怕他們打架用法術打,我都不會像現在這麼頭疼。
是啊!我深表贊同,那太讓人印象深刻,一位是魔法議會高階議員,另一位也非等閒,是秘法聯盟的一位高等法師,二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還互相扔杯子、鞋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在交流暗器呢!

對我說的話梅菲斯特顯然大有感觸,我想這是因為他在現場吧,隔著螢幕我都瞠目結舌,別說在現場旁觀——所謂德高望重的法師們擼起袖子,露出碩大結實的肱二頭肌,抄起椅子開始鬥毆,間或互相投擲雜物,並且被全世界直播。哪怕導播緊急插播廣告,那幾秒鐘的鏡頭也足以讓人腦補後續戰況的慘烈,政府施壓都沒壓住民間層出不窮的視訊短片。
我記得那是三年前,上一屆峰會,那場面超滑稽的!梅菲斯特狠狠地點頭,顯然回憶起了親身經歷的荒謬場景,問題是,他們爭論的根本就是學徒級的傻問題!任何法師都該知道那是個常識的!把一個空間煉金術製品,裝進另一個空間煉金術製品的存儲空間裡,會導致空間紊亂,因為這兩個同屬於人為築造的亞空間……”
“……
不僅物品會被空間排異,破裂的亞空間甚至有可能把物品使用者一併吞噬到虛空!這是空間魔法的第一項禁忌,人造亞空間不可二次疊合!我接上,當時他們忽略了人造空間這個概念,不是所有的空間魔法都不能一起使用,必只有形成獨立的人造空間時才不可以!施法者可以在攜帶空間煉金製品的同時,使用諸如瞬間移動這類的空間魔法……”
“……
這是因為這個過程中兩個空間不會穩定重疊,而是短暫穿過,就像水流穿過管道一樣,它們不會在主物質位面折疊兩次!梅菲斯特拍手,物品附加的恒定儲物空間,對比短暫空間轉移魔法,一個是恒定,一個是臨時,差異一目了然,這道理簡單無比!

我攤手,沒錯,最淺顯易懂了,任何入門級別的空間法術書都會備註這一條的,怎麼會有法師因此爭論得頭破血流呢!
就是啊!梅菲斯特打了個響指,難以理解!那個議員居然認為佩戴空間戒指進行傳送是危險行為,甚至試圖提議政府,要求禁止公民攜帶空間戒指使用魔導傳送器!
無稽之談,簡直可笑!我還覺得切菜的刀子太危險會割手呢,不如禁止大家做飯,全部改成生啃大白菜!我說。

作為親歷者,梅菲斯特顯然更加激動,他揮動手臂,似乎想把那些糟糕記憶趕走,他說:如果一個法師帶著空間戒指施展瞬間移動法術,結果失敗了,那只能說明——他的魔法水準太差!他就是裸奔施法一樣會失敗,別怪到空間戒指頭上去,多少囊中羞澀的法師夢寐以求卻買不起呢(對於這句話我狠狠地點頭)。至於魔導傳送器,對,那個議員還覺得不能戴空間戒指上魔導傳送器!簡直是出來搞笑的!我懷疑他在說夢話!魔導科技,那和空間魔法是一個東西嗎?魔導科技依然屬於現代科技!它的傳送技術和魔法有著本質區別!
是的!魔導設備甚至可以被放入空間戒指!魔導科技的儲物手環雖然也有儲物功能,但是,正因為它們本質不同,所以可以互相存放,根本不會涉及空間二次疊合的問題!
完全的兩個體系!魔法就是魔法,科技就是科技,魔導科技就算沾著點魔力的邊,也還是科技產物!無知而淺薄的俗人啊,滿腦子都是無用的政治,多花一點心思在學術上,都不會鬧出這種笑話!梅菲斯特說。

你一言我一語,我與梅菲斯特幾乎一拍即合,我幾乎很久都沒有什麼機會和人如此暢談學術,因為通常聽眾都需要我費力解釋常識性詞語,比如茉莉作為一個魔法學院的畢業生,居然還不知道神術和奧術的區別?神術是由信仰帶來的,只有神職者才會,奧術則是指法師的基礎法術體系,掌握奧術法術的基本原理後才能進一步學習高級疊合法術和元素法術,這種常識我居然要解釋給一個畢業生!虧得那是茉莉,如果換一個人,那會直接終止對話,沒人會興高采烈地和嬰兒解釋人為什麼要呼吸,除非是他爹媽。
尤其是空間相關法術,因為魔導傳送的普及,大多數人……在今天之前,是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覺得我在做的研究毫無意義,他們根本不在乎魔導傳送器和古代傳送魔法有什麼區別,他們也不介意空間魔法和魔導技術的空間轉移是不是兩個原理——我說的這個他們裡,甚至包括政府的議員。儘管茉莉多次表示願意協助我,但我並不認為她是理解了空間魔法的魅力。
總有許多真理無法使用價格衡量,甚至無法在現代社會被用於營利,但這不是因為知識沒有意義,知識不等於聯邦幣,這世界上每一個知識都從屬於世界法則,世界的法則不因為誰會掙錢就傾向於他。梅菲斯特說。
真理無價。我答道。
太陽不會因為沒人為陽光付錢就不再升起,星辰不會被一張支票收買改變位置,那麼知識同樣不會因為無法變為現金而失去意義。
我覺得,今天之後終於就有人能明白我在做的事了。
梅爾,你可以叫我梅爾。依然是他搶了先。
唔,這聽起來可愛多了,梅菲斯特感覺像個惡魔的名字。
好的梅爾。我笑了一下:西佩,叫我西佩就行。
我看到梅爾點點頭,勾起嘴角,沖我笑道:這樣好多了,西普林斯,你的全名聽起來像個賣不道德商品的奸商。
哈,你也沒有多好啊,我想我在《惡魔圖鑒》裡聽過類似的發音。我也笑著回答他。

說完,我們都忍不住大笑起來,儘管這對於法師來說不太體面,我們應該時刻冷靜沉著才對,只有始終保持注意力集中,精神狀態平穩,才能在任意需要的時候施展正確高效的法術,但是……偶爾真的不是特別好克制。
梅爾忽然提議:書只有一本,不如我們一起看吧。
那邊的閱讀區很不錯,有漂亮盆栽和很適合閱讀的桌子,只是我平日來時總是有很多吵鬧的小孩抱著畫冊跑來跑去。
今天應該沒什麼人的樣子。梅爾滿意地說,大家都在看狂躁症峰會。

我們一起伸手去拿下了那本書,書上有幾個直接攻擊靈魂的黑魔法,屬於古代亡靈法術,我雖然不會,但防護並不難,對梅爾來說也是一樣,詛咒的灰色暗光在我們倆周圍繞了兩圈,就消隱入虛空。
對了,你應該看看這本書。我忽然想起來什麼,向旁邊飄去,然後從書架上拿下剛剛那本咬人的書,這本書現在縮成一團,緊緊地閉著嘴,嗚嗚地好像在哭。
梅爾覺得很驚奇,伸手戳了戳書卷起來瑟瑟發抖的邊角:你把它怎麼了?
我沒怎麼它。我說,它咬人,我只不過覺得它的牙手感很好,就摸了一會。

那本書應著我的話,又嗚嗚了兩聲。
梅爾伸手接過:唔,我來試試。
說著,梅爾三下兩下把這本試圖躲的書掰開,這場面讓我覺得有點像冷酷的牙科醫生和怕得發抖的小孩。我估計剛才我摸它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個場面,但……那顆牙手感真的好極了啊。
書可憐地大張著嘴巴,我和梅爾一人抓著它的一面封皮,一起摸著它潔白的尖牙。
你說得對!梅爾滿足地說,手感棒極了!這種冰涼潤滑的感覺讓我想起小時候第一次偷摸老師的法杖,也像剛從山脈之心開採出來的月光晶石,魔力充沛純粹!可惜這是珍貴古籍,不然我會忍不住掰下來帶走的。
他說完,那本書嚎哭的聲音頓時提高了一個八度。


7
片刻後,我和梅爾來到閱讀區,我們拿著要看的那本空間魔法書,以及,我們新得到的手把件——那本被禁了聲的長牙書。
我們並肩坐在桌邊,翻開《空間魔法》。
這本書晦澀難懂,我指的不是內容,單純是說它的書寫文字,著者所用的並不是通用語,迪亞納大陸人類的兩種通用語除了流行詞以外,常用語法和拼寫都變化不大,但這本書……這本書的內頁使用的竟然是古代精靈語,封皮上的四個字是我們兩個能夠直接理解的全部內容,對比筆跡來看,應該是同一位法師書寫。
一個古代黑法師使用精靈語寫法術書,如果不是因為他超有個性、愛好邪癖,那就只能說明——他是個精靈。
即使是傳奇年代,成為黑法師的精靈也屈指可數,這是種族問題,精靈天生更親和自然,即使有非凡的奧術天賦,也很少會選擇離開森林成為法師,更別說黑法師。但歷史上仍有幾位著名的精靈黑法師功績顯赫,他們皆有著鼎鼎大名與非凡成就,所以……我們很可能發現了某位知名傳奇法師的真跡。
但很遺憾我們目前沒有發現署名。
梅爾皺著眉想了想,說:知名的精靈黑法師,絕大多數都是北方影月神殿的神官。
不過古代施法者不像現在這麼狹隘。我說,很多法師同時精通奧術與神術,尤其是黑暗神術施法者,很多傳奇年代的影月神殿神官在奧術魔法上的造詣同樣非凡。
現代影月神殿裡那些黑暗神官的魔法水準也還是不錯的,我以前有幸和他們切磋過,他們會不少很棒的法術,上次我去神殿做客,他們的大神官告訴我,如果把魅惑術——對,就是改編自深淵魅魔拿來騙人交配的法術,把魅惑術和恐嚇術疊合使用,會讓他們在公開場合給公眾帶來一種又恐懼又著迷的矛盾感覺,吸引年輕人時特別有用!。

我立刻恍然大悟:怪不得影月神殿的黑暗神官年年都是最受歡迎的迷人反派排行榜第一名。
哈哈哈,居然還有這種排行?

我無奈地歎氣:是啊,現在的年輕人在網路上什麼花樣都玩,這都是我學生跟我講的。
梅爾笑得眉眼彎彎,說:這樣啊……有機會我把你介紹給他們認識,黑暗神官真的會很多很好玩的法術呢。
那可真是太棒了!我激動地向他道謝。

現代社會的生活節奏太快了,我一直不喜歡專業人才這種說法,尤其是法師,就應該見多識廣才好,那麼多美好的知識,為什麼要被無聊透頂的專業給限制住呢!學生考上大學,就只學自己選的那一個專業,畢業後也希望找專業對口的工作……功利得讓人無語凝噎。
梅爾對此表示贊同,我沒上過魔法學院真是要感謝所有善神保佑,聽說現在很多學院居然還選專精呢,火系畢業的連個寒冰箭都不會搓。
差不多是這樣。我歎氣——這簡直就是在說茉莉,那姑娘從皇家魔法學院畢業,只修火系,我幾乎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教會她如何搓一支寒冰箭出來,而且她最後弄出來的只是根寒冰針。

我們一邊聊,一邊試圖翻譯這本書,梅爾被精靈稱為森林之子,他的精靈語自然比我的好多了,只不過問題在於,這本書所使用的是古代精靈語——在科技發展的過程中,這片大陸一度失去了精靈的蹤跡,(環保組織將之視為科技破壞環境的證據)直到近幾百年他們才重新現身,他們離開的歲月裡,人類所掌握的關於精靈的學問也失傳得厲害,並且不少學者覺得,精靈們自己也失去了一些古代傳承,就和人類所遭遇的迷失差不多。
我需要先判斷這是古代哪一支精靈族群的語言。梅爾認真地辨認字元,精靈的文字優雅漂亮,比起字,更像某種花紋圖案,我們確認了很久,並且嘗試著謄抄了幾句,梅爾得出他的判斷,這應該是古代林地精靈的文字,和現在精靈族的通用語區別還是有很多的。
但你看得懂。
嗯,我可以辨認,只是需要點時間。梅爾說。

“……但我認為這一段不是文字,我覺得這是符文,而且,雖然書名叫《空間魔法》,但我猜測這些符文恐怕和空間魔法沒多大關係,它們應該是有攻擊性的符文。我指著這一頁的幾行圖案,即使是法師,現在也很少有人精通符文了,我也對此一知半解。
哈,符文!梅爾皺著眉,大部分人……包括一些自詡為法師的傢伙,每天不是手機就是智慧電腦,不提筆忘字就不錯咯,寫符文?這難度簡直像在要求一隻地精使用外交語法追求一位元精靈少女!

梅爾順著我的手指認真看了看,他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動,果然不能念出恰當的音節——因為符文通常不是拿來念的,這是某些蘊含魔力的特殊記號,把它們按照定式排列組合,刻畫在物體上,就會施加特殊的魔法效果,比如史書裡描寫過聖騎士們手持鐫刻神聖符文的長槍驅逐魔鬼,或者牧野神的騎士使用鐫刻禁魔符文的手環來關押作惡的法師——這種刑具的製作工藝破天荒地被保留至今。
既然這樣。梅爾抽出一張羊皮紙,寫下來試試就知道了。
我看到梅爾從空間戒指——他當然有空間戒指——裡面掏出一樣樣施法材料,一本法術筆記,出於禮節,不論我多麼渴望一睹其內容,我也不能動那本筆記哪怕一個角:那是一位法師的奧秘,是他一段時間裡、甚至可能是人生中全部的知識精華,不隨便好奇其他法師的筆記內容,這是一項最基本的禮儀,法師通常只會和生死之交分享私人筆記,連學徒都不一定有機會看一眼。
他快而准地寫完了那行疑似符文的字,線條流暢,魔力輸出穩定,他書寫時手指用力,手背上的筋脈繃緊,卻依然優雅——這是一隻靈巧好看、標準的法師的手。我不由得想,他施法時的手勢也一定順暢典雅。
符文成型一瞬間,字跡亮過一道晦暗的光,我和梅爾立刻不約而同地後退,那張紙現在變成了一個武器,因為忽略了防禦措施,我們沒法阻止成型的符文生效,以那張紙為圓心,大約三尺的空間裡,物體迅速枯萎焦黑,連空氣都變得腐朽陰森,我果斷張開雙手,用一個空氣盾強壓過去,將這個符文的效果限制在了三尺內,梅爾動作迅速,一個雷光球炸在紙上,毀掉了這行符文。
效果消除,但已經發生的腐朽並未被逆轉。
我們兩個一起吐了口氣,古代黑法師的筆記上施加了數不清的保護魔法,其中必然有阻止魔法生效的咒語,但被我們寫在普通紙張上的符文就不行了,我們本該對黑法師的符文威力有心理準備的,或許我們都有點過度興奮……好在我們反應迅速。
我與梅爾不禁相視而笑,第一次配合施法非常流暢,因此儘管我們犯了點錯誤,但這和我們的收穫相比微不足道。
這一回我來做防護,你再寫。我說。
梅爾點頭:沒問題。
我將護盾釋放出去,這是一種需要持續吟唱的護盾,也可以叫保護罩,都無所謂,這是我自己的法術,所以它並沒有被無聊的魔法教科書編寫者們按上過奇奇怪怪的名字,但這不影響法術本身,我曾經測試過它的威力,我有把握用它擋住連續三次魔導炮的最高功率射擊。
梅爾選擇了另一種符文書寫方式,先寫,後輸入魔力啟動,剛剛我們在互相試探時已經記住了對方的魔力,因此我的護盾並不阻礙梅爾施法,直徑一尺的範圍內,古代黑法師的符文在霸道地發生效果,枯萎、腐朽、坍塌這一類的效果輪番上演。
儘管到現在為止,我們還看不出這些攻擊性極強的符文與空間魔法有什麼聯繫,但我們依然如饑似渴地學習。
真是美妙!真是美妙啊!
——
流傳到現在的符文定式非常稀有,因此每發現一條古代符文的記錄,都是一項重大學術進展,我與梅爾不約而同地掏出筆記,開始抄錄這些符文,我們兩個作為現代法師,雖然掌握的符文知識微薄得可憐,但最基礎的抑制字元還是會寫的,只要在符文前面添加幾個字元,就能讓這個符文變成普通文字,失去神奇效果,被記錄並保存在紙上。

我們一邊抄寫,一邊互相查看是否有錯漏,對我來說,這樣的體驗非常愉快,即使是我還在魔法學院上學時,都不曾有人能像這樣安靜地與我分享知識,我的室友除了單方面分享走我的作業之外,更願意和我探討電子遊戲或者某類影片,但因為我沒有智慧電腦,所以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拒絕,而不必浪費時間解釋為什麼我對如此熱門的娛樂毫無興趣。
啊,你也使用這個抑制符文!梅爾驚喜地說,而且你還做了簡化,比我的寫起來舒服多了,而且效力相當不錯!
他照著我的筆記謄抄了一遍,端詳片刻,指著中間的一個字元說:按照你的簡化方式,你覺得這裡能不能再省略一下?
好像沒問題!我隨手畫了幾筆,驚訝,是的,我想是可以的,我居然一直都沒發現。

然後我們一起把精簡過後的符文記錄到各自的筆記上。
有時在某些特定時刻,比如戰鬥中,比起需要法師本人持續吟唱的咒語,如果有符文可以達到同樣效果,那麼選擇符文將可以解放法師本人,同時去做其他的事,比如我可以使用守護符文替代剛才那個吟唱護盾,然後同時我還能躲在符文盾後面攻擊,所以這樣一來,對符文的書寫簡化就相當有必要了,手速再快,寫十個字也不會快過寫一個字。
我們熱切地探討著,由於我們真的太興奮了,時不時針對一些法術進行操作演練,不只是高深法術,一些基礎如滑膩術一類的小法術,互相探討也能有新的體會,因此我們沉浸在交談之中,直到一陣怪異的腳步聲傳來。
今天的大圖書館非常空曠,根本沒有其他人在看書,而且陣腳步聲那聽上去簡直像一群蜂擁而至的主婦搶購超市打折蔬菜,因此我們停止了討論,詫異地看到一隊全副武裝的都城守衛軍出現在我們眼前。
我與梅爾謹慎地站在原地,我們都沒有任何施法的打算,因為來者旗幟鮮明,擅自和都城守衛軍動手,搞不好要上黑法師通緝榜的!
魔導手炮整齊劃一地指向了我們,並且開了保險上了鏜,我和梅爾緩緩站起身,我知道,我們兩個的表情一定是一模一樣的迷茫。


8
這裡是中央城區,駐守此處的不是普通治安官,而是魔導兵團中脫穎而出的一隊精英,他們有一個非常受年輕人喜愛的時髦名字——新星之盾——對,這就是官方稱呼。
從著裝上看,此刻包圍我們的正是新星之盾的成員,領隊的人似乎軍銜不低,他們穿著看似沒什麼威懾力的長風衣,但我知道那衣服的材質全部都是高等級魔紋布——這是研究院的作品;他們的雙臂佩戴機械外骨骼,可以伸出高頻電刀和魔導槍,手持魔導手炮,肩上配有肩扛式小型重炮。
——那些武器我也認識,但我覺得梅爾會更熟悉,因為那是他的傑作,接受聯邦邀請的第一年,他就為精英守衛們改進了這身裝備,優化後的武器系統威力大、耗能低,而且他製作了非常精湛的守護魔法陣取代笨重的防爆盾牌,現在的新星之盾成員整個就是移動的人形武器,而且造型美觀,因此收穫了不少粉絲,外來的遊客總是想方設法地找機會和他們合照。
領隊的那個軍官顯然立刻認出了梅爾,並且顯得極其震驚。
您不是大法師麥德森先生嗎?您怎麼在這啊!他驚訝,但手裡的槍卻沒放下,我們監測到有人在此使用危險黑魔法,為防止造成大規模破壞……額,沒想到會是您。
所有的戰士依然提防著我們,並沒有因為認出梅爾就網開一面,不過表情倒是不那麼猙獰了。
……哎呀,糟了!
我和梅爾都立刻回過神來,雖說這個軍官顯然誇大其詞,我們沒有造成大規模破壞,從理論上講,真正的大規模危險法術足以覆蓋整個都城,不過……我與梅爾同時意識到,我們沉浸在魔法的美妙之中,忘記了這裡可不是實驗室,這裡是圖書館!
對於一座常年受到精心養護的圖書館來說,我和梅爾現在造成的損傷,確實比雙休日吵鬧的熊孩子們造成的破壞大多了。
我們是奧斯蘭特聯邦都城守衛軍——新星之盾,根據《公共治安管理條例》和《奧術公約》,你們二人涉嫌使用危險法術破壞中央大圖書館,因此——”
他停頓了一下,英氣的濃眉努力擰了一擰,煞有介事地大喝:你們被捕了!
梅爾:……”
我:“…………”
那名隊長伸出手,並且義正辭嚴地說:請二位交出法器和法術書、空間存儲裝置和通訊設備,請配合執法,任何不配合的行為都將會加重你們的罪行。
我與梅爾站在包圍之中,在我們周圍遍佈著各種法術蹂躪過後的狼藉,那的確是我們的傑作,那張變成炭渣的木桌是最可憐的受害者,其餘桌椅花瓶也慘狀各異,不忍目睹,這時我們腦海中煙花一樣絢麗的法術漸漸沉寂,理智讓我們感到些許懊惱——身為一名法師,時刻保持冷靜是多麼重要!可是…………
眼下,我們的確對這座可愛的建築造成了一些毀壞,空氣裡有點淡淡的焦糊味道,有兩名新星之盾的成員正舉著相機詳細拍攝每一處損毀,還有一個小型魔導無人機在我們頭頂錄製執法過程,我們的犯罪事實鐵證如山。
我們可是法師,法師就應當為自己的法術負責。
非常抱歉。
我們幾乎同時說道。
聖光城的中央大圖書館歷史悠久,是名副其實的知識聖殿。梅爾充滿歉意地對那位隊長說,我是初次造訪此地,更何況還遇到了一位優秀的法師,所以我太激動了。
我歎氣:是啊,我也是,和麥德森先生一起學習法術讓我受益匪淺……尤其是今天難得這麼清淨,傷害了這樣一塊寶地,我們願意接受懲罰。
由於我們的配合(我們當然會配合執法,黑法師真的不等於邪惡大魔頭的!)——以及梅菲斯特麥德森的名望,新星之盾的成員們並沒有過多為難我們,他們收走了我和梅爾手指上的指環……哪怕其中有兩枚只是裝飾,梅爾身上還有其他有魔力的飾品,他將它們一一摘除,我們兩個人的法術筆記被梅爾放進空間戒指,再交到那名隊長手中,對此梅爾解釋道:
我們的筆記上都有一些防護咒語,以保護重要隱私,我擔心有人會誤觸,所以請不要介意我把它們收到了空間戒指裡。
鑒於梅爾的黑法師身份屬於公開的秘密,沒有人對此提出異議,誰也不想因為誤觸一名黑法師的咒語讓家人去領自己因公犧牲的撫恤金,尤其是在這名黑法師認罪態度良好的前提下。
那位隊長小心收好我們的法術物品,繼續問:通訊設備,包括手機和個人智慧電腦,小型機器人也算,請關機上交。
梅爾攤手:我沒有。
我說:我也是。
為了防止有人打擾我,我特意把手機放在了公寓。
隊長顯然覺得不可思議,他上下打量著我們——法袍也算法術物品,現在我和梅爾都不太體面地只穿著襯衣長褲,顯然很容易判斷有沒有藏東西。據我所知,體積最小的全息類智慧電腦也需要佩戴在手腕上,或者有一些更昂貴的款式可以做成戒指,不過目前我與梅爾身上乾淨得就像嶄新的筆記,除了腦子裡裝著知識,我們現在身無長物。
好吧。那位隊長嚴肅地點點頭,原諒我的冒犯,請二位伸出手。
唔,嚴格意義上說他的態度很和善,根本不算冒犯——不過隨即我明白他指的是他接下來的舉動,造型笨重的禁魔手枷被扣在了我們的手腕上——這就是我之前說的,這幾乎算得上絕無僅有的、完美無誤傳承到現在、並仍用於實際生活的唯一一項古代符文知識——哦天哪,我這句話裡的形容詞可真夠冗長的……我想,它還和魔導科技進行了一些結合,變成了現在這種現代執法部門和軍隊專用的禁魔手枷,囚禁法師的標配,
呃,不得不說,這玩意真的是刑具啊!
它的主體是高複合金屬板,符文就銘刻在金屬板上,但這塊板子還有夾層,裡面是現代魔導技術的成果——感應電擊器,佩戴後會啟動用於感應精神力的納米機器人,這些機器人的程式一旦監測到佩戴者試圖衝破禁魔符文,就會釋放瞬間低頻電流來懲罰佩戴者,治安官們曾得意洋洋地向公眾展示這個刑具,並且稱:不論多麼兇殘可怕的邪惡法師,只要被戴上這個,都會立刻溫順如羔羊,即使一時半會不懂得聽話,電擊器也會教會他如何變得乖順的。
而我唯一的感想是——它太重了,我的手腕又酸又痛,要被墜斷了!
梅爾的臉色也很不好,任何一個正常法師都不擅長負重,尤其是我們需要精心養護的雙手,承受這樣的重量真是我一輩子遇到過的最可怕的事之一!
可是這居然還沒完!
新星之盾又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我與梅爾幾乎同一時間臉色驚愕。
他們用一對同樣是金屬製品的玩意套住了我們的手指——五個連在一起的圓柱,將我們的雙手五指分開,單獨束縛,從那些鐵玩意裡只能露出一點指尖。
——這玩意大約算二重保險,阻止法師使用手勢施法,我猜。
道理我能懂,但是,我的天,這個感覺糟糕極了!
我本以為那位新星之盾的隊長過於和善,不太符合他兇惡的職業定位,但現在我決定改變我的判斷,使用如此殘忍手段折磨優秀法師保養得當的雙手,真是無比窮凶極惡!
唔,不行,忍住,要冷靜,要克制!不能一衝動把他變成哥布林!且不說我吸取了教訓,綠皮沒毛的小怪物真是醜得我幾天吃不下飯,再者,如果我把新星之盾的隊長變成哥布林,我絕對會上通緝榜,我會被定性為邪惡法師,然後前來討伐我的勇者就前赴後繼了!
絕對不要,我還有那麼多好書要讀呢!
那名隊長一邊調整那些折磨我的刑具——好在他還有點良知,確保我的手指不會被勒得缺血壞死,一邊還勉強稱得上禮貌地給我解釋:在過去普遍使用皮帶、麻繩或者鐵鍊來捆綁法師的手,您一定對這些歷史有所瞭解,所以請原諒,這是自古以來的經驗,也是我們的規定,雖然我個人覺得禁魔就夠了……但我也得按章程來,上頭擔心的是如果不束縛雙手,你們動動手指就跑到千里之外去了!
不會的。我說,瞬間移動的有效距離是目視可見範圍,除非法師的視力好到能看清千里之外的目標地,並且中間還不能有障礙物。

梅爾補充:透明障礙物可以,比如玻璃窗,法師可以從屋裡瞬移到屋外,只要能看見——所見即所達,看不見目的地的那是傳送法術,絕大部分傳送類法術都需要提前預留定位符文作為錨點……哦天哪,你們是把一頭龍掛在我的手上了嗎,好重啊。
是這樣。我點頭,在這裡我既認同他對瞬移魔法的說法,也同意他後面的那個修辭,之後我說:所以精靈法師會比人類法師的瞬移距離遠。
對,精靈之眼的確可能看清千里之外。梅爾表示贊同,隨即又說,但鑒於我們二人是純種無誤的人類,所以你並不需要擔心我們會瞬移到隔壁城市。
即使精靈也不能了,都城的樓太高,全都擋住啦。
唔,換個說法,我們不會瞬間移動到電視塔尖或者廣告飛艇上去的,放心。梅爾保證。

那名隊長陷入了沉默,就和其他跟我說話的人差不多,他們通常在和我聊完天氣、午飯之類的話題後,就會進入穩定的安靜狀態,因為他們實際上並不理解我在說什麼。
他們終於調整完畢,仔細檢查了片刻,認為安全無虞,由於我們態度良好(或者是梅爾的聲望過高),我們並沒有被戴上口枷,(也有可能是新星之盾的成員們覺得沒必要了,但我覺得那名隊長有些猶豫,看到梅爾危險的臉色後他才改變了主意),這真是感謝所有善神保佑。
那位隊長松了一大口氣,揮了揮手:押走!


9
聖光城的監獄比我想像的要空,我一直不覺得現代人的素質能高到監獄裡空空如也,因此眼前過於清淨明亮的牢房讓我感覺像星級酒店(並且我真的不想承認這些房間設施比我的單身公寓還好)……隨即那位和善過頭的隊長為我們解答了這個問題:
這裡是法師專用牢房,但這年頭需要關專門牢房的法師可並不常見,我們一直覺維護這座使用率極低的建築是種浪費……額,在抓你們兩位之前。
應了他這句話,警衛們一臉好奇地看著我和梅爾,仿佛我們倆是某種限時展出的珍貴文物。這種目光伴隨了我們一路,我們走過走廊,穿過幾道安全門,最後被帶進了一間藏得很深、但空間很大的牢房……考慮到梅爾的赫赫凶名,所以我猜這些牢房也有對應等級,這間恐怕是專為傳奇大法師量身打造?
別擔心。那位隊長說,你們應該不會在這呆很久的,坦白講,破壞大圖書館最多是個治安案件,即使……”
他看了一眼梅爾,我猜,他是想說即使梅爾是個黑法師,也不會因此被加重刑罰。
相反,我覺得網上的評論一定是一邊倒地說梅爾很酷。
……受歡迎的黑法師還真的可以算珍稀動物的。
“……但是得等我們鑒定完畢,你們知道的,高危黑魔法造成的損失,不論多大都需要上報……嗯,但我目測最壞也不過關幾天,再賠點錢,雖然法術危險,但畢竟就只是毀了桌子和地面而已,和麥德森大法師以前的……額,豐功偉績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好了我們到了,兩位請進。隊長攤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警衛們打開牢門——那真複雜,他們至少操作了三層安全指令、刷了四個人的生物識別資訊,最後掃了隊長的虹膜,才打開那扇門,把我們關了進去,在我們進去後,又是一陣哢哢哢的鎖門聲,緊接著一層電流屏障被開啟,籠罩這間牢房。
梅爾新奇地看了看,對我說:這安保措施真是繁瑣呢。
聖光城是奧斯蘭特聯邦的都城,這裡的監獄越獄率是零。我說,新聞總是在吹捧。
不過坦白說……”

梅爾說了一半,歪了歪頭,我非常理解他的意思——
進入之後我們發現,那些複雜的安全鎖真是白花了納稅人的冤枉錢,這間牢房對於我們而言,想出去輕而易舉。
我們手上的禁魔符文被新星之盾的成員認為是萬無一失,可實際上,它們的級別……有點低了,根本不能阻止我施法——同一個法術在大法師手中與學徒手中天壤之別,符文也一樣,這種手枷的效力不足以禁絕我的魔力流動,因此那層魔導科技的電擊設備也就毫無意義——因為符文效力不足,所以我不需要嘗試衝破它,我完全可以帶著它施法,而那些號稱智慧的納米機器人只會按照程式辦事,只要我不試圖摘掉它,設定的懲罰就不會被觸發,哪怕我帶著這東西把都城夷為平地,可愛的納米機器人也依然紋絲不動。
所以不管科技多麼發達,還是要靠人來操控才可靠啊。
至於那可笑的指套,除了從肉體上折磨手指之外,並不能起任何作用,這一點我之前就和茉莉他們說過的,法師施法不需要手舞足蹈,也不必非要把手指翻出什麼花來,手勢、咒語並不是缺一不可,甚至是兩樣都可以不用,僅憑意念,高位截癱外加啞巴的法師一樣可以施展高超法術。
太重了。梅爾說著,給那沉重的手枷上了一個漂浮術。
反正新星之盾的成員走遠了,我也立刻用了一個反重力法術,這下手腕上宛如巨龍的重量頓時輕如鵝毛。
這裡真不錯。梅爾說,看,全封閉的屋子,乾淨整潔,非常安靜舒服。
光線也很好。我說,有床有座椅,還有足夠大的空間。

梅爾的聲音變得輕快起來:而且建築材料品質很高,牆壁表層還有反魔法塗層呢。
他們還免費供餐供水,絕佳的魔法練習場地!他看了一圈,發現了用來派發餐飲的專用管道。

地面和牆壁是軟材質……這是為了防止犯人自戕吧?踩著很舒服,隨時隨地都可以休息呢!美中不足是對著走廊的牆壁竟然是透明的……咦,守衛呢?唔,守衛不在這二十四小時盯梢,那好極了!這點不足可以忽略不計了。
嘖,我竟然早先不知道,聖光城的監獄是一個如此溫馨怡人、適合學習魔法的好地方!參考那些軍人守衛和善的態度,估計他們對梅爾充分尊敬,所以這條走廊都沒有人看守,並不需要擔心被旁觀。
是啊!這裡棒極了。梅爾沖我點點頭,這裡讓我想起我老師的法師塔,他的塔里也有類似這樣的安全屋,用來讓學徒練習高危法術,在我老師的安全屋裡,一個火球扔出去只有一顆火星,最危險的即死黑魔法不小心打在人身上也頂多打出一塊潰瘍!
我對此表示憧憬:那可真是令人心馳神往的法師塔!大法師的老師,他的塔不用進去,估計讓我遠遠看上一眼我就會激動得說不出話。
但是那也有麻煩。梅爾聳肩,在壓制魔力的安全屋裡練多了,早些年我剛出門時總是會忘記控制,導致用力過度。
就比如那個瞬間驅動所有半獸人影子的法術嗎?我問,那的確相當壯觀呢,是非常了不起的法術。

梅爾顯得有些臉紅,他說:那都是快十年前的事啦,西佩你居然還記得呢。
你一定不常上網。我說,你當年的戰鬥視頻仍然是各大視頻網站的播放第一名,我也看過的,你施法的樣子真的非常迷人,我的學生是你的腦殘粉——對,她是這麼自稱的。

梅爾的臉頰有一片明顯的紅暈,他沖我笑了笑:你剛剛施法的樣子也好看極了……嗯,啊,我是說,我的學生總是說我是電子產品剋星,在我搞壞她買給我的第三台智慧電腦之後,她就不再做無用功了。
唔,彼此彼此,我的學生還說我是傳奇時代穿越來的呢。
什麼是穿越?意思是穿梭星界嗎?
應該差不多。我回答,不過我學生那個年紀的小年輕,說的都是網路小說裡的穿越,很不嚴謹很沒有理論依據,什麼睡一覺起來就回到了古代……純粹是為了文學效果瞎編的,雖然古代法師們就早已證實了世界之外——星界的存在,但至今仍未有可靠的記錄證明真的有人能夠突破位面,打破世界法則的束縛,進入星界。
古代法師們又把星界成為虛空虛無,有些空間法術的確已經戳碰到了瓶頸。
比如虛空轉移法術?

梅爾點頭:是啊,施加于法師自身的虛空轉移,可以把法術存續期間這名法師受到的所有傷害轉移到虛空之中。
但法師本體仍在主物質位面。我說,除了那個,之前不是有八卦新聞說,聖龍帝國某位先皇曾經在幼年因為意外穿梭星界去了另外的世界,直到成年才歸來呢。
噢,認識那位元先皇的巨龍還有些尚在人世,他們的確深信不疑:先皇曾經穿過了星界去過異界,然而,自此之後並沒有第二例案例啦,所以學界對此爭論不休,至今沒有哪個觀點能贏得大多數人的認可。梅爾回答,要是真的有辦法穿越,啊,這裡我是指你剛剛說的網路小說的穿越,那我肯定要穿到傳奇年代去,見識見識當年的傳奇施法者!
那你一定得叫上我一起去!

我們又一起笑了起來,身為生活在現代社會的法師,嚮往那個傳說中異彩紛呈的魔法時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那時候迪亞納大陸荒蕪卻又繁榮,各個種族共同生活在這片美麗豐饒的大地上,人類在大陸的中央建立起侍奉光明神的聖殿,在極北的雪嶺深處,黑月升起的天幕下,藏著黑暗裡的守護者,影月神殿;手握強大法術的法師與勇敢堅強的騎士結伴而行,追求知識與美德,一路留下傳奇事蹟給吟游詩人吟唱;即使是躲在陰影裡的傳奇刺客,很多也秉持著不殺正義之士的信條……
唉,不過想好的方面。我說,科技還是有便利之處的,比如我可是使用網路看到你的那次精彩施法呢。

梅爾笑起來,他的影子忽然脫離了他的身體,站在了一旁,對著我做了一個行禮的姿勢。
哇!我驚了一下,所以這並不是個黑魔法?
並不,這實際上是個中立的法術,影子被喚醒後並不只會殺人,它的動作需要操控者下達指令。梅爾說著,他的影子走到桌邊,竟然倒了一杯水遞給我,單獨操控一個影子,我能持續施法一刻鐘左右,一開始是我發明出來幫我下樓取東西的……”

我忍俊不禁,一個如此酷炫的大規模殺傷性法術,它的發明初衷是如此的溫馨接地氣。
我對那影子似模似樣地說:多謝!
梅爾語氣輕快地說:我給這個法術取名叫影舞,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教給你!這並不難,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運用自如的。
我驚喜地說,真的嗎,那太棒了!你真是太慷慨了!

梅爾咬了咬嘴唇,似乎顯得有點不好意思,他很快說:……我喜歡你剛剛在圖書館用的那個魔法護盾,一般的護盾只能防禦物理攻擊,但你的這個甚至能壓縮法術效果的範圍,真是了不起呢!
他這麼說,我也覺得臉上熱熱的,他看著我的眼睛出奇地亮,像兩顆充滿了魔力的藍色魔晶石,絢麗而澄澈,這讓我下意識地看著他的眼睛,有點捨不得移開目光,於是我說:那是我為了防止我的學生扔火球炸死她自己而發明的……我也可以教給你,那個也不難的!
這真是太好啦!梅爾興奮地說。



10
這個房間的唯一缺點是沒有鐘錶,所以我們無從得知時間,因此我們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互相學習上,一位同樣出色的法師將是最好的良師益友,且不說……觀看梅爾施法本身就是一種視覺享受。
我仿佛回到幼年時第一次接觸魔法的情景,第一次感受到魔力流過指尖時的喜悅,此時此刻相同的感覺填滿了我的內心。
我們互相指導對方,梅爾很快就釋放出了耀眼而穩固的護盾,而我的影子在這時也已經可以為他鼓掌了。
梅爾笑意盎然地和說我:絕對守護,你覺得怎麼樣?我們管這個護盾叫絕對守護吧……我是說,既然你沒有取名字,就允許我越俎代庖吧,它能抵抗物理襲擊,同時居然也能壓制法術效果,我想這個名字還算得上貼切,雖然我不保證歷史上沒有重名的,請原諒我並不很擅長修辭學。
不,那是個好名字!梅爾,你的取名能力比我好多了。我回答。

很好,現在這個護盾法術有名字了!
接下來,梅爾吟唱絕對守護,而我則使用他教我的影舞攻擊他的護盾,這樣我們都可以在實際運用當中練習新學會的法術。
我們恨不得刑期無限延長,好讓我們不必擔憂時光飛逝,現在我們差不多想把一分鐘掰成八瓣來用,但是在我們感受到困倦的時候,我們依然不得不停了下來,一名施法者應當保證精神力充沛,如此,充分休息和刻苦練習一樣重要。
這樣對練法術堪稱酣暢淋漓!
所以我們心滿意足地並排躺在柔軟的地面上,我們一點也不想理會牆邊的兩張單人床,隔得那麼遠很不方便聊天的。
梅爾的影子為我們搬來枕頭,我的影子把被子拍得鬆軟舒適,然後蓋在我們身上,之後我們支起絕對守護的護盾,讓它們成一個罩子一樣扣在上方,魔力散發出柔和的淺藍色的光暈,正好在熄了燈之後充當光源,讓人安心又放鬆。
梅爾躺在我身邊,用眼神示意正在旁邊閒逛的影子,說:我一直想改進這個法術,我希望影子能夠像鏡像法術製造的鏡像一樣,可以施展出法術,但現在影子依然只具備了觸碰實體的物理能力,並不能用來施法。
可是鏡像也不能真的施法,那算是個幻術,鏡像只能完全複製法師本尊的動作,它們只是看起來能夠施法而已。我說,就像電影特效,都是假的。大部分法師都拿那個法術暫時迷惑一下敵人而已。
也對……說起電影,我們出去之後去看電影吧,我聽說馬上要上映一部新片,講的是歷史上一位著名的黑法師,我非常崇拜那位黑法師。
哦,我也聽說了。我說,活躍在六千年前的影月神殿大神官海連納的生平,歷史上最負盛名的黑暗施法者,那也是我的偶像!他同時還是一位傑出的亡靈法師,他的巫妖也各個了不起,但是……額,你有留意過演員嗎,我不是特別欣賞那位演員,我覺得那個演員不太合適。
是嗎,他演得不好?梅爾問。

也不是,我是覺得他不符合人物形象和氣質!我點點頭接著給梅爾解釋,我認為,那個演員長得很不符合史書記載,雖然因為年代太久,神殿裡保存的畫像早已模糊不清,但至少能看得出大概氣質,那位演員雖然很受年輕人歡迎……但他看起來太健康活潑了,而大神官海連納是那種非常傳統的陰鬱氣質黑法師。
梅爾的影子在一旁疑惑的搖頭,他本人說:哇,西佩你懂得真多!我對演員一點都不瞭解,我很少關注娛樂圈。
慚愧,我的學生是那個演員的腦殘粉,所以我才知道。這些娛樂新聞都是茉莉告訴我的,嗯,不得不說,茉莉在幫助我不要和現代社會脫節這件事上非常成功。

說起來,你有幾個學生?
我回答:嚴格來說,一個。
我也只有一個。梅爾說,但隨即他驚訝,問:唔,你的學生可以同時做很多人的腦殘粉?

想起這個我真是又氣又笑,是啊,那姑娘每天都數男神,把各個男神的照片做成大幅招貼畫貼在床頭,而且還時不時更新近照。她要是把這個精力放在學習法術上,她的前途不可估量啊。
啊,我的學生也是個女孩,每天沉迷網遊,她的男神都是遊戲角色,她玩遊戲還喜歡玩法師職業,天知道她那麼熱愛法師為什麼不好好自己做個合格法師,要去遊戲裡法師……哦,她還喜歡做美甲,我教她調配魔法試劑,她首先考慮的居然是顏色適不適合塗指甲!梅爾顯然也很鬱悶,不停地搖頭,氣不打一處來啊,如果我是古代法師,我都擔心我會失手把她變成實驗材料!

唔,這讓我覺得我們現在是為了孩子的學業操碎心的憔悴家長。
我也是啊!我感同身受地說,除了學生,我的實驗室裡還有許多公派的助手,他們平時都是很可愛的孩子,但一到操作法術的時候就蠢得我恨不得一個禁咒轟過去,世界清淨!
梅爾對我的話反應有點大,他爬起來,支著上半身低頭看我,非常嚴肅認真。
西佩,我還沒問呢,你現在做什麼工作?你說公派助手,難道你是政府職員嗎?說到這裡,梅爾的表情變得同情且關切,他的眉頭皺了起來,顯然提起政府,就會讓他想起那些掄著椅子打架的魔法議會議員。
我長長地歎了口氣,吹得梅爾的頭髮飄動了一下,我很快把目光從那縷柔軟的頭髮上收回來,說:我是國立魔法研究院的院士,剛剛被停薪留職,因為我不小心炸了實驗室。
梅爾的表情非常困惑,這是我們認識以來梅爾第一次不理解我的話……不過這個我倒是不介意,因為我覺得正經法師都不能理解研究院的規定,最開始我也是費了好大的勁才勉強接受院裡的規章制度。
梅爾緊接著追問:炸實驗室怎麼了?那不是很正常?
——
說得好,梅爾,那也是我的心聲啊!

……的確是這樣,但是……”我思考了一下,又歎了口氣,我的梅爾啊,你不能指望一群正常狀態是掄椅子打架的法師明白這一點啊。
聽到這裡,梅爾立刻心領神會,但他顯得更氣悶,掄椅子打架的事對他造成的衝擊比隔著電視螢幕的我大多了。他有些不高興地躺回來——用的力氣很大,把自己摔進枕頭裡,好在這裡的枕頭很厚很軟。他往我身邊靠了靠,直到我們的肩膀緊緊地貼在一起,隔著單薄的襯衣我能感受到他偏瘦的肩膀和怡人的體溫。
他氣惱地說:你真應該辭職,西佩,你怎麼能待在那種地方呢。
很遺憾……我不能。我如實回答,是聯邦供我上了魔法學院,在還清這個情分之前,我沒辦法離開,擱在古代,我也算宮廷法師了,古代的皇家宮廷法師還是要簽靈魂契約或者宣誓效忠的呢!
但現在是法制社會,靈魂魔法已經被列為非法禁術了!梅爾反駁。

我笑了笑:唔,你看,你自己都說了,現在是法制社會,就算沒有了古代宮廷法師宣誓效忠的靈魂誓約,但是,我們就職的時候簽訂的法律合同更有效啊,未到期就主動辭職是違約,要依法賠償的。
梅爾啞口無言。
片刻靜默後,我和梅爾一起歎了口氣。
這讓我們都有點低落。
過了一會兒,梅爾忽然眨了眨眼,隨即,一片星空出現在了天花板上,深邃悠遠的星光在安靜的屋子裡閃爍,梅爾柔和而堅定地告訴我,這是我老師教給我的法術,這片星空就像是知識的宇宙,你看,星空廣袤無垠,燦爛輝煌——有那麼多美好的學問等著我們探索呢,我們有學不完的知識,讀不完的好書!那些庸俗的人就當他們是空氣好了!
你說得對。我回答。

西佩,我可真佩服你。梅爾真誠地說,換做是我,我可能會克制不住,用禁咒轟了那些人。
哈哈哈。我笑起來,我向你保證,我在腦子裡想像過那個畫面,不止一次!

魔法製造的星光灑在臉上,一樣的迷離寧靜,我和梅爾靠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繼續說話,話題的內容也因為倦意而變得非常有跳躍性,很快困意席捲了我們,我也不知道是誰先睡著了,總之這真是我這段日子裡睡得最舒服的一夜……
——
如果沒有被半夜驚醒的話。

我忽然睜開眼睛,美夢在一瞬間破碎,隱約有令人不安的嘈雜,我與梅爾同時坐起,醒得太急所以心跳有些不穩。我們的影子早都不在舞動了,但是護盾和梅爾的星空還在,他皺著眉看了看天花板上的法術,說:這個法術的存續時間是三個小時左右,說明我們還沒睡到三個小時呢。
遠遠地有什麼東西發出尖銳的長鳴。
這時,我們都感覺到空氣中有一種不規則的波動,遠處能聽到監獄裡響著警報,我們走到門口,但門外的走廊很安靜——新星之盾的那位隊長說過,法師區幾乎常年空著,我們倆算是稀客,而梅爾是聯邦的座上賓,這次的罪名也僅僅是破壞公物,守衛根本沒有大張旗鼓地來看管,所以我們現在非常懵,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找不到人詢問。
但我好歹也算接觸過聯邦高層,懂點軍政知識,我從這個隱約的警報判斷出——
要麼是劫獄,要麼是越獄,這個不是火警一類的聲音,是監獄的紅色警戒。我凝重地說。

梅爾顯得更生氣了:睡著前我們的生活還恬靜美好,一睜開眼睛又來麻煩事了!
是啊,好不容易有安心練習法術的機會……”我皺著眉說。

我是有些擔憂的——因為,雷諾曾經告訴我,聖光城的監獄是整個聯邦安全級別最高的,它的安保最嚴密,關押的犯人……很多也足夠危險(雷諾以此為傲,因為這座監獄的安保體系有魔法議會的貢獻)。況且換一個角度思考,這裡是都城,是聯邦精銳部隊守衛的都城,是光明聖殿大本營所在的聖地,每天例行巡邏的除了員警、治安官和魔導兵團,還有戰鬥力著實不錯的新星之盾,更有鼎鼎大名的聖殿騎士團,自古以來那些聖騎士的戰鬥力就不可小覷,現在他們的那位騎士統領甚至能用劍單手劈炮彈——所以,在這樣一座監獄搞事情,那麼敵人也應該實力不淺。
恐怕還是不小的麻煩事呢。我說。
我說出我的推測,因為監獄所能遭受的非法活動無非劫獄或越獄兩種,不難得出結論,一旦成功,那些逃跑的犯人會造成很大危害,據我所知,有幾個非常危險的犯人屬於重要邪惡分子——我猜大概就是那種轉職初期的魔頭,如果不是及時加以控制,或者放在法制不健全的傳奇年代,就會慢慢發展成毀天滅地大魔王,需要無數前赴後繼的勇者英勇送死,才能被艱難地討伐成功,然後永垂史冊。
——而現在他們剛轉職魔頭就蹲監獄,肯定不會乖乖安分。
但是……偏偏讓我們遇到了,總不能繼續倒回去睡呀,怎麼說我也算政府公務員,而梅爾還是聯邦倚重的榮譽魔法顧問呢——這個頭銜我肯定沒記錯。
梅爾聽後除了擔憂,還顯得有些躍躍欲試,他和我的想法差不多:我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能不能幫忙?畢竟……我們可是法師。
的確。我側耳細聽,警報還在響,恐怕情況不太好,我想兩名法師應該能派上大用場的。
而且我倒很想見識見識,他們用了什麼手段突破監獄的防禦。
有沒有可能也是高階法師?

梅爾說:或者其他高階職業者,閒散雇傭兵甚至私人軍事企業都有可能,以我的經驗來看,都不算善茬。
有可能是盜賊或者刺客,現代社會的刺客不像古代的前輩那麼有底線,所以他們絕大多數自己就在通緝榜上名列前茅,非常有可能和監獄裡的壞蛋沆瀣一氣。
那我們更有必要去幫忙了。梅爾點頭。

我們果斷起身,在重得要命的禁魔手枷上補了一個反重力法術,然後我們準備出發。
瞬間移動術的核心奧義——所見即所達,既然這間牢房有一面牆壁是透明的,那就不能怪我和梅爾進出得如此輕鬆了(所以我說都城監獄的設計真的很不嚴謹啊),為了防止有守衛會來檢查,我們施展了幻術,弄了兩個假的我們躺在地上睡覺,然後對自身施加了隱身術,我還順手留了傳送用的錨點符文,然後一起向警報傳來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大家反映一個嚴峻的問題——第一人稱的弊端是大家都不容易記住的名字!!!領大家複習重點知識點:我們可愛的主角是西普林斯菲爾德,白月光梅菲斯特(梅爾小盆友)喊他西佩,他媽咪(也就是貧道)喜歡喊西西,你們隨意!


11
整個都城監獄分為幾個高大的摩天大樓,這是個新世紀建築群,所以那個樓高得都快捅到天了,還全是光污染的玻璃外牆,不過現在是夜晚。樓之間由空中廊橋連結,浮空警車在外面飛來飛去,監獄的軍用直升機也噠噠噠地對什麼東西正在掃射。
幸好監獄在郊區,地段偏,而且城裡開峰會正在戒嚴,不然記者的口水能把這淹了。
我們很快走出沒什麼人的法師牢房區,在進入廊橋後,警報聲變得更加清晰起來,走廊兩側的紅色射燈一閃一閃,即使是安全狀態,這種鳴叫外加閃爍的燈光都能活活把人弄焦慮,更別說真的發生了緊急情況。
敵襲!敵襲!發現入侵者!
我們聽到了這樣的呼喊——看來真的是劫獄了,極有可能是某個很有潛力(也很有錢)的魔頭被關在這裡,他的手下籌畫多時終於開始營救了。
接著我們看到了有傷患後撤,我與梅爾立刻靠在牆邊,等著他們過去。
個別嚴重的傷患躺著懸浮擔架上呻吟,路過我們身邊時,我和梅爾迅速用魔力探測了那個人身上的傷勢——並非魔法傷,也不像兵刃傷痕。
恐怕是熱武器傷了。我說,有點魔力波動殘留,應該是在使用魔導武器交火。
梅爾皺起眉頭:那麼聯邦的監獄守衛該寫檢討。
是啊,我不覺得聯邦會在武器先進性上落後(我看到梅爾露出肯定的表情,因為那些先進武器有他的傑作)。我點頭,可是警報響了這麼半天還沒解決完,難道最近監獄守衛都沒有訓練嗎?
西佩,小心前面!梅爾提醒我。

前方走廊傳來了交火的聲音,牢房區域錯綜複雜,走廊長得無比相似,這邊區域的牢房就沒有那麼空曠了,犯人們被鎖在自己屋裡,有的擔憂地張望,也有一些幸災樂禍,甚至歡呼為劫獄者助威,他們實在討厭,我忍不住把幾個滿嘴髒話的傢伙變成了兔子,然後牢房裡開始發出比警報還尖銳的尖叫,我側頭看了一眼……嗯,梅爾變的是貓,貓也很可愛,我喜歡。
每個牢房的電流屏障都被開啟,時不時有被打飛的守衛撞在上面,發出一陣火花。
我們迅速趕到交戰區域,前方走廊地上橫七豎八躺著一小隊監獄守衛,他們受傷程度不一,但似乎並未危及生命,緊接著,我們看到拐角處一個人正在試圖用奇怪的儀器讀取守衛的指紋——我猜是在讀取指紋,因為大部分高級牢房的開啟都需要高級守衛們進行安全驗證,從衣服判斷,這個昏迷的守衛可能是這個區域的長官。
梅爾什麼都沒說,直接一道雷電甩了過去,那個黑色人影彈了一下,沒有被麻痹,竟然邁開雙腿,飛快地踩著牆壁,很不科學地跳起來向遠處逃去。
魔抗?梅爾驚愕,只有懂法術才能有魔抗,跑這麼快的法師?
不可能吧,追!我說著,張開護盾,梅爾將加速咒語籠罩我們,然後我們迅速向前飛了過去——是的,我們法師雖然正常來講跑不快,但誰說法師要用兩條腿規規矩矩跑步了?我們會飛啊!

那道人影非常靈活,而且他是實打實地雙腿跑,這讓我們無法相信那是一位法師,即使是一些正統法師眼中很不務正業的戰鬥法師,最多也就會點基礎劍術,哪有這樣堪稱特種兵的法師呀!
我與梅爾使用了幾次瞬移,拉近了我們和他的距離,那個人影現在清晰起來——那的確不是一個法師。
我看著那個人古怪的造型皺眉,而梅爾顯然知道那是什麼,他驚訝地喊了出來:強化電子人?
那人雖然看不見我們追來,但法師的隱身只能隱去視覺,他依然可以憑藉聽力等其他感知判斷出我們的接近,尤其是梅爾還喊了一嗓子,所以他立刻回身,一手魔導機槍,一手手腕翻折,哢嚓一聲伸出一把刀,刀鋒雪亮,時不時躥起電流弧光。
哦豁!變形怪!我敢確定那把刀和他的胳膊是連在一起的!
嘭地一聲,那個怪人飛躍到空中,一刀劈下,正好撞在了我的空氣盾上,梅爾立刻跟上,影舞已經完成,我們三個人的影子同一時間撲向那個怪人,他顯然驚了一下——梅爾這個法術知名度非常高,他可能只是在驚訝為什麼會在這裡遇到梅爾罷了。
他試著向影子射擊,但子彈穿過影子就和擊穿空氣毫無區別,只不過影子暫時也無法像殺死半獸人那樣簡單結果他,這個怪人的身手異常靈活,甚至非常不科學地踩著牆壁乃至天花板,幾次閃過影子的攻擊。
趁著他與影子糾纏,我忽然出手,一個靜默施法的精神穿刺無聲無形地射了過去——純精神力施展的法術,攻擊對方意志,嗯……嚴格來說,屬於違禁法術,萬一被發現可不是個治安案件,妥妥的上黑法師名單。
但是,又不會有人舉報我,怕什麼呀!
……而且我覺得媒體有點驚弓之鳥,看見什麼都覺得是黑魔法,其實精神穿刺可是正統的精神系法術,並不是黑魔法!
那怪人猝不及防中了招,動作一下子遲鈍起來,這時梅爾的影子飛快撲上去,動作乾脆迅速地扭斷了他的脖子。
這是什麼人啊!我喘了口氣,打量著那具屍體,不由得發問。
你沒見過?哦,也對,聯邦禁止這些玩意。梅爾說,他還保持著警惕,我能感覺到一個絕對守護壓在他舌頭底下,隨時準備施法。
那具屍體非常……怪異,他身上穿著輕型外骨骼,一身黑色,聯邦步兵團也穿外骨骼,所以這不是讓我驚訝的地方,讓我驚訝的是,這個人的四肢似乎都是機械義肢,我看到了膝蓋裡的軸承,小臂外露的能源管線,而這些與外骨骼連接在一起,並且他的臉——他的臉部有一小片皮膚暴露出金屬。
電子人。梅爾的眉頭緊鎖,他讓影子迅速拆卸了屍體的四肢,並且說,身體有一部分被改造成機械的人類,如果他連結著遠端終端機,他們的幕後主使可以在他的人類部分死亡後,遠端控制機械部分繼續戰鬥。
電子人?我驚愕——托茉莉的福,我知道這是什麼!所以我才會如此震驚,而我在第一眼沒能認出來的理由也非常簡單,私自改造成電子人,在聯邦可是非法的!
沒錯。梅爾點頭,在咱們聯邦,只有軍隊中因戰鬥受傷的優秀士兵,可以在經過嚴格審核後接受這種手術以恢復他們的行動能力,民間不允許將肢體改裝為機械,除非是必要醫療需求的特殊申請。

他繼續檢查了這個人,說:這個人全身的機械部件超過50%了,我猜是私人軍事企業。有些國家允許私人軍企擁有合法電子人。
“……
拿錢幫人打仗的那種?
嗯,雇傭兵的現代組織結構。梅爾說,比起傳奇年代,雇傭兵依靠一位優秀的團長統帥、任務由傭兵公會派發,現代很多雇傭兵傾向於這種公司形式的組織,額……他們覺得有入職合同和五險一金,會很有安全感,說出去還是大公司員工呢。

我嗤笑了一聲。
梅爾也覺得好笑:我當年在昆蘭遊獵隊戰鬥過,那個名號傳承了幾百年,是一個有著輝煌歷史的古老傭兵團,所以這一任的團長依然非常抵觸註冊成公司,但很多隊員都希望成為私人軍企……不過昆蘭遊獵隊沒有任何人使用機械義肢,所以我也只是聽聞有的軍企會給成員做這種改造,把魔導科技部件植入體內,增強戰鬥力,但我還真是第一次見。
沒病沒災,居然就把好好的身體切掉換成機械?我覺得難以接受。

是啊!梅爾也滿臉嫌棄,唉?哪個國家來著?我忘了名字,啊無所謂啦,總之他們那邊以現代化’‘機械化為榮,不僅不禁止,還很鼓勵公民這麼做。
噢,你一說我也有印象。大國防聯合議會上,各國代表還批判過。我點了點額頭,新興國家,我也沒記住名字,我只知道他們很討厭魔法,也不喜歡傳統騎士、戰士,連光明聖殿騎士團有一次想要出訪參加他們的國慶活動,居然也被拒絕了,我看也就是光明神的信徒脾氣好,換成我就要丟禁咒了。
可不是,人家一樣我行我素,街頭的年輕人以機械肢體為美,我見過媒體的照片,那可真是群魔亂舞,審美相當畸形。梅爾依然嫌棄地說,他們看見法師,估計會直接動手圍毆。
嘖,激進的現代化分子,這種人一直存在,在他們眼裡魔法和武技是舊時代毒瘤,而所有科技產物都美得不行,哪怕是台糞便發酵機,他們都能撲上去喊寶貝兒。我說,歷史的教訓還不夠麼,任何事物都不能過於極端,難道經歷過一次無光歲月還不夠,想要來第二次麼。

歷史上的無光歲月,雖然字面意義上指的是那段時間科技飛速崛起,傳統的魔法與騎士武技受到批判,神殿與法師學院一度遭到殘酷打壓,人們一度遺忘了過去,但實際上,那是全世界的災難,毋庸置疑,好在很快人們意識到了這一點;任何有理智、懂得向歷史學習的人都不會想經歷第二次,且不說過度發展科技造成的嚴重污染,古老物種大量死亡,珍稀魔法生物瀕臨滅絕,精靈一度消失,矮人、部落人和高地人這些昔日人類的近親友鄰差點與我們開戰,還有城市的治安混亂等等一系列嚴重問題,這個神紀我們的生活才剛剛好轉,有些人就好了傷疤忘了疼,真應該一個禁咒轟過去!
所以這個電子人應該是受雇傭來劫獄的。梅爾說,不知道他們要劫誰。
我也蹲下來,將手放在他的頭部,但我感知了一下,發現他的大腦裡肯定是也有機械裝置,那些機械仍在工作,我猜那是些魔導裝置,用來提高這個電子人的魔抗,所以我無法對他使用搜魂術。
你會搜魂術?那是亡靈法術!梅爾聽完我的話,驚喜地說,哇,好厲害啊!
偶然翻古書學會的……我曾機緣巧合得到一位古代法師的手劄。我被他誇得有點不好意思,等我們出去我把咒語寫下來給你,不過沒什麼機會實踐,這種強行查看記憶的法術最好不要對活人使用,有古籍記載過實驗結果,那差不多會把人變成白癡。
那麼對死人使用不會降低效果嗎?

我搖搖頭:雖然這取決於死者的精神力,但大部分情況,在剛死的時候使用都沒有影響,如果生前是一位頂尖大法師,我們或許幾千年後仍然能從他的骸骨上讀到資訊呢。
西佩,你真的讀過好多古籍呀!梅爾讚歎地說。

我笑笑:那是聯邦院士的唯一好處,我可以隨便借閱大圖書館的書。
唔,看來以後我也要常去,大圖書館的確是超棒的地方。梅爾說著,忽然靈光一現,興奮地說,我應該考慮搬來都城!
真的嗎!我驚喜地說,那樣我們就有的是時間好好研究法術了呀!
說得對!我們可以在一起了!梅爾點頭,這主意棒極了!就這麼辦!



12
一想到未來我將有大把時間和梅爾一起泡圖書館、一起做研究,每天都可以聊法術,我興奮得不亞于第一次施法成功的時候,那時候我看著我的火球,目眩神迷,整個心都滿滿的,現在……這可是梅爾啊,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比和梅爾在一起更令人喜悅的事嗎?如果不是我的雙手還被禁魔手枷禁錮,我絕對會激動地給他一個擁抱!
梅爾也笑容滿面,充滿對未來的暢想,他說:想像一下我都覺得等不及啦!我應該早來都城!噢……三年前那次峰會我怎麼沒遇到你呢,我真是後悔,我怎麼不早去大圖書館呢,那樣也許三年前我就搬過來了!看看,這才叫生活!數不盡的魔法書、學不完的新法術,最重要的是還有你在身邊!我們每天都會有新發現的!西佩,我好想抱你一下呀!這是我今年……不對,這是我十年裡遇到的最棒的事!
十年……這可能是我這輩子最棒的事之一啦!有了梅爾,我覺得整個世界都亮堂了,我相信沒有任何學術難題是我們二人攻克不了的,甚至,再想到院裡那些奇葩官員,我都覺得他們的贅肉變得可愛了呢。
走走,我們先把手頭這點事搞完。梅爾說著,把我的影子還給我,我自己指揮它站起來加入隊伍,那個敵人的影子在本體死後就無法被控制了——影舞只能控制活物的影子,要不然梅爾當年絕對可以直接找棟大樓,讓那座樓的影子拍死敵人。
他使用了一個簡單的追蹤法術,我們發現前方敵人兵分兩路,拐進不同的監區,兩邊似乎都有些麻煩,因為弄不清他們的目的——我估計守衛也不一定清楚,畢竟都城監獄關押了不少危險人物,全聯邦的重要犯人都會交到這裡來,不止守衛,我猜入侵者也得花一點時間才能找到任務目標,這就表示我們也需要暫時分開。
……”梅爾不太情願地皺起眉,眼睛盯著我,嘴角明顯下垂。
我想想……對了,梅爾,我們可以使用心靈連結啊!我忽然想起。
是呀!梅爾大喜過望,說,我怎麼忘了呢!
心靈連結,這也是一個精神系法術,並且很簡單,初級法師學徒都能施展——只不過它太不常用啦,梅爾沒能在第一時間想到也是很正常的,它要求施法雙方精神力對等,而且必須信任對方,不然精神力不行的那個容易腦殼疼,所以茉莉堅決不學這個法術,她說有手機就夠了,並且堅持教我使用手機,她還說她每個月來大姨媽已經夠痛了,不想再多一個頭疼病……嘖,為什麼就不能說從此立志增強精神力趕超我呢,這孩子,我這麼批評她的時候,她的表情一言難盡,像個正在被聖騎士審問的死亡女妖。
片刻後我們一左一右走向不同方向,但此刻我們的思維已經連結一處,我和梅爾其實都是第一次使用這個法術,通過心靈連結,我們也共用了視野,這還蠻神奇的,我能同時看見兩個不同的地點,卻又分得清哪邊是眼前,並不擔心混淆,連結非常穩定,所以雙側視野都特別清晰,甚至我能感受到些許梅爾的情緒變化,我猜他也一樣。
看吧,這明明比手機舒服方便!
兩邊的走廊都差不多,還是一排排的牢房,但是梅爾那邊的走廊盡頭有一個警衛辦公室,這會兒已經沒人在了,一個看監控的守衛趴在地上,很遺憾,梅爾檢查後發現這個守衛已經死了。
監控有幾處滅掉了,有幾個顯示器也被打壞,顯示的是一片雪花。
西佩小心點,你附近有一隊電子人,六個,在你右手邊兩個拐彎。
通過心靈連結,我自己也看到了監控裡的畫面。
很好,既然是對付准魔王的走狗,那我也得認真點,可不能當送菜勇者,況且他們先出手殺好人,那我也不用擔心用力過度招來媒體大呼小叫了。
……大概還是需要動作輕點,別留太明顯的痕跡,不然會被發現我們不好好在牢房蹲著跑出來亂丟法術,那也有點糟。
梅爾已經證實,這些電子人有點魔法抗性,單發雷電術的效果微乎其微,那麼就換一個思路——
我一個瞬移來到他們後方,但我沒急著動手,因為這條走廊的牢房可不是空著的,雖然沒住滿,但一個人看見也不行啊,現在這個年頭,被一個人看見和被全世界看見沒什麼區別。
所以,我悄悄釋放了催眠術,這裡還不到高級監區,那些犯人都是普通犯人,他們的魔抗估計都沒史萊姆高,所以悄無聲息地睡了一片。
與此同時一排冰錐在我面前成型,帶著寒氣的尖銳椎體排著隊,瞬間擊穿第一個電子人的前胸,血和電池液一起噴出,即使安裝了機械部件,穿著鎧甲,他也還是人類之軀,何況我有把握用這冰錐戳穿龍鱗,區區一個電子人的外骨骼護甲不在話下。
第一個人倒下後,其餘的瞬間警覺,麻煩的是他們的速度的確快,尤其是還喜歡手舞足蹈,上躥下跳,放著地面不走在牆上爬來爬去,很不好瞄準,我是法師又不是狙擊手,我可打不那麼准,所以我下意識地扔了一個暴風雪,一時間整條走廊雪花飛舞寒風呼嘯,扔完我就為我的條件反射後悔了,我擔心這個動靜有點大,於是果斷收起,改成使用冰霜——光滑的冰面從我腳下迅速蔓延,眨眼間爬上牆壁,兩個跳得慢的電子人雙腳被包在了冰殼子裡。
這樣就好瞄準多了,冰錐一戳一個准。
為了掩人耳目,我還很機智地讓我的影子從電子人手上掰下來一把魔導槍,對著他們一陣掃射。
完美解決!
心靈連結裡,梅爾也解決了一隊,他也沒忘先撂倒看熱鬧的犯人,不然影舞這種知名度超高的魔法一放出去,就等於向全世界公佈他的行蹤,隱身術都白用了。梅爾的影舞比我熟練多了,他和我一樣選擇突然襲擊,打他們個措手不及,要知道先手可是很重要的,歷史上有非常多的記載,類似於兩位元傳奇強者決鬥,誰搶得先手誰就占優,尤其是法師,第一個法術發出快的那個往往會取得最終勝利。梅爾讓那些電子人的影子像蛇一樣纏住他們,減緩他們的速度,然後他用了無形的風刃,砍得比我還快。
我趕快說:梅爾,記得來點偽裝!
哦哦!梅爾看到我的影子正在對著屍體狂射,立刻心領神會,他那邊影子多啊,趁著本體沒死透,趕快抄起槍也是一頓掃,一個個電子人都打成蜂窩煤了。

大法師就是大法師,解決得比我豪邁多啦!
西佩,還是你想得周到。梅爾在連結裡說。
我們陸陸續續解決了一些電子人,數一數還真不少,梅爾說至少得是個大中型軍企才能拿得出這麼多電子人,現在這種私人軍事企業的規模比傳統傭兵團大太多了,昆蘭遊獵隊的規模連個迷你軍企都夠不上,因為傳統傭兵團不是什麼玩意都收,他們對成員挑挑揀揀,選拔極其嚴苛,而且後續還有定期考核,考核不過就會開掉;但軍企就很容易進,也不考核,只要成年,讀完基礎教育,有合法身份證……就行了,不會武技沒關係,用機械強化一下,戰鬥力也不弱。
學界普遍認為,科技的發展使得人類本身正在倒退。梅爾嚴肅地說,最常見的,我們之前說過的,提筆忘字——多麼嚴重,在傳奇年代只有老年癡呆症患者才會提筆忘字!
對!我點頭,這一點我太有體會了,茉莉在給我寫實驗記錄前,專門花了一個月練習字帖,那孩子當時離開光屏就不認識字,要不是我說不練好字我就把她換掉,她到現在都是個只會打字不會寫的半殘疾助手。

比起這個來,神殿可能更慘,就拿光明祭司來說,在傳奇年代一位祭司是多麼受人尊重啊,他們手握聖光,祛除邪惡,還能瞬間治癒重傷——但是現在,救護車往醫院一送,抬進搶救室,丟進治療儀,不一會兒又是活蹦亂跳,而且還能刷醫保卡,所以誰還找祭司呀!(聽說現在光明祭司的主要業務是和遊客拍照賺香火錢……)而且就算不刷醫保卡,公立醫院費用也是很低的,因為治療儀早都技術成熟造價低廉了,而祭司呢?就算天賦再高,從開始練習到發出第一縷聖光,再到成為能夠施展高級治癒術的祭司…………有這個時間,還不如掙錢投資治療儀生產線來得簡單呢,這個時間足夠生產成千上萬的治療儀。
我可沒有在同情祭司,因為我沒這個資格呀——我們法師也差不多一樣悲劇!我練習了三年,成功施展了第一個火球術,但是買一個火焰噴射器,三分鐘看完說明書,就能噴出威力不亞於中級炎爆的火焰啦,所以現在法師人越來越少,家長都覺得這是個苦差事,又勞心又勞力,練習得那麼刻苦,畢業了打不過一個火焰噴射器,所以每年哪怕是最負盛名的雷納雅若魔法學院都招不滿名額。
唉,世俗的人類啊。
所以我說,科技這種東西發展的根本動力,是因為人們懶。梅爾毫不客氣地評價。
我真是不能更同意!我的那些助手連中午吃飯都懶得出門,集體窩在休息室拿著手機定外賣,小小年紀有的人就一身贅肉,要不是我拿雷電術電他們屁股讓他們每天跑圈,我的實驗室就擠不下那麼多胖子了!
梅爾你小心,你那邊好像有更多人!我忽然聽到了一陣嘈雜。
嗯,我看到了,監獄守衛在和電子人交火。梅爾貼在牆角,我過去幫忙了。


13
暗中協助可比直接自己動手難多了,讓雙方都發現不了還是有點難度的,但我相信梅爾,以他的實力來看絕對不成問題。
與此同時我也覺得奇怪,都城監獄的防守可真是差勁,這些電子人單個來看實力還行,但監獄守衛怎麼也有個主場人數優勢吧?這麼幾隊電子人還需要打這麼久,我們倆可是還戴著禁魔手枷呢,雖然我們戴著也能施法,但也不可能一點影響不受啊,那就不是法師是大法神,所以我差不多只有平時的四成實力——他們監獄守衛一擁而上,總不會還不如我這四成實力的小法師吧。
這時梅爾已經到達了交火區域,他躲在後方,悄悄協助監獄守衛,他選擇了精神系法術,一個精神穿刺打出去,混亂中誰也不會注意那個電子人是自己絆了一下還是遭遇了襲擊,有了梅爾,剛才身手矯捷的電子人仿佛集體中風,監獄守衛三下五除二殲滅了他們,不得不說,身為大法師的梅爾簡直就是外掛,監獄守衛要是開了掛還不贏,那聯邦就別想了,洗洗睡吧,明天滅國!
我也協助了一些守衛,又殺掉了幾個落單的——其中有幾個身手真的不錯,我估計得是有經驗的老戰士,即使是我,也多花了幾分鐘才幹掉,有一個解決起來比一整支隊伍還費時,而且血還差一點濺在我的白襯衫上,我隱身了不代表我是空氣呀,血該弄到我身上還是會弄上,嚇得我一身冷汗,血液可不是那麼好清洗的東西,那可真是超級驚險,粘到身上我還得買高級去汙洗衣液,那玩意絕對在我預算之外,雖然我能用清潔咒語清除血污,可是我總覺得不過水洗滌會留腥味。
監獄內的電子人數量不多,但是比起來守衛卻仍顯得人手不足,我正和梅爾說,其他守衛難道尸位素餐,拿錢不幹活?都城監獄怎麼可能守備力量如此薄弱,梅爾也疑惑,不過很快,事實告訴我們,我們錯怪了都城監獄——
因為這次襲擊比我們看到的規模大得多!
一陣山搖地動般的巨響,把我和梅爾的注意力吸引,我們不約而同地飛向能看到外面的地方——我們之前一直忽略了外邊,我們都以為最多幾個精銳暗中潛入……梅爾距離廊橋比較近,所以我雖然還在樓內,但透過心靈視界,也看到了他眼見的一切——
大型機甲?梅爾驚呼,後面那幾個……那是運兵飛船嗎?天哪,這是哪國要對聯邦宣戰了?
所以剛剛那些入侵內部的電子人只是先頭部隊嗎?

我距離廊橋太遠了,所以我一路爬上監獄樓頂,從通風口瞬移了出去,這樣我看得比梅爾還清楚——
大批軍警正在與入侵者作戰,那些噠噠噠掃射的警用直升機,我現在清晰地看到了他們的目標:那是三艘中型運兵飛船,裡面除了電子人,還有一隊機甲戰士,其中一艘飛船的引擎已經起火,在聯邦軍警的努力下,正不斷往地面墜落;除了監獄本身的守衛,聯邦魔導兵團也在現場,而且我看到幾位新星之盾成員也在戰鬥,那位押送我們的隊長一馬當先,正賣力地衝殺著。
攔截,全體注意,攔截!那位隊長大吼,正沖到一隊機甲戰士面前。
說起機甲這種東西,我們法師還真不算太陌生——那雖然是科技產物,但最初能夠發明機甲這種東西,卻是工程師們受到了法師塔里常見的魔法造物——構裝體的啟發,我曾經責駡過茉莉分不清構裝體與魔像,因為連工程師都分得清,作為一個法師如果說自己不懂它們二者的區別,那我是要忍不住轟了她的……我可不信現在魔法學院集體淘汰了構裝體改用魔導機器人,說起家用魔導機器人,茉莉能把各個品牌的優缺點如數家珍,什麼這一款防水,那一款掃地特別乾淨,另一款做飯好吃……我差點懷疑她是機械系畢業的,而不是在魔法學院讀過書。
……唉,好吧好吧,我承認,魔導機器人的確更受歡迎,使用率更高。
構裝體是標準的法師造物,但又不是傳統的法師造物,傳統魔像是由蘊含魔力的晶石雕刻成型的,因為適合製作魔像的大塊魔晶石稀有昂貴,而構裝體主要由金屬製造,這就便宜多了,雖然不如傳統魔像經久耐用,但勝在物美價廉,傳奇時代大部分法師塔都用構裝體掃地。它們內部結構和現代工程學有異曲同工之妙,少不了齒輪軸承一類的東西,只是最後再由法師人為注入魔力驅動。
魔導科技製作出機器人和機甲,我百分百肯定是受到構裝體的啟發,我們法師普遍公認這一事實,那些知名工程師和機甲師卻常常反駁,尤其是早期的機甲師試圖證明科技比魔法優秀,所以一口咬定機甲和構裝體沒有關係。
還是五百多年前一位傑出機甲大師修特拉先生公開發表演講,讓諸多嘴硬的激進派科學家啞口無言。唔,那是少有的讓我很敬佩的科學家,不管做哪方面的學術,都得承認事實,如果連事實都不敢面對,怎麼可能會進步呢!
大部分機甲一般使用電力能源,需要由駕駛員在內部控制,很多法師覺得,那玩意和構裝體的最大區別只差裡面塞個人,嗯,我個人覺得這麼說也很不客觀,機甲的科技含量相當高,而且無論是動力還是操作方法都截然不同,本質上它和構裝體已經完全是兩種東西啦。
——當然,有一點可以肯定,機甲絕對比構裝體大,畢竟要塞人。
這還不算什麼,接著我看到建築外壁上居然趴著一個四條腿的獸形機甲——一般只有巨型機甲為了穩定才會做成獸形,巨型機甲……說實話,一般軍隊才養,個人使用當然還是輕便的小型人形機甲最受歡迎。
……確實,能有膽子劫聯邦都城的監獄,這應該不是小股不良分子的私人行為。
天哪!我有點沒壓住聲音,不過沒關係,那台巨型機甲吸引力所有守衛的注意。
梅爾這時也說,能養得起大型機甲,這種軍企的規模肯定很大,說不準是上市公司,軍力比某些小國都強大,雇傭得起這種軍企,那可不是什麼小混混小流氓,不僅是有潛力成為大魔王,搞不好已經是大魔王級別啦。
梅爾最後忍不住說:奧斯蘭特聯邦真要滅國了不成?
我當然聽得出他在開玩笑,聯邦當然不會因為一台機甲就滅國,下面的雖然混亂,但我看得出進攻者並沒有佔優勢——只不過,梅爾想表達的意思是——奧斯蘭特聯邦作為迪亞納大陸數一數二的強國,居然也有人敢公然挑釁,在無光歲月之後,科技產物也得到了有效的法制制約,違法使用情況得到了極大改善,聯邦都城更是數一數二的治安好……好吧,先不說那些沒用的了,這麼大一艘機甲,是如何在現在管制這麼嚴的情況下進入都城的?
隱形了!隱形了!
一陣陣呼喊傳來,解答了這個問題。
科技真是日新月異。我不由得讚歎,前幾年魔導機甲還屬於奢侈品呢,現在人家都掏出隱形機甲了,不得不承認科技的活力的確比魔法高。那台巨大的機甲在我眼皮子底下失去了蹤跡,但因為我之前清楚那裡有東西,所以使用魔力去感知,仍然可以定位它。
咦?好像不是隱形機甲,據我所知目前最厲害的機械大師也沒成功研製出隱形機甲,一旦有成功案例,絕對應該被媒體大肆報導才對,工程師學會也不可能那麼低調。梅爾皺眉,“……不,不對,絕對不是隱形機甲,西佩,你看樓!
樓體有輕微的晃動,可是大家依然忙於打架,一點也不擔心樓的問題,但是我想聯邦的精英戰士不至於又聾又瞎,樓也不應該輕易搖晃,那麼只能說明——
是魔法!那是魔力造成的視覺扭曲,那個大型機甲使用的是魔法隱身!

怪不得地下的人沒有異樣,這種大型法術發出的魔力只有我們法師的眼睛能夠捕捉。
我感知了一下,說:可是,沒有施法的精神力波動。
是魔法卷軸!梅爾說,一張隱身術的卷軸就算再貴,拿得出大型機甲的軍企肯定負擔得起,只是這個隱身術效果如此厲害,難道哪位大法師居然和他們同流合污了不成?

我也抽了口氣,覺得不可思議。
一般,有點名氣的法師絕對不會輕易賣自己的魔法製品,現在數得出名號的大法師就這麼幾位,我沒聽說過他們當中有誰嗜財如命,會放下身段,像個雜貨商一樣隨便賣自己的魔法製品——那些公然在網上搞直播炫技的,在我看來根本不能算大法師,就算他們粉絲成群,媒體好評如潮,但那樣的學術態度,註定了他們的法術再難進步。
學魔法是為了知識,不是為了追求金錢與名利!
我再次感知了一下那個法術,仔細檢查了一下那個法術的強度,忽然,我的表情變得非常尷尬。
透過心靈連結,梅爾感受到我突變的心情,關切道:西佩,你怎麼了?你不會受傷了吧,你哪裡不舒服?
梅爾……”……我想起了一些我不太願意回憶的事情,忍不住捂臉,對不起,梅爾。
你怎麼了?梅爾忽然愣住,他微張著嘴,忽然,他也意識到了什麼,我看到他也再次確認了那個隱身術的魔力波動,片刻後,他的聲音詭異而虛弱,西佩……那是你的法術啊……”

此時此刻,我覺得非常對不起梅爾,我居然還惹了這麼大的禍,我回憶了一下,我是賣出過卷軸,因為我需要的魔法材料實在不能不買……我只賣了一些隱身、護盾這類的冒險常用技能,我的本意是賣給一些極限運動愛好者,誰知道竟然輾轉到敵人手中,這實在是出乎意料,要不是我這卷軸,他們絕對不可能順順利利打到監獄大門口呀!
唉,竟然是因為我!梅爾……梅爾他會不會因此生我氣呀,我……
西佩啊……”

咦?
透過心靈連結,我……我好像沒有感受到梅爾發怒的徵兆,額,一丁點都沒有,那是種和生氣完全不同的感覺,那像…………
……你怎麼會去賣卷軸的呀!

我聽到梅爾說著,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快哭了一樣。


14
這是什麼奇怪的感覺呀?
西佩,你……這麼出色的法術,你就隨便賣掉了?不……你、你那麼優秀,居然還要賣法術?梅爾似乎是哽咽著說,我懷疑他分分鐘都會……掉兩滴眼淚出來。
梅爾…………
“……
因為那次我的實驗進行到關鍵時刻,研究院的薪水不夠我買新材料了。我非常心虛地說著,咬了咬嘴唇,我也很心疼我賣掉的卷軸,雖然我製作它們並不困難,賣來的錢也的確讓我順利完成了實驗,可是……可是魔法是我的畢生信仰啊,靠賣卷軸來賺錢,讓我難過得好多天吃不下飯,始終都有種對不起神聖知識的愧疚感,好在最後並非一無所獲,也算讓我稍有慰藉。

……我的西佩呀……”梅爾歎了口氣,憋了好半天好半天,用力擠出一句,那到底是什麼破爛研究院呀!
我老老實實回答:因為研究院的領導覺得我做的專案都不能盈利,我只好用私人的經費來做。
盈利……”梅爾低聲哼了一聲,這是什麼研究院,全都被那些政客搞得烏七八糟。
其實,如果沒有研究院把我領養,我大概現在就是在某些工廠流水線操作儀器的操作員,或者好一點,去企業做白領。我說,一般孤兒院也供不起每個孩子上大學,最多吃飽穿暖,只要讀完聯邦規定的基礎教育,就可以參加工作了。

聯邦會把有魔法天賦的孩子挑選出來,送去學習,即使是術士,也會被專門領出來,每年聯邦花好大的心思去挖掘這些孩子,因為父母齊全的孩子有很多都不會去學魔法,即使他們很有天賦,也還是更願意削尖腦袋往機甲學院擠,聯邦也不能強迫,所以就只能緊緊盯著孤兒們。每年各地找到的有魔法天賦的孩子很少很少,我們被照顧得非常好,生活優渥,也不再需要努力扮乖去討好想領養孩子的父母,只需要專心練習魔法,最差的在畢業後也可以分配到各地研究院做助手,衣食無憂。
所以我對聯邦還是有一份感激之情的。
西佩……”我感覺梅爾喊我的聲音非常委屈,他喊了我好幾遍,但什麼也沒說。
對不起啦……這次都是我在連累你……”
有人持刀殺人,我們不怪兇手難道去抓刀具生產商?西佩,這跟你半點關係都沒有!梅爾大聲回答。

之後,他故意用輕快的語氣說:既然這是你的法術,你當然可以很輕鬆破解掉!
啊,這倒是。我立刻說,交給我。

雖然那個卷軸是我魔力充盈狀態下的作品,但那是我剛進入研究院的時候做的,因為是第一次擁有獨立實驗室,過於興奮,做實驗做得忘乎所以,所以才沒有計算好支出。那時候我比現在年輕幾歲,所以經驗和魔力都比不了現在,對法師而言,每一天都是一個進步的階梯,即使我現在戴著禁魔手枷,只有正常四成的實力,也足以破解掉年輕的我施展的法術。
等等!梅爾忽然制止我,說,西佩,你當年是通過什麼管道賣的卷軸?你的真實資訊有洩露嗎?對方會不會以為你的卷軸品質不好被輕易破解,從而找你麻煩?那可不是個小企業,即使是你,被大型軍企列入暗殺名單,也會很麻煩的,這些軍企雖然是正規註冊公司,但總是會保留點見不得人的手段——尤其是這肯定不是聯邦在冊的軍企,聯邦名義上也沒法管,要是他們註冊在某些彈丸小國,那些小國根本不敢約束他們。
別擔心。我笑了笑,我在網上找了家網店寄售的,嗯……就是那種專門代售的店,賣的都是一些自己不開店的人委託的物品,雜七雜八什麼都有,關鍵是管理很隨意,也沒有實名登記,是我的學生介紹給我的,她都在那家店買網路寫手的個人志,據說是那種限制級別比較高、不太適宜公開出版的作品。

梅爾說:“……你的學生還真是蠻好用的。
是啊,如果她能再努力學學魔法,我會更欣賞她。我回答。

我自己的法術卷軸,時隔多年我也不會忘記每個細節,現在來看,當年我製作卷軸的手法有一個明顯的弱點——當年的我欣賞秩序,所以我把每一個節點的魔力都計算得很恰當,甚至恰當過了頭,這也就導致,只要有一點超載,卷軸立刻就會崩掉。
我感知了一下魔力的來源,很快判斷出卷軸放置的位置,別的不需要做什麼,我只需要再對它輸入一點魔力——那是我的作品,它根本不會排斥我的魔力,我想這些軍企人員壓根意識不到會在興風作浪的時候遇到卷軸製作者,這實在是光明神保佑奧斯蘭特聯邦,啊,也可以說——他們真是太倒楣了。
所以這教育我們,沒事千萬別當高調大魔頭,連運氣都會和你作對的。
一瞬間,隱形失效。
伴隨著驚呼,它又重新出現在人們頭頂。
攻擊!攻擊!新星之盾的那位隊長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魔導兵團拉出了重炮,那台巨型機甲非常好瞄準,不過隱形一破,巨型機甲也不準備坐以待斃,它的肩上也伸出了炮口,似乎就要開始和聯邦兵團對著玩大炮糊臉的遊戲了——那可一點都不有趣!魔導炮的威力是相當驚人的,我的絕對守護即使使出全力,我也只敢保證擋住三記射擊,那位新星之盾的隊長看著可沒有絕對守護結實,他勢必得想出點解決方案。
看上去敵人孤注一擲,不準備好模好樣地撤退了。梅爾皺眉。
防禦陣型,開啟能量盾!遠程攻擊炮管!那位隊長怒吼。
嗯,看來他還是很有兩下子的。
魔導兵團中持盾的士兵立刻頂到前排,他們手裡的盾牌帶有一個魔導能量場發生器,會形成一層能量屏障,屬於新式武器,我在電視新聞見過,似乎造價不菲。
——這時,聯邦兵團中沖出兩台機甲,這兩位機甲戰士讓我眼前一亮——我說過,我雖然不擅長使用,但卻並不排斥科技造物,尤其是很多魔導科技產物確實厲害,那台紅色的機甲非常帥氣,而且手上除了手炮,還有一把大劍——這到不足以讓我驚豔,畢竟我又不是機甲發燒友,讓我覺得驚喜的是——那劍上有熊熊燃燒的烈火,常識想也知道,金屬上怎麼會有長燃不熄的火呢,那是魔法!
那台機甲可以釋放魔法!我猜,這個機甲的電路系統不單單是電路,它應該是模仿構裝體,設置了魔力回路,所以如果操作者會魔法,這台機甲可以將魔法效果放大——這不僅要求製作機甲的機甲師懂魔法陣,駕駛員也要會魔法呀!魔武雙修在傳奇年代也超級超級少見的,雖然我們普遍認為,一心二用會導致武技和魔法都不夠精湛。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啊,現在有機甲,一個魔武雙修的戰士去駕駛魔導機甲,那戰鬥力是幾百倍幾百倍的增加;我們法師也並不像古代法師那樣指責魔武雙修者不務正業,因為現代社會科技雖然方便,但操作機甲還是需要掌握大量高深知識的,所以機甲可不是一個人人都能開的玩意;而知識沒有等級之分,工程科技的知識一樣是寶貴財富,因此,魔武雙修可不是什麼不務正業,那是相當淵博的人才能做到的。
瑪莎兵團長和監獄長閣下來啦!
我聽到聯邦的士兵們發出歡呼,他們的士氣一下子高昂起來。
另一台機甲也很帥氣——它的設計非常新奇,讓我不禁佩服機甲設計師的想像力,那台機甲背後有一對鋼鐵翅膀,全黑色,人形部分輕便簡潔,設計得很像輕型外骨骼鎧甲,甚至還能從身體曲線看出也是一位元女性,那寬大的金屬翅膀就像長在她的後背上,非常有氣勢。
她率先飛向巨型機甲,黑色的翅膀輕盈劃過,這位女士仿佛和真正的鳥類一樣擅長飛行,她轉身的姿勢非常流暢好看,讓我想起盤旋在法師高塔周圍的渡鴉,她從半空折返,巨型機甲的動作當然不如她靈活,這一次一陣哢嚓聲過後,半個炮筒就被切了下來。
那位魔武雙修的兵團長揮舞她的長劍,迅速收割沖上來的一排排電子人,敵方的幾個機甲戰士沖上來,試圖攔截她,但這位女士就像神話裡的女武神一樣,烈焰魔法燃燒在她身邊,所向披靡。
看到這個戰鬥力,聯邦還是有救的。梅爾點點頭,樓裡面的電子人也被我們清理得差不多了,我看我們能回去睡大覺啦。
我正要說是,忽然聽到那位新星之盾的隊長大吼:監獄長小心,它要自爆!!!
我立刻回頭,梅爾也趕忙停下傳送,只見敵方的三艘運兵船全部墜毀,地面上的機甲部隊和電子人也死傷過半,唯一還具有戰力的那台巨大機甲不管不顧,頂著監獄長的攻擊,撲向了監獄大樓,引擎發出一陣令人心驚肉跳的轟鳴。
果然是魔頭做派!眼看大勢已去還得臨死搞點破壞!聯邦都城監獄要是被炸個窟窿,那可是國際性大新聞,絕對助長邪惡陣營囂張氣焰啊!
西佩!梅爾喊。
梅爾,快!
我們同時說。


15
儘管形勢危急,我們仍然冷靜地對那台機甲做出全面分析——
那台機甲夠大,所以它也需要足夠大的能源來驅動,普通機甲的電池是無法支撐這種巨型機甲的,它所使用的只能是魔導能源——我雖然不是專業搞科技的,但作為一名法師,故步自封是不行的,基礎的魔導科學理論我是正正經經在學院聽過選修課……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即使在學過科技理論後,實際使用這些電子產品時依然有著天然障礙,茉莉說她上幼稚園的表弟打字都比我快。
所以一看之下,那台巨型機甲的能源核心一目了然,甚至其中的魔力晶石、連接的魔法回路與電路都非常清晰,只是若問我運行原理,這個就比較深奧了,我也看不懂的,尤其電路部分比魔法陣複雜得多,我當年旁聽也沒聽很透徹,我覺得主要難點是電路不能精簡,科學有時候太過機械和程式化,越是高級的電路設計就越精巧複雜,且無法任意改動,而魔法陣可以被法師主觀創造與簡化,並且受到法師時時刻刻的調控……
但是,電路破壞起來很容易呀!
我確實不太會用現代電子產品,可是我很擅長搞壞它們,我可是曾經搞爆過一整個會場的手機呢,茉莉曾經稱我為電子產品剋星各大電器品牌門店最不想接待的客戶
梅爾!我喊了他一聲,我找到關鍵能源節點了!
好,來!梅爾充滿信心地回答,我用精神力鎖定了那個節點,梅爾飛快順著我的定位鎖定,一個微型的絕對守護在那一點上打開。

在同一時刻,我留意到地面上的魔導兵團正在試圖攔截巨型機甲,可是他們一個個身高就到人家小腿,活生生的詮釋了什麼叫螳臂當車,他們不敢使用大功率重武器直接攻擊機甲,因為那等於在給敵人自爆助威,而單兵實力的話……那位帥氣的兵團長還被電子人纏著,所以普通士兵立刻顯得非常狼狽,只不過時間實在有限,我們也已經分身乏術。
這時,只見那位新星之盾的隊長大喝一聲,扔掉魔導炮,雙手握劍,隨著他的大吼,一道光在他面前形成一個酷似透明蛋殼的東西——
鬥氣盾!

我方又是一陣士氣高昂,嗯,這的確值得士氣高昂!那層瑩潤的鬥氣護盾非常堅固——我之前竟然沒有注意,這位新星之盾的隊長是一位騎士。騎士是和法師差不多古老的職業了,無光歲月裡他們也曾一度沒落,就和我們法師差不多;鬥氣就是隨著騎士精神傳承至今的古老技藝,能夠發出這樣強烈而穩定的鬥氣,這名騎士的級別一定相當高,哪怕拿到傳奇年代,也不會籍籍無名,這個威力幾乎比得上現代光明聖殿的聖騎士們了。
巨型機甲頂到了他的鬥氣,撞上去時發出了一陣令人心驚的巨響,我甚至看見那名隊長的雙腳在地面硬生生踩出兩個坑,碎石塵土頓時飛濺,他咬著牙,發出怒吼,硬是用自己的身體減緩了機甲前沖的趨勢。
快破壞引擎!天空上背著翅膀的典獄長也下達了命令。
是,得抓緊時間!
新星之盾的這位隊長不會輕易退縮,作為騎士,別說一台機甲,就是來一頭巨龍他都敢正面頂上去,只是這樣一來,那台巨大機甲就算不撞到牆上,萬一直接原地自爆也是很麻煩的;而我和梅爾都不敢保證我們的絕對守護能控制住這麼大規模的爆炸,就算能,那我們不好好蹲監獄反而四處溜達的事就要曝光了。
我不再浪費任何時間,梅爾的護盾已經就緒,我立刻屏住呼吸,高度集中精神力,外界嘈雜的聲音一瞬間離我遠去,我的視野中甚至出現魔法元素的影子,我的眼前不再只是鋼筋水泥、機甲和電子人,在空氣中多了許多游離的元素,它們活躍在各處,晶瑩純粹,隨著我的意識飄舞——
我知道我此刻的精神力必定已經達到巔峰,因為過於專注,我無力再控制我的隱身術,我想地面應該沒人有空抬頭望天,站在這麼高的樓頂,夜色就是掩護。
這種狀態我無法維繫太久,我迅速調動火焰元素,它們熾烈嬌豔,明亮的橙紅在我眼前旋轉,我讓它們排列成型,逐一落在機甲的能源節點上,巨型機甲雖然仍在移動,但此刻它的動作似乎被無限放慢,不只是因為新星之盾的隊長正全力阻止他,也因為我的專注狀態——此刻我能把每個細節都盡收眼底,火元素在我的掌控下,歡呼回應我的精神力,它們盤旋成一行燃燒的符文,有序地點亮,儘管細小到無人察覺,但在我的視野裡卻纖毫畢現,每一筆劃我都能保證絕無紕漏,熱烈的火焰在機甲的金屬材質上飛快地燒熔,符文成型。
短短半秒讓我消耗了比戰鬥一夜還多的精神力,以至於書寫完畢我有輕微的眩暈,眼前景象像我的手機螢幕進水那次一樣,時暗時亮,心靈連結也發生了細微波動,就在我以為我可能得和樓頂來一次親密接觸時,一雙手臂接住了我。
——是梅爾,他瞬間出現在我背後,他通過心靈連結準確地定位了我,他的影子抱住我快要跌到的身體,讓我慢慢靠在他本人身上,而他的隱身術遮擋了我們兩個的身影。
西佩!他扶著我坐下來,我喘了兩口氣,依然不能停止眩暈,所以我只好靠在他肩上,即使這樣,我的眼前還是殘留著輕微的搖晃,我側過頭,從梅爾的眼睛裡,我看到我自己的眼珠變成了亮銀色。
我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精神力高度集中的銀色光輝才一點點退卻,重新恢復成我虹膜該有的藍灰色,我也暈得沒那麼厲害了。
這時,梅爾的眼睛笑成一雙彎月牙。
西佩,你太厲害了,那麼小的符文你竟然寫得又穩又快!梅爾讓我靠著他,他自己則把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因為他的雙手還被禁魔手枷控制呢,根本沒法抱住我,只能拿下巴來扶著我,他喜悅地說,沒事啦,西佩,你的符文真是寫得太棒了,而且效果非常強大,幾乎半秒內就腐蝕掉了那個關鍵點,而且——用精神力調動元素,隔空在物體上燒熔出符文,西佩,你的控制力真是無與倫比。
他這麼說,讓我也笑了笑,心裡的愧疚竟然因為梅爾歡快的聲音變得輕微了許多。
也是多虧我們之前練習過那個符文,當時還是你提議寫寫看的呢。我也頗為愉悅地說。
那個我們剛學會的古代黑法師符文,竟然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我們在那巨大機甲的能源回路裡製造了一點點輕微的破壞——與它龐大的身軀比起來,有著梅爾的絕對守護控制效果,最終不到幾釐米的小型符文破壞痕跡,即使機甲被繳獲送給工程師檢查,最多也就得出一個電路短路燒壞了的結論。
短短片刻,地面上的機甲已經癱瘓,聯邦兵團正毫不客氣地切割它,將它的駕駛艙與引擎分離,這樣一來它也沒了自爆的可能,戰鬥順利進入尾聲,而我們目前位於樓頂,我又半躺在地面,梅爾正指揮影子,仔仔細細地整理我剛剛被夜風吹亂的頭髮,一眼都不往地面看,所以我現在也看不太清地面的具體細節,不過想來也沒什麼事了,都已經把最大的傢伙幹掉了,剩下的,那兩位出色的女士和那個會鬥氣的隊長應該能完美解決。
……如果有機會,很想認識一下那位元魔武雙修的機甲女士。
背後傳來梅爾溫暖的體溫,這讓我不禁瑟縮了一下,因為對比起來,我才發覺晚風吹在臉上有些冷,我只穿著襯衣,出來得急切,也沒記得用一個恒溫咒語,現在感受到梅爾的體溫,我才覺得鼻尖涼涼的,身上有點打冷顫。
所以我問:梅爾,我們可以回去了吧?我好想念牢房裡柔軟的地板和軟和的被子呀。
梅爾點頭:嗯,我們回去休息吧,西佩你不要動,我來使用傳送術,我找到了你留的定位錨點,你的精神力所剩無幾,快好好歇著。
他說著,影子扶住了我,他與我緊挨在一起,傳送術籠罩我們兩個,梅爾的傳送高效穩定,一眨眼,我們回到了舒服溫馨的牢房。
快,西佩,躺下睡覺!梅爾說著,把我塞進被窩,接觸到枕頭讓我舒服得長歎了一聲,梅爾喂我喝了點水,之後自己也鑽進來,躺好,我本來還想對剛才的事說點什麼,他直接發出噓的聲音,嚴厲地盯著我,要求我把眼睛閉好。
……嗯,雖然有一點點透支了精神力,但是並沒有那麼嚴重的,看梅爾這個嚴厲的表情,我簡直以為我判斷失誤,我馬上就要因為過度使用精神力變成白癡了——那的確有可能,有時法師透支了精神力,會對大腦造成永久損傷——不過如果不是極其嚴重的事,哪個法師會那麼想不開呀,一般只有國破家亡這種重大危機,才有可能值得一名法師犧牲自己的精神力吧?我現在這種情況,真的是需要睡一覺就完全沒事了,梅爾有點擔心過頭了。
我剛有點反駁的意思,就看見梅爾皺著眉,看他這意思,我要是不睡覺,他就直接來個昏迷咒給我了。
好吧,我笑了笑,只得閉上眼睛,梅爾挨在我旁邊,我能聽到他柔和的呼吸,溫暖的氣息就落在我的臉頰旁邊。
……地面軟軟的,枕頭和被子也很蓬鬆……
幾乎剛一闔上眼皮,我就睡著了。


16
……睡得真的好舒服啊……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梅爾還躺在我身邊,顯然他比我醒得早多了,為了不把我碰醒,他睡醒了也還躺著沒動,他正盯著天花板,天花板上不停地有水珠滴下來,但是我們躺著的地方有絕對守護,所以一滴也沒有落在我身上。
見我醒了,梅爾的耳朵明顯紅了起來,他立刻坐起身,仿佛在下雨的房間瞬間恢復到乾爽宜人,他撤掉了絕對守護,影子被影舞咒語喚醒,端來放在桌上的餐食。
在我疑惑的目光裡,梅爾耳朵上的紅暈慢慢爬到臉上,他說:我練了練你昨天用元素寫符文的方式,結果搞得屋子裡全都是水……”
確實,屋裡顯得有點淩亂,梅爾不太好意思地抓了兩把自己垂落的頭髮,捏在手裡擰——因為他的半邊頭髮正在滴水,看上去真是被澆得不輕,但我身上卻非常乾爽,讓我在覺得好笑的同時,被一種極度的溫暖填滿整個胸腔。。
我一下子明白了,那些小雨是梅爾試圖用水元素在天花板上寫符文,結果失敗了,但是寫一個小微型符文用到的元素非常少,幾乎不會讓元素凝聚成實體的物理表現,他寫得滿屋下雨,梅爾的毅力也是非常值得我學習啊。
梅爾見我不說話,拿眼角偷偷瞄我,那副樣子非常像偷偷學老師法術被發現的不安學徒,讓我忍不住笑起來,非常有揉亂他頭髮的衝動。
礙於禁魔手枷,這個願望暫時無法實現。
昨夜我就發現了,梅爾有著非常……非常可愛的一面,儘管對於一名聲名顯赫的傳奇大法師來說,這可能會讓他有時不夠穩重端莊(額,說實話,我脫力倒進人家懷裡這事也很不端莊),但是……作為梅爾的話,真的……真的非常的可愛啊!他偶爾會流露出率性的一面,那種神采飛揚的樣子,滿滿的都是作為一位高階法師的自信,那樣的光彩……真的讓人很難移開目光。
我還記得我睡著前他故意惡狠狠板著臉試圖凶我的樣子,所以我完全無法收斂笑意。
西佩!梅爾果然哀怨地說,……你笑我!我也不是故意要在屋裡下雨的……我練得太投入忘了算算你什麼時候會醒,所以沒能收拾妥當……”
他這一說,我竟然笑出了聲,梅爾的影子在一旁跺了一下腳,完全可以看出主人的內心該是什麼心理活動,我立刻搖搖頭,笑著安慰他說:我絕對沒有笑你啊,我只是想起,我第一次練這個方法可比你狼狽多了,我把一位魔導師的假髮都燒了呢,而且……是在講臺上,他正在上公開課,差點把他氣到住院。
梅爾一聽,也禁不住哈哈地樂起來:那西佩你練了多久啊?你昨天寫得那麼流暢,我自己試過後才知道,真的很難。
大概……”我回憶了一下,大概是十二年前我上魔法學院,上到符文課程的時候,因為……你也知道,我的經濟條件有限,我沒有足夠的錢買寫符文用的專用紙張和墨水,所以我才試圖找替代方法,我也是試驗了很久,才最終確定元素可以用來書寫符文。

聽完我的話,梅爾啊了一聲,看著我的神情一下子又變得哀哀戚戚,似乎還很不滿地哼了一聲。
然後他抬起頭,對我說:西佩,真的,你真的比我厲害太多了,我從小有非常了不起的老師,生活在無憂無慮的法師塔里,練習書寫符文的紙張用之不盡,我甚至能拿那玩意折紙飛機浪費著玩,我從未因為那些瑣事而苦惱,我可以盡情練習,隨意學習喜歡的知識,我的老師願意在任何時間指導我,他甚至允許我隨意翻看他所有的藏書包括私人筆記,他完全把我當做兒子般看待……而西佩,你在那麼艱難的環境裡,魔法造詣甚至比我還高……”
我嚇了一跳,趕忙說:沒有沒有,我比你差遠啦。
梅爾不滿地瞪著我,大聲回答我:才不,西佩,你棒極了!
……我感覺有一小股熱氣爬上我的耳朵,尤其是梅爾那雙明亮的藍眼睛一眨不眨地等著我,非常認真坦誠……完了,我估計我也要和梅爾一樣臉紅了。
梅爾還不算完,他接著說:你比我冷靜莊重得多,昨晚那麼危急的情況,你能在瞬間進入專注狀態,並且冷靜判斷出那台機甲的關鍵節點,而且考慮得也比我多,之前你還提醒我不要被監獄裡的犯人看到……”
好啦……”他再說下去我真的會臉紅的,所以我急忙打斷他,說,我們要這樣互相誇獎到什麼時候呀!這樣也太肉麻了,兩個法師在監獄裡對著吹捧對方,說出去是多麼滑稽。

梅爾一頓,想了想,似乎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我們在相識後真是接二連三幹了好多不太符合法師身份的事,於是我們都不禁笑起來。
那我們快吃飯吧,你剛睡醒,好好恢復一下體力。梅爾笑眯眯地讓影子端來食物,食物上明顯被他設置了保溫保鮮的咒語,監獄的伙食還真不錯,有兩個素菜一個葷菜,還有一碗湯和一碗白米飯,這簡直太豪華了。
嗯。我接過盤子,吃完我可以教你一些小技巧。
不。梅爾搖頭,態度完全不容置疑,雖然你覺得自己恢復好了,但今天你還是不要施法也不要繼續研究了,只休息一晚並不能讓大戰後的精神力恢復到最佳,如果經常這樣,會影響日後的精神力水準,所以,至少再睡一晚再說,我今天也不練了,我們就聊聊天。

看著他嚴峻像要去做學術報告,我無可奈何,只得笑著點頭,這樣梅爾的態度才算緩和起來。
說好了,明天你可要教我!梅爾的眼睛亮閃閃的,他滿意地點頭,然後也端起食物,愉快地吃了起來。
雖然說今天不準備研習法術,但兩個法師的話題怎麼跑,也還是不會離法術太遠,我們沒有談論具體某個法術如何應用,而是談論了些奇聞異趣,法師圈子裡的段子,梅爾講了不少他在外面遊歷時的見識——這一點我也很認同,遊歷對開拓視野非常有幫助,古往今來很多同行都宅在家不出門,別說旅行遊歷,很多法師連飯後散步都是拒絕的,這導致許多法師風一吹就倒。
然後我們還說到了歷史上那些著名大法師,以及我們都很敬佩幾位古代法師,比如著名的影月神殿大神官海連納,幾位非常出名的精靈黑法師,在無光歲月裡守護聖殿傳承的祭司亞安等等。
總之,我們簡直有聊不完的話題,不論是愛好興趣,還是管教學徒的方法,我們都非常有共鳴,說起搞壞電子產品的光輝記錄時,我們還差點爭執起來——因為我們都覺得自己更電子產品。
梅爾,你要知道,我可是剛搞壞一台巨型機甲。我故作嚴肅地說。
梅爾眨眨眼,微微張著嘴巴,然後煞有介事地點頭:唔,確實,西普林斯大師是舉世無雙的專業電子產品剋星!您的光輝成就無人能比!
哈哈哈哈哈……
我們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


17
這一天過得非常平靜,只有兩次警衛到門口晃了兩圈,提醒我們時間——
正常情況下監獄不會告訴犯人時間——這是故意的,但剛剛那個來巡邏的居然是梅爾的粉絲,所以梅爾一問他就給我們解釋了。
現代社會屁事多唄。那個守衛是這麼回答的,還朝天翻了個白眼。
據他說,現在的監獄硬體條件都超豪華,這一點我非常同意,這間牢房比我的單位公寓還舒服,因為一旦哪所監獄被爆出囚犯生存條件不好,幾乎立刻就會遭到媒體的瘋狂報導,會有一群人站在道德制高點上說政府罔顧人權,然後監獄的領導或者政府的要員就得接受公眾質詢……總之超麻煩,但是如果把犯人養得白胖胖,對犯罪分子又起不到震懾作用,監獄不就變成療養院了?
所以,上頭的監獄心理學專家,就設計從精神層面懲罰犯人咯。那個守衛說。
不告訴犯人時間就是手段之一,長此以往會失去時間概念,導致焦慮恐慌,從而讓犯人覺得監獄是很可怕的地方,讓他們出去以後不再敢犯罪,因為梅爾的身份特殊,我們又沒犯重罪,所以法師監區的管理專門安排守衛幫我們報時。
這樣也有利有弊,我們得隨時小心別讓守衛發現我們在亂丟法術!
又度過一個好夢的夜晚後,我的精神力恢復到了全盛,於是我與梅爾開始練習符文書寫,我們仍然選擇了使用水元素——火元素會把天花板燒出坑的!
梅爾在我坐的地方釋放了絕對守護,但是他自己卻不肯套一個,他說得有點危機感才更有動力——
唔,如果是我,我更想舒舒服服練習,而不是被失敗後的水弄成落湯雞呀!
那是因為西佩你一直很有危機感啊。梅爾笑著回答,他的長髮濕漉漉地黏在臉上,他正用手撥開,但因為雙手拷在一起,所以費了好大的力氣也沒成功,值得施展影舞,繼續讓影子幫忙整理頭髮,他說,比起來我一直生活優渥,所以才進步得這樣緩慢。
我看著他努力的樣子,感覺他鬥志滿滿的神態也感染了我,梅爾已經失敗了好多次,但並不氣餒,依然認真嚴謹地書寫,半點也不見焦躁,水元素的調動仍然井然有序。
隨著失敗次數增多,水順著他的下巴低落到微微敞開的領口,調皮的水珠跌碎在領口邊的皮膚上,又很快重新凝聚成圓潤的珠子,沿著精緻的鎖骨滑進了襯衫裡面……
我眨了眨眼,試圖讓那顆水珠滾落的畫面淡去,但是梅爾鎖骨的形狀卻怎麼也忘不掉,覆蓋優美骨骼的皮膚被水打濕,顯得瑩潤柔軟……那一幕就像黏在我的視網膜上一樣……
……
那真的很好看啊!

在我胡思亂想受不住思維的時候,梅爾忽然叫道:
哎!亮了!
他的歡呼讓我回過神,我抬起頭,天花板上果然有一行亮著藍光的字元——這是最簡單的一個符文:螢光符文,作用僅僅是發光,絕對不會傷害這間設施優良的牢房,因為使用了水元素作為書寫材料,所以現在光芒隱隱透出水色,屋子裡顯得波光淋漓,安寧得像圍繞著海水。梅爾經過兩天堅持不懈的練習,終於成功了一次!
我立刻施展影舞,我和兩個影子一起鼓起掌來,梅爾的長髮頗為狼狽地滴著水,但是笑得很開心,他眨眨眼睛,試圖把滴進去水擠出來,還抬起胳膊,想蹭一蹭,結果越揉越濕,看得我輕笑起來。
我正想說些什麼慶賀,忽然走廊裡又傳來一陣嘈雜,聽聲音似乎是很多人正在往這邊趕來。
咦,這不到報時時間吧?我們才剛吃過午飯沒多久!
不過那聲音聽上去雖然嘈雜,但並不是前天那種有敵人入侵的動靜,那聽起來很像旅遊團正在導遊的帶領下參觀,因為我似乎聽到有人說這裡就是法師監區,請各位隨我來這一類的話。
我趕快解除影舞,梅爾和我一起把屋裡的水漬飛快弄幹,我們接二連三扔了好多道乾燥咒語——以及梅爾的頭髮現在重新變得整潔順滑,襯衫上的水漬也消失不見,只是屋裡的空氣還稍微有些潮濕,我們沒辦法做更多掩蓋了,被調動的魔力需要一點時間自然恢復平。
做完這些,我們飛快地從隨意席地而坐變成端坐桌邊,然後走廊裡那些鬧哄哄的聲音很快就到了跟前。
隔著透明牆,我看到了一大幫人出現在原本空曠的走廊裡,一個個穿著禮服,打扮得體,也不像旅遊團,而是應該登臺演講,或者出席某些重大會議上更合適,而不是出現在牢房。
……噢,他們也的確本該在開會。
我和梅爾驚訝地看到,整個魔法峰會的大半個出席陣容集體擠在了我們門前,政界和學界大佬們擠成一團,一個個伸長脖子努力往裡看,擠得不少人臉都變形了。
記者也擠過來對著梅爾一陣拍,那些政要和學者們忙於表演瞠目結舌,一個個張嘴瞪眼,連阻止記者都忘了。
……麥德森先生,您真的被關在監獄了呀!
唔,說話這個我認識,是五星胖老頭,威脅過我那個,他旁邊站著的也是我再熟悉不過的人——魔法議會的議長雷諾,雷諾和所有人一樣,目瞪口呆地看著梅爾,一絲不苟的髮型都有點散,但隨後他的目光向我漂移了片刻,顯得更加驚愕了。
魔法峰會的重要與會人員悉數到場,包括部分主辦方的行政官員,正一臉苦哈哈的表情看著梅爾。
麥德森先生,您昨天缺席了一整天,而且原定您的開場致辭也……”那位行政官員說,大家以為您出了什麼事,誰知道您竟然被關進了監獄!
是啊,互聯網上也炸開了鍋,您都失蹤超過二十四小時了,還是治安官立案尋找失蹤人口時才在監獄調出了您的檔案……”

記者又一陣猛拍,稍遠一點人群週邊似乎還有幾家媒體在直播:
日前失蹤的大法師梅菲斯特麥德森完好無損地出現在聖光城監獄,對於峰會開幕當天那空空如也的演講台,各位已經印象深刻,稍後我們會針對此事採訪大法師先生……”
對呀!梅爾本來是要出席魔法峰會的呀!唔,聽記者這意思,難道直播峰會的時候,梅爾的演講時間就給大家直播了一整場沒有人的演講台?難道他們是覺得把鏡頭對準演講台,然後大家一起屏息等待,梅爾就會忽然從天而降開始演講?哦,好像是有法師喜歡這個出場方式,我在學院念書的時候我們那個院長就這麼幹過,但是我們的開學典禮是露天,他下降的時候風比較大,所以全校圍觀了院長先生的底褲和腿毛。
我轉過頭,我發誓我百分百看到梅爾的嘴角勾了一下。
抱歉。梅爾下一秒充滿遺憾地說,因為前天我一不小心在大圖書館犯下很嚴重的過錯,所以被關了起來。
您應該第一時間跟我們聯絡啊,怎麼能任由他們把您關起來呢!行政官員一副快哭了的慘樣。

五星胖老頭當場就很生氣,他惱火地指責隨行的新星之盾隊長:路斯恩!你們新星之盾是整天沒事可做嗎?抓人居然抓到麥德森先生身上去了!
噢,現在我們知道這位優秀騎士的名字了!
路斯恩平靜地回答:依照規定,使用黑魔法造成危害,關進監獄沒有任何不對,即使只是破壞了桌椅,那也要查證之後,確認無進一步威脅才——”
我肯定會跟你們元帥彙報!五星胖老頭很沒禮貌地打斷了路斯恩,唔,他平時就這麼打斷我,路斯恩是新星之盾的隊長,他又不是我,不用從五星老頭那裡領薪水,所以我聽到路斯恩依然用他平靜無波的聲音回答:

可以,您儘管向元帥告我。
五星胖老頭氣得手抖。
——我欣賞這位騎士。
我和梅爾向他點頭打招呼,他也向我們分別回敬了騎士禮節。
然後雷諾忽然說:那麼現在可以把……兩位法師放出來了嗎?
然後,那些政要好像才發現還有一個我,五星老頭的眼睛都快瞪我瞪得飛出去了。


18
不行!
不行!
不行!
不行!
……

額,居然有四個人一起大喊?早知道我也喊一句了,這樣聲勢還會更壯一點。
這四個喊不行的人分別是:梅爾、路斯恩、五星老頭和一個黑衣黑髮身材纖細的女人。
他們喊完,全場都保持著詭異的靜默,尤其是雷諾,我看到他太陽穴的青筋都跳起來了。
這的確是個令人頭疼的場面,關於放我們出去這個話題,這四位元雖然都說不行,但我覺得他們說不行的理由肯定不一樣,所以我們得一個一個具體分析——
梅爾本人積極反對放他出去的提議,這太好理解了,我側頭看了看他,他沖我眨了一下右眼——如果出去,現在峰會還沒結束呢,我估計梅爾絕對希望被關到峰會圓滿落幕……我也這麼希望的,我們在一間舒適的牢房裡專心練習法術,可比出去參加狂戰士互毆一般的魔法峰會有趣得多,這峰會要開一個禮拜呢,一個禮拜我們能練多少法術啊。
但是政要和記者都在,梅爾可不會把真實理由直接說出來,那樣也太黑法師了,我是說,梅爾雖然確實是個黑法師,但是他是一名生活在現代社會、有著良好修養的好黑法師呀,那種當面噎人、目無法紀、隨便動手毆打政要的黑法師雖然很酷,但只適合生活在傳奇年代,被一群狂熱隨從好好保護,在現代社會還是那樣行事的話,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從通緝榜上下來了。
所以梅爾說:我的確做了錯事,應當為此負責,我不希望因為我有一點點虛名就被區別對待。
梅爾的話讓路斯恩面露笑容——這很好理解,新星之盾的這位隊長同時也是一位騎士,騎士這種生物……不管在傳奇年代還是在現代社會,都是非常典型的腦子一根筋、作風坦蕩蕩,為人正直又乖巧,這一點古往今來半點都沒有改過,哪個騎士不這樣,那他就是個假騎士!所以路斯恩贊許地對梅爾點點頭:麥德森先生的認罪態度非常好,在這裡我再次向您肯定,您的刑期不會很長,最多一個禮拜,但就像您說的,不能因為虛名就動搖法律的威嚴,所以這一個禮拜的刑期將會是必要的。
說完,他還看了看我,也對我說:您也是一樣的,菲爾德先生。
我們兩個都點了點頭。刑期一個禮拜真是棒極了。
接下來,大家一起看向下一個發表反對意見的人:那位女士。黑衣黑髮的女士抱著雙肩站在那裡,我感覺她這個審美品位有點接近茉莉,不過好像比茉莉看起來舒服多了,茉莉那明顯是青春期叛逆少女胡搞,而這位女士這身裝扮則可以稱之為獨特的個人風格了。這位女士塗著漆黑的眼影,嘴唇是深紫色,一伸手五指的指甲全部黑漆漆,還穿著一身黑色的緊身皮衣,說實話,她這個造型還真有點像搞惡毒實驗的黑法師……比梅爾可像多了。
不過隨後她的身份也被公佈,她可不是一位法師。
雷諾轉向她,彬彬有禮地詢問:安吉拉女士,您又是為何反對呢?
打扮很像黑法師的女士酷酷地一揚眉,微微低著頭,從垂落的長直黑髮縫隙裡看人(這種拽拽的動作她做得也比茉莉帥多了,這位女士的眼神讓我覺得她分分鐘就會掏出皮鞭來抽打犯人,茉莉也這麼做過,但我只覺得她像一隻眼睛抽筋的小惡魔),她說:沒什麼理由,我是這座監獄的監獄長,放不放人我說了算。
哇!我和梅爾眼前一亮!
這就是那天夜裡背著機械雙翼作戰的監獄長女士!
沒有人對這位酷酷的監獄長女士又任何意義,最後,雷諾冷淡地看了一眼五星老頭,老頭沒等他問,搶先說:路斯恩,烏鴉,你們兩個不要太過分,麥德森先生是聯邦的魔法大師,我們研究院的榮譽顧問,還是峰會的重要嘉賓,你們就這麼把他關起來?不要讓我把事情鬧到聯邦議會去!
烏鴉?是安吉拉女士的外號嗎?雖然通俗淺顯,倒是非常的一針見血!
安吉拉女士在戰鬥時異常靈活,她背著比她大幾倍的鋼鐵雙翼,在空中自由翱翔,好像她真的就是一隻巨大的飛鳥——而且,我們法師都很喜歡烏鴉、渡鴉這一類的鳥兒,它們喜愛在法師塔外盤旋,有時還可以幫法師送信——哦,我說的自然是傳奇時代,現在……大部分法師沒有法師塔,比如我,我沒法在單位的公寓飼養烏鴉啊,它們需要舒展翅膀飛翔,我怎麼忍心把它們禁錮在狹小的屋子裡呢。
烏鴉安吉拉女士看都沒看五星老頭,她說:道格,你自己不也說了不行?怎麼這會兒又來反對我了?
五星老頭立刻伸手指著我:我是說不能放這個!
這下梅爾立刻皺起眉,他說:我與菲爾德法師所犯的是相同的罪過,如果你這樣說,那我更不能出去了,他要在這裡受罰,憑什麼我自己出去?
說完,梅爾連看都不想看外面一眼,坐得非常端莊筆直,仿佛讓他出去是多麼強人所難的要求。
於是順理成章,局面更混亂了。
這些政要因為這件事在外面七嘴八舌吵成一團,顯然他們大部分還是希望把梅爾弄出去的,不過路斯恩和烏鴉女士都非常堅持自己的原則,其中還夾雜一個要求放梅爾繼續關我的五星老頭,真是熱鬧極了。
而我還看到,雷諾雖然表情嚴肅,但明顯目光驚愕,從他一出現我就發現了,一直到現在雷諾都還處於一種難以置信的狀態,我和他非常熟悉,所以他這點細微的表情根本逃不過我的眼睛,他正在自以為低調地打量我和梅爾,視線雖然看似在注視政要們,但實際上他的眼角餘光一直偷偷瞄著我和梅爾。
哎呀,看見雷諾這反應,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我還是梅爾的替身來著?
怪不得雷諾表情奇怪呀,自己的前任替身情人和自己的心頭真愛被一起關進了監獄,還是一個罪名一間牢房,這的確是一個相當奇妙的場面。
但這讓我也不免好奇,雷諾會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趁著他們亂糟糟一團,梅爾悄悄靠過來,低聲問我:那個人是誰?就是那個長得還不錯但頭髮梳得很死板、衣服很像花孔雀的人?他為什麼一直偷看你?
……”我被問得一怔,歎了口氣,我這該怎麼和梅爾解釋啊?

看到我面露猶豫,梅爾皺起眉頭,若有所思,他不動聲色地換了一個沒那麼尷尬的問題,他說:我上次來參加峰會可能是見過他?好像有點臉熟,他也是政府官員吧?
他是奧斯蘭特聯邦魔法議會的議長雷諾,你肯定見過吧。我說。

梅爾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上次峰會的時候梅爾也來了,那時候雷諾就已經是議長了,我也不知道雷諾是什麼時候對梅爾動了心思,也許是在上次峰會之後吧?不然他幹嘛不當時直接追梅爾,而是後來找我當替身呀。
梅爾顯然瞭解了雷諾的身份,奧斯蘭特聯邦的政治體制還是稍微有點複雜的,我也搞不太懂這些政治內容,梅爾也一知半解,但是魔法議會的知名度還是非常高的,成員必須全部由施法者組成,這些施法者從魔法的角度來提出國家大政方針,地位並不亞於聯邦國會和由普通政客組成的聯邦議會(雖然我分不太清國會和議會有什麼區別,不過那不重要),作為魔法議會議長的雷諾也是這個國家的核心領導人員了。
我知道了。梅爾點點頭,是那些搞政治的所謂法師……我對他們的魔法水準一直深表懷疑。
是啊,政治可不是一個可以用課餘時間隨便玩玩的東西,管理一個國家是多麼嚴肅的事,如果能同時兼顧學術和政治,那這個人也太奇才了。我不由得表示贊同,我還和雷諾約會的時候就曾經有過這個疑問,但因為我們兩個沒有交流過學術,他也不肯和我切磋一場法術,所以一直是個未解之謎。

梅爾緊接著問:這個人管著你們的研究院嗎?
不,雖然都是施法者,可是……國立魔法研究院,額,和雷諾領導的魔法議會政見相左,所以一直不對付,那邊那個……嗯,那個肩上五顆星的胖老頭,那個才是管理研究院的官員,他一直想扳倒雷諾。我解釋說,你看他們兩個之間劍拔弩張,氣場很不對付。
真複雜啊!梅爾頭疼地說,這關係太亂了。
可不是嗎。我說。

這個老頭就是你們院裡的無知高層啊,所以這個老頭才對你那個態度。梅爾不悅地搖頭,哼了一聲,又看看還在偷瞄我的雷諾,說,西佩,那這個議長沒有針對過你吧?
“……
沒有。我又歎了口氣,思考了一下,這也沒什麼可遮遮掩掩的,作為法師,應當勇於面對事實,而不是逃避,所以我坦誠地告訴梅爾,他對我態度怪異是因為,他是我的前男友,我們剛剛分手。

梅爾一瞬間瞪大了眼睛,我甚至聽到他在倒抽冷氣,他喃喃地說:怪不得呢……好在……”
因為我顯得非常平靜,對這件事我並不怎麼傷心難過,所以梅爾看了看我的臉色,決定繼續追問……他皺著眉打量我的樣子讓我又忍不住想要揉揉他的頭髮。
所以,你們……為什麼分手了?
因為我不是他的真愛。我直白地回答。

緊接著,我立刻注意到,我剛一說完,梅爾的表情就變了,他現在看上去……非常符合他黑法師的身份。


19
梅爾的目光變得過於銳利,細長的眼角正向上挑起來,笑容也從嘴邊消失……嗯,然後我發現,一直以來我對黑法師的幻想成了真,雖然梅爾長得很是俊秀好看,但他嚴肅起來的時候依然是一位氣勢十足的大法師,我發現有魔法元素被他的情緒激起,讓他原本垂在臉頰邊的柔軟長髮被魔力的激流扯亂,我甚至懷疑梅爾深不可測的精神力正在醞釀某種危險禁術,某個視覺效果恐怖的黑法術可能就藏著他舌頭下面。
我不太好形容梅爾現在的氣勢,總之,看見這樣的梅爾,直接讓我回憶起當年西北戰場上被影子捏碎的半獸人脖子,那些可憐的頸骨該有多麼疼啊。
——換通俗的話說,我能感受到這一瞬間梅爾生氣了,而且……氣得想殺人。
好在那些政客們忙成一團,誰也沒注意兩個跑不出去的犯人,沒有人看到梅爾身邊的魔壓都不太穩定了,一直偷瞄的雷諾也恰好轉過身和他們交談,過了這短短一瞬間,梅爾又恢復到了安靜沉穩的常態。
沒想到這個消息會讓梅爾變得這麼反常,在我猶豫該不該繼續說的時候,他忽然搶先說:西佩,分得好,你值得更好的。
這句話斬釘截鐵,毫不懷疑,每個字都念得堅實有力,像是吟誦某個古老莊嚴的神聖咒語,梅爾嚴肅而認真地看著我,仿佛在探討世界上最高深複雜的學術難題,但他其實只是在重複:
西佩,你值得更好的伴侶。
那雙眼睛藍得勝過品質最高的水元素魔晶石,在他的瞳孔裡我看到微微驚訝的自己,以及我能感覺到一股熱氣正不受我控制地爬上我的臉,真糟糕,如果梅爾再不移開視線,我肯定會臉紅起來的!
……可能是因為他的眼睛顏色太好看了,我也捨不得主動移開視線呀!
這可難辦啦,因為梅爾還在盯著我不放!
……
不過好在我們沒有保持這個狀態很久,我也不需要考慮對著臉扔降溫咒語了,因為在這期間,房間外面吵成一團的傢伙們不知道說到了什麼,忽然門就被打開了,於是我們只好錯開了視線,分彆扭頭去看門口。新星之盾的隊長路斯恩一把攔住了所有人,尤其是想往裡面沖的五星老頭,他一側身,監獄長烏鴉安吉拉女士走進來,對梅爾說:
跟我們來一下吧。
梅爾皺著眉頭站起來,示意我的方向:那麼他呢?
一個一個解決,你先跟我來。烏鴉女士面無表情地抱著肩膀,轉身就走,梅爾猶豫地回頭看來我一眼,我對他輕微笑了一下,他轉身跟著烏鴉出去了。

然後那些政客們呼呼啦啦就都跟著去了,房間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走廊也恢復了安靜。
我百無聊賴地坐在桌邊,仰頭盯著梅爾先前寫符文的地方發呆,這裡真的非常非常安靜,我能聽清自己的呼吸,因為法師監區非常空,而且我猜就算不空,隔音效果也絕對比我的公寓好得多,我在公寓時偶爾會聽到隔壁看電視、打遊戲之類的聲音,但獨自呆在一點聲音都沒有的純白監牢,寂靜就會被無限放大,因為沒事可做啊,雖然我的公寓小,但畢竟還有很多我的寶貝書籍。
所以眼下我只能趴在桌上,默默背誦我學過的咒語,這些咒語複習起來很容易,因為許多咒語我都有了自己習慣的施法方式,並且做了最適合我的簡化,許多法術我並不需要逐字念出全部咒語,甚至一個字都不用念,就可以達到最佳效果。
傳奇年代的大法師中,很多人都是不需要咒語就能施法的,更甚至有的傳奇大法師能夠瞬發禁咒,他們可以任意調動魔法元素——直接用精神力,他們只用想像一下,元素就會按照他們的想法發生改變——那真是相當了不起,我這樣做最多只能扔扔火球或冰錐,高級的法術我依然需要輔助咒語或者手勢。
不過這真不能怪現代法師不努力,畢竟經歷過無光歲月進入現代社會,魔法沒有在大陸上絕跡,已經是無數先輩用血換來的寶貴結果了,所以現代法師的整體水準確實比不過古代法師,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我欣慰的是,法師們正在一代一代變強,依然還是有許多法師鑽研此道,沒有被花裡胡哨的電子產品迷昏頭腦。
比如梅爾,他是一位多麼年輕出色的大法師呀,我早就說過,就算是回到傳奇年代,梅爾的光彩也會被世人稱讚的。
我轉頭看了看門口,門口空空蕩蕩,好無聊,咒語複習起來很快,又沒有新書可以看,梅爾什麼時候回來啊,我們好繼續練習符文,我一個人對著天花板發呆,都要變成雕像了。
我坐在椅子上,來回換了好幾次重心,不然總翹一邊腿會把半邊屁股壓得沒有知覺的,我數了數,我換到第七次的時候,門外又傳來的嘈雜的聲音。
是梅爾回來了!
我立刻直起身子,望著門口,但是我的視野裡並不只有梅爾,除了他,他身後還跟著不少人,最前頭的是新星之盾的隊長路斯恩,他打開門後,只有梅爾進來了,不過他的禁魔手枷已經取掉了,一身法袍也穿得整整齊齊,戒指都戴回了自己手指上。
很明顯,梅爾的嘴巴抿得緊緊的,成了一條僵硬的線,他挑著眉,渾身散發著一種冷颼颼的低氣壓,臉色比黑袍還黑。
我要先出去了。他的聲音也冷颼颼,不過我看得出他的藍眼睛在看著我的時候明顯非常委屈氣悶。
……”我點點頭,歎了口氣,無法克制地感到失落,看來我們練習法術的美妙計畫落空了,也不知道還得什麼時候才能繼續這樣心無旁騖地在一起學習。
你的法術筆記在我的空間戒指裡。梅爾咬著嘴唇,非常不情不願地繼續說著,他的眼神在房間裡留戀地打轉兒,並且無意識地伸出細長的手指,來回摩擦自己手指上的一枚樸素戒指——他現在手指上除了自己的戒指,這一枚外觀比較簡樸的是我的指環,看到它戴在梅爾手上,那我就放心得多了,雖然我的這枚魔力指環遠遠沒有梅爾的珍貴,但是放在監獄管理員那裡,被鎖在冷冰冰的儲物櫃裡面吃灰,總是讓我覺得很不妥善,它雖然不夠珍貴,但也是我使用了多年的、唯一一件法器,我還是非常喜歡這枚指環的,而梅爾肯定會幫我養護好這枚法器,所以我安心了不少。
我點點頭,頗為滿意地回答:好的,那就拜託了。
他臉色僵硬,也點點頭,站了一會兒,門外政客們的視線都快把他戳出窟窿了,所以梅爾只得乾巴巴地說:那我先出去了。
……哎等等。我忽然喊住他,關於符文的心得筆記,我都記在四百七十頁以後,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可以看一看,雖然都是我自己總結的,但我希望也會對你有些幫助。

梅爾的眼睛亮了一下,他的心情看起來沒那麼差了,甚至勉強對我笑了一下,點頭:嗯嗯,西佩你可要快點出來,然後檢查一下我練得好不好!
我點點頭,之後梅爾跟著那些政客們先走一步,看著他離開,我忍不住有點同情他,唉……可憐的梅爾,但願他別被狂戰士峰會、哦不、魔法峰會逼瘋,沒想到他最後還是難逃劫難,那些政客們的手段真是非常高明。
政客們擁簇著梅爾走了,不過新星之盾的路斯恩隊長還留在這裡,他的臉色也不是特別好,我想這是因為政客們強行想辦法帶走了梅爾的緣故吧。
路斯恩還是很禮貌地問我:菲爾德法師,麥德森法師繳納了保釋金,所以提前離開了,如果您也能夠繳納的話,現在也可以離開。
我搖了搖頭:不了,我想我沒有足夠的錢。
路斯恩點了點頭:那麼就只好請您繼續完成刑期了,剛剛麥德森先生倒是提出了為您繳納保釋金,不過保釋出獄按照規定必須是本人或者親屬繳納才行,因此只能拒絕了麥德森先生的提議。
……怪不得梅爾的臉色那麼氣憤。
唉,我歎了口氣,依舊向路斯恩道謝,他點點頭,居然還對我行了個禮,並且說,保釋出獄其實流程很複雜,但是那些政客實在太急堅決不肯等,連監獄長女士都無可奈何,只得破例,因為我和梅爾是相同的罪過,所以監獄長女士說了,不能只破例一個,如果有人能夠替我繳納,隨時都可以喊他來放我走,也不必等什麼流程了。
說完這些之後他就離開了。
這下,監獄裡可就徹底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正在發愁該如何度過接下來的幾天,意想不到的人忽然出現在了門前。
雷諾居然回來了?


20
我站起身,雷諾站在透明牆壁前,眉頭緊鎖。
西普林斯。雷諾神情複雜地看著我,我現在覺得他的眉頭都可以穩穩夾住一支筆了,……怎麼會弄到進監獄的?
因為破壞公物。我誠實回答。

但雷諾的表情卻變得更微妙起來,我感覺得到他正在上上下下打量著我,那眼神又讓我感覺我像個搓火球都能搓廢的學徒,所以我不由得也皺起眉,我問他: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不要對我這麼生疏。雷諾依舊皺著眉說,我很擔心你,你沒有受傷吧?

受傷?我又沒有炸圖書館,不至於受傷吧?
說起炸,就算是我失手炸了實驗室那次,我也沒有受傷啊!不僅我沒有,我的助手也一個擦破皮的都沒有——即使偶爾真有不受控制的大型意外事故,法師也總會留著後手,一名合格的法師怎麼可能被自己搞的事故輕易炸傷呢?古代的時候,甚至會有黑法師(大魔王)養一個學徒來做自己的備用肉身,可以在自己被討伐後搶奪學徒的肉體金蟬脫殼,那當然是最禁忌的靈魂魔法,不過我提起這個的意思是說,大法師連死亡都可以有序安排,區區一個練習法術高興過頭,怎麼可能會炸傷自己。
雷諾,我還真沒問過,你的法術該有多菜啊?
西普林斯。雷諾板著臉,顯然我現在的自控力非常好,我上面那一大段腹誹一點都沒表現出來,所以雷諾還維持原樣站在那,嘴角沖著地面,我知道他這種表情會很容易嚇哭他的辦公室秘書,但我又不是他的辦公室秘書——上次他對我露出這種表情,就是因為我拒絕這一職位,不肯離開研究院。
我點點頭示意我在聽,於是他頗為嚴厲地說:你一貫非常的冷靜,怎麼會去惹梅菲斯特?
嗯?
我有點詫異。
額,等等,雷諾?你好像思考方向跑偏了吧?
對不起西普林斯。雷諾更近了一步,他把手貼在牆壁上,看這架勢可能是想隔著牆壁摸我不成?
西普林斯,我的確對不起你,但希望你能保持冷靜,無論如何,你也不該去找梅菲斯特的麻煩,他……他可能都不知道我是誰。
說著,雷諾還苦笑了一下。
是的,我點點頭,你說得沒錯,梅爾確實不認識你,剛剛才向我打聽過。
然而雷諾的腦回路引起了我的深思。
這回換我神情複雜地看著雷諾,他相當嚴肅,甚至整理了一下衣領,非常鄭重地和我說:西普林斯,我想了很多,我很懷念我們親密無間的時光,所以讓我們忘了那些不愉快吧,但你也不要再衝動去找梅菲斯特了,我和他什麼都沒有過,以後也不會有什麼。當然,我也會保護你,我不會讓梅菲斯特因為這件事而對你有所懷恨,就算他是聯邦的大法師,但我也是魔法議會的議長……”
……
……我竟然一時沉默,不知道如何是好,畢竟我沒學過心理學,我也不知道雷諾為什麼思考幾天後會要求複合?早知道我在學院應該選修心理學。

你等我一下,我這就去為你繳納保釋金,等出來以後你就搬到我那裡去,現在研究院是咬定了要追究你炸實驗室的過錯,不過別擔心,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處理,你可以先在我的實驗室繼續你想做的實驗……”
等等!
雷諾!我不得不立刻出聲打斷他的自說自話,雷諾的腦洞已經開得和茉莉一樣大了,現在雷諾絕對是陷入了網文戀愛腦模式,他也不想想——兩名合格的施法者怎麼會因為這種奇葩小事打起來?且不說我們都是生活在當代社會的法師,懂得遵守法律,就算我們兩個都是古代黑法師,我們也沒有打起來的可能性啊。古代是有不少黑法師,為了爭奪傳奇秘寶、珍稀古咒語一類的東西大打出手,不過我很樂意和梅爾共用我的一切知識。
而且更重要的是,梅爾怎麼可能生我的氣啊!
我分析了一下,開始不由得同情雷諾:雷諾好歹也是個法師,難道兩個志同道合的施法者一見如故,一起練習法術嗨過頭導致破壞公物——這個正確答案對他來說有那麼難猜?所以說,雷諾……你真的沒有過和人暢談法術的愉快經歷?那作為施法者,也真是太慘了點吧。
你誤會了雷諾。我好心地解釋說,我沒有和梅……梅菲斯特打架。
雷諾皺著眉,臉上仿佛就寫著三個大字我不信。
我看著雷諾的眼神忍不住表達出了同情的意味,這似乎引起了雷諾的不解。
他無奈地搖搖頭:沒有打那就最好,西普林斯,我的印象中你很少會失控,除了作報告時炸手機那次……”
說起打架來,出去以後我確實可以和梅爾切磋一下啊,雖然說,法術並非拿來鬥武的武器,一名專注於拿法術打架的施法者在學術上難有境界,但是這不代表戰鬥是無用的,在實戰當中可以訓練好多進攻和防護的法術,而且還能鍛煉快速反應,其實也是非常不錯的訓練方式。
想著想著我就自然而然說出來:但下次我會和他打打看。
雷諾瞪大了眼睛,抽了一口氣。
啊,不是的!我說,我要和他切磋。
雷諾看我的表情已經充滿了負罪感……
你難道不信我是真心的嗎?他急切地說,西普林斯,我知道你的實力是不弱的,所以真的,就算為了你自己,也不要再去找梅菲斯特了,你想想你們打起來,先不說梅菲斯特的法術水準……你覺得,聯邦政府會幫著誰?

糟了,我看著雷諾蘊含著怒氣的臉,暗自檢討了一下,我怎麼就把找梅爾切磋的事脫口而出了呢,以雷諾這很不魔法、很沒有法師自覺的腦回路來看,估計這下我怎麼說雷諾都不會相信,我真的不是因為他才和梅爾打的……
……我忍不住歎了口氣。
我想我對雷諾的評價沒有錯,他的確得治一治自負這個毛病,雖然我可以理解,作為一位年輕有為的議會議長,偶爾過度膨脹是情有可原的,可不代表這個毛病就要一直放任下去啊。
雷諾,算了,你還是走吧。我說,真的,我沒有可能再和你以情人的關係相處了,我說過的,既然並非真愛,那麼在一起就只是浪費時間,你我都不是一定要有個人在身邊不然就沒法生活的人,所以就不要勉強在一起了。
和他解釋真費勁,有這個時間我還不如多練練影舞呢!
我也不需要你為我繳納保釋金。我繼續說,謝謝你,但是並不需要,也感謝這些年你對我的照顧,我們現在只能算普通朋友了,監獄的規定,你沒有辦法替我繳納保釋金的。
西普林斯……”雷諾無奈地看著我,手按在透明牆上,似乎希望我過去,但我站在桌邊沒動,他只得說:我要怎麼做,你才會原諒我?
“……
雷諾。我也感覺很無奈,雷諾,你明明不愛我,你為什麼就非得要抓著我不放?

雷諾沉默了一下,我決定乘勝追擊:你自己都承認了,你愛著梅爾……梅菲斯特,你如果鼓起勇氣去追求他,就算不會成功,我也會更欣賞你。
嗯,我對梅爾有信心,他會有分寸的,他清楚魔法議會的議長不是半獸人,議長的脖子不能隨隨便便扭斷。
啊,說起來,梅爾施展影舞時真是風采絕倫,那天和他並肩而戰時,他施法的樣子比在視頻裡看的還要流暢優雅,想來也是,那個廣泛傳播的視頻是十年前的,那時候梅爾比現在年輕,經驗也肯定不如現在,而這十年裡,說實話梅爾並沒有過多曝光,他的施法鏡頭依然還是十年前那個傳播得最廣,如今真實的梅爾更讓我感到驚豔。
我的眼前不由得浮現當晚他施展影舞時的樣子,戰況複雜,而且空間又比較小,對方是靈敏度很高的電子人,是近身作戰的,這種靈活貼身的戰鬥職業會很克制我們法師,眾所周知,施法者的肉體力量一般都比較可憐,所以那一晚我和梅爾其實處於劣勢。
可是梅爾面對眾多電子人,能精准操控那麼多影子,不僅保護他本體,又能在不利環境進攻得穩而准,這樣的控制力比之他十年前真是質的飛躍。
我回過神來時,發現雷諾正在拍打玻璃牆壁,他好像又說了挺多話,但我一時走神,沒有留意他。
所以我只好問:對不起,你說什麼?
雷諾深沉地看著我,良久之後,搖了搖頭。
你冷靜一下。雷諾說,好吧,既然你這麼不想見我,那在這裡放鬆幾天也好,反正關在這裡你也不會再……嗯,就這樣吧,等你出來,我們再談。
說完,雷諾看了我幾眼,轉身離開了。
……我總算又可以清淨了,我坐回到桌旁,施展影舞讓影子為我倒了一杯水,梅爾發明這個法術真的非常實用,就比如眼下吧,我的雙手被拷在一起,如果沒有影子幫忙,那喝水可是很麻煩的,我以前在家寫筆記,忙得不想起身倒水時,我會凝聚一個水球湊到嘴邊喝,可是那遠遠不如影舞方便,因為一顆水球喝起來很容易糊得滿臉,凝聚得太小又不解渴。
正當我想著事兒的時候,門外又一次傳來了動靜,這回還是只有一個人,不過她一個人就比剛剛那一大票人都熱鬧了。
又是來找我的——
只見臉畫得依然酷似一隻小惡魔的少女風風火火地跑過來,我不由得笑了一下——我看見茉莉在走廊那頭就遠遠地沖我揮手大喊:老師——老師別怕——我來救您啦!


21
茉莉!不要大呼小叫!我不由得板起臉訓斥起來,你是一個法師,這樣大喊大叫很不成體統!
噢,對不起啦老師!茉莉乖乖在玻璃牆前面站好。

還有。我接著說,茉莉,你的老師我不是身陷敵營正在承受折磨,也並沒有被惡龍當成公主抓走,更沒有成為通緝大魔王遭遇勇者圍攻,所以你不需要火急火燎地來營救,而且以你的水準來看,我要是都遇到危險了,你應該做的事是立刻轉身就跑,能跑多塊跑多快。事實上,我在這間牢房裡住得還是不錯的。
茉莉吐了吐舌頭,我發現這丫頭的舌頭上新打了一個孔,穿著一個看著就疼的金環。
……看來我是真的沒有辦法糾正她的打扮問題了。
這時,茉莉愣了愣,忽然跳起來,用比剛剛更大的聲音喊:您說什麼?您終於答應收我做學徒了?
哎?我也一愣,我剛才是不是說了你的老師我
……我什麼時候開始把茉莉當學徒了?
在我還沒來得及否認之前,茉莉再次高聲歡呼:哇!太棒啦!我終於成為您真正的學徒啦!
她喊得我耳朵裡嗡嗡叫,走廊那一頭的守衛都忍不住過來看了一圈,這丫頭這個陣仗簡直也像是來劫獄的。
我給她一個擴音魔法,她能造成的傷害比那天的巨型機甲都得大。
茉莉。事已至此,我深思熟慮之後,說,我一直沒有答應你,原因其實並不在你,而是因為我並不覺得我已經有了當老師的能力,你也瞭解,在涉及魔法時我會變得很嚴苛,有時脾氣也不會特別好,可能也不太算得上有耐心,我還不會那些能賺錢的東西;而且我自己的法術也仍在修習當中,我不認為我會是一個合格的老師……但既然你如此堅持,好吧,你要有所準備,我對待學徒絕對會比對待助手嚴格百倍。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茉莉用力點頭,老師您放心,我絕對會做一個好學徒!
只做好學徒是不可以的。我批評她,要做一個好法師。

茉莉立刻改口:嗯!我會努力做一個好法師!
這樣才像話,我一直覺得茉莉相當有天賦,她就是有時懶散了些,不太努力。
茉莉趴在牆壁上,用閃閃發亮的大眼睛盯著我,說:所以,我以後真的就是您的學徒了吧?
……
額,也真沒辦法。

好吧,是的。我笑了笑。給出了肯定回答,而且我回憶了一下,好像我還和梅爾說茉莉是我的學徒呢,以前一直是這丫頭單方面宣佈,並且不管我否認多少次,她都堅持叫我老師,現在……好吧好吧,反正我也不討厭茉莉的,她的堅持也非常有效,原來在不知不覺的時候我已經拿她當學徒來看待了,現在也算名正言順。
這也不錯,我終於不再是一窮二白的法師了,我現在擁有了一個學徒!
啊,認識了梅爾之後,真的是好事不斷。
耶!老師您等等,我去給您繳納保釋金!茉莉說著,一溜煙跑開了。
看著她年輕而充滿活力的背影,我也覺得自己都變得活潑起來了,她蹦蹦跳跳的樣子根本還是個不大的女孩,唔,好像我這個學徒本來也不算大,她是三年前成為研究院助手的,學院畢業才十六——十六歲從魔法學院畢業,一方面是因為茉莉的確天賦絕倫,另一方面我認為得歸咎於學院教育越來越爛,茉莉的火系魔法確實極其出色,可她搓個最低級的寒冰箭都能搓成寒冰針,這樣也能畢業,如果我是魔法學院院長我肯定開除給她發畢業證的那個魔導師。
不一會兒,茉莉又風風火火地跑回來,路斯恩跟在她身後,打開門後,茉莉直接撲上來抱住我,甚至還蹭了蹭。
——茉莉,你的化妝品真是品質好,這麼蹭都不掉色嗎!
路斯恩對我行禮,然後說:請您伸出雙手,我為您摘掉手枷。
麻煩了。我說著,讓路斯恩幫忙拆除了禁魔手枷。

謝天謝地,我可憐的雙手終於不用再遭受蹂躪了,我活動了一下微微僵硬的手指,感覺晚上回去需要讓影子給我做個手部按摩。
路斯恩還說:您的物品已經由麥德森法師帶走了。如果您需要,我可以開車送您回去,監獄離市中心還是有一定距離的。
不用啦!茉莉搶先說,我有開車子來,我載老師回去,謝謝您路斯恩大哥!

路斯恩對這個稱呼欣然接受,而我神情複雜地看著突然矮了我一輩的新星之盾隊長,再一次感受到,有一個學徒真不錯。
於是我對茉莉說:那麼走吧,我們回去先去辦個學徒手續。
——
是的,現代社會,法師收學徒是要有合法登記的,得去法師協會辦手續。

法師和學徒的關係與魔法學院裡魔導師和學院生的關係完全不一樣,學院那只是交錢上學和拿工資講課的關係,約等於沒什麼直接關係。
而法師和他自己的學徒,甚至可以說,有時比父母子女的關係都緊密,在古代,一位法師的塔里或多或少都有學徒的身影,有些大法師的塔每年補充幾十的學徒——是的,最誇張的一補充就是幾十個,這在現代社會幾乎無法想像。尤其是古代黑法師的塔,學徒們走、逃、傷、殘、死,這都是很常見的。
不過所有法師的學徒在成為學徒之前就清楚,他不只會得到老師在法術上的指點,同時,他也將成為老師的一部分財產,必須服從和服務于自己的老師,直到獲准出師,或者他和老師之一死亡。
但我還是很欣賞法師與學徒的關係,成為白法師或中立法師的學徒,師生關係大都比較和諧,那些寶貴的知識在師徒間代代傳遞,薪火傳承,這是魔法得以傳承萬年、歷久彌新的根本。只有成為黑法師的學徒會危險一些,因為黑法術多半本身自帶危險屬性,再加上,如果這是一名有成為大魔王可能的黑法師,他未必不會一時興起拿學徒當實驗材料什麼的,但公平的是,不少危險黑法師教出來的危險黑學徒也會動輒弑師。
這些在進入了現代社會後就不太妥了,大部分人覺得法師和學徒這種關係很不法制,因為哪怕是白法師,也是可以完全掌握學徒的,古往今來,一不小心在高深實驗中玩死學徒什麼的並不是黑法師的專利,白法師也是會出點意外的,因此在幾番扯皮後,聯邦國會出臺法規《奧術限令一百八十六條》,其中明確規定了法師與學徒的權利和義務,以及規定了一名法師如果想擁有學徒,需要先通過法師協會的資格審核,登記在冊,並且每收一個學徒就要去登記一個。
這之後,法師再也不能聲勢浩大地突然從天而降,拐走一個小孩兒就跑了(大部分古代傳奇法師都很欣賞這種收徒模式)。
不過好在,雖然加上了這些亂七八糟的現代規矩,法師和學徒只要取得了許可,之後的相處依然可以和古代一樣,所以茉莉為我繳納保釋金完全符合正當程式——哦不對,只除了一條,現在不允許擅自把學徒弄成屍體。
不過我本來也沒有把學徒弄成屍體的打算。
至於協會認可的資格,我是有導師資格的,那玩意非常好考,所以我早就考過。
監獄外,茉莉領著我走向停車場,我甚至是驚愕地看到那裡停著一輛非常奢華的浮空跑車,即使我對這些現代科技很不在行,我好歹也是知道這種車的價格的,我們院裡有幾個院士就開這個牌子的車,我知道其中一位做的項目每日流水就有一千五百多萬聯邦幣,那對我來說是一個可怕的天文數字。
“……茉莉。我因此變得慎重起來,你只是助手,就算你攢得錢足夠交我的保釋金,但你怎麼買得起這個車?
以助手那點薪水來看,她一輩子也就能買一個輪子,但我覺得,茉莉雖然審美不行,但她應該不會幹什麼違法亂紀或者不道德的事,她幹過的最過分的事也就是通宵看小說、第二天做實驗時睡著了一頭栽進燒杯。
茉莉又做了招牌的吐舌頭動作,顯得不太好意思,不過她誠實地說:因為我家裡很有錢。
我:“……”
多麼樸素的理由。
老師!現在我是您的學徒,我的錢都是您的!茉莉突然拍著胸脯大聲說,以後,老師您有任何需要儘管吩咐給您的學徒吧!您再也不用看道格的臉色,也不用委屈自己委身服侍雷諾議長啦!
後面那句是什麼跟什麼呀!我沒忍住拍了這丫頭的腦門一巴掌:茉莉,是不是又看網路小說了?
哇,老師您又讀心了吧!茉莉捂著額頭大叫。

跟這丫頭真是生氣都生不起來,我忍不住扶額,走吧走吧,先去登記學徒。
茉莉卻忽然紅著臉蛋,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在我的注視下說:老師……那個就不用了,我早都登記過了。
啊?什麼時候?
我著實驚了一下,茉莉絞著手指,繼續解釋說:老師,兩年前我有一次給你送院裡的文書讓您簽字,裡面其實有一張紙,就是登記學徒的手續表格,我自己填寫的,因為我查過您有收徒資格,所以您簽個字我拿去蓋個法師協會的公章,就已經可以生效了……”
……
所以這丫頭是早都摸清了我簽院裡公務時從來不看的壞習慣!
我以後會努力改,不然我容易在不知情的時候簽點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茉莉吐了吐舌頭,歡快地搖著我的胳膊,我仿佛看見她背後有小惡魔的尾巴在搖啊搖:不過現在您答應了啊!所以我只是提前了一點點而已,您可不要生我氣哦。
我不會生你氣的。我非常溫柔地笑了笑,既然我已經是你的老師,那我決定要抓緊你的學業了,走,我們回去就先考個摸底考核吧!

茉莉大張著嘴巴看著我,那表情,如同正在被聖光洗禮的魔鬼。
回過神來的小魔鬼發出哀慟的哭嚎:嗚哇,老師您笑得好可怕,其實根本不是您委身服侍雷諾議長,而是雷諾議長被您的法術魅惑了吧!
……
你滿腦子都是什麼呀!茉莉!你等著,我肯定要沒收你看網路小說的帳號!

哦,說起網路,等我回到家肯定都天黑了,我得讓茉莉幫我上網找找今天下午峰會的重播視頻,我還要聽梅爾作報告呢!
好了,快走!我說著,直接拉著茉莉,瞬間移動到車子上,命令我的新學徒快快開車。
“……老師,高速也是有限速的。
別擔心。我說,我會在你的車牌上施加幻術,讓監控拍不清的。
“……
……老師您受什麼刺激了,我傳奇年代穿越來的老師居然無師自通學會了欺騙監控攝像!
別貧嘴,茉莉。我訓斥。

是的,老師。她乖乖啟動了浮空車,狠狠地一腳油門踩下去,這可愛的飛行器發出驚天動地的轟鳴,好像一頭惡龍振翅高飛前的咆哮。


22
傍晚, 我回到了我的單身公寓,我打開窗子, 非常舒適愜意地坐在椅子上吹吹春天的晚風,桌上是兩份精緻的晚餐, 一大盒甜點,還有一盤水果。我用保溫咒以及保鮮咒語覆蓋這些菜肴, 防止它們冷掉或變質, 而我還不算太餓,所以就先捧著奶茶喝起來。
茉莉點的餐非常合我胃口,這個奶茶甜度適中, 奶香四溢,茶的味道又不會很淡, 非常好喝。
我又看了一眼光屏——這是茉莉的電腦,她說是最高配置的新款機型,顯示器顏色特別棒,而且還自帶三維全息投影,嗯, 從這個螢幕上面看視頻,色差的確比我公寓裡的電視小多了。
峰會的重播要在新聞結束後才會開始, 電視也播,不過既然茉莉的這台機器更好, 我還是用這個看吧, 之前的電視一直有色差, 導致我還以為梅爾的頭髮是白金色呢, 見到本人之後才發現是和我一樣的淺亞麻色。
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頭髮,它們垂落到胸口——再長就很難養護了,每天自己梳頭也很麻煩,畢竟我也沒有特別多的時間打理,不過梅爾的頭髮有垂到腰間,柔軟光滑,陽光一照顏色暖烘烘的,看起來非常舒服。
……果然還是長髮好看。
茉莉正委屈地站在我面前,眼巴巴看著我……主要是我手邊的晚餐。
她的肚子超大聲地叫起來,一點不比她本人大聲喧嘩時低調。
不可以。我瞪她,我說了,背不出來就沒有晚飯,而你如果偷偷吃,我也有辦法發現。
茉莉只好沮喪地繼續背咒語。
——我在考核茉莉,任何法師收學徒的第一件事絕對是考核,只不過在古代的話,考核是在收之前的步驟,因為我現在也並沒有其他可選項,所以就算茉莉真的考得很爛,我最多多留點作業就是了,我已經決定收下她,不會因為她的成績而改變。現在看來我的確應該加緊監督她的學業了,這孩子花費了太多時間看小說,甚至她的火系魔法都已經退步了,更別說其他法術,我懷疑她好不容易練會的寒冰針又不會搓了。
背誦一百條火系法術的咒語,但不准讓咒語生效。我重複考題,我甚至沒有要求法術的等級,所以你拿火球術、炎爆術之類的湊數我都沒說什麼。
老師……這個的難點在於,念出來還不許生效啊!茉莉癟著嘴巴說,我從來沒有考過這樣的考試啊,我們在學院裡,都是考威力夠不夠大……”
法師掌握一個法術,不僅僅是掌握如何施展它,你還得學會控制,學會如何不施展它。我回答,這是一個法師必備的素質,念出咒語就一定生效,你是一台輸入指令就開動的機器嗎?法術,只有在你需要它生效的時候,它才會生效。你看我以前給你講解法術的時候,有哪次我講著講著法術忽然糊在你臉上過?
是,我知道啦。茉莉咬著嘴唇,握緊雙拳,認命地開始背誦,我看到這丫頭憋得臉都紅了起來。

我的指尖亮起一點點魔力的光,我說:要小心,這是我的公寓,我不可能任由你縱火,所以一旦你沒能控制住咒語,我會用水系法術幫你滅掉。但是,我的法術可不會刻意避開你。
茉莉哭唧唧地說:早知道今天該畫防水妝。
片刻後,呼啦——一條火舌竄出來,茉莉尖叫一聲,我抬了抬眼,繼續捧著奶茶,當空出現一大瓢涼水,嘩啦啦澆下來,不僅火舌消失不見,茉莉也從頭濕到了腳,唔……我非常輕微地挑了挑眉,好在茉莉沒看見……用力大了點,梅爾說得對,在禁魔狀態久了,剛一解除,就有點收不住力氣,這道理就好像背著大石頭跑步,突然卸掉重量會讓人覺得身輕如燕。
看來,我也得繼續加強我的控制力練習。
哇啊啊啊!茉莉慘叫一聲,伸手摸了一把臉,果然摸了自己一手黑漆漆。
專心。我冷靜地說,對著地面甩了一個乾燥咒語。
就算如此說著,我還是不動聲色地把視線放在螢幕上,假裝專心看網頁,因為……我發現,一個煙熏妝被水泡開滿臉的女孩,和一隻畫煙熏妝的綠皮哥布林有著不相上下的噁心程度。
……額,這是我自己的學徒,我不能嫌棄。
過了一會,又是一道火牆出現在我面前,這回我就不會再控制不住了……我這回就是故意甩一顆大水球的。
老師!您根本就是想洗掉我臉上的妝而已吧!茉莉哀嚎起來,果斷對自己的臉和手使用了清潔咒,我頗為欣慰地看著她的清潔咒準確無誤地生效,很好,她沒有誤把自己的鼻子弄沒,看來課業沒有丟得太多。
黑漆漆的顏色消失一空,緊接著我端詳了一下茉莉……
你是使用了易容術嗎?我嚴肅地問,還是,你其實是個變形怪?
老師,哪有那麼誇張……女孩子的素顏當然不如化妝後好看啊!茉莉捂著臉,完啦,在老師您面前丟臉啦!
不。我現在心情非常凝重,確切說,她反駁完之後我的內心更凝重了,我甚至站起來,走到茉莉身邊,非常擔憂地問,茉莉,你有沒有定期體檢?你查過視力嗎?
——
我面前這個清新秀氣、甜美可愛、嘴角邊有兩個甜蜜小梨渦的女孩真的是茉莉?和剛才那個臉色慘白眼眶漆黑、嘴唇是純黑、臉蛋上還閃閃發光的不明生物真的是一個女孩?

我很不放心地拉過茉莉,對著她扔出了一打的監測咒語,包括疾病探測、生理狀況檢查、視力檢查、精神狀況測評等等一系列,但所有的咒語都回饋,茉莉的健康狀況非常好。
然後我又偵測了一下有沒有惡性咒語。
……她既沒有眼疾,也沒被混淆咒一類的咒語蒙蔽,所以……這個只是我和她之間單純的審美隔閡。
怎麼辦,我犯愁地支起下巴,我明天恐怕得去圖書館借兩本美學的書來讀一讀了,作為老師理當對學徒負責。一個把自己化妝成魔鬼,卻還認為這樣更美的學徒,就這麼放她出門別人會質疑我身為老師的水準!
大概是看出了我憂愁表情背後的深意,茉莉忍不住辯解起來。
老師,這叫死亡系重金屬彩妝啦,現在年輕人都喜歡這個。茉莉嘀咕,您真是對魔法以外的東西一竅不通……您的審美大概還停留在傳奇年代。
我沉默了一會兒,作為老師該不該干涉學生的喜好,我覺得這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如果我允許茉莉自由生長,那未來我的身邊就會多出一隻熱愛狗血網路文學的深淵小惡魔,而如果我禁止她化妝,似乎又顯得過於嚴苛,畢竟沒有人說喜歡化妝的法師不可以是好法師,沒准還會因為心情不好,反而影響她的學術進步。
……看來,改天應該和梅爾探討一下這個問題才好。
我決定暫時擱置這個爭議話題,吩咐茉莉繼續練習,自己走到儲物櫃旁邊,茉莉的控制力不行,她失誤了好幾次,到後來我不得不改用空氣盾滅火,雖然我想教訓一下學徒,但我也不希望她因此患上重感冒(而且她的妝早就洗乾淨了),所以我掏出一瓶預防感冒的藥水,在她練習完後讓她喝了下去。
居然還有預防感冒的魔藥?茉莉驚訝地說。
我自己做的。我說。
她仰頭喝掉,然後眼睛瞪得圓圓的:老師!居然是甜的耶!好棒!
“……
我調了一下味兒。

我說著,拿過一張紙,很快寫出配方,遞給茉莉:拿去,自己可以試著熬一下,說起來我沒有考核過你的魔藥製作水準,但我希望你能夠全面發展,有一些法師認為煉藥是專門由煉藥師做的工作,但是那太膚淺,眼光過於局限,有時魔藥也是施法的材料,難道你要施展一個需要使用魔藥配合的魔法時,還要專門跑出去找個地方買魔藥嗎?
明白明白!但是老師,您把調味配方也一起給我嘛!
……

茉莉的進步非常快,她的天賦幾乎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可能要超過我自己,她在練習了幾個小時後,就從開始的漫天冒火,變成了偶爾失誤也最多蹦出兩個火星,這樣神速的進步非常了不起,所以當她再一次眼巴巴看著我的時候,我又忍不住心軟了,對她說:
行了,吃飯吧。
耶!老師最好啦!茉莉大聲歡呼,然後蹦著坐到桌邊,端起飯菜,甚至還先把我的那份擺在我面前,又恭恭敬敬地為我放好餐具,然後才開心地吃起自己的那份。

對了老師,您為什麼會被關進監獄哦?茉莉一邊吃一邊問我。
我和梅菲斯特因為破壞公物,被一起抓進了監獄,你來得晚了點,不然你就能看見他了,他先一步跟那些政客走了。
茉莉眨眨眼:梅菲斯特?我的光明神呀!老師您是和他一見如故,然後交流法術交流得太過忘我了嗎?還有,難道你們交流的是黑魔法?
咦?我詫異地看著茉莉。
——這樣一個每天抱著網路小說看得不亦樂乎的姑娘,居然一下子就猜到了真相?
我贊許地點點頭,茉莉竟然有著如此法師的思維模式,看來,看網路小說並沒有耽誤她,那些她整天掛在嘴邊的《霸道總裁和替身情人》一類的狗血故事,她就是純粹當做消遣來看,和現實分得很清楚。
那還真是不錯。
所以老師,您要開始和梅菲斯特約會了?那我們明天去逛街吧,老師您要約會的話肯定不能只穿一身法師袍,讓學生我好好孝敬您吧,我一定會把您打扮成世界第一好看的法師!茉莉瞪著大眼睛,充滿期待地問我。


23
……我錯了, 茉莉你的腦子果然還是壞了的!
……不過說起來,好像是應該買幾身法袍才行, 我現在只有三件換洗的正式法袍,其中還有一件在梅爾那, 和我的法術筆記、魔力指環一起被他保管著,我也不能兩件衣服來回換呀, 總穿一樣的衣服去見梅爾, 那像什麼話。
……但是讓茉莉幫我買衣服,第二天去見梅爾的不會是個死亡系重金屬煙熏法師吧?不不不,我一點也不想穿著緊身皮褲、露著肩膀、胸口和大腿、身上掛一堆奇怪鏈子去見梅爾。
這麼想著, 忽然我感覺到空氣中傳來熟悉的波動——
片刻後,一隻渾身漆黑的渡鴉出現在我的視窗, 那顯然不是一隻真正的渡鴉,別說現在大城市高樓林立,到處都是飛行器和機甲,野生渡鴉根本不會喜歡棲息在此,就算真有渡鴉, 也不會是亮藍色的眼睛啊。
況且,我的視窗設置過防護結界, 未經允許的話,一般的東西是飛不進來的——因為去年有好幾個無人機愛好者把他們的小飛機飛進我的屋子, 還被我炸了兩個呢, 不過我猜是因為他們自知理虧, 所以並沒敢找我要賠償, 就和當年我炸過的手機的主人們一樣。
渡鴉落在我的窗臺上,像只真鳥兒一樣抖了抖羽毛,歪著頭看著我,它身上那栩栩如生的羽毛其實是某種暗光的全黑金屬製成的,但雕琢細膩,輕薄優雅,如果不仔細觀察,幾乎和真的鳥羽一模一樣。鳥頭上一雙眼睛是上等的魔晶石,實際上則是作為魔力能源的,並非真的拿來視物——這很明顯是一個小型構裝體,用來擔任法師的魔使,為主人傳遞訊息。
這只漂亮的黑色渡鴉環視了公寓一圈後,徑直跳上了我的手臂,它的小爪子涼涼的,一點都不尖利,或者說金屬渡鴉小心地把爪尖收了起來,防止碰破我的皮膚。
渡鴉張開嘴巴,毫不意外地吐出了梅爾的聲音。
西佩,你可算出來了。渡鴉歪著頭,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腦補,我居然從這只金屬鳥的臉上看出了一絲委屈,狂戰士峰會很無聊,他們的議題依然可笑。
我忍俊不禁,深深地同情梅爾,我們在監獄過清閒假期的計畫泡湯了,但我回到公寓依然還能躲兩天清淨,梅爾可就慘了,就算他能推掉所有和政治家們的應酬,必須出席的峰會他還是得到場,又不能拿影舞去冒充。
於是我伸手摸了摸小渡鴉的腦袋,算是安慰他,鳥兒也很配合地蹭蹭我的掌心。
要知足,想好一點,你已經缺席一天零一個上午了,少受了一天多的罪呢。我說。
渡鴉歎氣:是啊,唉……可是還有三天呢,我真的一分鐘都不想在這呆著,那些議會法師,還有那個什麼秘法聯盟、法師協會的代表,一說話都是官話,長篇累牘,實際乾貨就幾句話,可能有的全篇都是廢話。而且今天下午,會議開到後面,這兩個組織還要費盡口舌爭論誰才最能代表法師群體……雖然法師協會是各國共同認可的,但是秘法聯盟最近也很出風頭……他們打嘴仗的時候,我一直在溫習我們練習的符文,還有你教我的絕對守護。
我也在牢裡複習影舞。我說,並且提出我早就想好的計畫,別難過梅爾,等峰會結束,我們可以找個地方正式切磋一下啊。

哢嚓,哢嚓——
我和梅爾一起轉頭,看到茉莉正舉著手機,她發現我們轉頭,還調皮地吐舌頭:不好意思,我忘記調靜音啦。
梅爾張開翅膀,繞著茉莉飛了一圈,興致勃勃地問我:西佩,這就是你的學徒吧?
是的,這就是茉莉。我介紹說。

很不錯的學徒。梅爾點點頭,但是,舌頭穿環看著好痛。
茉莉:“……您還真是和我老師一個審美,怪不得一見如故。
梅爾居然就點點頭回答:當然了。
——
額,我知道茉莉的真實意思是說我們的審美都很老古董,不過想想茉莉其實說得也不錯,如果能夠選擇,我肯定選擇穿越回傳奇時代,我知道梅爾也這麼想,所以說我們兩個的審美宛如傳奇時代的穿越者,也不算說錯。而且對我和梅爾來說,我們為此感到自豪。

他和茉莉說完話,又落回到我的手上,進入到正題。金屬渡鴉的嘴巴張了張,吐出了我的指環。
我一知道你出獄,就想著先把你的指環還給你,你的法袍有些沾灰了,我先洗過後下次見面再還給你,還有你的筆記我還沒看完,所以我就擅作主張留下來了。
我點點頭,把我的指環戴回手指上,但我覺得梅爾明顯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說。
然後渡鴉停頓了一下,爪子在我手上來回踮了兩下,才說:“……還有,我希望你收下這個。
說完,梅爾的魔使又一次張開嘴巴,一枚秘銀的戒指落在我的掌心。
梅爾用爪子推了推戒指,低著頭說:請你收下這個,西佩。
這是……我驚訝地捏起那枚戒指,這枚戒指的造型一看就是精靈製品,秘銀被拉成纖細柔韌的銀絲,一條條最粗不過繡線,最細得如同髮絲,它們精細地纏繞編織在一起,像是一個微縮的花環,其間點綴著如同星辰碎屑的晶石,絢麗卻不會過於閃耀,觸感是微微的溫熱,並不像尋常金屬一樣冰涼。

好漂亮。我情不自禁地讚歎,宛如捧起一縷來自林間的星光,聽到我的話,梅爾似乎格外雀躍,他的渡鴉在我手指上跳了兩下,又很快站好。
——而且這顯然價值不菲!
送給你的,西佩。梅爾說,是枚空間戒指,我覺得它和你非常相襯。
……”我捏著那枚散發著柔光的戒指,精靈工藝的製品就和這個種族一樣優雅而強大,這樣品質的戒指也就只有梅爾拿得出來——作為精靈承認的森林之子,梅爾會有這樣的東西我不意外,但是……居然是送我的嗎?

梅爾說:是我自己做的,我在精靈聖域遊歷的時候,和精靈們學的,我真的非常高興你會喜歡!
……”我張了張嘴,感覺好多話憋在嗓子裡,擠來擠去,結果哪句都擠不出來。

最後,我只好說:謝謝……它可真好看。
金屬渡鴉撲騰了兩下翅膀,像真鳥兒一樣嘎嘎叫了兩聲,聽著還頗為有趣,梅爾繞著我飛了一圈,落在桌上,用腦袋拱我的手背,催促我:戴上戴上,我覺得它會很襯你的手指,戴上讓我看一下吧!
我不由得笑著點頭,我習慣用右手施法,所以我的右手上會佩戴法器,這是一枚空間戒指,我想了想,就把它戴在了左手上。
這枚戒指的尺寸意外地合適,嚴絲合縫,它完美貼合我左手無名指的粗細,不松又不緊,戴起來也非常輕巧,儘管是金屬製品,戴上後卻輕若無物,我手指的皮膚略有些蒼白,指尖也缺乏血色——這是常年接觸魔法材料導致的,這枚戒指戴上去後,精靈的自然之光盈盈散開,竟然顯得我的膚色更健康紅潤起來。
渡鴉端詳了片刻,說:嗯,和我想像的一樣好看。
我又一次說:謝謝,梅爾。
就當做是我借閱你筆記的回禮。梅爾歡快地說,等我把這峰會熬過去……噢對了,我這幾天可以借機看看,買一套房子……”

他說著,在我的公寓裡來回飛了一圈,我這太小,渡鴉一展翅,差點沖到牆上去,好在梅爾的精神力強大,控制水準一流,很快穩住魔使,不然一代大法師操作魔使撞牆,實在有礙觀瞻。
我忍著笑說:我這裡可是一點參考價值都沒有,這是研究院分配的公寓,裝修也是人家做好的,整個屋子裡只有我屬於我自己。
還有我啊!茉莉在一旁不滿地舉手。

對,只有我和茉莉屬於我。我更正。
梅爾說:我就知道,你怎麼會喜歡這種奇怪的裝修呢!
唔,確實,這間公寓的裝潢非常新潮,是機械風格,各種看起來浮誇的電子燈、金屬桌椅……我一直很奇怪,為什麼提供給法師的公寓要佈置得這麼科技,不知道的還會以為裡面住著個機甲師呢。誰知道同樓的鄰居們似乎都很喜歡,他們說,從事魔法工作就不能喜歡現代簡約風格設計?
——他們管這叫現代簡約風格?哪裡簡約了,我頭頂至少有三盞顏色不同、造型風格各異的電子燈,一打開花花綠綠,照得我的筆記五顏六色,嚇得我就開過那麼一次,在剛搬進來什麼都不瞭解的時候。那以後我在家從來不用點燈,我都是使用照明術。
啊,這幫閒得沒事幹的政客。使魔咕噥了一聲,梅爾無奈地說,有人來找我,我得先走了。
渡鴉戀戀不捨地跳上窗框,回頭看著我:西佩,等我忙完,我們一起去城裡的魔法街逛逛好嗎?
嗯,好啊。我點點頭,舉起手,說,還有,我很喜歡這枚戒指。

梅爾又變得開心起來,我從他的精神力波動上感覺得非常清晰,他的使魔輕巧地飛出窗外,在他本人的精神力離開之前,還回頭對我說,按時吃飯,早點休息啊!
你也是啊!我微笑著說。

黑色的渡鴉很快消失在夜色當中,於是我收回視線,坐了回去,不過我一回頭,我看到茉莉的手機放在腿上,她本人正呆滯地坐在那裡,表情空洞,讓我很奇怪,我和梅爾又沒有對她使用過石化咒語,她這是又發生了什麼啊。
茉莉?
她眼神動了動,說:老師,我又錯了,您根本不需要約會,您需要直接過紀念日。
唉?什麼紀念日?這孩子又在說什麼奇怪的胡話?


24
吃完了飯, 我扣留了茉莉的電腦,但是把她本人打發走了, 她離開前,不停地邀請我去她的房子住, 不過我想還是先不要了,一般來說, 學徒都跟老師住沒錯, 但是古往今來都是學徒住進老師的塔,不少著名法師塔會有整整幾層的學徒房間,而窮得要去住學徒家的老師聽上去總有點怪怪的。
老師, 您就想像您是大魔王,我是您忠誠的走狗, 我的就是您的嘛,不然,房產證改成您的名字也可以的!茉莉忽閃著大眼睛,繪聲繪色地描述,讓我覺得她可能除了當個法師, 也會很適合去做個吟游詩人(會唱十八歲以下禁止收聽的那種曲子的那種詩人),而且, 還真別說,她畫上死亡系重金屬煙熏妝”, 的確很有大魔王走狗風範。
不過我拒絕她, 因為我可不是死亡系重金屬煙熏大魔王法師啊”, 所以我義正辭嚴地回答:你老師我目前還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好法師, 如果你希望我變成大魔王,也可以,我今晚決定留下你,背一千個三級以上咒語……”
老師再見!老師晚安!

我話還沒說完,茉莉就直接從視窗跳出去了。
我探頭看了一眼,她的緩落術還真是不錯,讓我又開始懷疑她究竟跳過多少次窗子,是不是上學的時候都半夜跳窗去網吧看小說?
有個學徒之後要操心的事情還真是多啊。
恰好此刻,新聞開始了。
魔法峰會是最近數一數二的大事,新聞當然會第一個說,我認真看了起來,這可能也是我第一次這麼認真聽新聞,不過……我忘記問問茉莉,這個漫天飄的字幕是什麼東西啊?正常電視上的新聞並沒有這玩意遮擋視線啊!
我看來看去,也沒弄明白怎麼把這些礙事的字幕去掉,看了一小會兒,我大致猜到,這些字幕應該是即時線上的網友發出的評論吧?茉莉以前倒是和我說過,社交網路存在的意義之一就是即時互動,很多年輕人喜歡這種世界很小的感覺。
不過這些字有點擋螢幕啊,可憐女主播的臉都被字淹了。
主播先是熱情洋溢地介紹今天峰會的流程,然後告訴大家,開幕第一天莫名失蹤的大法師梅菲斯特麥德森找到了,這時螢幕上出現了梅爾的臉,他保持著矜持優雅的微笑,下頜微微抬起,顯得他高傲卻不會過度驕傲,然後我看到那些礙事字幕居然全部飄到上下兩邊,整整齊齊地全都是:
難得一見黑法師的真容,快把我男神的帥臉讓出來!
記住這個人,就是他,媽媽我要嫁給他!
前面的滾,小心被影子扭脖子,男神看我,我是金屬義肢脖子,隨便扭!
……

不過,還真是沒有一條擋住梅爾的臉。
唔,這些年輕人倒是很懂事。
新聞主播很是八卦地說,大法師閣下是在監獄裡被找到的,罪名是破壞大圖書館,不過因為治安官沒有透露為什麼梅菲斯特要破壞大圖書館,所以……
現在的新聞也真是不嚴肅,主持人居然和一個法師討論起為什麼梅菲斯特會破壞圖書館?
那個法師我也認得——那是五星老頭。
他們居然像在討論高級法術一樣,一二三四五地列出了幾種不同猜想,然後這些亂飄的字幕裡就重新淹沒了他們的臉,並且充滿了掐架的字眼。
嘖,現在的年輕人都很閑。
五星老頭穿著他的五星制服套裝,肚子把扣子繃得緊緊的,我很擔心那些扣子會不會被彈飛出去,打碎他們面前的攝像機。
“……我們瞭解到,大法師閣下是和另外一個法師一起被捕的,當時的情況……”五星老頭揮舞著短粗的手指,信口開河,“……那個法師是議會議長雷諾眼裡的紅人,在研究院就很不服管,也沒什麼才華……長得倒是不錯……所以我們推斷,恐怕是這個法師仗著有雷諾議長撐腰,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挑釁了梅菲斯特麥德森閣下……”
我津津有味地看起了八卦,雖然八卦的主角……額,是我自己,但是還真是很好玩。
——就像我一直說的,這些人又不會神話傳說裡的言靈,他們隨便說吧,反正事實永遠還是事實,不會因為他們隨便亂說就變個樣子,我和梅爾的真實關係也不會因為他們說不好,就變得不好了。
挑釁?哈哈哈,我笑起來,下次我應該去試試看,不過我該怎麼挑釁梅爾呀?這是個難題,難道我找兩個表演學的入門教程視頻看一看?雖然這些知識對魔法毫無助益,但是瞭解一下也很有趣,一名法師的成就不僅僅取決於他有多用心練法術,還取決於他的視野有多寬廣,古代的大法師雖然都宅在塔里搞研究,很多都幾年不出一趟門,被太陽曬一曬簡直都能融化,但他們的法師之眼遍佈周邊區域,他們的魔使可以橫著飛過半個大陸,他們派往各地的學徒數不勝數,甚至會有擔任宮廷法師的學徒,為自己的老師傳遞一手的最新消息,這麼一看,我們法師自古就會上網,不過我們連接的那是魔法網。
我注意到,那些飄來飄去的字幕裡居然真的有人說:
我看是因為雷諾議長喜歡麥德森大法師,這個小法師就不服想找麻煩吧?
……這猜得還有點准,前半句確實是真的。
偏偏這時候我的手機還響起來,我低頭一看,唉……是雷諾。
怎麼哪裡都有他啊!
我歎了口氣,伸手掛斷,並且果斷地直接拉進了黑名單——我之前特意問了茉莉怎麼拉黑,雖然我不覺得分手之後就一定要勢如水火,但那前提是雙方和平分手,而不是一個要分一個不肯,我真的不太知道為什麼雷諾不去追梅爾,這是多好的機會,梅爾以前不在都城,那還有找替身的理由,現在正主都在,為什麼雷諾還是在追著我跑?
看來,學學心理學的計畫需要提上日程。但我也比較缺乏自信,雷諾在那些資深政治家當中都可以左右逢源,就算我真的學了心理學,估計也還是搞不清楚他到底怎麼回事。
但我還是很為梅爾慶倖,雷諾最好沒去煩他,他現在已經夠頭疼了,再加一個雷諾,我比較擔心梅爾會煩躁得暴走。
……我找找看我這還有沒有什麼新奇的法術,下次去帶給梅爾,應該會讓他的心情好起來。
我正想著,手機竟然又響了起來,我低頭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想了想,我比較擔心是雷諾換號打給我,畢竟平時根本不會有人找我,於是我又掛掉了,但是這個號碼很快又打了進來,讓我皺起眉,如果雷諾一直換號,我要一直拉黑個不停嗎?要不我直接關機吧?
我掛掉第三次的時候,它改為發短信了。
菲爾德閣下,我是監獄長安吉拉,接一下我的電話。
咦?
手機再次響起,我點了接通,全息投影果真出現了那位黑衣黑髮的烏鴉女士。
她沖我一揚眉:大法師都是這麼難溝通嗎?
抱歉,我以為是別人,所以掛斷了。我充滿歉意地說,真是失禮了,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安吉拉女士扯動嘴角笑了一下,她的嘴唇也是黑漆漆的顏色,不過她一笑起來就顯得非常有氣勢,完全不會讓人想到那種只會滿地蹦躂的深淵小惡魔。
我就是問問,監獄遭遇襲擊那天晚上,你在哪?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莫非我和梅爾還有沒刪除乾淨的監控視頻?想想看似乎很有可能,我們兩個對操作電子設備都不是很擅長,梅爾雖然刪掉了監控,但是我們都不敢保證自己刪除得正確到位。
想了想,我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我在監獄。
入侵監獄內部的那些電子人,是你和梅菲斯特殺的吧?安吉拉一針見血地直接挑明。

我沉默了一下,實在沒辦法當著這樣一位優秀女士的面撒謊,她當時英勇戰鬥的身影還清晰地印在我的腦海裡,欺騙她會讓我覺得非常難過,我只好如實回答:是的,抱歉我們擅自離開了牢房,請您原諒。
果然,我說的呢,監區那些四肢不協調的廢物點心怎麼可能有這本事。安吉拉露出了然的神色,喂,幫我兩個忙,這事兒就掀過去,成交嗎?

我果斷點點頭:您請說。
你有空來趟監獄,給我改進一下法師監區,看樣子這根本管不住你們這種水準的大法師。安吉拉面色森冷,抱著肩膀,設計監獄的根本就是酒囊飯袋。
好,這個沒問題,還有呢?

安吉拉女士向我笑了一下,不是剛剛那種氣勢威嚴的冷笑,而是更溫和真誠的笑容,她說:我還是得謝謝你們的,那天晚上,監獄裡面的才是真正的精銳部隊,我們都被外面動靜極大的機甲給吸引了,如果不是你們及時出手,把那些電子人殺了個乾淨,監獄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唉?竟然是這樣嗎?
我有些驚訝,安吉拉女士不像會騙我的樣子,我現在回憶一下,確實有幾個電子人比較難對付,有一個落單的我甚至和他纏鬥了十來分鐘,他的打扮和其他電子人到是沒什麼區別,但真的動手打起來會發現,他格外靈活,特別能手舞足蹈,我的法術被他用身體硬閃過好幾次,以至於我不得不動用精神力鎖定,全部釋放追蹤法術,並且他的血還差點濺我一身,確實是相當危險的一戰。
我很榮幸可以幫上忙。我笑了一下,說,您也不必謝我,我也是聯邦的一員,我很高興真的能夠起到作用,梅爾也是一樣的。
安吉拉再次露出了然的笑容:這樣,那好,我想邀請你們兩個加入我的調查組,我需要仔細查一查這些劫獄者的幕後主使,我想你可以代表梅菲斯特,一併答應我的吧?
……梅爾應該也不會拒絕的,他比我更有冒險精神,而且,他也很熱愛聯邦,我們都希望這個國家能夠繼續安定祥和,我們既然是擁有更強力量的法師,那麼在追求真理和知識的同時,也應當盡力用自己的能力做些事才行,不然,知道再多的知識也只是知道而已。
好,我們答應。我點頭。
成交!安吉拉打了個響指,滿意地說,我有需要的時候會找你,還是這個號碼,可別再掛了。
好,我會把它存起來。

這樣,我的手機通訊錄算上被拉黑的雷諾,就有了三個人,況且,安吉拉女士是一位令人尊重的戰士,她的號碼非常值得存下來。
片刻後,安吉拉女士又發來短信,她把新星之盾隊長路斯恩和魔導兵團團長阿萊西婭女士的號碼一起發了過來。並且還說:愛掛電話的大法師閣下,給這兩個傢伙也開個綠燈,別把他倆掛咯。
哇,這樣一下子變成了五個,那位阿萊西婭女士,就是那個魔武雙修、駕駛火紅機甲的兵團長閣下,也是一位了不起的戰士。
還真是不錯,我滿意地收好手機,果然是這樣啊,在認識了梅爾之後,接二連三地發生好事,梅爾一定是幸運星。
我繼續專心看螢幕,很快就要開始重播今天的峰會內容了,我對梅爾的演講充滿期待,所以那些政客冗長得令人打瞌睡的演講也變得更容易忍受了。
不知道梅爾會講點什麼?


25
這些漫天飄舞的字幕和我的心情差不太多, 絕大多數圍觀的觀眾都在期待梅爾的演講,在不認識梅爾本人的時候, 我曾對此感到詫異——一位曝光身份、曾在戰場大規模殺戮的黑法師,竟然會贏得這麼多粉絲
說起來,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深不可測,影月神殿作風越邪癖受歡迎程度越高, 在我看來已經很奇葩了, 現在連民間的獨立黑法師都能吸引這麼多年輕人的喜愛,這麼看來,以後民眾對魔法的態度會越來越好的。
我想, 不管以後科技怎麼進步下去,我們法師的傳承, 都還是會繼續下去的!
連我都有了茉莉呢。
我一直覺得,黑法師的存在雖然不算違法,但如果這名法師不是來自影月神殿的黑暗神官(誰讓影月神殿是唯一合法信仰黑暗神的信仰組織呢,他們就是黑漆漆的,才會受到好評, 哪天他們要是溫文爾雅、樂善好施地出現在公眾面前,大家就要懷疑世界末日來了), 那麼這名黑法師還是會遭遇很多麻煩事——因為太多黑魔法的視覺效果格外恐怖,導致普通民眾都不會太喜歡民間的獨立黑法師, 他們擔心這名法師會不受約束, 那些視覺效果恐怖的邪術會落到自己頭上來。
這一點我可以理解, 畢竟從歷史來看, 黑法師成為大魔王的概率遠高於普通法師,法師成為大魔王的概率,也遠高於戰士、騎士、弓箭手這一類職階;同為施法者的術士和女巫比較容易變成搞笑類反派,就是經常遭到吐槽的那種:明明可以直接幹掉主角,偏偏要嘴炮一陣自動自覺交代完全部罪行,然後再被蓄力成功的主角一擊反殺。所以即使到了現代社會,主流價值觀依然認為黑法師最危險,這種職業歧視的現象仍然無法杜絕。
——哦對,我知道有一個例外,有一個叫做黑光魔力的奇怪工作室,是一群亡靈法師組成的,這個工作室幹的事一點都不邪惡,他們專門為恐怖題材的電影電視劇或電子遊戲提供道具場景支援,以及製作逼真可怕的現場特效,畢竟是亡靈法師,他們拿出的骷髏啊、骨頭啊,總是既能滿足恐怖要求,又簡單便捷,不需要高昂製作費用,只需要召喚一隻低階的骷髏兵,把它拆了就行,還有各種不死生物組成恐怖配樂團,他們做過好幾部大片,一度吸引了大批熱愛電影的學生報考亡靈法術系。
但是亡靈法術屬於限制類專業,全大陸除了影月神殿可以使用,在教育體系內僅允許最負盛名的雷納雅若魔法學院開設這個科系,入學考試難度是普通系別的幾十倍,學生畢業以後不能考進影月神殿的話,大概就是去做做電影特效,或者在鬼屋一類的地方工作,和大家想像的不一樣,公墓、殯儀館這類喪葬行業嚴格禁止亡靈法師入行,因為據說是怕亡靈法師監守自盜,借助職務便利偷屍體……啊,我扯遠了。
我繼續看螢幕,廣告時間已經過了,主持人宣佈接下來是大法師梅菲斯特的演講了!
——在我認識了梅爾本人之後,我覺得,他有再多粉絲都不為過啊,因為梅爾真的是一位配得上如此名聲地位的優秀法師。
對著螢幕準備好紙巾,等著狂吸我梅!
嘖,現在的年輕人太不矜持,滿螢幕的想嫁、想娶、想上床,我看著那些礙眼的字幕,忍不住扶額,發這種內容,一點都不考慮當事人的感受嗎,我簡直想把他們都變成史萊姆算了,讓你們長著手就胡亂發東西!
下午看過直播的前來劇透:前方高能!
字幕這樣飄過,遭到一眾人唾棄。
哈哈,我們皇家魔法學院專門放假,我們都是在現場看的直播!
然後發這個的人被後面一大群字幕追著狂噴。
很快,梅爾的演講開始了,字幕也都乖乖地飄開,偶爾擋住梅爾臉的字幕會遭到全體舉報。他穿著一身修身的黑色法袍,很符合黑法師的風格,我想梅爾在公眾面前有可能是故意強調自己的黑法師身份,但儘管如此,他依然不能降低自己的粉絲數目,說實話,我倒是因此覺得,連黑法師都可以贏得大眾喜愛,現代社會的思想更加開放包容了。
梅爾一身黑袍,雙手藏在層層疊疊的袖子裡,領口繡著金色的花紋,看樣式可能是精靈族的做工,他的淺色長髮垂在黑袍上格外耀眼,像一杯兌了蜂蜜的甜酒,這種顏色讓我每次見到都覺得渾身暖洋洋。
他端正地站在講臺上,全場掌聲雷動。
但是接下來,梅爾做了一件頗為怪異的事情,他什麼都沒說,默默抬起頭,眼睛盯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峰會是在國會議事大廳召開的,可以容納上千人,穹頂很高,有點古代建築風格,梅爾就這麼站在講臺上,在全場的各種視線中巋然不動,他的眼睛裡有細微的光芒閃爍,像是倒映在澄澈湖面的星光。
鏡頭就這麼對著望天的梅爾,大概過了十分鐘,會場一片竊竊私語,與會者指指點點,不少人跟著一起抬頭,看來看去,主持人猶豫要不要開口詢問,視頻上的字幕們也都全是問號,只有我對著螢幕,忍不住大笑起來。
梅爾啊梅爾……他這是在練習寫符文啊!
我哈哈哈地笑了好半天,這時候會場裡的人們也開始發現端倪,幾位法師開始認真嚴肅地抬頭望天,仔細觀摩;攝像的鏡頭在經過提醒後,果斷上移,對準大禮堂高聳的穹頂——那確實非常的高,從鏡頭裡幾乎看不清梅爾在寫什麼,但是托現代科技的福,鏡頭可以把面前的景象放大,很快,大家看到穹頂上有一行一行熾烈燃燒的文字憑空出現,在梅爾精確的控制下,線條流暢連貫,字體優美,雖然比手寫緩慢,但成片燃燒的火元素亮麗奪目,很快引起陣陣驚呼。
字跡清晰美麗,但是辨認起來頗有難度——因為梅爾使用的是我們哪天研究過的古精靈語!我不禁佩服梅爾,他竟然已經可以用這種古老文字任意書寫了,而我雖然能夠勉強認一認,但要我寫的話,我恐怕會寫得磕磕絆絆、錯字連篇,肯定不會這麼從容。
燦爛的火元素作為筆墨,在大禮堂金碧輝煌的穹頂上留下一行行灼燒後的文字,還未熄滅的火焰是明媚的橙紅,熄滅後的痕跡是典雅肅穆的黑色,但我驚愕了一下,梅爾沒有在寫符文,他只是用這種方法在寫普通的文字,而且……
梅爾?你這是……寫日記?
我目瞪口呆,那一行行字分明就是寫日記呀!
“……聖光城大圖書館,我這輩子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地方,這是我的聖地,我在這裡遇到西佩,那天我們不約而同地去抓同一本書,我抓到了西佩的手指……那可真長,而且非常柔軟……”
我下意識地抖了抖手指…………我記得梅爾的手指也很長,觸感一樣細膩。
“……兩個法師一起被關監獄,那可真逗,那是我做法師以來最失控的一次了,我們居然毀了圖書館的桌椅,給老師知道肯定笑死我……”
那也是我最失控的一次,額,炸人手機不算失控啊,那是我故意要炸的。
“……西佩的筆記特別工整,字也好看,不像我,我有時候想起什麼寫什麼,西佩的筆記特別清晰有條理,我忍不住抄錄了好多……”
哪有,我那只是整理過而已,我寫的筆記也經常想什麼寫什麼,有時候寫太多了就會亂掉,然後不得已我才會再弄一個本子,專門拿來整理。
“……和西佩在監獄練法術真棒,西佩懂得可多了,他會好多了不起的法術,噢,西佩還會搜魂術呢,雖然他沒有實際使用,並且還嚴厲地叮囑我,這是非常危險的靈魂法術,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輕易使用……嚴格來說,靈魂法術是亡靈法術的一門分支……擁有強大力量卻從不以此張揚……西佩真是我見過的最溫柔的黑法師了……好喜歡西佩呀!
我瞪著那行字,我感覺那行字的火元素格外活躍,簡直快燒穿螢幕,燒到我臉上來了!
天哪,梅爾!你怎麼能在大禮堂的穹頂這樣寫啊!
我我我…………
我啪地一下合上電腦的螢幕,心臟砰砰砰地亂跳起來,這也太高調了吧,梅爾那些字燒進穹頂,根本連洗都洗不掉的,難道以後國會開其他會議,都要頂著梅爾那句好喜歡西佩開下去嗎?
梅爾……我忍不住摸摸滾燙的臉,太糟了,我完全克制不住啊!
……我也好喜歡梅爾的呀!


26
我在屋裡來回轉了幾圈, 我覺得我現在的樣子可能比當時失手毀壞圖書館時還不得體,深更半夜一個獨居法師臉色通紅地在屋裡亂轉, 如同中了混亂魔咒,這成什麼樣子了!
幸好沒跟著茉莉去她的房子, 不然一丁點為人師表的威嚴都不會剩下。
可是……那是梅爾啊,梅爾在國會的議會大廳裡公然寫了一句好喜歡西佩”, 這讓我怎麼保持理智, 這讓我無法不激動,我感覺自己呼出的氣都是熱的,這世界上還有這樣一位傑出的法師, 他能理解我,他願意與我一起追求知識, 他欣賞我的法術,他甚至說……他好喜歡我。
我怎麼可能會有拒絕他的毅力呢?
過了好一會,我覺得稍稍平靜了,就又坐回到桌邊,打開電腦, 繼續看剛才一激動甩手扣上的重播視頻,梅爾的演講時間預計是兩個小時, 他居然就差不多就站在那寫了兩個多小時的字,什麼都沒說, 寫完後我看到他活動了一下脖子, 淡然地走下講臺, 坐回自己的位置, 好像自己剛剛只是平平常常演了個講,而不是把議會大廳寫得滿天花板都是擦不掉的字。
滿場都是嗡嗡嗡的議論聲。
——因為,古代林地精靈語實在太小眾了,我猜會場裡沒什麼人能認識,估計他們連那是什麼語言都不知道吧,網路視頻上飄著的字幕裡也是猜得五花八門,不過沒有一個接近真實答案。
看著那些政治家嚴肅地探討,對著梅爾隨性寫的日記指指點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我實在控制不住,再次笑得趴在桌上。
梅爾啊,你可真是壞透啦!
我幾乎笑得停不下來,好多法師協會、研究院和魔法議會的成員在那裡認真觀摩,完全意識不到,這只是一篇閒話家常的日記,真的完全不學術,而且後半段梅爾幾乎就是在寫……我,他在那裡反復寫,思考著要送我什麼禮物,寫一個,又寫這個不夠好,然後再寫一個……其實,梅爾你送我什麼我都會很高興的,因為認識你是最值得高興的事情。
我看到他最後決定把自己以前做的那枚戒指送我——我摸了摸左手,是的,現在它已經在我的手指上了。
——這是我有生以來收到過的最棒的禮物。
鏡頭對著與會人群拍攝,我忽然看到嘈雜的人群中端坐著一位長長白鬍子的老法師——那是研究院的老院長,我也不太清楚他今年具體是兩百多少歲,就是這位老法師力排眾議,將我招入了研究院,他現在依然是我們的院長,只不過他早都不再管實際事務,頂多出席一些重要場合,院裡實際管事的是五星胖老頭。
老院長撩起遮著眼睛的眉毛(我以前幫他做過護髮魔藥,他是故意把眉毛鬍子都留起來的,他偷偷告訴我,這樣開會睡覺就不會有人察覺了),他看了一眼天花板,掏出一個單片眼鏡,舉到臉上,仔細閱讀,緊接著,他露出驚訝的表情——我心裡跳了一下,難道院長先生是認得古代精靈文字的嗎?
這讓我臉上的熱度有點回升的意思。
老院長轉頭看了看梅爾,梅爾也注意到了院長,我看到他們互相露出友善的笑容,老院長甚至慈愛地伸出大拇指對梅爾比了比,臉上全是贊許。
……我有點不太知道老院長到底認不認識這些字了。
鏡頭又轉了轉,在角落裡居然還有一位光明聖殿的祭司,正在舉著手機,興沖沖地拍照。
我又有了扶額的衝動——那位祭司的長髮裡露出一對尖尖的耳朵,顯然,這是一位精靈啊。在人類社會裡生活的精靈雖然非常稀少——他們幾乎很少離開精靈聖域,即使人類和精靈有著幾千年的友好往來,精靈對絕大多數人類而言依然屬於稀有物種,但在歷史上,在光明聖殿和影月神殿擔任神職者的精靈還真有過不少,甚至還曾經有過一位精靈擔任光明聖殿大祭司呢,因為精靈雖然主要信仰他們的聖樹和大自然,但同時他們也尊重並信仰光明和黑暗,在現代社會依然如此。
所以看見一位精靈族的光明祭司一點都不值得大驚小怪,只不過,我猜他應該能夠看得懂自己種族的古代語言。
果然,有幾個議會的法師跑過來問他,那是不是精靈的某種文字。
這位精靈族的祭司坦然地點頭,似乎還說了什麼,那些議會法師就更加興奮地抬頭看著天花板,其中還有五星老頭。
……我忽然好奇那位笑容聖潔的光明祭司到底說了什麼。
現場轉播就告一段落,畫面切換回演播室,又是女主播和五星老頭在對話。
女主播問:請問道格大人,您看懂了梅菲斯特大法師寫的內容嗎?
五星老頭眯著眼睛,伸出短粗的手指摸著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神神秘秘地說:那是非常高深的法術內容,是大法師的心得,當然不是那麼容易懂的,我也只能看個一知半解。
緊接著他還說:而且那是古代精靈語,我向光明聖殿的洛倫祭司求證過了,他告訴我們,梅菲斯特法師寫了非常了不起的內容!
哇,那大法師大概說了些什麼呢?女主播興奮地問,要知道,我們這些外行可是一點都看不懂,奧斯蘭特聯邦自古以來就是魔法的聖地,每每有新的魔法理論都會讓大家格外關注,所以請您快給大家講解一下吧,讓我們這些嚮往魔法卻無法學會的觀眾也都漲漲知識!
說起這個,這段內容裡就包括關於古代魔法的獨到見解,為了理解這些深奧內容,接下來我得先給大家講講無光歲月’……”

五星老頭又開始信口開河了,我都快笑得喘不過氣了,天知道,那真的只是日記啊!
那位叫做洛倫的精靈祭司也太會誤導人了,他不算說謊,因為精靈不會說謊,除非是黑暗精靈,梅爾的確可以說寫了不得了的東西——在議會大廳寫日記,古往今來也就梅爾這一位了,但是這個了不起可不是那種學術意義上的了不起啊!結果現在大家都把這段日記拍下來,拿回去使勁的研究,以為能從裡面找出一個高級咒語呢……
我真是要笑出眼淚來了。
我忍不住用一張紙折了一隻鳥,對它施法,然後將一縷精神力依託在紙鳥上——我沒有錢做一個構裝體,所以我只能用這種臨時魔使來傳訊了,我操縱這只鳥,感知梅爾的方位——兩個曾經使用過心靈連結的法師,互相之間會非常容易定位,我很輕鬆地發現了梅爾的位置,他就在城中央的五星酒店,那是重要賓客來訪時常用的接待酒店。
飛過城市街區,透過窗子,我看到梅爾正在伏案疾書,我從開了個縫隙的視窗擠進去,赫然發現梅爾其實在畫畫——
他在畫我。
西佩?
梅爾驚喜地抬起頭,他看到我的魔使,立刻舉起手裡畫到一半的畫像:你覺得怎麼樣,像嗎?
我端詳了片刻,點頭:像,但是我沒有那麼長的頭髮啊。
梅爾笑起來:創作,這是創作,我覺得西佩你的頭髮太短了,留長一些一定更好看。
這讓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垂在胸前的頭髮。
梅爾,我剛剛看了今天峰會的重播。我說。
梅爾的手抖了一下,他迅速放下紙筆,我看到清晰的紅雲浮上他的臉,他微微低著頭,燈光下他垂落的頭髮是我最喜歡顏色,暖暖的甜甜的,很想伸手揉一揉。
……你覺得怎麼樣?
梅爾。我鼓起勇氣,說,我也好喜歡梅爾的。

那雙藍色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梅爾伸手捧起我的紙鳥,笑意燦爛:真好,哎呀西佩,你最好啦!
……
快停下,我們怎麼又開始互相誇了!

不對不對,我派出魔使明明是有正經事要說,我得把監獄長安吉拉女士的請托告訴梅爾,不是專程來告訴他我也喜歡他的,那個我完全可以見面時當面再說啊。
我在轉述了安吉拉女士的請托之後,梅爾果然毫無異議,他欣然答應安吉拉女士的兩個要求,不過梅爾告訴我,他根本沒有手機,他從來不用那東西,從前在老師的塔里,他和老師、同門都是用魔使聯絡的,離開塔後加入昆蘭遊獵隊,因為那邊是戰區,信號和網路時靈時不靈,取決於半獸人的營帳紮在哪裡,那邊手機唯一的作用是打遊戲消遣,連看個電影都很卡,所以大家都不用手機,久而久之梅爾一點用手機的意識都沒有。
沒關係,他們聯絡我的時候我會轉告你。我說。
說實話,如果不是上學和工作必須用手機,我也不會用這個東西,我覺得魔使確實更方便,手機還得總換,每天需要充電,而且多半十天半個月也沒什麼重要事情要通過手機找我,可是還得保持手機有電、開機,確實是一個累贅。
之後,我和梅爾忍不住聊了很久,直到天都快泛白了,我的魔使快要失去動力了,所以我不得不告別梅爾,況且通宵對法師來說可是不良習慣,我們兩個決定到此為止,上床休息。
我從梅爾那裡出來,乘著夜晚的微風,我在高樓林立間穿梭,覺得到處都很可愛。
在飛過一個街角時——忽然間,我看到有黑影閃過。
我會格外注意,是因為那個黑影的動作非常熟悉,看起來非常像我們在監獄裡見過的電子人。這讓我皺起眉,他跑得很快,我看得不算清楚,不過這裡是中心城區,國家的重要部門都在這邊,就算不是電子人,大半夜在這附近鬼鬼祟祟依然十分可疑,十之八九是危險分子。
想起安吉拉女士的請托,我不由得調轉方向,跟了上去。


27
那個黑影非常熟練地在各種縫隙裡穿梭, 時不時爬個牆,這種放著好好的地面不走、偏偏要四處蹦噠的行動模式, 越看越像那批劫獄的電子人。
這裡可是中心城區,守衛森嚴, 會有很多精銳在此巡邏……嗯沒錯,前幾天那批電子人身手那麼妖嬈, 不去跳廣場舞, 偏偏往監獄裡蹦,和眼前這個放著夜市不逛偏要往戒嚴區域溜達的傢伙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就算不是一夥兒的, 肯定也是差不多性質。
但是我的魔使可能快要耗盡魔力了,我只能是盡力而為, 能跟到哪裡算哪裡。
哎?對啊,這裡是中心城區,新星之盾會負責守衛這裡,我現在有路斯恩的電話號碼了呀!
檢討檢討,我是一名生活在現代社會的法師, 我會用手機!
於是我急忙摸出手機,剛剛存下來的號碼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我撥通路斯恩的電話,他也接通得非常快, 而且顯然他知道這是我的號碼, 估計安吉拉女士已經告訴過他了。
夜安, 菲爾德法師, 我是路斯恩修加,您找我?
你現在在哪裡執勤?我開門見山地問。

他楞了一下,回答:“我正帶隊在國會大廈週邊佈防。
那個黑影非常鬼魅,尤其是借著夜色的掩護,肉眼很難看清,如果不是魔使可以通過精神力感知定位,我恐怕會追丟。我一邊控制魔使小心追著,一邊儘量簡潔明快地告訴路斯恩:
那你的距離很近!我在峰會會場附近的街區發現一個鬼鬼祟祟的傢伙,可能是個電子人。
我說完,為了確認,我再次對前方目標使用了更精確的偵測法術,偵測法術的結果比肉眼觀察更讓我困惑——法術回饋,這個不倫不類的傢伙一身混搭,我竟然說不清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現在我們法師的偵測法術時常失靈,主要原因不是法術不靈光,而且現在有很多此類混搭——他肯定是個電子人,可是又很像個刺客,這就很考驗我們法師的想像力了。
此類混搭在施法者身上很少出現,不過武者們就總會出現類似問題——一名好好的武者,由於各種原因(最常見的是傷殘),身上混搭了一些魔導科技出產的機械義肢,這樣在偵測的時候,如果不是經驗豐富,就很有可能誤判為機甲戰士一類,但實際上那可能是個騎士、狂戰士一類的武者。
於是我謹慎地補充說明:我覺得,是個電子刺客。
但我不敢肯定我這個詞發明創造得對不對,因為我畢竟還是茉莉口中的電子產品盲
不過路斯恩居然哦了一聲,顯然理解了我的獨創詞彙,這讓我頗為贊許。
也因此,我不敢靠得更近,因為我實在不確定那個電子人是不是個刺客,萬一他是,他很有可能會偵測到我的魔使,畢竟刺客也有很多古怪手段。
——刺客,我指的是職階,職階和職務差別很大,古代時沒有職階這個定義,說刺客大家都明白是什麼,但是現代社會不行,現代社會職階職務是兩個詞,大國防聯合議會專門發明了職階這個詞,用來區別能夠使用特殊力量的人,比如法師、騎士等。
擁有職階的人可以簡單理解為——能夠使用特殊能力的人,比如我,法師屬於我的職階,但我工作的職務是研究院院士,後者是掙錢吃飯的,和企業白領屬於同一類型的概念,隨時可以換;但即使我死了,我也仍然是個法師,最多變成死掉的法師,從我發出第一個火球開始,我這輩子都會是一個法師,哪怕到我的骨頭都爛成灰燼,那也是一個法師的灰燼。
這一概念初次接觸會覺得很麻煩,但理解之後,我還是覺得現代社會很有必要這樣來定義——因為我們法師還好一點,如果換成軍隊,不用職階來說明的話,就很容易產生歧義了:普通人提起戰士指的是是打仗的職業,比如職業軍人,可是古代傳承下來的、能夠使用怒氣強化自己的一類武者也叫戰士,這個時候就要特殊區分一下,是戰士職階還是戰士職業,不是所有現代軍人都有戰士職階的;同理還有吟游詩人,能夠使用精神力施展魅惑聲音法術的,稱為吟游詩人職介,不過有些三流流行歌手,因為實在火不起來,就公然炒作自己是吟游詩人,曾經一度遭到吟游詩人工會的強烈抗議,這件事還鬧上過年度打假晚會。
啊,我怎麼又跑題了啊。
說回刺客,刺客比較複雜,有很多人聲稱自己是刺客,不過他們最多算職業殺手,是不會得到刺客暗盟承認的,因為只是從事殺人工作不代表就是刺客,只有他學會潛行和反潛行,學會淬毒和偵測,這才算個刺客。這就是我說的,萬一那個電子人確實擁有刺客職階,他肯定懂得潛行和偵測,我的魔使很有可能就會打草驚蛇。
在傳奇年代,擁有職階很正常,有可能一個城門守衛都是一名戰士,一個普通種田的沒准是個大德魯伊,不過現代社會,還是因為無光歲月,不止我們法師人數減少,所有古老職階的傳承都受到了科技的衝擊。
因此,我說完後,我本以為路斯恩和我一樣,對電子人的出現多少會感覺詫異,不過他卻更敏感地驚訝於另一個問題:“刺客?您是指,有職階的那種刺客嗎?
這時我才跟上他的思路——在都城發現一個刺客,可比發現電子人還恐怖,現在各個私人軍企都養電子人,我們奧斯蘭特聯邦雖然對軍事企業嚴格控制,但也不是沒有,而刺客與之相比會更加稀有,因為不像法師騎士一類有著輝煌歷史的古老傳承,刺客畢竟是賺人命錢的,所以屬於是嚴重違反現代法規的存在,這些年暗盟的註冊刺客可是越來越少,大國防聯合議會上取締暗盟的呼聲也越來越高,因此刺客可謂是成為真正的罕見物種了。
我也不確定。我慎重地回答,因為那個人肯定有機械強化部分,所以以我的經驗,我真的不好判斷,我只是看他身手非常靈活,而且……啊,他會預判巡邏治安官的走位,閃避得非常完美。
您可以確定一下他的面部有沒有佩戴電子設備,或者看看他的眼睛是不是做過機械植入改造,但願他只是一個普通電子人。路斯恩嚴峻地說。

噢,這樣嗎?那我找個機會確定一下。
那疑似刺客的電子人確實有點厲害,我看到他不只是閃過了中心城區巡邏的普通治安官,甚至精准地避開了一隊巡邏的新星之盾,中心城區由於政府機關和重要地標建築比較多,不如普通城區那樣熱鬧,通常聖光城的主要城區燈火通明,非常繁華,夜生活豐富多彩,只有中心會比較安靜,那是因為各種重要機構都位於這裡,況且最近由於峰會的召開,中央城區基本等於戒嚴——小偷小摸肯定會去鬧市區,而這名電子人出現在這裡,說他沒有點大型陰謀,那我就肯定是雷諾的真愛了。
路斯恩的態度變得更嚴肅起來,他說:“不,您還是不要確認了,留給新星之盾來處理,我馬上趕到,請您注意安全,最好趕快離開那裡!
……我當然安全,我本人正坐在公寓裡啊,那個魔使是隨便拿紙折的,本來就是消耗品,我只是怕魔使被幹掉,就聽不到更多情報了而已。
很快他和更多鬼鬼祟祟的傢伙接頭,他們手裡拿著一些奇奇怪怪的道具,紅色指示燈一閃一閃的,肯定是某種科技產品。
我冒險更靠近之後,稍稍放寬了心,按照路斯恩教我的判斷方法,我發現那個人的確應該不是刺客,他那看似刺客偵測術的技能,實際上是戴在臉上的紅外探測鏡頭——那玩意我還是認不錯的,我也是跟著茉莉看過科幻大片的,那東西造型都差不太多——這科技產物的威力恐怕比一般刺客的偵測水準還高,但僅僅針對活物,因為我的魔使大搖大擺地飛過,他並沒有對此起疑心——不過這麼看起來,刺客雖然幾乎滅絕,但是殺人舔血這個違法活動卻還是沒有被消滅。
我不由得歎了口氣。
路斯恩在手機中詢問我電子人的具體位置,因為新星之盾拉網搜索之後,竟然沒有發現可疑目標。
我皺起眉,不太知道這裡具體是什麼位置,我看了看周邊環境,發現了一個地標建築,說:旁邊有一家第五神紀魔法史展覽館。
唔,而且看起來還不錯,改天我和梅爾要來看看。
確定那個人不是刺客,所以我的魔使更加大膽地蹲在了一個窗沿上,裝作一隻可愛無辜的鳥。
但是很快的,魔使的視野變得不夠清晰了,因為這個紙質魔使的魔力就要耗盡,我有些遺憾,估計是堅持不到路斯恩他們到來了。
電話裡路斯恩對我道謝,並且說沒關係,守衛都城本來就是屬於他們的職責。
於是,我放下心來,準備等待魔使和我失去聯繫後上床休息。
遠遠地,我聽到他們非常小心地說什麼下水道通風口爆破等字眼。我更靠近一些,他們又說了些很長很難懂的科技名詞,並且還提到——梅菲斯特。
梅爾???
我的魔使驚得撲棱起來,但是我的視野正像信號不好的電視一樣,開始出現雪花!
糟糕!
要是我有錢,我肯定弄一個梅爾那樣的金屬魔使,這樣就不會在關鍵時刻給我掉鏈子了!
混蛋,堅持一下啊!!!
我的魔使努力撲棱翅膀向他們靠近,我感覺自己的視野就像喝高了的醉漢,氣得我拍了一下桌子,嚇得電話那頭的路斯恩急忙問我有沒有危險。
我沒空搭理他,努力控制魔使,試圖再聽到一些資訊,但是魔力流失不僅讓視野扭曲,聲音更是宛如隔著一層水,我大約聽到什麼這幾天抓緊時間一類的字眼。
可惡,你們這些人在謀劃什麼玩意?
居然敢把歪腦筋打到梅爾身上去???
魔使眼看就要失靈,可是我還是沒有看到新星之盾的身影,路斯恩不是一位騎士嗎,居然也和普通治安官一樣手腳如此緩慢?
來不及了呀,魔使沒有魔力了啊,路斯恩你們到底能不能追蹤到這些壞人啊!
我當機立斷,立刻操作魔使,勉強飛到半空,激發最後剩下的一點魔力,乒——我的魔使爆開一團亮紅色的煙霧,我想那在夜幕下會相當鮮豔,我的視野也因此徹底回到了公寓裡。
路斯恩,這樣你都找不到目標的話,你就別當騎士了,去敬老院養老!
感謝您!新星之盾發現目標!路斯恩沒讓我失望,他在手機裡大吼了一聲,通訊被切斷了。


28
掛斷手機之後, 路斯恩並沒有再聯絡過我,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們處理得怎麼樣了, 這導致我這一夜都有些惴惴不安,以至於我的睡眠很不安穩, 中途不得不起來喝了半瓶助眠魔藥,可是還是做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夢。
……梅爾是一位了不起的黑法師, 我沒必要這樣擔憂啊, 我這是怎麼回事,區區幾個電子人,梅爾不會被他們的陰謀算計到……的吧?
我忍不住爬起來, 給自己來了一打偵測法術,別是在哪沾上什麼詛咒了吧, 不然怎麼判斷力走下坡路了。
可是,萬一那些壞蛋有什麼新式花招,那該怎麼辦?有很多壞人真是腦子非常的好,他們如果能把出歪點子的智力用到鑽研學術上,我估計每年的學術報告品質都得有巨大的飛躍。
要不我去峰會現場旁聽?額……可是我沒有入場資格, 怎麼辦,我現在去找一下雷諾, 他會不會願意幫忙弄一個資格給我?
我犯愁地打開電視,有點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時候正是早間新聞, 於是我就放到這個台, 準備聽一聽——如果路斯恩他們抓到了大魔頭或者大魔頭的走狗, 新聞肯定會播出。
“……日前聖光城聯邦監獄遭遇一起恐怖襲擊,造成數名守衛重傷,所幸無人員傷亡,所有入侵者均在監獄長安吉拉羅德閣下與魔導兵團長瑪莎阿萊西婭閣下的帶領下被就地剿滅,犯人無出逃,僅有部分凍傷……新星之盾指揮官路斯恩修加閣下正在著手調查此事……目前尚無組織宣佈對此事負責……善後工作正在有序進行中,民眾們無需對此事擔心,監獄的探監仍可正常開放……”
咦?是說我們那晚的事?
畫面上監牢整潔,走廊也沒什麼明顯破壞痕跡,就是鏡頭裡出現了幾個重感冒發高燒的犯人……
我思考了一下,額,恐怕是我那個失手的暴風雪導致犯人部分凍傷?
好在新聞並沒有報導相關內容,安吉拉女士果然如她所說,完完全全把我和梅爾的事情壓了下去,看起來那兩位出色的女士雖然是發現了我們,但她們非常遵守約定,在新聞中完全沒有出現我和梅爾,那些凍傷的犯人,主播說是新星之盾指揮官路斯恩使用了一種新型武器,結果效果不理想,監獄長安吉拉女士對此提出強烈抗議,並且要求路斯恩公開道歉……
……路斯恩辛苦了。
“……相關評論家分析,此次恐怖襲擊可能實際上是針對正在召開的國際魔法峰會,意圖在此期間製造混亂……”
主播板著嚴峻的臉:
“……大國防聯合議會對此表示關切,聖龍帝國外交部第一時間發來慰問,並強烈譴責此種行為,同時龍皇再次向國際社會呼籲暴力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
哇!
暴力是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的。這句話是聖龍帝國流傳幾百年的治國名言,不過要我說的話,那些騎著巨龍飛來飛去的龍騎士一點說這話的資格都沒有啊,他們什麼時候能約束好自己家的暴力紅龍,不要到處噴火破壞人家的會議現場,那時候他們說這句話才算理直氣壯。
我記得有一年的大國防聯合會議,皇長子的龍把會議主持人燒成了渾身光溜溜一根毛都沒有的禿子(嗯,是身上所有的毛,但是一丁點皮膚都沒傷到,這個控制力不愧是了不起的龍族),因為那個主持人不小心開了個玩笑,笑話皇長子脫髮。
除此以外,聖龍帝國的龍族女王還有四處拆人機甲的壞毛病,據說是因為喜歡機甲引擎裡閃閃發光的某個零部件;他們還有一位藍龍親王喜歡四處搶公主和王子,說是想體驗傳奇年代惡龍的生活,如此種種兒戲般的事蹟,一度遭到國際社會強烈譴責……
所以,聖龍帝國一直被戲稱為童話帝國——他們簡直像是來搞笑的!
“……此外,本次峰會的召開引起了一些極端反魔法組織的不滿,著名反魔法組織曙光聯盟在國際魔法峰會召開期間開展大規模遊行集會活動,宣揚廢除魔法科技第一等極端思想……”
我不由得坐直身體,皺眉。曙光聯盟我是知道的,這個名字聽起來很不錯的組織,其實是一個極度抵制魔法的科技激進派,他們公然表示無光歲月是人類歷史上最輝煌的時代,魔法、以及差不多同樣歷史悠久的鬥氣等,都是舊時代糟粕,應該徹底根除,讓人類進入一個完全由科技主宰的新世界。
據我所知,在奧斯蘭特聯邦和聖龍帝國,這個組織都被官方定為非法組織,但仍有很多國家不發表意見,因為縱觀全大陸的人類國度,只有奧斯蘭特聯邦是重視魔法的,也是第一魔法強國,其他基本都是那個有利可圖就偏向哪邊……而聖龍……他們雖然不是魔法國家,但是他們半個國家爬滿了巨龍,那可是活著的傳奇,上千歲的巨龍曾經親眼見證過上一個神紀,因此曙光聯盟恨不得直接把聖龍炸平,兩者當然勢如水火。
我忽然意識到——莫非,昨晚那些在峰會周邊鬼鬼祟祟的是曙光聯盟的走狗?嗯,那天監獄鬧事的也有可能是一撥兒的人。
雖然我一直嘲笑這個峰會是狂戰士狂暴化交流峰會,可是,一個法師可以嘲笑另一個法師的法術不行,外行就不能這麼說了,來一個戰士或者弓箭手說一個法師法術不行,法師分分鐘拿炎爆術幫他洗臉,所以,雖然我覺得這個峰會的學術水準很爛,但也不能任由反魔法極端組織搞破壞啊!
人類之所以會進步,就是因為我們會從歷史當中學到教訓,這些極端反魔法組織如果不加以制止,我們難道還要再來一次暗無天日的無光歲月嗎?
更何況,那些膽大包天的傢伙,竟然敢把歪主意打到我的梅爾身上去!
接著,新聞就真的播出了梅爾的消息,當然是先說了一通昨天那篇日記的事——不過,很可惜,現在那篇日記的真實內容依然沒有被發現,我又是好笑又是慶倖——這要是被曝光出來根本不是學術報告,那還不糟糕啦,我估計路斯恩會給我們安一個破壞議會大廳的穹頂的罪名……
和梅爾一起進監獄雖然還是很舒服的,但是那個手枷實在太讓人難過了,要是能只蹲監獄不戴手枷就好了。
唔,沒事,路斯恩他現在忙著為監獄事件負責,應該沒空抓我們。真是辛苦他了,這也算是茉莉告訴我的網路新詞——“背鍋吧?看來安吉拉女士和我觀點一樣,騎士任勞任怨、分配什麼任務他們都不會拒絕,實在超好用。
接著,新聞繼續說:
“……大法師梅菲斯特昨天夜裡敲定了一筆巨額交易,他收購了位於東城區魔法商業街附近的一處新樓盤,有經濟學家分析,這位年輕有為的大法師很可能要進軍房地產行業……”
啊?
我被新聞說得一愣,梅爾買下了一整個樓盤,怎麼會,梅爾可不像是喜歡做生意的樣子,我才不信。
新聞主播開始細數梅爾的身價,奧斯蘭特聯邦的一部分魔法裝備由梅爾提供,這我是知道的,但我還真沒想到梅爾名下有兩個軍工廠,專門為聯邦供貨……年收益是個非常可怕的數字,而且令我深深佩服的是,梅爾完全不需要管理它們,因為聯邦會出專人管理,生產的武器裝備他們直接買走,然後把錢送給梅爾,相當於梅爾除了偶爾幫忙改進一下魔法裝備,之外什麼都不幹,就坐等聯邦在出錢養著。
而且,梅爾還是聯邦和精靈族的貿易中間人,精靈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聯邦你們不給梅爾錢,我們就不和你們做生意了!這導致有些聯邦評論家議論梅爾是不是有點精靈血統。
這麼一看,梅爾超厲害的!
……這麼說起來,梅爾會有錢買下一整個樓盤還是很合理的,但不合理的是,梅爾肯定不會投資房地產的,搞那些東西又不會讓魔法精進,完全吃力不討好。我看這新聞的編導也是不經調查就胡說,有潛力當政客了。
我看了看新聞公佈的樓盤平面圖,忽然意識到了梅爾要做什麼。
——他說過要搬來都城的,看來他選好住址了呀!那個住宅區綠化很好,風景不錯,而且地段四四方方非常規整。
我這麼想著,窗外飛來了梅爾的渡鴉魔使。
梅爾!
西佩!他跳進來,歡呼雀躍,西佩,我選好房子了,在東城區,旁邊不遠就有個著名的魔法商業街,那邊很不錯,各種施法材料都買得到,而且還有一處可以發佈懸賞任務的傭兵登記處,周圍景色也很好,站得高一點還能看見城外丘陵中的光明聖殿,景色很好看!
很好啊。我說,指了指電視,我看到了。

渡鴉跳了兩下,梅爾繼續興奮地說:西佩,你說我們整個中央區域全部擺上書架怎麼樣?哦,對了,我還準備佈置練習室,而且還設計好了學徒房間,讓你的學徒茉莉和我的學徒安娜住在一起,她們都是女孩,水準應該也相當,正好也可以互相督促學習。
說完,梅爾看了看四周,非常氣惱地說:快把這破房子還給研究院吧,這種連書架都沒地方放的屋子,設計得還這麼機甲風格,也就你們那個破研究院才能拿得出手。我已經等不及了,我要在頂層佈置一個觀星台,這樣每天晚上我們可以一起觀測星軌,說不定還能找出打開星界通道的方法!
你是說…………和你一起?我驚訝地看著梅爾飛上飛下,他顯然正在興頭上,不停地描述著。

……這渡鴉在我面前歪著頭跳,我都快忍不住把它抱起來摸頭了!
梅爾噢了一聲,轉過來,正色道:
西佩,請搬過來和我一起吧。梅爾落在我面前,魔使亮藍的雙眼定定地望著我,西佩,我想每時每刻都能見到你,我想能在發現任何新法術的第一時間和你分享,西佩,我還給你準備了禁術區呢,可以把我們那些還不太適合學徒看的書鎖進去,這樣,你可以想放多少書就放多少書了!我們以後就再也不用擔心時間不夠用了,我們可以盡情研究法術了!
我不由得笑起來,我甚至能想像梅爾這樣說時的摸樣,他一定笑得眉眼彎彎,他本人的雙眼一定比這魔使的寶石眼睛還要透亮湛藍。
好啊。我回答說,當然,等你佈置好了告訴我,我把茉莉帶上。
這是理所當然的啊,我怎麼可能拒絕梅爾呢?
那我這兩天就快點收拾好!梅爾說,……今天還得去出席峰會,還有兩天我就解放了。
梅爾,昨天我從你那出來,遇到幾個可疑的電子人,他們可能要策劃點針對你的陰謀,我懷疑他們是曙光聯盟的。我皺起眉,提醒梅爾,別在峰會上睡著了,那樣容易發生危險。

梅爾尖利的爪尖撓了桌面一下,點點頭:極端反魔法組織,呵,他們儘管試試。
梅爾!
好,我知道,我會注意的。梅爾的聲音充滿笑意,他認真回答我,你也小心些。



29
我們正說著, 忽然我的手機響了,嚇得梅爾的渡鴉像只真正的渡鴉一樣撲騰了一下, 我忍不住笑著摸摸冰涼的鳥頭,渡鴉啄了我的手指一下——本來他是要去啄手機的——我覺得我知道梅爾為什麼總弄壞手機了……不過他發現我的手擋在前面後, 就沒有用力了,所以只是啄得癢癢的。
我一邊捏住渡鴉蠢蠢欲動的尖嘴, 一邊去接電話——好像是院裡的號碼?
院裡找我?終於要開除了?
我一接起來, 很遺憾地聽到那邊是我的助手科威特,而他的聲音聽上去如蒙大赦,急切地說:閣下, 道格大人剛剛來了,看您不在辦公室, 非常生氣,要我立刻打電話給您,讓您馬上穿好制服過來。
我不是被停職了嗎?我疑惑。

……道格大人說,他沒有允許您不來上班…………您別總是和道格大人對著幹了,何況現在您……您和議長大人分手了, 道格大人如果要對您做什麼,實在是輕而易舉……”科威特越說聲音越低, 似乎很怕我會生氣。
……我沒有那麼壞的脾氣呀,科威特, 只要五星老頭不進我的實驗室——
, 但是我發現, 我對面的魔使現在僵硬得像一塊堅硬的鐵塊, 我似乎又看到了梅爾那比黑袍還黑的表情,五星老頭的脖子有很多脂肪……我感覺影子去擰的話應該很容易擰斷……所以我忍不住放開它可憐的小嘴,又一次摸摸它的頭,算作是安撫生悶氣的梅爾。
道格不會對我怎麼樣的。我說,畢竟他的魔法水準實在是……一言難盡。
想了想,我覺得還是不要當著年輕孩子的面直說道格的魔法稀爛這句話了,我怕這會引起不好的效果——年輕孩子一看,魔法那麼差勁都能爬上高位,一個個不學好,全去玩弄政治,那可就糟糕透了,我可不希望看到幾年後,我過去的助手們全變成打著官腔的胖子。
還是魔法稀爛的、打著官腔的胖子。
“……我說的不是魔法啊!科威特的聲音特別的絕望,總之請您現在過來吧,求您了。道格大人說,要我們全部集合,我們研究院全體都要去給梅菲斯特閣下捧場。
他好像又要哭了,這真是我最愛哭的一個助手了,可惜他是個純種人類,如果他有點溪松平原硬殼龜的血統該多好,那種龜的眼淚非常昂貴,因為魔法材料商跟我說過,總是弄哭一隻龜多少顯得不太道德,而科威特不用別人弄,自己擠一擠眼睛就哭了。
但是鑒於他的眼淚沒有任何用途,我只好在它們污染我辦公室裡的材料櫃之前答應他。
……
我掛掉電話,奇怪地看著梅爾,你今天還有演講?
沒有啊。梅爾一秒鐘從生悶氣變成超級無辜,他疑惑地回答我,今天峰會是不對外直播的,都是高層在密謀些雜七雜八,我就過去坐著就行。

但在我的再三詢問之下,他忽然意識到,噢,我想起來了,昨天我第一次派魔使找你,不是話說到一半,就有政客過來打擾嗎,那個五星老頭也來了,他好像說了什麼……合作?
合作?和研究院?合作什麼?關鍵是,你居然會答應?

梅爾很是平淡地說:內容我不知道,沒聽。
我又憋不住笑了,然後忍了又忍,我才說:“……行吧,過一會我去給你捧場。
等等!梅爾忽然叫我,別聽那個胖老頭的話,千萬別穿你們研究院的制服,那個衣服五星老頭自己也穿,實在太難看了!
“……
你只是覺得五星老頭不好看吧。
反正不好看。梅爾斬釘截鐵地回答。

我無奈地搖搖頭,那我穿什麼?
魔使歪了歪頭,忽然一張嘴巴,從體內的魔法空間中釋放出一件折疊整齊的法袍,我驚訝了一下,拿起來——這和梅爾那天那件竟然是一樣的款式,連刺繡都分毫不差。
梅爾的爪子又無意識地開始刨桌面,他說:這個款式我最喜歡穿,繡花也是我最喜歡的……我專門拜託精靈工匠幫我做了好幾件一樣的……你那件法袍讓我不小心洗破了,所以……你別嫌棄這是我穿過的。
怎麼會嫌……額,啊,等等……梅爾,洗破了?你用了多大力氣搓我的法袍呀?或者說,你拿什麼搓的?
大概是我的疑問特別明顯,梅爾的魔使蹦了兩下,說:我就是怕洗不好,才不用影舞而是自己洗的,誰知道我錯誤估計了自己本人的家務能力……”
可能我有點笑得太明顯,渡鴉垂著頭,閉上嘴巴,又在拿爪子摧殘我的桌子。
……噢,不對,這很快就不是我的桌子了,這是研究院的桌子,那就隨他撓吧,我估計如果我告訴院裡的管事,這是大法師梅菲斯特抓出來的劃痕,他們不僅不會生氣,還得擺個展覽炫耀一下呢!
在他把桌板撓漏之前,我只得笑著說:謝謝,我第一次見你就想說了,我也很喜歡你這件袍子。
那好極了!快穿上!梅爾又抬起頭來,開心地說。

不得不說,梅爾的法袍就是比我的好,我那件袍子就是在成品店買的打折款,而且那已經是我能挑出的最像法師的一件了——額,是的,雖然那確實是一家法袍專賣店,但是……我不知道這兩年的服裝設計師們遭遇了什麼,新款袍子的款式普遍都是茉莉才會喜歡的風格,我真的不想當死亡系重金屬煙熏法師
我仍然覺得,腰上鏤空、或者全身四處破洞、甚至露著肩膀還只露一邊,一個吟游詩人這麼穿還勉強可以,一個法師這麼穿……我怕我忍不住扔禁咒,哪怕這麼穿的那個法師是茉莉,那我頂多不扔即死的禁咒。
好在,我燒掉茉莉一條破洞法褲(居然有人覺得法袍不方便,要求設計緊身衣褲款式?那多拘束啊!況且,不穿法袍的法師像什麼樣子啊。),導致她必須一整天都保持隱身狀態協助我做實驗之後,她就再也沒敢穿著這種四處漏風的衣服出現在我面前過……雖然我覺得,不一定是她認識到了錯誤,而是因為——後來她的魔力不太充足,只好改成半個隱身術,下半身隱身,上半身露出來,被進門的科威特看到之後,那可憐孩子哭了一整個下午,哭得院裡同事還以為茉莉把科威特怎麼樣了呢,導致茉莉多陽光積極的一個孩子,都差點跳樓。
……嗯,差點,因為最後我提醒她,摔死的法師不要說是我的學徒,我不收連緩落術都不會的學徒,太丟臉。
作為一名法師,如果連穿衣服都不端莊嚴謹,他在學術上就很有可能一樣懈怠,我知道現代的年輕人總喜歡新潮一些,所以我不介意他們打扮得酷似不死生物,但至少不要那樣子來我的實驗室(因為有一次茉莉的腰上掛著骷髏頭裝飾鏈,結果那玩意是服裝廠流水線生產的普通飾品,不抗魔,被魔力扯斷掉進了坩堝,茉莉差點被飛濺的魔藥變成一隻真的死亡女妖),休息時間他們就算裸奔都沒有問題。
我忍不住和梅爾說了這個問題,他說:聖光城確實沒什麼好的法袍店,有機會我們去銀心要塞啊,那裡面有好幾家老店,做了上千年法袍了,家族傳承的手藝,就算不定做直接買成品,都能很好保證品質;然後我們找精靈做飾品,他們的工藝不僅美觀,而且還能疊加微型魔法陣作為裝飾花紋。
銀心要塞啊,我一直想去那裡,秘法的王都,南方邊陲上的奧術寶珠,幾千年前那裡曾經是法師之城。我不由得露出嚮往的神色,再往南就到精靈領地了吧,所以你應該會常去?

梅爾點點頭:是啊,等忙過這一陣子,我們就去銀心要塞旅行吧,說起來我也有陣子沒去了。
好啊。我點頭,一邊說,一邊穿袍子。

西佩!你穿這個真好看!梅爾喜滋滋地繞著我飛了一圈,我還有其他繡花的同款,你一定得都試一試,好看極了!
“……
梅爾。我扣扣子的手頓了一下,非常無奈地說,你這是一整套正式場合穿的禮服款法袍,我才剛穿上最裡面這一層而已……”

梅爾則理直氣壯地回答:因為穿著它的法師好看,所以哪怕是披著快破布都好看。
……

停下,停下!梅爾,我們什麼時候能改掉沒事就互相誇的毛病?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啊!
我們沒有中過不停讚美對方這一類的詛咒吧?
在我的嘴巴不受控制開始回應梅爾的讚美之前,那些無處不在的政客恰到好處地幫我們打斷了這場談話,梅爾的魔使極其不情願地跳上窗臺,說聯邦議會的軍政大臣找他有事,不過反正一會兒我們還能見面,他也就不執著於看完我穿衣服了,在梅爾離開後,我仔細地把衣服整理妥當,還喚醒影子幫我調整了一下後背上的綁帶。
但我思考了一會兒,我沒有能和這身莊重法袍配套的飾品,這該怎麼辦,我穿自己的樸素法袍當然可以披頭散髮地滿地跑,但我穿著梅爾的袍子——
西佩這個給你!

我正想著,忽然看到金屬渡鴉去而複返,撲棱著沖回來,把一個盒子扔在桌上,然後還解釋了一句:我得快收回魔使了,我看到了你們研究院的那位老院長先生,他想跟我說話。說我轉身急忙又跑了——
唔,怪不得梅爾會態度認真起來,我也忙得有陣子沒有拜訪老院長了,今天說不定還能聊會兒……噢對,我這還有瓶上次做好的護髮素,現在我有空間戒指了,可以很方便地帶過去了。
梅爾扔下的這個盒子是……呀!和我的空間戒指配套的飾品!
這些也全是梅爾自己做的?梅爾的手藝也太棒了,怪不得能把魔使製作得那麼栩栩如生,早先我拿紙折魔使的時候,因為手工很爛,都是折紙飛機的,還是茉莉跟我說,一個法師到處扔紙飛機看起來很像行為藝術,我用她的電腦搜索過什麼是行為藝術,嗯……為了不成為行為藝術,我苦練了一番,才學會折紙鳥。
……到時候,我不會把梅爾的塔里弄得全是歪瓜裂棗不忍直視的魔像吧?那可怎麼辦,我是不是應該去旁聽一下藝術學院的雕刻講座?
我想太遠了!我拿起那編織精美的發帶,忽然覺得好慚愧…………我不會梳頭發啊……這怎麼辦?我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我……要不我先洗洗去,昨天忙著追電子人,都沒有洗過頭髮,嗯,我還是先洗吧,邊洗邊想想怎麼梳,下次應該讓茉莉把頭髮借我練練的。
對呀,茉莉的電腦還在我這兒呢,我可以上網找找以前記者拍到的梅爾,看看他的髮型是什麼樣的。
……
幸虧梅爾有把影舞教給我,不然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麼給自己梳這麼複雜的髮型——這有點像精靈的髮型,這個發帶居然要繞在頭髮裡一起編成辮子?這個額鏈真的也要纏進去嗎?梅爾怎麼能想出這麼厲害的髮型啊!
……
等我終於把頭髮梳得和梅爾幾乎一樣規整的時候(當然除了長短不一樣),我匆匆趕到研究院,發現只有警衛宅在崗亭裡看漫畫,整個研究院一個人都沒。
——我這是來晚了,我忘了看時間,早知道我直接去峰會現場了,不過我可能得用隱身術什麼的混進去,畢竟我沒有入場資格啊,不跟著五星老頭的團隊走,我會被擋在外面的。
沒關係,實在混不進去我就在外面等梅爾吧,出門前我還帶了我的另一本筆記,是關於精神系法術的,還有幾頁被我鎖了好幾層黑魔法防護,我準備把這些送給梅爾,這些是關於靈魂魔法的,我們分配的公寓是有管理員的,我比較怕他們會擅自進門,所以只好用黑魔法鎖起來,放到梅爾那裡之後我得把這些防護改成比較溫和的,萬一茉莉她們調皮搗蛋碰到了可不得了。
嗯?
我忽然皺起眉,峰會會場外有大群的記者和看熱鬧的群眾,在街道這頭就開始擠不過去了,寬闊的主街全是人潮……所以,那些執勤的警衛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
熙熙攘攘的人群外,有幾個電子人正在沿著樓的外牆往上爬!
居然又是這群傢伙!


30 梅菲斯特日常(一)
【梅菲斯特麥德森】
夠了安娜!不要再收拾我的衣服和飾品了好嗎?我就去開個狂戰士峰會, 幾天就回來……我和你說話呢,你那麼長的耳朵難道只是用來戴耳環的嗎, 你拿我那些法袍做什麼?那些是我最喜歡的,我用得著穿它們去參加狂暴化交流大會?
我看著忙前忙後的學徒, 非常無語——她根本不聽我說話,我認真思考過, 我小時候絕對不這樣, 所以安娜到底是跟誰學的?
老師,您是去開國際魔法峰會,不是狂戰士峰會, 更和狂暴化交流半點邊都不沾。安娜回答我,您應該用鏡像咒語全方位照照自己的形象, 您覺得您這個肉體武力值,能去參加狂戰士峰會嗎?狂戰士,肱二頭肌沒有人頭大,好意思叫狂戰士?
還真別說,上次開會扔椅子的那個法師議員, 肱二頭肌沒准真有頭大,哎?不對……她這還學會嘲諷我了?
安娜, 你是一個黑暗精靈,按照你們黑暗精靈的標準來看, 男性長成你老師我這個身材, 簡直不能更高大威猛。我指出, “我有一百八十八公分高呢, 我比你的兄弟們高出至少二十五公分!
我面前烏木色皮膚的精靈晃動著她細長的尖耳朵,露出尖尖的犬齒,笑著回答:可是,我又不是被黑暗精靈養大的,所以我現在的審美是標準的人類審美,您是不矮,但威猛您還差得遠。
威猛?哪個法師會希望自己不漲知識長肌肉?我氣得都笑了。
那麼上次是誰去網吧通宵打遊戲卻騙我說是去圖書館了?我說,撒謊是黑暗精靈的美德,不是人類的!
我這明明是博採眾長,兼顧兩族優點。安娜說。

呦?我看我這是管不了她了?
很好,看起來我是很久沒有好好教育教育安娜,以至於這丫頭根本就忘了她老師還是邪影操控者死亡主君來著。
聽到我的質疑,安娜歪著頭,顯得超級無辜:咦?老師,您上次不是還說這兩個稱號誇張過頭嗎?
又頂嘴!!!
啊啊啊啊啊——————”
我把安娜糊在了天花板上,讓她暫時變成了一個黑暗精靈浮雕,我這個尖耳朵的學徒真是越來越難管,不動手真是教育不了了,改天都得爬到老師頭上來。
老師!您放我下去!我要舉報有人虐待精靈!
作為精靈,你只有精權沒人權,舉報也沒用。我套用現在這幫年輕孩子喜歡的熱門流行語來反駁她,她瞪著紫色的眼睛(這顏色是因為戴了隱形眼鏡),我看她好像明顯不服,所以補充說明:而如果你想回去地下城找你的家族主母告發我……那不好意思,一個被男性虐待的女性黑暗精靈在地下城是要被姐妹們鄙視到死的。

跟我鬥?安娜,老師畢竟還是老師。
嘖,沒辦法,不能好處都讓你一個人拿呀!黑暗精靈的社會結構和人類可差得遠呢,在黑暗精靈的地下城,男性精靈的地位遠不如女性姐妹,這一傳統從遠古直到今天。雖然時至今日,他們當中的女性並不欺壓男性,多半僅僅把這種陋習當做命令漂亮男性和自己上床的藉口……
這就是我完全不想去地下城做客的理由,那些黑暗精靈女祭司太可怕了,她們看男人的視線都在臉蛋和褲襠之間來回徘徊,而一但被騷擾(甚至她們最近流行男性,天知道這群邪惡的女性精靈是拿什麼做到這一點的),告到各家族主母或者黑暗精靈女皇那裡根本一點作用都沒有,因為她們雖然會斥退那些撲上來的姐妹,但她們接下來會自己親身上陣。
幸虧我這空間魔法學得好。
這種族怎麼還沒被滅了?前兩年我還聽說有幾個姐妹看了人類的電影,迷上了男主角,沖上地面把那可憐的演員綁到地下城裡去,接下來發生的事兒據媒體報導根本無法描述——安娜沒在那種地方長大真是謝天謝地。
說真的,要不是聖樹上的精靈皇每天給這幫黑皮膚的同胞收拾爛攤子,她們絕對會人神共憤,引起全世界討伐。
安娜!在背會這本空間魔法理論之前,我是不會把你從天花板上放下來的,離你的黑暗精靈姐妹遠一點!專心留在塔里給我背書!以你們的種族特點來看,幾天不吃死不了,渴了自己搓水球嘬一口吧!
我說完,準備出發。
等等!別的我都忍了,您必須把我準備好的衣服帶走!都城氣候變化大,必須得——”安娜大吼。
夠了,還撒謊,這裡面有天氣的原因?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在社交網上的自稱嗎?外表協會?我冷笑。
錯,是外貌協會!安娜說。
……
我對這個學徒簡直絕望!
不過話說回來,十幾歲對精靈來說真是太小了,我根本就是養了一個小女孩,別看她長得也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女了,但長壽的種族往往心智發育緩慢,即使在現代社會,環境被科技污染導致各個種族的壽命普遍縮短,精靈依然能活五百年左右,正常的十幾歲精靈大概話都說不溜,畢竟他們有更長的時間可以停留在這個世界上,所以不必成長得那麼迅速,安娜因為從小養在人類社會,現在以她的種族來說,根本是過分早熟。
——十幾歲的奶娃精靈,她居然還想談戀愛?學不好法術,談戀愛會增長知識嗎?
托現代社會網路和電視的福,黑暗精靈對人類來說已不算稀奇,就算沒親眼見過活的,視頻總還看過,所以安娜融入人類社會融入得非常順利,甚至順利過了頭……她仗著有我在背後就肆意妄為,差不多已經是這個城裡所有網吧重點盯防對象了——她熱愛網遊,可是遊戲素質不怎麼樣,尤其是打競技類遊戲,一輸就暴躁,她一暴躁雖然不罵人,但她亂丟魔法,搞炸過好幾個網吧,陪了我不少錢,網吧老闆一看見她就腳發軟,就差在門口寫上一個狗與安娜不得入內
古代的時候,精靈對人類來說,算是個隱藏在密林裡的神秘種族,所以五花八門的傳說(或者叫誤解)不勝枚舉,古往今來人類總是愛胡亂腦補一些八卦,腦補過度就會得出距離真相非常遙遠的結論——其中比較出名的,就是人類曾一度堅信——黑暗精靈和他們那些居住在地表、膚白貌美大長腿的親戚是敵對關係,不死不休,(我猜可能是因為在人類眼裡,黑暗精靈和其他精靈分支的外表差距過大)。
不過實際情況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黑暗精靈的地下城就在精靈聖樹龐大的根系下方,他們是精靈聖域的衛兵,是陰影中的守衛,與居住在聖樹上的聖樹精靈非常和睦。安娜每次回地下城,都會上聖樹轉一圈,因此,精靈皇已經多次找上門,求我管好安娜,她有事沒事就往密林裡跑,然後爬精靈皇女兒的窗子,企圖拉她去網吧通宵。
安娜真得管了,再不管,她就要創造奇跡了——精靈真的要開始追殺黑暗精靈了!
我跟安娜說過這個,很多次,可每次她都轉移話題說:連精靈皇陛下都學會了用手機發自拍,老師,您是不是傳奇年代穿越來的啊,您自己說,您搞壞多少手機了?我寫小說掙不了幾個錢,給您買一個您炸一個,我真的非常絕望啊!
下場當然是我一抬手就把她糊在了牆上。
一個法師,沒事泡網吧、打遊戲、寫小說(聽說還很污穢不堪),還在酒吧跟人打架進過監獄——監獄,天哪,她老師我活了三十年,都沒見過監獄長什麼樣!
老師,您都快宅成塔里的一座雕像了。
胡說,我一點都不宅,十年前是誰深入半獸人領地,把你從籠子裡救回來的?

安娜朝天猛翻白眼,因為膚色問題,她的白眼格外惹我生氣,所以理所當然,她往牆面裡鑲嵌得更深了。
我叮囑管家看好安娜,然後無可奈何地把她準備的東西塞進空間戒指,出門了。
我的法師塔謝絕訪客,尤其是那些都城的政治家,他們對學術一竅不通,每天腦子裡都是些奇怪的東西,以至於知識根本擠不進去。他們多次說要派專機來接我,不過我一點也不想被記者狂拍一路,所以我混進公共飛艇站,這玩意雖然慢點,但我覺得比飛行器還有浮空輕軌什麼的舒服,一路可以欣賞風景。
可是半路上天氣不好,開始下雨,我只能進艙裡看看法術筆記,又睡了一會兒,等醒過來已經到了都城,天氣也重新變好了,這種陽光明媚的樣子,看起來竟然讓我覺得要有好事發生似的。
哎?那邊那個很古典的建築,就是都城很出名的大圖書館吧?上次來開峰會被政治家鬧得頭疼,等回去了才想起來忘了去圖書館,這次我一定得去看看,我最近對空間魔法的研究進入了一個瓶頸期,我應該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些有價值的資料。
……說起來,明天峰會開幕,我好像還得上臺演講?
……我講什麼啊?我最近,也就在研究空間魔法和精神系魔法,但問題是,如果講空間魔法,台下的人絕對一個個面帶微笑鼓掌,然而實際上根本聽不出來我在說什麼,因為絕大多數人、甚至不少法師,居然都分不清魔導科技的傳送器和空間傳送法術的原理區別!
唉,可是我要是講精神系魔法理論,就會被無知媒體當成危險分子,不少記者實在缺乏專業素養,他們會主持、會播音,可是對法術一竅不通,精神系魔法和靈魂魔法完全是兩個體系,靈魂魔法可以歸類為亡靈法術,精神系卻是所有法師都會的——只要有精神力,就會!而不少記者居然把它們混為一談,我要是講精神系魔法,保不齊會被當成黑法師在宣揚危險法術
要知道,當年我只放了個無害的影舞……我真的只是一個中立法師,結果現在全大陸都覺得我是個黑法師”……
事實上,我一個黑魔法都不會。
我的老師告訴我,只有當我百分百確認自己能夠把控的時候,才能去接觸黑魔法。因為三歲的孩子拿起一把絕世神兵,他只會砍了自己的小手,只有一名法師成長到不會在無盡的知識裡迷失方向、不會被手中的力量引向歧路,亦不會屈服於內心深處的陰影,將珍貴的知識用於邪念時,他才可以去試著成為一個在學術領域葷素不忌的黑法師。
所以我老師的祭司朋友一直堅稱,影月神殿的黑暗神官在品行上普遍比光明祭司還要高。
我並不敢確信自己已經夠格。
在歷史上,其實有很多普通中立法師違法亂紀的記載,別說法師,騎士戰士弓箭手,連親近自然的德魯伊教派還存在一部分狂熱者和歧途者,非常著名的就是德魯伊當中的毀滅者,他們篤信萬物終有盡頭,因此不如從現在開始破壞……
什麼邏輯!
所以,使用何種力量和是不是個好人真是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敢保證都城監獄裡關著的絕大多數都是普通人,沒職階那種,唔,說起來我還沒見過監獄呢。
……
應付政治家和記者,好煩,比連續擠一天飛艇煩多了,有個胖子一個勁兒跟我說話,還有一個看起來官職不低的男的,似乎和這胖子是對頭,沒事就接茬挑刺,說一些自以為言辭犀利的嘲諷句,問題是他說完還老是看我,看我幹什麼?
……在一群歪瓜裂棗的政客裡,他長得還算能看,就是被其他人一襯托,顯得好像一隻正在散發荷爾蒙的開屏孔雀。
快跑快跑……唉,讓影子往那邊跑,這樣能迷惑一下敵人!
……可算是到圖書館了,比抱著安娜躲避半獸人追殺都累,半獸人打過來我可以還手,政客擠上來,我也不能拿禁咒轟他們吧?我真的不是媒體說的那什麼冷酷高傲黑法師
我轉了一圈,這裡書不少,書架的設計我也很喜歡,但是明顯分類得不夠科學,看樣子管理圖書的只是普通員工,這種高深法術書籍,有時候只有法師才能整理得當。我在老師的圖書館找書,從來沒這麼費力氣過。
呀!《空間魔法》!
我飛上去,伸手去拿——
咦?
我愣了,因為旁邊還有一個法師,差不多和我同一時間伸出手去,然後……我就抓到了他的手。
……他、他……他的手指好長啊!!!


31
我才走兩步, 就被擁擠的人流推得東倒西歪。
那些電子人依然身手詭異,而且更糟糕的是, 這裡可不是能隨便動手的監獄,現在周圍人山人海非常喧嘩, 我總不能站在這就往外扔法術啊,可是壞人卻十分便利, 借著喧鬧人群的掩護, 他們的身影更難發覺,如果不是我之前和他們戰鬥過,記住了他們的精神力波動狀態, 我也可能發現不到。
地面上維持秩序的治安官根本沒有抬頭看天的意識,他們目不斜視, 很機警地看著人群,可惜就在他們頭上,電子人靈活至極地攀爬著大廈的外牆,而且還會避免爬陽光照亮的區域,一看就是平日裡偷雞摸狗非常熟練的犯罪分子。
都城的治安官實在太缺乏戰鬥意識, 可能是因為聯邦對軍事企業限制特別嚴格的關係吧,估計他們沒想到會有膽子比龍大、神經比地精還粗的壞人會到聖光城作亂。
治安官——那邊有……”
我喊了一半就不喊了, 因為人群爆發出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喝彩。
擁擠的人群都在往正門的方向看,那邊的中央廣場已經塞的酷似罐頭, 一個巨大的電子螢幕正在重播這兩天的會議內容——因為今天的會議室不公開的。
, 還有一個全息投影, 竟然正在播放梅爾寫字的畫面!
怪不得我聽到好多激動的尖叫。
梅爾的人氣確實高, 尤其是我們聯邦上至政府下到百姓都很熱愛魔法,有這麼優秀的法師,誰會不喜歡呀!
……等等,我這在幹什麼呢!
我立刻讓自己把視線從全息投影上收回來,那些電子人已經爬上了二十幾層,他們拿出了那天晚上我看到過的奇怪設備。
我伸手去摸口袋,卻摸了個空……
糟糕,出門不帶手機原來真的會有麻煩,我頭疼地想,路斯恩不知道在哪,我比較擔心那個我不知道是什麼的科技設備,我聽茉莉說,魔導科技的許多爆炸物很有威力,受到一丁點外力衝擊就會炸,萬一那是個定時炸彈什麼的,被我一個法術砸下去直接爆炸,那我就成幫兇了。
沒辦法……我閉上眼睛,專注於使用精神力量感知,暫時忽略遠處上躥下跳的電子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精神力波動,雖然同一種族或同一職階會很相似,但具體到認識的人,我還是能夠分辨的——尤其是路斯恩是一位很強的騎士,他應該目標明顯,而且距離不會太遠才對。
找到了!
我的精神力量凝聚成一個點,對準路斯恩,像敲門一樣嘗試和他聯繫,誰知道過了好半天都沒什麼反應,他怎麼這麼不敏感?我正在疑惑要不要加大點力度,忽然,另一股精神力試探著靠近我。
非常強大而穩定的精神力,這是一個施法者!
我從他的精神力量裡感受到神聖屬性,會帶有神聖屬性的多半是光明神的祭司,因此我敞開防禦,接受他的聯絡——他也一樣,兩個施法者的精神力對接就穩定得多了,這種聯絡很方便,一點不比打手機麻煩,而且還省電話費呢……噢,就是看不見也聽不到,是施法者的意念在溝通。
法師西佩嗎?
嗯?我一愣,您是誰?

他怎麼知道我叫西佩啊!
我是光明聖殿的祭司洛倫黑葉,您就是被梅菲斯特閣下寫在天花板上的當事人吧?
!!!我想起來了,那個精靈族的光明祭司!

天哪!
他果然懂古代精靈語,我想抬手捂臉,結果發現被擠得動不了……所以……他沒有告發梅爾嗎?
洛倫哀怨地傳遞訊息:您知道那一天裡我對自己的眼睛用了多少個治癒術嗎?
嗯?梅爾寫的只是普通字啊,沒有傷害眼睛的能力吧?我微微疑惑,然後對面又傳來無奈的資訊:法師閣下,您難道不知道騎士是一種四肢發達頭腦卻很簡單的生物嗎?大部分騎士的精神力和史萊姆沒有區別,哪怕是我們的聖騎士……您拿您大法師級別的精神力來戳路斯恩,這可憐的騎士正倒在我腳下口吐白沫。
……對不起……我竟然沒有意識到騎士的精神力這麼弱啊……
不過別擔心,騎士同時還是皮厚耐打的好肉盾,忍耐力超高,恢復能力一流,他現在已經翻著白眼坐起來了!
……
這麼說我會覺得更對不起路斯恩啊!

很快這位洛倫祭司幫我詢問了路斯恩,我感到非常抱歉,因為我之前從未有過需要用這種方式緊急聯絡的物件,所以我可能對路斯恩造成了一些不良傷害,他恐怕得頭疼幾天。
路斯恩不愧是負責敬業的好騎士,他很快回答說那的確可能是某種引爆裝置,他立刻要求我離開現場,並且要調度魔導兵團過來。
別聽這個跳蚤……我是說這個騎士的蠢話。洛倫轉述完,話鋒一轉告訴我,讓他暈著吧,他也不想想,國際矚目的魔法峰會啊,就這麼被幾個軍事企業的打手小弟搞得停會,聯邦和我們聖殿的聲望就要拿去當抹布擦地了。
啊?路斯恩又暈過去了嗎?我歎了口氣,認真反思。
……不過洛倫祭司說得對,如果調度魔導兵團過來,又要戒嚴又要疏散民眾,會造成極大恐慌不說,那多耽誤時間,等他們搞完,人家電子人早把大樓炸上天了!
祭司閣下,您能幫忙吸引一下大家的注意嗎?我問。
這個啊,光明祭司現在最擅長幹的也就是這個了。那邊回答,還有,叫我洛倫就行。
西普林斯。我鄭重地回答。

太長太長……你不是叫西佩嗎。洛倫說完,就已經斷掉了連結。
忽然,人群發出一陣巨大的驚呼,嚇得我差點直接開絕對守護,我不算反應過度,因為治安官和警衛都嚇得拔槍了,我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一個人形發光物體正緩緩從天而降,不僅僅閃閃發光,而且漫天還飄出潔白的花瓣,光芒中一臉神聖且笑意溫柔的洛倫從天而降,他手裡拿著一柄細長優雅的權杖,一身光明祭司的潔白禮服,再加上從天上聲勢浩大地飄下來,(他居然邊飄邊唱頌歌)立刻受到瘋狂的歡呼和拍照。
洛倫降落在廣場中央,不急不緩地向四面八方揮手微笑。
……光明祭司吸引注意還真是非常有一套。
趁著大家都被突然出現的祭司引走視線,我飛快地施展傳送,下一刻我出現在大樓高處的天臺上,電子人忙碌的身影一覽無餘,我俯視這一隊鬼祟的電子人,毫不停留,立刻催動影舞。
黑影飛快爬起,但這一波電子人竟然都是精銳,他們沒有人被影舞直接纏住,我不由得皺起眉——我是第一次同時驅動十幾個人的影子,可能我的控制也不好,如果梅爾在,至少能擰斷幾個脖子才是。
他們立刻轉身,幾個電子人很不符合重力原理地踩著大樓側牆,飛身向我撲來,手臂上伸出高頻電刀——他們顯然看出我是個法師。
當然了,我穿著這麼得體的法師袍,認不出我是法師的話,這種雇傭兵會陪得傾家蕩產的。
近身纏鬥確實對法師不利,但是,得能近身才行吧。
我很明顯地打了個響指,那迎著我沖上來的電子人果然一愣,同一時刻,絕對守護扣在了那枚疑似爆炸物的東西上,這樣我就放心些了,別一不小心炸了,梅爾可還在裡面,我今天帶了很多禮物想給他,但是這些禮物裡絕對不包括炸得稀碎的鋼筋和混凝土啊。
下一秒我出現在十米外的空中,高空的氣流將我認真梳好的頭髮又一次扯亂,幾次位移,那些電子人無法靠近我,卻被我施法的雷電炸得手腳麻痹——他們那電刀也因為炸了太多雷,統統超載爆掉,他們的胳膊統一冒著黑煙。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燒烤電子人!
忽然,兩名電子人居然不再管我,直接向樓下跳去,他要幹什麼,劫持人質?
他們下落的地方確實占滿歡呼雀躍的人群,我發現,這名電子人的雙腳上也伸出電刀——
我的注意力放在他們腳上,我發現一個閃著指示燈的小元件,我猜那是反重力裝置?一道雷電,我打掉了一名電子人的反重力裝置,他果然一頭栽下去,不得不雙手回過來死死扣住牆壁,防止摔死,而另一個已經躲開,繼續向下——
我盯著他,他下落的速度在我眼中被無限放慢,我知道精神力燃燒的銀光一定再一次亮在我的瞳孔裡,我清晰地看到這個電子人身上全部的細節,甚至他機械義肢裡的每一根電路、他人類部分裡流淌的鮮紅血液,和那些正在血液裡流動的納米機器人——
很好。
我揚起手,隨著我的動作,那名電子人身上的血液忽然如同一道飛起的紅色綢緞,我精確地收攏每一滴血液,下一秒,我脫離專注狀態,一回頭,影子如影隨形地纏上那些執著向我撲來的電子人,我將抽出的血液凍結成冰錐,射向他們,同時,我沒忘記給掉下去的屍體來一個緩落術——
他現在飄得比羽毛還蠻,應該不成問題了,如果這樣都會被砸,那就實在是需要查查視力了。
但我的心頭忽然咯噔一下,我剛在進入專注施法狀態,我忘了我這是在國會大廈上空啊!
啊!現在給那屍體補個隱身術還來得……
啊啊啊!快看!那是——”
好多影子??!

一瞬間,我絕望地聽到了下麵傳來的尖叫和拍照聲。
……來不及了。
我沉痛地看著面前被黑影纏住的電子人……都是這幫見錢眼開的亡命之徒,本來我是來安安靜靜等梅爾的,現在完了吧,我得撒腿跑了,當著媒體的面使用危險黑魔法抽人血,我要上通緝榜了!以後要面對無數勇者前赴後繼的討伐,然後一失足我就會成為勇者的戰利品,變成歷史教科書裡某個被成功推翻的大魔王……
……我的圖書館啊!
看來我得告訴梅爾,別在都城住了,我害他白折騰房子了,我們應該能跑到精靈領地躲一躲?唔,那樣可能也不錯,安安靜靜,而且精靈們的自然法術也很值得學習,那片密林也是一個充滿傳說的美麗國度。
關鍵精靈聖域還沒政客!
重點是,我不是孤單的高調大魔王啊,梅爾會跟我一起,反正還能繼續研究法術,哈,那就沒關係了。
於是我立刻不緊張了。
我懶洋洋地想著,揮揮手讓影子扭斷電子人的脖子和四肢,直接往下扔,扔的時候我才發現下面有不少小孩,那我還是小心點,別直接扔了,都先上個緩落術吧。
說實話,一群屍體緩緩從光明祭司製造的花語裡飄落,這畫面超滑稽啊!我該用個留影法術拍下來發給梅爾看看——
是邪影操控者吧?哇,那是大法師在保護我們嗎?
啊啊啊啊好帥啊!
看,那是梅菲斯特大法師呀!
……我要昏過去了,梅菲斯特閣下戰鬥的樣子好迷人……好酷啊!
誰帶了望遠鏡啊我看不清!!!
“……”

咦?
我聽到一片歡呼。
……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起來,對呀,我和梅爾超像的啊!梅爾你真是太棒啦!現在我不用思考怎麼逃跑了,不會有勇者來騷擾我們的啦。
梅爾,我好愛你啊梅爾!
我一邊笑,一邊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空間戒指,哎呀,我得再多準備些禮物給梅爾才好……不過好像也沒什麼更有價值的了,我們馬上就要住一起了,我所有的東西都可以給梅爾了呀!
也不知道那些政客又要幹什麼,會不會煩到梅爾,我每天忍著五星老頭,所以我真是最能理解了,不知道梅爾什麼時候會把塔準備好?我的話,沒什麼可以收拾的,直接去就好了,我的書籍和筆記都放進空間戒指,其他的要不要都無所謂。
不知道梅爾會設計什麼樣的塔,不,我不要去偷看,我得忍住,最後一刻再揭曉驚喜。
……真是一分鐘都不想等,太期待了。


32
唉?怎麼沒完沒了啊?
這幫電子人難道能自體分裂不成,我飛得更高了一點後發現, 怎麼後面街區竟然還有一幫正在鬼鬼祟祟啊。
哪來這麼多!
……不不不, 別生氣,不能扔太誇張的法術, 我現在可是梅爾,雖然梅爾已經是媒體曝光過的黑法師了, 但是如果我把場面搞得太年齡限制,還是會很不好, 會影響梅爾的支持率, 雖然梅爾可能並不在意,但是我們梅爾這樣優秀, 怎麼能讓他的聲望降低呢。
嗯,剛才的放血術好像還可以,因為那只是一個把人體全部血液抽出的法術,不會誇張得腸子腦子漫天都是,也沒有什麼斷肢殘骸一類看上去就很疼的畫面,所以好像大家沒什麼不良反應。
這要還不行,我人工打一個馬賽克,降低一下血腥程度?
說起來, 那太麻煩了,而且看上去會很傻, 我聽茉莉抱怨過,新出的遊戲裡為了降低血腥程度,居然就強行把人的血液弄成黑色, 那確實降低了血腥程度,但是很蠢啊,因為茉莉說她覺得所有的敵人都變成了章魚,她就像個正在殘忍折磨章魚的廚子。
所以,要不還是用地獄火吧?這個看上去效果不太恐怖,而且不用一個個抽血。
那些電子人從大樓後方飛快攀爬,其中一人見事情敗露,甚至直接張揚地掏出飛行器,背在背上,忽地一下朝我沖過來。
我一抬手,一個重力領域張開,那個電子人一頭紮進來,直接又原路栽了回去。
——這就是我要求茉莉練好飛行術的原因,這種魔導科技的飛行器,真的有種無法避免的弊端啊。
我將空氣壓縮成重力球,讓它們往那個電子人身上打,重力球一不小心把那個電子人的胸口打得凹陷了下去,我只好也扔給他一個緩落術,讓他往地面上飄過去。
……對不起,我並不是專門要砸癟你的胸口,實在是四肢不好瞄準——以前有發生過幾次治安事件,媒體批評治安官槍殺本來罪不至死的犯罪嫌疑人,但我真的很想辯駁一句,打四肢真的難啊,腿就那麼細,而且他拿著刀子手舞足蹈,四肢就會亂動,更加不好瞄準,好多記者總是充滿慈悲地喊:就不能打腿嗎?就不能讓他失去行動能力嗎?
——
真不能啊!我又不是精靈族弓箭手!那麼准的話,我都能加入精靈聖域的戒衛隊了!

咦?
他們爬上大樓,不再理睬我,居然一副不要命的架勢直撲那枚炸彈?魔導炮轟擊在我的絕對守護上,我不得不慎重以待,魔導炮的威力還是不容小覷的,高功率魔導炮甚至可以逼近一個禁咒的威力,我的絕對守護在支撐過三次炮擊以上時,就會發生晃動和碎裂。
我立刻試圖平移那枚炸彈,但我發現它與樓板連接在一起,如果我移動它,也相當於施加外力引爆。所以我只好換一個方法,情況緊急,我相信路斯恩不會責怪我破壞公物的——我把大樓外牆的牆磚移動,把炸彈附著的這一塊樓牆拆下來,然後一個反重力領域,我把這塊樓板連著炸彈一起扔上了天。
——
我的絕對守護在我把樓板升上天后就撤銷了,於是一個絢麗的大型禮花在天空炸開……唔,力氣大了,扔得有點過高,不然效果會更好看。
果然!路斯恩是個靠譜的騎士,就算口吐白沫,依然能夠正確分析情況,這還真是個威力不小的炸彈,它要是在樓上爆炸,肯定會炸得到處都是灰塵土石,梅爾可還在裡面呢。
我又聽到樓下一片拍照的聲音。
西普林斯?
我驚訝地一回頭,發現大廈的破洞處站著髮型被風吹亂的雷諾,他抓著樓體斷口處的鋼筋,穩定身子,卻還是被大風吹得東倒西歪,一身得體的禮服都顯得亂亂的,好像遭遇過什麼慘不忍睹的事,這裡畢竟是高層,風是不小的——但是雷諾,你連個護盾都不會?
他指著我,一臉驚呆的表情,眼睛瞪得圓圓的,嘴巴也大張著——哎,他這個表情居然還有點可愛了,有點像一種毛茸茸的動物,叫…………羊駝?
……話說回來,法師塔里應該就有地方養寵物了吧?
西普林斯!你在這幹什麼!?
我回過神,發現雷諾正瞪著我,這顯然是個大廳,我越過他的肩膀能看見一圈一圈的座椅,現在他背後亂糟糟一團,有個模模糊糊的聲音在用擴音器大喊什麼,大致上是不要驚慌,警衛會處理等等這類的話。
我注意到雷諾臉色青白,眼神詭異,正盯著我猛瞧——
噢,我怎麼又忘了,雷諾喜歡梅爾來著,他看見梅爾的衣服穿在我身上,當然會驚訝一下,說起來我才更驚訝,梅爾到底是怎麼把我的法袍洗破的啊,他看著也不像有那麼大力氣的樣子啊。
你這又是……何必呢……”雷諾神色負責,而且一臉哀傷,眼睛裡寫滿哀痛和自責,說實話,雷諾很少有這麼明顯的情緒表現。
額,不過,我很想扶額,雷諾議長,您又給自己添加了什麼奇怪戲碼啊?他這個神色容易讓我想起茉莉(主要是她看的那些奇怪小說)。
西普林斯,你是一個優秀的法師,我早都這樣說過。雷諾看著我,異常嚴肅,並且對我伸出手,所以,你完全不需要這樣,終有一天你會在學術上有所作為,你也會贏得屬於你自己的榮譽……”
我當然會在學術上有所作為啊,我頗為奇怪地看著雷諾,他自顧自繼續說:西普林斯,別這樣,不要再鬧了,我們和好吧,我說了,我們和好吧,你真的沒有必要——”
他指著我身上的袍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然後還頻頻回頭張望,好像在找什麼人。
快走,你快走吧別讓人看見了!雷諾找了一圈,好像什麼都沒找到,回過頭急急忙忙地跟我說,等結束以後,我會在我們常見面的那家餐廳等你。
不,晚上我要找梅爾,我和雷諾早都分手了,我完全沒有必要再浪費時間和雷諾吃飯了啊,以前的時候,因為我知道情侶之間必須要約會,所以才不得不擠出時間來和他吃飯,每次雷諾都要吃好久,還點蠟燭,喝什麼什麼牌子的酒,很浪費時間的,關鍵是那家餐廳又不是很好吃,每道菜都只上那麼一點點,然後還不肯多上,一次就給一個菜,一口吃完,服務員又過來端走盤子,繼續等下一道,就這樣慢慢騰騰上一大堆盤子,吃得都不知道是飽還是不飽。
——”
但我沒來得及把話說完,那些電子人掏出魔導手炮對準了我,我立刻用空氣盾將雷諾彈回屋裡,魔法議會的議長可是個易碎品,我才發現他好像連個護盾都不會開(這就是他以前不肯和我交流學術的結果),這樣可憐的魔法水準,被魔導炮碰一下,那還不碎成渣啊。
我張開手,吟唱了咒語,純黑色的火焰成扇形,在樓側面燃燒出去,這是從虛空裡召喚而來的地獄火焰,是冰冷而沒有溫度的魔火,所以完全不用擔心會燒壞大樓因為破壞公物被抓起來,它只燃燒活物的靈魂。
噢不對,不死生物也可以燒,而且燒不死生物的話,會連骸骨一起燒掉,非常乾淨便捷,我早年和一個試圖搶我書的亡靈法師打過一次,因此這是證實過的。
電子人試圖避開黑火,但我控制火焰轉過去,從四面八方包圍他們,幾個電子人看情況不好,立刻反身向下跑,黑火一旦沾染到人身上,可不是拍打就能熄滅的,我點點頭,看著我的火焰將跑得最慢的那個電子人包圍,他的身影被黑色火焰吞沒,無聲無息,片刻後又完好無損地出現,從高空墜落。
西普……”
……怎麼又是雷諾,我無可奈何地忙中抽空丟過去一個禁言術,總喊我幹什麼,看不到我很忙啊!
進去進去,自己魔法這麼差,還總往外爬,我皺眉,又把雷諾用空氣盾打回屋裡。
電子人迅速落地,於是我立刻追上去,他們試圖逃跑,我收起地獄火,因為我比較擔心巷子裡突然躥個人出來什麼的,我收得非常及時,因為我剛這麼做完,就看到路斯恩突然出現在街道盡頭,他沒有拿新星之盾的標配武裝,而是手中一把長劍,左手臂上帶著一個小圓盾,一身標準騎士裝。
騎士不愧是騎士,這麼快就恢復了?不是剛剛還在吐白沫跟翻白眼嗎?
他大吼一聲,揮劍斬下,一道巨大的鬥氣脫離身體,轟地一聲砸在地面,逃跑的電子人東倒西歪,地面飛濺的土石還砸破了幾個人的頭。
新星之盾隊長帶頭破壞公物!
我頓時心安起來,這樣,路斯恩肯定沒有立場追究我破壞國會大樓的責任了,於是我放心地使用了炎爆術,四下火光四濺,剛剛爬起來的電子人又被我準確無誤地打回去,路斯恩的動作也非常敏捷矯健,他在我的魔法裡不慌不忙地穿梭,精確地將電子人的四肢切斷。
菲爾德閣下!路斯恩朝我大吼:請您手下留情!抓幾個活口!
——
我急忙收手,幸好,炎爆術不是即死類黑魔法,這就是火系裡面的中級法術,威力不錯而且丟起來速度快消耗低,所以電子人雖然現在變成了烤糊冒煙的電子人,但大部分還都有口氣在。
路斯恩見我收手,長出一口氣,放倒最後一個敵人,把劍收回背上,走到我面前,向我行禮。
這讓我格外不好意思,畢竟我剛剛把人家弄得吐白沫啊。
於是我道歉:對不起,我剛剛並不是故意要把你弄暈的,我只是從來沒有聯繫過一位騎士,所以沒有控制好精神力,請千萬不要生氣。
您言重了閣下,是我精神力水準不行,不是您的過錯。路斯恩好脾氣地回答。

唔,那你現在不要緊吧?還有吐白沫跟翻白眼嗎?
路斯恩明顯嚇了一大跳:誰跟您說我又吐白沫又翻白眼了?我只是眩暈了幾秒而已,怎麼被形容得好像犯罪分子嗑藥嗑多了?
“……
是洛倫祭司啊。我誠實地回答。

光明祭司一般很少說謊啊,而且精靈也不是會故意開玩笑的種族,但是問題是騎士守則裡也有誠實的美德,所以,難道是我的精神力出現不良波動,導致我錯誤接收了洛倫祭司的訊息?
我皺起眉,路斯恩正在安排緊隨其後的手下把躺了一地的電子人抓起來,我看著他活力滿滿的樣子,好像確實不像是又吐白沫又翻白眼的樣子。
看來,我要繼續加強法術訓練了。
很快所有搞事的電子人都被新星之盾抓獲,記者聞訊趕來,正把大樓門口圍得水泄不通,政客們正在說什麼,我還看到了雷諾,似乎在準備接受採訪。
西佩!
我回頭,梅爾突然出現在我身邊,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西佩,我看到了,是地獄火嗎?天哪,好壯觀,好了不起!連這種級別的黑魔法都可以控制得那麼精妙,西佩你簡直……你簡直太厲害了!
我微微低著頭,感覺臉上正在冒熱氣。
梅爾一邊說,一邊釋放隱身術,拉著我往後面的街區跑:快走,那些愚蠢的記者們把你當成了我,那個黑魔法的水準可比我高得多……他們正在圍追堵截,想要採訪我。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看著梅爾熟練地在小巷子裡繞圈,很快我們就遠離了那些嘈雜的聲音,梅爾說:好啦,這邊安全了,我們去哪逛逛?
……我想去挑一隻寵物。
好啊!梅爾說,我早就想養了,但是一直沒想好養什麼,我知道都城有一家很出名的魔寵店,不如我們看看吧。
走吧!選完寵物,我們還能去看個電影。

梅爾點頭:對啊,上次我們在監獄裡就說要看了,那個片已經上映了。
好極了,我滿意地想,這才是法師的生活啊!


33
說到寵物,我一直希望是渡鴉, 而且最好是一群, 因為我覺得它們圍繞法師塔飛行的樣子非常迷人,漆黑的羽毛被夕陽染成金紅色, 法師從高塔上發出訊息,他的渡鴉群就是他的信使, 可以為他飛越山巒和長河……
嗯,但是這個願望在現代社會似乎特別不現實, 首先, 放任渡鴉在外面亂飛很容易撞飛行器,再者, 以前的我也買不起地皮建法師塔啊!
不過現在的話,不知道養一隻行不行?
可是只讓它在塔里飛,似乎又很不自由,感覺就像一輩子隻讓我看一本書一樣,那我會瘋掉的。
梅爾,你想養什麼?我決定問問梅爾的意見。
……說實話,不知道。梅爾皺眉,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掏出墨鏡, 熟練地戴上,遮住大半張臉, 他說,我一直喜歡綠眼睛的黑貓,但是安娜總說太俗氣, 因為自古以來一提起法師,標配就是貓,特別沒有新意,所以她一直吵著說不要貓,我擔心我養了貓,安娜會對可憐的貓咪下毒手。
我略感驚悚:導師的貓都敢動,你的學徒太需要好好管教了。
對極了!梅爾陰森森地說,我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城裡不只有正常的寵物店——這個正常我是指自然生物,還有機械寵物和魔法生物店。機械寵物一直是我不能理解的東西,那和掃地機器人、洗碗機器人甚至刷馬桶機器人有什麼區別嗎?茉莉說,區別就是它需要被當做寵物愛護……我覺得這根本說不通,都是機器人,憑什麼出廠的時候叫寵物機器人就可以在主人家裡白吸電源不幹活呢?關鍵是,機械寵物還沒有毛,也不可愛,一樣是冷冰冰硬邦邦,摸起來真的和刷廁所機器人沒有區別——以前雷諾家就有,他還很開心地讓我給機器人取名,可是我真的沒有分清他那個寵物機器人和他家廁所的馬桶清潔用機器人有什麼不一樣,而且還沒刷馬桶的那個關節靈活。
然後花了兩個小時跟我科普這個問題的茉莉千篇一律地總結:老師,您真是個傳奇年代的穿越者。
說起來,我雖然不喜歡,但機械寵物還不算難理解,畢竟現在有很多狂熱的科技愛好者,不分年齡和性別,可是說起魔法生物,我就真的不能懂了,我一直不覺得魔法生物應該和自然生物特殊區別開來,因為魔法生物也是大自然中的一分子啊,為什麼要特殊標明呢?
聽到我的質疑,魔法寵物店的老闆回答我:啊,因為魔法生物顧名思義,它們或多或少有點魔力嘛,所以都比較有野性,也相對危險,因此飼養條件更高一些哦~”
危險?要說是巨角魔牛、或者暗影幽狼這一類的危險魔獸,那我承認它們確實不如兔子安全,但是……
我和梅爾一起皺著眉,看著籠子裡那只因為被洗得太乾淨,所以有點閃閃發亮的史萊姆,陷入了迷惑不解。
——這世界上沒有比史萊姆更安全無害的生物了吧?作為自然生物,蚊子還能把人咬出血呢,史萊姆有什麼危險性?難道是半夜上廁所沒注意到它,一腳踩上去滑倒摔斷脖子?或者誰家三歲小孩會誤把它當果凍吃進去導致噎死?
天哪,這裡居然還賣花園小妖精,那東西簡直就是個會蹦躂的土豆,醜不說,而且髒,還喜歡發出噪音,我以前就把我公寓樓下花壇裡藏著的小妖精全都處理掉了,結果居然有人會買害蟲回家養嗎?
我們看了一大圈這間魔法寵物店,唯一吸引我們的就是那只史萊姆了,它看起來成色很好。
這個多少錢?我和梅爾一起問。
店員眼睛一亮,得意地說:啊,這是我們店裡品相最好的史萊姆,二位請看,它的皮肉是多麼晶瑩透明,看起來彈軟柔滑,而且色澤是罕見的橙色,在有陽光照射的時候,會顯得很像金色呢,寓意著……”
不用麻煩。梅爾打斷,請直接告訴我們多少錢就行了。
這只要賣一萬五聯邦幣哦!但是對於它的品相來說,是十分划算又——”
一萬五?我沒控制住,很不禮貌地驚呼起來。

梅爾也瞪著眼睛:太貴了吧?
是啊,就算梅爾非常有錢,但不代表可以撒錢玩啊,那很蠢的!
這比成品史萊姆粘液貴幾萬倍了!我說,就算它確實成色好一些,可是它還沒加工過!一萬五金幣,我能買一噸品質極純的史萊姆新鮮粘液,都是用鮮活史萊姆現場榨汁的!
店員看起來也非常驚恐,他倒退一步,像老母雞一樣張開雙手護住史萊姆的箱子,大吼:什麼?你們要把這個可愛的生物榨汁?天哪,你們是變態嗎?出去,出去!我的店裡不歡迎虐待寵物的變態,你們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什麼啊?
我和梅爾一頭霧水地被趕出門出來,這個店員還在我們背後高分貝尖叫,並且使得周邊店鋪的店員和客人都在對我們指指點點。我和梅爾克制住給他丟禁言咒語的衝動,但我們依然認為,他是腦子裡灌滿了史萊姆粘液嗎?一隻未經過加工的魔法材料居然賣一萬五,買回去幹什麼,享受燒錢的樂趣嗎?
都城裡的有錢人真讓人費解。
梅爾甚至眉頭緊鎖,看著街上其他的寵物店,眼神開始變得猶豫起來,他想了想,對我說:要不我們直接去我知道的那家店好了,安娜告訴我那家店很出名,應該會比這種黑心商店好很多吧。
……

片刻後,我和梅爾抱著一大堆東西從那家店裡出來,心滿意足。只不過,這明明也是一家鮮活魔法原材料店啊,怎麼會被當成知名寵物店呢?
他們家的黑寡婦蜘蛛又大又便宜,而且從背後的花紋來看,一定毒性非常強,很適合製作烈性魔藥,而且幾個大號的蜘蛛腿很粗壯,毛長得非常棒,在搗碎前可以拆分掉腿,收集腿部的絨毛單獨使用,相當划算;西部平原出產的黑鱗蟾蜍也很肥美,應該可以榨出很多汁液,還有一大桶巴羅格高地毛蟲的卵,都非常潮濕粘稠,而且是活的,回去直接擠壓就行,活的卵比死亡的更容易提煉出油,配合新鮮羊眼球,是最好的調和試劑,可以拿來配置解毒劑!
更棒的是還有鼻涕蟲!我和梅爾當場就買下了他們店裡所有的存貨!那東西只有觸角有用,但觸角賣價又不高——因為不是什麼名貴材料,所以幾乎找不到願意飼養的商家,而這家店裡有一大盒子的鼻涕蟲!
我和梅爾都非常高興,這真是特別完美的一次購物,我們雖然有能力自己去野外尋找,但是那多麻煩啊,尤其是生活在現代社會,古代法師有大把的學徒可以扔出去幹活,可是我並不想把茉莉丟進深山老林,因為那樣做的結果必然還得是我親自出馬,把她營救回來。說實話,我承認我也有點染上了不良習慣,能買到的話還是比自己跑腿舒適,比如讓茉莉幫我訂餐確實比自己去買方便。
比較遺憾的是那家店沒有巨角魔牛的角。想想也是,長在北地的巨角魔牛可能不會適應這邊的氣候,會導致魔角的硬度下降的。
活物沒有辦法存儲在魔法空間裡,因為我們買的都是新鮮材料,所以只好雙手抱著,但這樣一來就很麻煩,我們還想去看電影,以及我們的寵物還沒有挑選。
哇,你們這是跑得真快啊!
一個輕軟但帶著調侃的聲音響起,我們看到光明祭司洛倫大大方方地從一家冷飲店走出來,手裡拿著最大號的巨無霸甜筒,正在愉快地舔。
我向他點頭問好:洛倫祭司閣下。
他笑眯眯地揮揮手,抖動著尖尖的精靈耳朵,說:噓,國會大廈那邊正在瘋狂尋找力挽狂瀾獨自粉碎極端分子陰謀的英雄大法師呢,結果你們兩個在這裡約會。我以為我的跑路速度已經超一流了,結果你們居然都買了這麼多東西!
梅爾可能是只聽了前半句,他點點頭說:對,西佩特別了不起!
我已經徹底放棄掙扎了,我沒有辦法阻止梅爾不分場合、不分時間地各種誇我,就和我當初無法阻止茉莉畫可怕的魔鬼妝一樣。
我最多克制一下,不要扭頭和他互誇,我覺得在公共場合這麼做還是不太端莊,有點不夠法師。
洛倫嘖嘖了兩聲,然後跟我說:美麗的烏鴉安吉拉小姐讓我轉告你,她出去調查了,估計下個月她會回來,然後我們跟她一起去,把她踩盤子摸清楚的混球兒們海扁一頓去。
嗯,好的。我點頭,但是我總覺得洛倫祭司說話的感覺怪怪的,難道精靈都是這樣遣詞造句的嗎?我明明聽說他們都很優雅文明,最嚴重的髒話是無禮我不想看你,而洛倫祭司一張口,說的都是混球兒扁一頓這類對精靈來說非常粗魯的詞彙,讓我對我以前看過的《迪亞納大陸風物志》產生了重度懷疑。

梅爾好像也有點神情恍惚,不過他沒說什麼。
洛倫祭司。我忽然想起一個更重要的事,您帶了手機嗎?
帶了啊。他從祭司袍裡掏出手機丟給我。

我道了謝,打電話給茉莉,讓她過來,然後我們又和洛倫祭司聊了一會兒,他推薦了幾家霜淇淋店,之後他說聖殿還有事就先走了,他剛剛走,茉莉就趕過來,按照我的吩咐,她有開車來。
把這些東西先放在你的車上。我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茉莉發出巨大的尖叫,嚇得我和梅爾立刻各自丟出一個生命偵測法術,我還以為她終於變成了真正的死亡女妖呢,梅爾顯然以為她受到了襲擊,我看見他做絕對守護的施法前置手勢了。
你叫什麼!非常的失禮!我批評。
茉莉捂著嘴巴,兩眼泛著淚花,說:老師!您居然買了今年最流行的暗黑女王寵物蜘蛛!哇!老師您太棒了,我愛死您啦!而且您居然買了這麼多,好棒好棒,可以讓我幫忙養嗎?您的學徒絕對把這些美麗的蜘蛛照料得無微不至!
我皺起眉頭:傻孩子,說什麼傻話呢,這是新買的實驗材料,趁著新鮮,你把它們拿回去搗碎,記得戴手套,不然汁液濺在身上會很痛。
茉莉下一瞬間看著我的眼神非常絕望,和我上次沒收她小說並且留了家庭作業時一模一樣。
她抱著頭尖叫:天哪,老師您要把這些可愛的小蛛蛛搗碎?
不搗碎怎麼用?我說,茉莉,時刻記得你是一個法師學徒,不能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問蠢問題,如果你還是個助手,我不會特別在意,但如果你做了我的學徒仍然還問我這種外行問題,我會罰你抄咒語書的。

茉莉捂著心口,似乎下一秒就會與世長辭。
聽明白了嗎?
茉莉看著那些黑寡婦蜘蛛,那表情讓我覺得,就算是她老師我暴斃當場,她都不一定會露出這個神色。不過她還是乖乖地點頭說:是的老師,我會做好的。
梅爾則看著我,笑容燦爛:西佩,你真是嚴格負責的好老師,怪不得你的學徒也很乖巧懂事。


34
乖巧懂事的學徒茉莉此刻看起來很像她之前教過我的一個網路熱詞——“生無可戀,我以前一直沒法想像生無可戀該是什麼樣子, 因為有那麼多書沒讀、那麼多未知等待探索, 怎麼會沒什麼可留戀呢……但是我感覺茉莉這就是一個非常生動到位的心死眼神。
這讓我忍不住摸摸她的頭,瀕死的茉莉一下子瞪圓了眼睛, 仰頭看著我,我又摸了一下, 茉莉的嘴角就明顯從朝地變成向天了。
我忍不住微笑,揉亂她的頭髮——雖然她的爆炸頭本來就很亂。
幫我們訂兩張電影票吧。我對茉莉說。
好的!茉莉元氣滿滿地回答, 然後掏出手機, “您要看哪種?全息立體的還是二維平面傳統電影?老師您很少看電影,我推薦您還是看二維吧, 因為您從不看全息視頻、也沒玩過類似的遊戲,我擔心您直接去電影院看大場景全息電影會暈。
我看了看梅爾,梅爾深深地思考,他說:安娜他們看電影都是看全息。
茉莉舉手:我也是……”
要不我們試試吧?我說。

我看梅爾差不多也是這個意思,因為我們都覺得,身為法師,什麼空間傳送、瞬移、各種三百六十度的旋轉飛行都是經歷過的,我們兩個也算有點爭強好勝的心思, 學徒們都能看,我們作為老師, 難道會被一個區區的全息電影搞得暈過去嗎?
電影可是娛樂項目!我早些年還走過一次術士的召喚門呢,隊伍裡比公馬還壯的戰士爬出來之後瘋狂嘔吐,說是感覺自己被扔進了一個老式滾筒洗衣機, 但我沒有什麼不良反應,只需要一個穩定平衡法術,就可以讓自己穿過折疊空間而不會被空間波動搞得嘔吐。
因此梅爾也說:試試吧,安娜告訴我,全息電影效果非常好,而且二維電影都快要退出歷史舞臺了。
我們一致覺得應該去看全息的,可是茉莉充滿懷疑地看著我們——身為學徒這樣質疑老師,讓我不禁板起臉,我要是古代法師我會罰她關禁閉的。
在我的注視下,茉莉乖乖照做,不一會兒她把票遞給我們,就先按照我的吩咐回家處理材料了,茉莉說她家有專門的材料儲存室,這讓我非常欣慰,因為梅爾的塔還沒有準備好,現在他還暫住在峰會提供的酒店,一樣不能存放材料。
茉莉以前為我處理材料時都處理得非常得當,有個省心的學徒真不錯,我們兩個安安心心地去看電影了。
大概兩個小時後…………
……
……
我得承認……學徒偶爾質疑老師還是值得提倡的,因為老師不代表不會出錯。

當我和梅爾互相攙扶,一起趴在衛生間嘔吐的時候,我第一次覺得,原來茉莉也是見多識廣,懂得很多我並不瞭解的知識。
……”
電影是個娛樂休閒活動,對吧?
天哪!所有善神在上,為什麼這種折磨會是年輕人酷愛的消遣?那些眼花繚亂的特效晃得我到現在眼前都還是五彩斑斕,我能感覺到梅爾抓著我胳膊的手正在顫抖,我想我的恐怕也一樣,但是我沒有辦法維持這雙施法時穩定無誤的手,它們恐怕抖得就像第一次憋出個火星的初級學徒!
……好暈……真的好暈啊……
我根本不知道電影講了什麼,儘管這個片子講述的是我和梅爾最敬仰的一位黑暗神官——海連納的故事,但我連那個演員的臉都沒看清楚,而且我覺得,此時此刻就算是海連納閣下穿越六千年的時光,真身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們倆都沒有辦法和他說上一句完整的話。
電影比黑魔法禁咒還可怕!
……想當年,我和我的第二任老師生死對決時,我身中十三個詛咒,瀕臨死亡,也沒覺得這麼痛苦不堪啊!
梅爾臉色慘白,嘴唇顫抖,長髮淩亂地貼在臉頰邊,全是汗水,但是他還是努力扶著我,不讓我跌到地上去,他用微弱的聲音在我耳邊說:我絕對……絕對……這輩子不會再踏進電影院半步了!
而我只能張嘴喘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春風滿面地走出影廳,我和梅爾看著他們,除了敬佩別無他想。

天哪……兩名法師蒼白顫抖、虛弱地互相攙扶,一起在電影院旁邊的廁所裡狂吐不止,這畫面怎麼想怎麼丟臉,如果給茉莉知道,我覺得我這輩子都沒有臉做她老師了,以後要求她練習法術的時候,她就可以說,老師連看個電影都去了半條命,學徒練不好咒語又怎麼了?
梅爾也捂著臉,說:幸好安娜不在這裡……”
我們也不知道在廁所趴了多久才爬起來,反正我們走出電影院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梅爾恢復得比我快一些,他現在看上去除了臉色有點白,其他都還好,而我卻還得要他扶著才能走直線,我感覺自己像喝多了一樣,房子都在轉。
西佩,你在這坐一下吧,我去給你買杯冷飲,看看會不會好一些。
我點點頭:“……好,我就在這等你。
梅爾把我安頓好,立刻去買冷飲,我看到他離開時是飄著走的,天哪,現在讓我飄,我覺得我都不會了,作為法師失態成這個樣子,真是太不成體統了。
我暈暈地坐在座位上,一動都不敢動,我感覺我站起來就會找不到北,因此只好乖乖等著梅爾回來,但是梅爾還沒回來,卻忽然有個不速之客。
西普林斯!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然後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從椅子上拖了起來——現在我可是暈得很!他這樣大力拽我,我直接就站不住了,緊接著他發現了異樣,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摟住我,關切地問道:怎麼了?你怎麼臉色這麼難看,你哪裡不舒服?
我搖晃了半天腦袋,才看清面前是雷諾一張大臉。
“……你讓我坐下……”我有點惱火地推他,但是現在這個樣子我完全推不動他。
……我又不敢用法術推,萬一我這狀態控制不好,直接把他推死了怎麼辦,我可記得雷諾那糟糕的法術水準。
到時候我會因為殘忍殺害魔法議會議長而被通緝!
西普林斯,我等了你兩個多小時,你還沒來,我剛想去你家找你,結果路過時就看到你自己一個人坐在這,還看上去非常糟糕。雷諾生氣地抓著我不放,跟我回家,你到現在還在外面胡鬧,你是不是又去找了……找了梅菲斯特麥德森的麻煩?是他把你傷到了嗎?
——
梅爾?梅爾就算想不開突然去炸了全世界,他也不可能傷害我呀!

善神啊……雖然我並不是虔誠的信徒,但我現在開始呼喚光明神或者黑暗君主的神名,還來得及嗎?實在不行,牧野之神、黑夜女士或者生命與自然之神都可以,實在不行死亡與殺戮之神我都能湊活,隨便哪個善神,保佑我一下,讓雷諾快點把我放回椅子上然後乖乖走人好不好,我現在真的不想聽到雷諾這豐富多彩的聯想創作內容了,我真的很暈很暈,我怕我會吐在他的臉上啊!
放開……”我努力試圖凝結一個空氣盾把他推開,但是……該死,我在這個咒語爆炸把雷諾炸得比那桶巴羅格高地毛蟲的卵還要粘稠之前,果斷收手,平時那麼順手的法術,現在就不靈光了,這電影還真是可怕,比絕對封魔陣都可怕!
西普林斯!不准胡鬧!聽話,跟我回家去,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得檢查一下你有沒有受傷,不准再跟我鬧了!雷諾吼我。
救命——梅爾救命啊!
……暈!
我念頭一動,忽然摟住我的手一松,我立刻向後倒去,但是我沒有摔到地上,我跌進了熟悉的影子裡,然後梅爾立刻把我從影子懷裡抱起來,謝天謝地,梅爾你回來得太及時了!
我靠在梅爾肩膀上,暈得不想說話,本來都快好了,被雷諾一頓搖晃,我覺得又要散架了。但我側頭去看梅爾的時候,我意識到梅爾正怒氣衝衝地看著腳下,唔……我一低頭,發現雷諾的衣服掉在地上,裡面有一個鼓包,正在蠕動,片刻後……
~~~~~~~~
一隻穿著內褲的白色綿羊爬了出來!
……
哈哈哈哈哈……”我忍不住笑趴在梅爾肩膀上,天啊,一隻綿羊很可愛,但是穿著內褲(而且雷諾喜歡豹紋內褲)的綿羊就有點……
……”梅爾的臉紅了起來,他的氣勢變得萎靡,甚至委屈地看著我,說,我現在也很暈,所以我的變形術出了差錯,要是我平時的狀態,怎麼可能會在變羊的時候只變人體不帶上他的衣服呢!

我笑得上不來氣,見狀,梅爾的影子又在一旁跺腳了,我只得立刻安撫他,對他比了一個大拇指,梅爾臉上的紅色不但沒有消退,反而更加鮮豔了起來,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臉蛋,唔……好燙啊,看來梅爾也這麼不舒服,我們得快點找個地方坐坐吹吹風,然後吃點冷飲,不然又得互相扶著去吐了。
雷諾綿羊乖巧可愛地站在地上,發出咩咩的聲音,聽起來嗲嗲的,他的毛潔白柔軟,看起來圓滾滾,像一個巨大的抱枕,我感覺那一定非常好摸。
但我克制住了,我沒有伸手去摸,因為法師的變形術屬於奧術變形,和德魯伊的自然變形完全不同,我們法師的奧術變形是徒有其表的,換句話說,只是改變外表形態,而不會動搖根本本質,所以雷諾還是雷諾,只是看起來像個綿羊了而已。德魯伊不一樣,德魯伊如果把自己變成某種動物,他需要極其堅定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被這種動物的習俗影響,有一些心智不夠強大的德魯伊,很有可能就忘記了自己還是個人類。
好在,奧術變形不存在這個問題,雷諾綿羊的神智和智商依然和作為人形的議長時沒有區別。
但是……
糟了。我忽然意識到不妙,因為……
——大法師梅菲斯特?
天哪,梅菲斯特來看電影!我看見影子活動了啊!好厲害的魔法!
哪個啊?那邊有兩個穿著一樣衣服的。
你傻啊,梅菲斯特閣下的臉你不認識啊,沒戴墨鏡的那位明顯長得不是梅菲斯特閣下的臉啊!
……

我扶額。
哇,大法師把誰變成了綿羊啊?
好可愛的羊,大法師會不會讓我們摸啊?
那個……好像是魔法議會的議長雷諾大人……”

周圍一片譁然,但是梅爾毫不在意,可能是他暈得完全注意不了周邊情況,(也有可能是他就是不在意,畢竟我們法師自古以來就是出了名的任性,要是沒有點心氣兒,拿什麼當法爺呢!)畢竟他這個狀態施展變形術也是需要格外專心的,他正在全力控制綿羊的形態,雷諾雖然是個很菜的法師,但是好歹也是法師,再差勁的法師,魔抗也會比騎士和戰士高的。
梅爾居高臨下,指著那看起來格外呆的綿羊,大聲說:你給我聽著,下次如果再讓我看見你糾纏我的西佩……西普林斯,我就不是把你變成綿羊了,我會讓你變成……變成……”
他說著皺起眉,看著我:變成蟾蜍是不是有點噁心?
是啊,而且自從北方的邪惡女巫開始熱衷於把她們騙上床的男人變成蟾蜍之後,我們法師就嚴格自我約束,絕對不把敵人變成蟾蜍了,那會讓人分不清我們法師和北方那些靠血脈吃飯、只知道聊八卦的女巫。
羊駝。我回答,變成羊駝吧。
嗯。梅爾點頭,然後氣勢洶洶地說,下次,我就把你變成羊駝!

——變形術的時間到了,一個光溜溜只穿內褲的雷諾跌坐在地上,一臉呆滯,如果要形容的話,可能和之前茉莉的表情差不多——
表情扭曲、生無可戀。
……但是他又瞪著眼睛張著嘴了,這個表情依然那麼像可愛的羊駝。
他的視線正在我和梅爾身上來回徘徊,從我們的臉到髮型,再到我們身上的衣物……唔,雷諾看上去更驚恐了,他現在這個表情,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類似于看到死亡騎士領著一大群食屍鬼去光明聖殿參加贊禮一樣,震驚得都木了。
我及時給他擋了一層黑霧,防止一代年輕有為的議長因為涉嫌在公共場合裸奔而被路斯恩抓去監獄,不過如果路斯恩來了,我還是可以為雷諾作證的,他不是故意裸奔,是梅爾的法術失靈了。
……看電影真是折騰人。
我忽然想到:梅爾,你說,我們養一隻綿羊怎麼樣?


35
梅爾眼睛一亮,我說綿羊的時候, 他一下就像是發現了新的真理般開心, 他說:對啊,我怎麼沒想過, 綿羊也毛茸茸,而且還很新潮, 安娜說貓咪老土,那養綿羊她就說不出話了吧!
, 附近有賣綿羊的寵物店嗎?

我抬起頭, 卻發現周圍圍著一大群人,正在翹著腳, 興奮地嘰嘰喳喳,指指點點,不過大概是受到黑法師氣場的震懾(也有可能是因為媒體經常在宣傳防火防盜防黑法師,所以並沒有人沖上來要梅爾簽名什麼的,大家都很克制),我們周圍有一大片空地,以我和梅爾為圓心,電影院的警衛正在不遠處觀察, 不過臉上帶著藏不住的笑。
……
幸好,好像沒有記者。
不過為了防止有人偷拍, 我還是立刻給自己和梅爾施加了幻身咒語——這種咒語本來是讓被施咒人的外表能夠隨時變化不被認出,不過我在茉莉第二十七次偷拍我換衣服之後,就專門研發了一個變種版本的咒語——可以拿來針對電子設備的鏡頭……為了研究這個, 我搞壞了茉莉買給我的第三個智慧電腦,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搞壞電腦的,我只是試著分析它的攝像頭而已。
但是我解釋給茉莉之後,她就再也不肯買新電腦給我了。
……我目前真的沒有研究出能鎖定電腦裡私藏小黃文的咒語,而且我覺得這種咒語應該是不存在的,所以我看著茉莉緊張兮兮的小臉,差點憋不住笑,幻身咒針對的是電子設備裡面的電路元件,而我雖然不懂科技,但好歹也知道病毒屬於軟體,那玩意可不是用法術能解決的,畢竟我們法師也不是萬能的呀。
雷諾的衣服已經穿好了,他的臉紅了又白,最後變成一種蔫茄子的顏色。
他的髮型也變得亂七八糟,他現在的表情不再像看見死亡騎士參拜光明神了,他現在的臉色看上去自己就是個死亡騎士。
抱歉……”我不得道歉說,因為我們剛剛看完全息電影,都很暈,所以才會出錯的,以梅爾的法術水準,變形術這種簡單法術在正常狀態是絕對不會這樣的!
雷諾張了張嘴巴,看著我們,他的嗓子裡發出一聲漏氣的聲音,讓我不由得擔憂地扔了一個健康偵測,因為還是很暈,差點丟成衰弱詛咒。
好在偵測法術顯示,變形術並沒有給雷諾造成什麼不可彌補的傷害,他的氣管並沒有側漏,就是心率和呼吸似乎不是特別平緩。
嗯,從人形忽然變成羊,確實需要很好地適應一下,但是變形術又太短,噗地一下變回來,還得再適應。
我看到雷諾的喉結咕嚕了一下,他可能是想說點什麼,不過他半天都沒說出話來,只是一個勁地盯著我看,因為目光太明顯,我感覺到扶著我的梅爾又有了怒氣上升的趨勢,我急忙抓住梅爾,給他解釋:別,雷諾沒有惡意的,他只是看我臉色很不好地坐在這,想要帶我去他家休息。
你還去他家?梅爾厲聲回答,西佩,你也太心善了,你的耳根怎麼能這麼軟,像這種衣冠楚楚的政客,最會表面功夫。萬一他把你抓回家是要害你怎麼辦?萬一他綁架你勒索你的珍稀魔法怎麼辦?西佩,你不能把所有人都想像得和你自己一樣好!
……
怎麼聽上去還是在誇我啊?我摸摸梅爾的手背,讓他不要這麼緊張。

……他打不過我的。我無奈地安撫生氣的梅爾,撫摸他的脊背,梅爾氣呼呼地喘了兩口氣,總算是收斂了身上那股危險的魔力。
總之,得小心,西佩,現在壞人可不少。梅爾嚴厲地說著,和監獄裡那次一樣,他又板著臉,皺起眉,故意抿著嘴唇,試圖做出一個非常凶的表情,當時我就超級想揉他的頭髮,但因為禁魔手枷禁錮著我的手臂,我只能遺憾作罷,這一次就不一樣了,我抬起手,放在梅爾的後腦上,他冰冷柔滑的長髮順著我的手指流淌,從我的指縫流下,像是甜甜的蜂蜜。
我輕輕揉了揉,梅爾睜大眼睛……這個表情看得我完全克制不住,只想更加用力地揉他呀!
西佩!梅爾的臉色變得非常委屈,一股紅雲再次爬上臉頰,他狀似惱火地喊著我的名字,於是我只得答應他:
是是是,梅菲斯特老師教育得是,學生記住了。
梅爾臉上的紅雲從雙頰爬上了耳朵尖,但是他並沒有阻止我摸他頭髮的動作,反而更加靠近我,摟著我的肩膀對我說:西佩,你現在感覺舒服些了嗎?我們是再休息一會還是現在就去買綿羊?
我把被我揉亂的頭髮整理柔順,梅爾又變得笑眯眯,一點也看不出剛才有用影舞扭斷魔法議會議長脖子的危險衝動。
我好多了。我回答,去買綿羊吧?
西佩,你不會討厭黑色的羊吧?我想養只黑色的,因為我喜歡黑貓的毛皮。

我想了想,白羊確實可愛,但黑色應該也很不錯,我雖然沒怎麼去過鄉下農莊一類的地方,但是黑羊不算難想像,因此我說:當然可以,我也很喜歡黑色。
我最喜歡的渡鴉也是黑色羽毛,不知道能不能買一隻渡鴉來,如果梅爾要養貓,那我就不養渡鴉了,因為貓咪似乎都很喜歡和鳥打架,不管誰打贏了,輸的那個都會讓我們心疼,但是現在梅爾說不養貓,我們決定養羊,那如果能遇到合適的渡鴉,順便一起養也很不錯,這樣我們四個都在做實驗的時候,兩個小動物就可以一起玩。
還得給綿羊準備一塊草地才行。
……草地旁邊最好有一個藥園,這樣有什麼對生長環境要求不高的植物,我們可以自己種植了!
……”
我拉住梅爾要丟咒語的手,回過頭,看到雷諾正宛如夢遊地站在那裡,剛才那氣若遊絲的聲音是他發出來的。
還有什麼事情嗎?我問,我現在好多了,所以你不用擔心了。
“……
……”雷諾指著我的手指有一點點的抖,不過剛才我也手抖,所以這不能算作雷諾學業不精的證明,他說,你們,認識啊……”

我點頭:是啊。
梅爾昂起頭,說:這顯而易見。
你們……什麼時候……”雷諾說夢話一樣問,什麼時候你們……”

什麼時候認識的?
我說:就是峰會前一天,我們進監獄的那次,我們在圖書館共同研究法術,結果不小心破壞了公物,被路斯恩抓去監獄了,後來你不是還來過監獄嗎?
雷諾晃了晃,我不得不再扔一個生命偵測,得到的結果依然是良好。
噢,我們那本書還沒看完呢。梅爾忽然想起來,不知道會不會被別人借走,啊,還有那個可愛的牙齒書,下次我們再去摸吧?
好啊!我點頭回答,我的手指似乎又感覺到那顆牙齒光滑的觸感了,那可是非常不錯的手把件。

我忽然又想起來個事,急忙跟雷諾說:謝謝你以前給我訂餐,雖然你訂餐時從來都不先通知我,搞得我屋子裡根本放不下那麼多餐具……但是以後千萬不要再麻煩了,我很快就不住公寓了,我搬到梅爾的塔里,法師塔一般是不允許外人隨便進出的,所以送餐員也不可能隨意進來……”
雷諾咕噥了一聲,聽起來還是有點像漏氣,我不知道他這是不是聽明白了,因為以前我和雷諾說什麼,他總是嘴裡說好,實際上依然我行我素,我跟他說過很多次,不要給我送餐,因為我有時候在家練習法術,我擔心會誤傷送餐員,可是雷諾從來不聽。
我都提出分手了,他還是會讓送餐員送餐,而且居然還為了人家確保我會收,跟人家約定拒收就讓人家賠償,這種霸道要求也就雷諾提得出來。
……之前他要求我去他辦公室做文書的那次也是,我說什麼他都不聽,逼得我不得不使用了混淆咒語……我發誓那是我唯一一次對政客使用混淆咒語(五星老頭我都沒用過),這種咒語屬於靈魂法術,如果用多了是會損傷智力的,所以我還是會盡力試著說服雷諾……儘管那真的超級難。
但願這次他會聽,不然送餐員會白跑一趟,耽誤營業的。
……
聖光城是我很喜歡的城市,這裡開放包容,熱鬧繁華,但是今天算是第一次讓我和梅爾稍感失望,因為我們逛遍了周邊的寵物店,都沒有找到一隻羊,別說黑羊,連白色的都沒有,天知道為什麼綿羊這麼可愛的生物寵物店不肯賣,我們又不是要買什麼紫羊或者綠羊,黑白綿羊有那麼罕見嗎?
我與梅爾失望而歸,臨分別時梅爾對著我叮囑了一大堆,諸如什麼一個人要注意安全,不能輕信政治家……我好笑地看著絮絮叨叨的梅爾,把他推進魔導傳送儀。
知道了知道了梅菲斯特老師,快回去佈置房間吧,然後你就能時時刻刻監督我了。
……梅爾緊張過度了,雷諾真的不是什麼壞人,他不會在我走夜路回家的時候暗算我的,作為魔法議會的議長,這點氣量他還是有的,如果他真是個糟糕透頂的傢伙,我當年也不會和他在一起啊!雖然我從未對雷諾有過傳說中的心潮澎湃或者刻骨銘心,但是我一直承認,和雷諾在一起的絕大部分時間還算融洽舒適。
而且在追求我時,雷諾就知道我並非那種為愛癡狂的感性人士,他說我冷靜的樣子反而非常吸引人。
——現在想想,當年梅爾獨身迎戰半獸人大軍,那種冷靜自持的風采,才是真正吸引雷諾的品質吧。
……如果換我迎戰半獸人大軍,我確實不會有梅爾那麼鎮定,我估計我無法克制丟枯萎詛咒和地獄火的衝動,那樣一來場面肯定非常噁心——本身半獸人長得就不符合人類審美,我再把他們弄成殘肢斷臂,那我妥妥就是大魔王了啊!
不過,我雖然不討厭雷諾,但我可不會把梅爾讓給他,他太愛政治了,梅爾和他在一起的話,絕對會感受到我當初的無奈——明明對方也是個法師,可他怎麼就聽不懂我說話呢!
哎呀糟了,我忘記把我帶來的咒語筆記給梅爾了!
都是可惡的電影!
算了,反正搬家的時候,我也會把筆記帶給梅爾的呀。
我走進傳送器,我決定先去茉莉那裡看看,檢查一下她把材料處理得怎麼樣了,我是知道茉莉家位址的,但是之前我沒有去過,因為那時候我和茉莉僅僅是院士與助手,我沒有什麼必要去茉莉家,現在不同了,茉莉是我的學徒,導師去學徒的房間檢查功課不要太正常,
咦?我還不知道呢,原來茉莉家住在這麼豪華的社區,看來她確實非常有錢。
我打開房門——這種電子鎖我早說過鎖不住法師了,茉莉還是沒有聽話設置結界。
我一進門,嚇了一大跳,我迎面撞上一個剛吃完人的深淵魔鬼!!!
茉莉!!!我很不法師地高聲喊道,你為什麼要在嘴巴上塗血!


36
老師!萬一人家在換內衣怎麼辦啊!您怎麼進門這麼悄無聲息啊!茉莉尖叫,這才不是血, 這只是血腥妝!!!
血腥妝又是什麼玩意?現在的孩子們怎麼都這麼叛逆?還是說他們真的覺得這玩意好看?我寧可他們是因為年輕叛逆。
在把自己打扮成重金屬煙熏惡魔之後, 你還不滿足,要把自己弄成一隻剛開過葷的食人魔?我懷疑這個孩子的審美徹底沒有辦法拯救了, “你的嘴角看起來正在滴血。
哎呀……老師,您的老眼光該進步一下啦!這個色號的口紅有多難搶您知道嗎!茉莉嘟囔著, 拉起我的手,把我領到一個屋子, 得意地插著腰, 指著房間內的東西,看!怎麼樣, 您的學生是不是處理得又快又好?

唔,是不錯,我走過去看著那些瓶瓶罐罐,即使是最苛刻的法師也無法挑出什麼毛病,茉莉處置材料的方法是非常高效的,她對切割和保鮮也很有一套,並且還學會了我教給她的分類方法,使得一整個鮮活原材料的利用率得以達到最佳, 各個部分被完美分割,浪費被降到最低。
等等, 這是不是在轉移話題?
茉莉在我身邊拉扯著自己的裙子,小心翼翼地說:老師……我覺得那個蜘蛛很可愛,就藏了一隻……您就讓我養一隻吧, 好嗎?
……
唉,這個傻孩子,藏起來的話,幹嘛還要說出來啊,我又不會搜查你的房間。

我無奈地摸摸她的頭頂:好吧,那就養吧。
耶!茉莉歡呼起來。

不過我還是不懂,養魔法材料幹什麼?怎麼現在的年輕人都流行我完全理解不了的東西啊,先是血腥妝,現在又是養魔法材料,說真的,魔法材料養著不用難道不是極大的浪費嗎,而且只養一隻又不會繁衍後代。
所以我說:你可以養一對,這樣以後的原材料都可以不必買了。
這樣一來還算對得起寵物糧食的開銷吧。
茉莉張著嘴巴,倒抽冷氣,仿佛我說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言論。她鮮紅的嘴唇看起來很是邪惡,讓人有種下一秒這張嘴巴就會裂開到耳朵,露出尖利得可以撕爛骨頭的獠牙,因此我不得不擔心地問:你這樣大半夜出門,不會嚇到路人嗎?
“……
老師,您大半夜出門才會嚇到路人呢,可憐的路人會以為自己遭遇了穿越。茉莉回答。

穿越到傳奇年代高興還來不及呢。
那是您!茉莉說,任何正常的現代人離開手機根本沒法生存好嗎!更別說一輩子不讓我上網……光明神在上,傳奇年代真是個黑暗年代!
“……”
我不做聲了。

老師,天晚啦,您就在這休息吧,我已經和人約好了去夜店玩,大概前半夜不會回來。茉莉說。
等等,夜店?
我皺起眉,夜店?就是傳說裡,成雙成對兒的情侶在那裡秀恩愛,吵架的情侶在那裡把自己灌得神志不清,而單身的年輕人則喜歡在那裡挑選一個陌生人,然後極其不負責任地爬床的地方嗎?
雷諾以前也提出過帶我去玩,因為他說大家都很喜歡,尤其是情侶喜歡在浪漫的酒吧和夜店約會,因為咖啡館只適合白天,而夜裡就要去夜裡去的地方,他說大家管那個叫情趣。雷諾還給我講他在酒吧賣唱的經歷,覺得那是非常珍貴的回憶,聽得我頻頻皺眉,把時間浪費在泡酒吧上,而不去好好精進法術,那樣的日子可真是荒誕。
我知道茉莉很喜歡半夜出去玩,因為年輕人都喜歡,我那些助手恐怕沒誰沒去過酒吧,但這只是年輕人的生活方式,我並不會橫加干涉,只是我要求過他們,必須自己把握好平衡,絕對不可以耽誤法術的練習,茉莉一直做得還算不錯,她最大的問題是熬夜看小說,不過以往她不是我的學徒,所以我不會管她具體去夜店做什麼,但是現在的話……
茉莉,你有約會對象嗎?
沒啊,所以這才要去物色一個嘛!茉莉理所當然地回答我。

不可以!我嚴厲地說,萬一夜店裡的人傳染什麼糟糕疾病給你怎麼辦?
茉莉再一次張大嘴巴,看著我,仿佛……額,仿佛看到一隻跳舞的紫色綿羊。
天哪……”茉莉捂嘴。
知道噁心了吧。我嚴肅地說,你想想,萬一你和人接吻,被傳染了那些奇怪的病,比如,你的胸部長出兩個死人頭……”
隨後我發現茉莉居然不再驚慌了?
什麼呀……”茉莉翻著白眼嘟囔,我還以為老師您居然思想進步了,都懂得性病的防護知識了,結果您說得這是什麼跟什麼呀,您聽上去像是那些誤以為接吻就會懷孕的啟蒙期兒童!而且,沒有任何現實世界的疾病會讓人的胸部變成死人頭吧!
……
老師,我就知道,您就算有過男朋友,其實還是天真單純得不行!

什麼話!天真單純是學徒可以拿來形容老師的詞彙嗎?
我面無表情地對她念了個咒語——這個咒語我很少會用,所以很不熟練需要念出聲,但是我想出錯還是不會的,因此茉莉一低頭,爆發出一聲高亢嘹亮的尖叫,幸好我及時丟過去一個禁言術,才不會被左鄰右舍舉報擾民,現在茉莉扯著脖子,正在發出無聲的尖叫。
我用幻術把她的胸部變成了兩顆腐爛長蛆的死人頭。
等到她叫夠了,我撤銷了法術,出乎意料,茉莉直接撲過來,一把抱住我的腰,閉著眼睛大喊:老師!雖然我在尖叫,但我知道這是您的幻術,您嚇不住我的!
嘖,這孩子有進步啊!
在任何突發狀況下,都能保持清醒的判斷能力,這是成為合格法師的必要素質。
但是我發現茉莉閉著眼睛,居然趴在我懷裡悄悄地哭——我的法袍濕了一片,我這可是很多層的法袍,她能哭得我最裡面的襯衣都濕了,看來我確實太過分了,把這孩子嚇得不輕,也對,就算要教育學徒,我也不該變出那種過於限制級的畫面的,我因此陷入了自責。
我沒有多少哄女孩子的經驗,所以我有點焦急,因為雖然我知道我錯了,可我不太擅長讓她重新高興起來,如果我下次買幾支口號送給她,她會不會開心?但是現在我變不出口紅啊!
對不起。我急忙抱住她,摸著她插在我懷裡的頭,輕輕安慰她:別怕,你都知道是假的了,別哭別哭,是老師不好,以後我不這樣嚇你了。
不是!茉莉哭得氣喘吁吁,但是立刻抬起頭來,抓著我的胳膊,大叫,老師,施展幻術是依靠施術者的想像來實現效果的,您以前教過我,幻術很難練,不是因為咒語難以掌握,如何讓幻術效果逼真才是難點,所以您告訴我,幻術多半要結合自己的記憶來施展才能顯得真實……那個東西那麼逼真,老師……您這是經歷過什麼呀,為什麼您會對長蛆的死人頭印象那麼深刻?她一邊哭一邊抱著我,勒得我都快喘不上氣了。

我微微感到驚訝,有些錯愕地抱著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她在為我哭?
茉莉一邊說著一邊抹臉,不過今天她的妝居然哭不花,看來我上次拿水潑她,導致她全部更換了防水妝啊。
好半天我們都沒說話,茉莉很快停止了抽噎,乖巧地站在原地,說:老師,我不去夜店了,您別生我氣哦,我乖乖在家學法術!
“……”
我歎了口氣,沒有,我沒有生氣的,去玩吧沒關係,我沒有反對你去參加你們年輕人喜歡的活動,你們這個年紀就該熱熱鬧鬧地聚會,我並不反對,相反,我覺得那很好。

是啊,那很好的,這個年紀的孩子就應該有豐富多彩的生活,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有各種稀奇古怪但是自己卻無比熱愛的興趣,四處走走,到處玩玩,開闊視野,這樣對年輕孩子來說也是很不錯的。
茉莉抽抽搭搭地抬起頭,看著我:老師……您是不是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
……
我笑了一下:都過去很久啦。
又來了……說得好像您今年是三百歲一樣!茉莉不滿地說,您也才不到三十歲啊,不要給自己的年紀擅自乘以十可以嗎!

唔,是啊,我確實才二十八,但是我不太知道這個數字是否可靠,我也有點懷疑魔導檢測儀器的測試結果,一來我不太記得自己在福利院的日子——這不能怪我,正常人類小孩都記不住自己嬰幼兒時期的事吧?只有精靈可以記住從出生開始的所有事,但通常,他們會選擇性遺忘那些完全不重要的。而我的第一位老師雖然是聯邦的敬業職員,但他的工作內容只是挑選並收養有魔法天賦的孩子,他百分百確認了我的天賦,卻忽略了同時確認一下我的年紀。
二來,在茉莉這個年紀……我確實過著不太願意回憶的日子,而且那段日子我手上有沒有時鐘,所以我根本不清楚我到在那裡生活了幾年。所以茉莉總說我表現得老氣橫秋,這也非常符合人類心理學啊,因為普遍來說,不太舒服的日子裡總會覺得時間格外長,那一直持續到我從第二任老師手中贏回自由。
我並不會介意在一位黑法師手下做學徒,但我很介意在一個立志要為非作歹的黑法師手下做學徒,所以後來,我殺了他。
就這麼簡單而已,黑法師中出現魔王坯子的概率的確比其他種類的法師高,所以他們的學徒有樣學樣,也未必各個乖巧,再加上我的那位老師保持著古代黑法師從天而降抓起孩子就跑的陋習,可想而知我作為他的學徒,並沒有選擇和他一樣的理想也是正常的。黑法師殺死學徒或者學徒反擊勝過老師,這都是稀鬆平常、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事情啊!
看茉莉哭成這樣,我都要懷疑我自己身上隱藏了什麼曠世奇聞了。
可是我覺得那些完全不值一提呀!
生活總要向前看,我現在認識了梅爾,有了聽話懂事的學徒,可以盡情追求自己的學術理想,更不用再時刻準備著防護咒語,防止老師奪走我的靈魂拿去喂魔鬼,也沒有上通緝榜成為大魔王什麼的,這樣的日子我感到特別滿意!
所以過去的事情就不要總拿出來說道了,而且我懷疑茉莉這孩子真的聽了又會小題大做,哭得變成科威特了!這孩子總是在跟我有關的事上過度敏感,難道她的眼裡,她的老師是這麼柔弱不堪一擊?
去吧去吧,好好玩。我說,這是命令,好好玩。
……那老師您今晚在這裡休息吧!茉莉抹掉眼淚,很快又恢復成一個平靜乖巧的……額,食人魔。

不對!茉莉走到門口,我忽然想起被打斷的事情,去可以,但是你要先學這個咒語。這個咒語是專門用來檢測性病的,如果你遇到了真的很想上床的物件,記得先對他或者她用一用,噢,還有這個……這個是深淵生物偵測法術,萬一你的上床對象是個偽裝的魔鬼……”
光明神在上!這片大陸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魔鬼了!老師,現代社會誰會想不開召喚魔鬼出來玩啊!那玩意對現代人來說就像光明神的腳氣——誰知道到底有沒有啊!茉莉再次尖叫。

有的!我不是說光明神的腳氣,我是指魔鬼……
我閉上嘴巴,因為最近我頻繁意識到,我從我第二任老師那裡學來的一些常識,恐怕確實不適合文明法治的現代大都市,畢竟當年我們的法師塔在一個鳥都不願意來下蛋的深山裡。
好吧。我說,但是性病偵測你得學。
老師……您聽說過避孕套嗎?茉莉問得充滿絕望,而且,您的學生也不是滿腦子都想著上床啊,您半夜來到我家,居然就開始跟我聊這種少兒不宜的話題,您的學生真的只是單純去和以前的同學喝酒唱歌聚會啊!

……
原來生活混亂腦子裡想法污穢不堪的其實是我???
去吧,玩得開心些。最後我只能這樣說。
老師……要不您跟我去?茉莉眨巴眨巴眼睛,問我。
不了。我拒絕她,不過我又想了想,改天……約梅爾一起去?茉莉說得對,我現在是生活在大都市里,我不能總是與現代社會格格不入還引以為榮,那樣下去我會變成一個性格古怪沒人喜歡的老法師的!
嗯,改天約梅爾一起去吧!就不和茉莉這幫年輕孩子摻和了。


37
之後茉莉就出去玩了,她應該是一夜都沒回來, 因為半夜我沒聽到任何異動。
……, 在茉莉家睡得也很舒服……
……
話說回來,茉莉家客房的床真軟, 以後搬去梅爾的塔里,我也要弄個這麼軟的床睡……

怪不得這些年輕孩子總是嚷嚷著起床困難症, 我最開始還以為真的是個新型疾病、流行於現代化程度高的大城市呢,結果我發現, 根本就是因為床太舒服, 所以不想起來上班而已。比起工作,躺在可以凹進去的柔軟大床裡打滾, 確實超級棒啊。
……按說我並不討厭上班的,以往我去研究院都還覺得不錯,今天我是第一次感覺很不想出門,我特別想留在茉莉家,數一數我新買的材料,哦對,我還得回公寓收拾收拾東西,雖然少, 但也不是什麼都沒有,法師也需要生活用品啊, 我又不能憑空用法術刷牙。但我真的完全不想去院裡看五星老頭啊!以前可能是因為家裡沒有實驗室,所以才喜歡去院裡……現在……
我估計我就快要和茉莉一樣去做助手了吧?這又是對意志力的極大考驗,我得全力控制自己別因為主管法師的愚蠢專案而生氣炸掉整個研究院!
比如去年院裡最盈利的項目——會釋放魔法電流的按摩棒, 我一直搞不懂銷量為什麼那麼高,用會放魔法電流的按摩棒按摩更舒服嗎?廣告還說,絕對不會對身體造成傷害,杜絕擔憂,不必小心翼翼,難道魔導科技的出產的按摩棒會電壞皮膚?
搞不懂。
唉,我忍不住支起下巴,坐在窗口望天,也不知道梅爾那邊準備得怎麼樣。
我把梅爾那套法袍疊好擺放整齊,不過穿完襯衣我意識到我沒帶自己的法袍,所以只好又拆開,拿出內袍套上,外面裝飾性的幾層我就不穿著去了,五星老頭也沒有必要穿得那麼隆重去見啊!
我穿戴整齊,想去敲茉莉的門看她回沒回來,結果我竟然發現茉莉剛進客廳,拎著兩袋早餐。
老師早!
她朝氣蓬勃地跟我打招呼。
不過我還是一眼識破了她:茉莉,你是昨晚都沒睡,現在才回來吧?
嘻嘻……”茉莉吐了吐舌頭。

別總喝醒神藥水,那不會讓你的疲勞消除,只是會讓你在短時間內感到清醒,等藥效過後,你的困倦甚至會加倍,長期這樣對身體不好。我說。
因為昨天玩得晚了點……”茉莉說,以後我會注意啦!不是每天都是同學聚會啊。
也對。我點點頭,不過,你從學院畢業真早。

茉莉現在也才剛剛到能夠開車的年紀,她不僅入學早,畢業也超快,而且她畢業於皇家魔法學院,那是隸屬于聯邦的知名魔法學院,有著幾千年的輝煌歷史,在奧斯蘭特聯邦還是帝國時,皇家魔法學院由一位英明的先王創立,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時代真的非常落後,魔法學院一般只有貴族上得起,而從皇家學院成立之後,平民中的法師才開始越來越多,這才使得奧斯蘭特在往後的歲月裡成為第一魔法國度。
因此皇家魔法學院在現今也鼎鼎大名,唯一的弊病就是,他們常常因為誰才是第一魔法學院這個問題,和雷納雅若學院拼命掐架……人家雷納雅若學院明明還有騎士院、機甲學院、工程學院、音樂學院等等數不過來的分院,是綜合性大學,我不明白皇家魔法學院為什麼一直這樣小心眼兒,使得去年我不得不把那個雷納雅若的畢業生換到其他法師手下,因為茉莉一見到他就要冷嘲熱諷,管人家叫大陸第一書呆
茉莉把熱騰騰的早餐遞給我,一邊問:老師,您是哪所學院畢業的?
啊,這個問題上,我根本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地方。
我只是一所普通學院的學生,雖然本部是位於聯邦東南的真理聖堂,但是我畢業於分院,分院只是掛名,學術水準天差地別……真理聖堂鼎鼎大名,是位於銀心要塞的理論魔法最高學府,據說掌握著全大陸百分之九十的知識,不過……”我忍不住攤手,我們那裡叫做真知修道院,建築很古老很好看,但……也僅限於建築好看。
……”茉莉撇嘴,發出奇奇怪怪的動靜,直到我的目光嚴厲起來,她才收起惡形惡狀的姿態,恢復一個法師該有的優雅,她問我,您為什麼去那裡上學?我估計,您去都能直接當院長咯!
很簡單啊,我入學的時候已經十六歲了,早就超過了許多知名魔法學院的最高入學年齡,如果還想上學,就沒什麼可以挑選的了。
那您可以不上嘛……”
額。我歎氣,聯邦安排的,沒有學歷的話不能考研究院。

茉莉掐著自己的脖子,露出猙獰的小鬼臉,我拍了她的腦門一下,她又立刻坐好,乖乖吃飯。
我知道茉莉一定是踩著最低入學年齡進入的皇家魔法學院,很多一流魔法學院允許十一歲入學,一般最高不允許超過十四歲,而我在那個年齡段,正好跟在第二任老師的身邊。
吃完飯,我們可以一起去上班了。
好!茉莉立刻說。

晚上回來記得收拾你的東西,很快我們要搬走,具體時間還沒定,不過也就這幾天。我說。
茉莉一呆,問:我?您的意思是我要搬去和您住?您的公寓住不下我們兩個吧,不如您搬過來。
不,我們都要搬去梅菲斯特的法師塔。我笑著回答,公寓的確無法住下我們兩個,所以以前沒辦法讓你和我住,但現在有塔了,你就得搬過來跟老師住了,直到你學業合格,可以出師自己建塔為止。
哇!茉莉歡呼,那我可以和老師生活一輩子咯!

——
我忍不住甩手給了茉莉一巴掌,她捂著腦門,委屈地看著我。我訓斥道:你這是什麼態度,你得有超越老師的信心才行,這要是在古代黑法師手底下,你這樣的學徒沒兩天就丟去喂給魔鬼了。
“……
幸好您不是古代黑法師……”茉莉狡辯,有個厲害老師多棒啊……我才不要急著出師……”

…………
這個小惡魔,我真是毫無辦法,我能怎麼辦,我又不能拿她去喂魔鬼!就算真那麼做,我也懷疑這丫頭會把魔鬼折磨得對主位面產生絕望!
因為研究院在中心城區,所以那邊當然有魔導傳送器的定位點,魔導傳送也是需要建立雙向連結的,並且基站並不算物美價廉,因此魔導傳送並非全國覆蓋,浮空機車、空軌和私家車才是更常見的交通工具。不過都城的傳送器會多一些,尤其往中心城區走,會很便捷,以往我去上班都是傳送過去,然後步行一會兒算是運動,茉莉這孩子居然說要開車去,魔導傳送儀器是可以傳送私家車的,只是——
茉莉,你這樣不運動還總熬夜,非常不健康,你會變成一個肥宅法師的!我說。

這是我從網上學來的熱門詞,死肥宅——聽說年輕人都怕變成這個。
果然,茉莉立刻乖乖聽我話,和我一起步行去坐魔導傳送器了。
比起一個拿肥胖威脅我走路、還強迫我學習性病偵測咒語的老師,我寧願您還停留在傳奇年代。茉莉嗚咽。
在走出魔導傳送器後,路邊一個大廈外牆的電子螢幕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那上面正在播報新聞——
茉莉悄悄趴在我肩膀上:哇,老師,您上鏡了!
我頓時大驚失色,那是我在國會大廈火燒電子人的畫面!天哪,我飛得那麼高,記者是藏在哪裡了,把我拍得那麼清楚?我看那簡直是貼著我拍的,連袖口上的繡花都拍下來了!不過隨即我立刻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還好,我沒有遺失過去的戰鬥習慣,一層黑霧籠罩著我,使得辨認我的臉成為一件極大的挑戰。
主播也正在說:“……昨日峰會遭遇雇傭兵自殺式襲擊,情況一度危急……關鍵時刻,一名黑法師挺身而出,他獨自一人迎戰幾十名電子人雇傭兵,絲毫不落下風,乾脆俐落地將意圖危害人民群眾安全的邪惡勢力粉碎當場……”
哇,老師,您可真酷!茉莉悄悄說。

“……雇傭兵安裝在大樓上的定時炸彈被這位敏銳的大法師發現,直接扔上了天空,現場民眾絲毫沒有被傷害,因此不少民眾在事件結束後,仍然以為是會場在放禮花慶祝……”
……還好,我丟的電子人屍體完全沒有砸到人。
“……這名黑法師在戰鬥中使用了著名的操控邪影法術,因此各方人士懷疑是大法師梅菲斯特麥德森閣下,只不過,根據現場官員的報告稱,大法師麥德森閣下在當天的與會名單上,而這名黑法師卻是從外部出現,並非由峰會會場內部走出,因此,該黑法師是否為麥德森閣下仍有待查證,目前我台記者仍未能與麥德森閣下取得聯絡……”
……我抽了一口氣,是啊,我忽略了這個問題,梅爾當時在會場裡,萬一會場裡有人給他做個不在場證明,那我就要遭殃啦!
話說回來,那個法術叫影舞,不叫什麼邪惡操控啊!唉……記者的職業素養啊。
“……魔法議會議長雷諾接受採訪稱,這名英勇戰鬥的黑法師並非麥德森閣下,但他拒絕透露法師的名字……根據現場報導,這名黑法師還使用了著名的黑魔法——地獄火,這一法術由古代影月神殿的神官發明,時至今日,在神殿內能夠一次點燃如此規模的地獄火,也實屬罕見,十幾名電子人全部被火焰吞沒,場面非常驚人……北方影月神殿目前並無神官在聯邦境內活動,因此,我們懷疑,這位黑法師極有可能是十幾年前那……”
我看到電視上的地獄火時,簡直腦子裡一片空白,那火焰裡還時不時露出冒煙的烤糊電子人,使得電視轉播不得不打上馬賽克,(茉莉在我身邊發出奇怪的歎氣聲)不過幸好雷諾沒有說出我的名字,我搞不懂雷諾是在幹什麼,他可能是想保護梅爾?那他應該直接大聲說出我的啊!畢竟地獄火燒烤電子人,看起來十足十的邪惡,如果雷諾為了梅爾的名望而供出我,我也不會在意,比起來,我也寧願是我被當成壞蛋黑法師通緝,而不是梅爾!對,我得告訴梅爾,不要替我扛著了,連地獄火都被拍到了,我不希望梅爾的名望毀於一旦!
“……本次襲擊據推測同樣是曙光聯盟在幕後指使,但該組織發言人目前並無回應……”
啊,又是極端反魔法組織?
“……據聯邦分析專家結合新星之盾路斯恩隊長的戰報總結,分析稱,曙光聯盟幾次行動,可能是意圖破壞峰會,刺殺與會的知名法師,製造敵對魔法的情緒,大法師梅菲斯特恐在其名單榜首……”
什麼?果然是沖著我的梅爾去的?!
看起來,是有必要找個時間,讓這個所謂的曙光聯盟再也看不見明天的曙光才行了!
就算因此被人知道我是黑法師,又能怎麼樣!
茉莉的尖叫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有人來抓我呢。
老師!您太酷了吧!茉莉的眼睛裡簡直在放光,她尖叫完,壓抑著激動的聲音,老師!您什麼時候公佈啊,到時候,啊,不行……您不能公開,您要是公開了,會被粉絲淹沒的,您這麼溫柔,根本不懂得拒絕啊!但是……哎呀,這樣不能高調宣佈我就是您的學徒,好難受啊!
茉莉的表情看起來……額,就像去年她的男神剛出道,還不夠紅的時候,她那種即希望男神快速紅得人盡皆知,又因為獨佔欲作祟,不希望男神紅起來的複雜心情。
……茉莉,你是不是搞錯了,你老師要是公開,得上通緝榜吧?到時候你就變成危險黑法師的學徒了啊!
老師……噢,我不行了!茉莉尖叫,我要把這段視頻下載下來!來回舔十遍,不,一百遍!什麼男神,統統都沒有您帥!我的老師宇宙第一帥!
天哪,我扶額,這學徒八成是瘋的!


38
我們一進研究院,我還沒走到辦公室, 忽然看見(我最不想見的)五星老頭耀武揚威、氣勢洶洶地朝我沖過來, 他一路小跑到我面前,渾身的肉把那身禮服繃得緊緊的……怪不得梅爾會覺得難看, 仔細看過五星老頭穿這個衣服,我回去之後也很想把這套禮服丟掉!
哈哈!被我發現了!五星老頭得意地說。
什麼?
我立刻警惕起來, 絕對守護和瞬間移動都壓在舌根下,隨時提防著會有警衛撲過來, 五星老頭是怎麼發現我的?難道我平日裡居然低估了他, 他一直是在用自己豐盈的肥肉掩飾內在高深難測的魔力?我的身份連新聞記者都沒有挖到,他怎麼會知道?完了, 如果被五星老頭拿去加油添醋,我的黑法師身份肯定會被定性為潛力股大魔王,聯邦會正式通緝我,我也沒有做過絞殺半獸人、拯救邊陲百姓這樣的壯舉,肯定不能被塑造成正面黑法師形象,所以……
你還想騙我!你和雷諾早都分手了!哈哈哈!他的手指伸到我的鼻尖前,我簡直能看清上面的手毛,卷的。

……
我覺得這樣大起大落很考驗定力啊!天知道我剛才差一點考慮滅口……咳咳, 不是……是考慮逃跑。
茉莉沒憋住,噗地一聲笑起來。
我沒有責怪茉莉, 因為我自己也有點想笑,五星老頭一直在陰謀算計上學分修不滿,先是使用過各種蹩腳手段挑釁雷諾, 還把對我的態度堂而皇之地擺出來,搞得雷諾有事沒事就修理他一下,在研究院的各種專案審批、財政審核上嚴苛地打壓,氣得五星老頭一年比一年胖。
唉,這就是魔法不行、政治手腕也不夠行的下場吧。
五星老頭惡狠狠地看著我,揚起下巴,似乎頗為滿意,他可能是以為茉莉是在迎合他,因此他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現在好了,西普林斯,再也沒人能給你撐腰了,你等著瞧吧,哈哈!怎麼,難道你還不知道雷諾早都把你甩了?就像扔掉一塊抹布!一個可憐巴巴的小院士,自以為得到了高高在上的議長大人,還恬不知恥地以為那是愛情,然後就不把研究院的掌事副院長——我,放在眼裡!結果呢!哈哈,他昨晚在電影院和大法師梅菲斯特深情告白,都被拍了照片傳到網上去了!
咦?
……這怎麼說,網路謠言嗎?雷諾哪跟梅爾告白了,他要是真告白了,就不是變羊了,估計會變成烤全羊吧。
我不禁目瞪口呆。
五星老頭明顯被我的表情取悅了,他得意地掏出手機,那上面……額,還真就是一隻雷諾綿羊。
哈哈,而且麥德森閣下拒絕了他,哈哈哈哈,看看,一代議長,被當眾變成綿羊,這要是我,我都去跳樓了哈哈哈哈——而你,你的議長大人寧可被大法師梅菲斯特變成綿羊,都不肯和你在一起,噢,雷諾議長這真摯的愛情多麼感天動地,可惜,不是跟你啊!哈哈哈哈哈!
……對不起雷諾了,居然害你變成羊還被拍照上傳,電影真的是害死人,不然梅爾不會那麼衝動,只是……我同時意識到,跳個樓就能摔死,五星老頭你是真的不會緩落術嗎?
天哪,不會緩落術的法師。不會緩落術的法師?不會緩落術的法師啊!!!
幸好這不是我的學徒,不然我肯定拿地獄火給他消毒殺菌,不會緩落術還有臉刷社交網站!
我回過神來時,五星老頭得意地笑著走了,扔下我和茉莉站在原地,茉莉憋笑憋得已經渾身顫抖,就像一個開啟靜音調成振動的手機,嗯,之後她也的確掏出了手機,登錄自己的社交帳號,告訴我,雷諾變綿羊的照片確實鋪天蓋地到處都是,而且已經是熱搜第二名了,第一名……唔,第一名是我。
視頻裡的黑法師身邊燃燒著漆黑的魔火,黑袍飄舞,火焰裡是不是有燒焦的電子人在慘叫抽搐。
好在我沒露臉。
哇,議長閣下變成綿羊之後,人氣居然不降反增!茉莉驚呼,大家都說綿羊議長好可愛,好想抱!
……變成羊的雷諾確實可愛。
肉嘟嘟的,毛白白軟軟的,一雙眼睛瞪得又圓又大,在原地急得轉圈圈,還張開嘴巴發出咩咩咩的聲音……
……到哪裡能買到一隻羊呢?
哎?茉莉歪頭,買羊的話,要去農莊或者鮮活農產品批發市場哦。
不是……我不是說屠宰的肉羊,我是指乾淨可愛的、拿來當寵物養的羊。
天哪!老師,這年頭誰會把羊當做寵物哦!茉莉看著我,如同看到五星老頭脫衣跳舞。

……所以,這年頭你們都是拿魔法原材料當寵物的?羊多可愛,而黑寡婦毒蜘蛛可愛嗎?雖然它也毛茸茸,但毛茸茸的羊會讓人想親親抱抱,毛茸茸的巨型蜘蛛只會讓人汗毛倒豎,忍不住發出生理性尖叫,這兩種毛茸茸的差別可大了去了。
過了一會兒,院裡跑腿兒的助手拿來一份調令給我,茉莉接過來,道謝:謝謝幹事。
那名跑腿兒助手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老師……人家是院裡的行政幹事,不叫跑腿兒助手……”
可是幹事不就是幹事兒的?所以,還是跑腿兒的。我說。

茉莉歎氣:您說是跑腿就是吧……老師,完蛋了,您真的變成助手了。
我拿過來一看,唔……好吧,我早都猜到了,上面廢話了一大堆,仔仔細細地數落了我炸掉研究院實驗室的罪過,用詞特別嚴厲,仿佛我是炸了半個聯邦,而不是區區一次實驗事故……還是所有人都沒受傷的實驗事故!然後上面寫,我和我的助手,現在都是助手了,我們要去給新來的一位院士做助手。
新來的這位法師叫亞摩斯,聽說非常受五星老頭的器重。
天哪老師!茉莉把一套助手服遞給我,悄悄說,您可千萬別在主管法師面前喊五星老頭這種綽號,萬一那傢伙告黑狀呢!
可是,他不就是五星老頭嗎?

茉莉充滿絕望地說:人家的職位是掌事副院長……”
好吧,原來我一直都沒叫對,不是五星老頭啊,是事多副院長,但我覺得五星老頭叫起來更順口啊。
我點點頭,然後很快,我的其他助手也都來了,他們沉默地看著我,科威特明顯哭得眼睛像核桃。
走吧。我對他們說。
我的助手們乖乖跟我去新的實驗室報導,期間沒人說話也沒人玩手機,搞得我還以為我是帶隊去參加葬禮呢,他們有什麼好沉默的啊,我以前教過他們很多有用的知識,他們絕對會比其他助手表現好,新的主管法師一定會對他們讚不絕口,保不准還能加薪升職。
我聽到身後有很輕的竊竊私語,似乎是科威特在和旁邊的人說話:“……什麼器重,還不是爬了五星老頭的床……”
天哪……你怎麼也開始叫五星老頭了,別給菲爾德閣下添麻煩啦……”

我一回頭,他們齊齊露出笑臉——那種非常標準的、在勸死者家屬節哀時才會露出的安慰性笑容,搞得我都不忍心訓斥他們了。
到達實驗室之後,我們發現那名叫亞摩斯的法師沒有來,很快一名實驗組的跑腿兒……額,幹事來通知,主管法師有事來不了,助手們可以先行在實驗室裡進行材料的處理等事務。
科威特尖酸刻薄地說:估計是下不來五星老頭的床了,難以想像,那胖子有這麼好的腰力嗎。
我這次乾脆果斷地丟了一個禁言,身為法師,怎麼可以用這種污穢不堪的思想來看待問題?
因為這是新實驗室,根本沒什麼好處理的材料,所以我抽查了他們的咒語,尤其是科威特,這孩子在禁言狀態根本一個火星都憋不住來,讓我著實很生氣,禁言了就不能釋放咒語,這種法師,你是歌手嗎?靠嗓子吃飯?要不要我送你去選秀?
咒語一個個不過關,說起吃飯,他們倒是興高采烈,差點手舞足蹈,還集體拉著我去研究院的餐廳吃飯,以前我在做實驗的時候根本沒有固定午餐時間,他們都是訂餐來吃,我懷疑他們拖我去餐廳根本不是因為終於變勤快了不再宅著訂餐,而是因為我在餐廳沒辦法考他們法術。
呵,真以為這樣我就沒辦法繼續考核?
我給所有人下了一個強力粘合咒語,他們的雙手此刻貼在自己的褲線上無法動彈,如果想要吃東西,就得使用懸停法術精確控制餐盤去打飯,還得使用魔法把食物弄進嘴巴裡,哪一個膽敢吃得滿臉都是,回去立刻佈置額外的作業!
他們一個個哭唧唧,排著隊,慷慨赴死一般去打飯。
這時,餐廳的大螢幕忽然開始播報午間新聞。
除了峰會圓滿落幕(那可真不錯,梅爾不用再受折磨了),又說了關於雷諾議長被當眾變成小綿羊的話題,出乎我的意料,議長變成綿羊真的讓雷諾人氣大漲,居然連民調顯示的支援率都上漲了。
看,果然大家的審美還是正常的,毛茸茸的綿羊就是可愛啊。
“……此外,還有一轟動性消息,日前大法師梅菲斯特麥德森購買了位於都城聖光城的一處高檔社區全部樓盤,分析人士本以為這位傑出的法師即將進軍房地產行業,誰知今天淩晨,早起晨練的市民發現,那處社區的樓房竟然被全部拆除,整個社區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一座高塔憑空出現,而半夜時周邊居民和巡邏警衛均未曾發現異響,這座高塔在昨天傍晚還毫無蹤影,誰也不知道這位傳奇大法師是如何在一夜之間修建了一座如此規模的法師塔……”
“……
有關專家在此通過本台進行科普,法師塔是一種獨特的建築,不同於一般的水塔、電視塔等普通建築,法師的高塔是一種蘊含魔力的特殊建築物,甚至可以被當做法器來看待,因此,魔法議會的議長雷諾閣下提醒各位市民,梅菲斯特閣下的建塔許可是政府批准的,請各位市民不要因為好奇而去硬闖一位法師的法師塔,尤其是請粉絲保持理智,因為擅闖法師塔可能會遭到來自塔防禦體系的攻擊……”

哇!我不禁高興得露出了笑容,梅爾已經把塔準備好了啊!
那估計這兩天就可以搬進去了!
“……記者發現,一靠近法師塔周邊區域,所有拍攝儀器均失靈,因此記者只能為大家口述這座法師塔的壯觀景象,這座塔雖然沒有都城的摩天大樓高大,但這畢竟是屬於傳奇大法師梅菲斯特的個人房產,在寸土寸金的都城,擁有一座如此宏偉的高塔,大法師此舉也是相當任性……高塔整體呈黑色,目測是一種亞光的魔法石材建造,窗口與大門均有華麗的雕花,可能雕刻的是某種魔法生物,但記者並不認得此種生物……”
“……
目前各界人士均向大法師遞出拜帖,希望登門慶賀大法師喬遷之喜,不過目前該塔尚無訪客進入,所有人在進入法師塔週邊領地後,均會觸發防禦機制,目前已知塔週邊防禦法術會導致誤入者嚴重迷路,手機導航和地圖失靈,空中和地面都無法抵達高塔……”
“……
根據網路傳聞,日前大法師梅菲斯特拒絕了雷諾議長的求愛,並將他當眾變成綿羊,是因為大法師已經有了心上人,這座高塔也是為愛人所建,但由於事發時大法師身上帶有某種反拍攝的防護法術,我們目前仍然無從得知這名傳聞中的傳奇大法師愛人究竟是誰……本台記者將會持續跟蹤調查……”

茉莉張著嘴巴,我忍不住拿起一顆草莓塞了進去,她機械性地咀嚼,草莓汁都順著嘴角流下來了,再加上她最近喜愛的血腥妝,讓我有種正在給食人魔投喂人肉的錯覺。
茉莉!
“……
……這婚房也太……”茉莉一個激靈,說道,老師,今晚我就回家收拾好行李!

我點點頭,茉莉似乎非常雀躍,這孩子樂得都開始哼歌了,而我驚訝地發現,她的懸停魔法非常到位,湯汁菜汁半點都沒撒,而且吃得也很愜意,她還會精准控制肉湯飄起來,變成一行小水流,飛進她的嘴巴裡。
比起其他幾個撒得到處都是的助手,還是我的學徒最棒了!
……話說回來,我家梅爾超厲害!建塔又快又好,連防禦系統都搞得差不多了,這兩天就能帶著她一起搬進梅爾的塔了!


39
直到下午,那位新的主管法師也沒有露面, 所以我有了大把時間考核這些孩子, 我反思了一下,在教育問題上我確實過於嚴苛, 我不應該一味強求他們,這樣反而可能導致逆反心理, 所以我換了一個方法。
我讓他們拿出手機,然後告訴他們, 今天下午他們可以隨便玩, 但是唯一的要求是:禁止任何肢體觸摸。
助手們集體倒抽一口氣,那聲音整齊劃一得讓我懷疑他們是不是練過。
最終, 只有茉莉和科威特成功了,茉莉在練習了兩個小時後,成功地完全背著手打開了小說,津津有味地看起來,這雖然有點投機取巧的嫌疑——畢竟看小說需要好久才翻一頁,但她看得很投入,而我觀察到,她沉浸在劇情裡之後還能保持手機平穩懸浮, 這也算值得鼓勵了;科威特比較慘,我猜他可能試圖操作流覽器, 不過沒操作好,打開了手機網購頁面,上面是一條五彩斑斕的女士內褲。
全體哄堂大笑, 科威特臉紅得像交通信號燈,拼命解釋這並不是他買的……可是由於緊張,他怎麼也關不掉這個頁面。
下班之後,我就有點後悔了,因為茉莉掌握了這個技能之後,就開始邊走路邊吃東西邊看小說,她雙手分別拿著飲料和三明治,用魔法鎖鏈勾著我的袖子,另一頭拴在自己腰上,然後手機就懸浮在她面前,她一邊看還一邊哈哈大笑,渾然處於忘我境界。
我默默地看了看面前一人粗的樹,又回頭看了看茉莉潔白的腦門,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帶著她繞開了。
算了……看在她是在用魔法看小說的份上,就不要折騰她了。
把專心致志的茉莉送上魔導傳送器,我也長出一口氣,回自己的公寓收拾東西。我剛一進門,就聽見我的手機正在拼命地叫,嚇得我以為屋子裡藏著魔鬼或者茉莉。
大法師,您是去屠龍了嗎?接個電話能導致您屠龍之後逃跑失敗,被龍皇率領龍騎兵就地燒成灰?
——
我剛一按下接聽,安吉拉女士冷冰冰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我急忙向她道歉:請您原諒,我經常會把手機忘在家裡。
您手指上那是空間戒指吧,還是我誤會了,那其實就單純是個婚戒?安吉拉女士挑眉。

……
我非常的抱歉……我低頭看了看那枚精緻的戒指,一時還不習慣擁有一枚空間戒指的感覺,畢竟以前我以為這輩子都買不起呢,以研究院院士……額,助手的薪水來算,我這輩子都不退休,大概可以買四分之一這個戒指,帶進墳墓。
我長話短說。安吉拉女士的臉色看上去相當不好,她似乎正在野外,信號有點斷斷續續,而且看起來像某處光線不太好的林區,這顯得她的臉色更加可怕了起來,我聽說你們研究院的那個肥佬把你降職成了助手?
是的。我點點頭,安吉拉女士的消息真是相當靈通啊!

哼。安吉拉女士挑眉,辭職吧。
額,不可以啊,我在研究院的就職合同還沒有到期,而且畢竟是聯邦出錢供我念魔法學院……”

安吉拉女士煩躁地揮揮手:閉嘴閉嘴,別管什麼狗屁合同了,明天讓路斯恩去元帥那裡打個報告,把你調到我這邊,先掛個兵團軍事法師的職好了,不然掛新星之盾的軍銜也可以,那邊錢多,反正你也很能打,你自己選。
我想了想:唔,那麼去新星之盾好了。
安吉拉瞪著我,眼神犀利,看得我有點發毛。
成。安吉拉沒說什麼,又揮揮手,兩個禮拜吧,我回去,然後你和梅菲斯特需要跟我出一次外勤,峰會現場拿地獄火燒電子人的彪悍法師就是你吧。
……果然安吉拉女士又發現了,她的雙眼仿佛就盯著犯罪分子跑,不愧是一位傑出的監獄長,不過我本以為她會使用邪惡這類的字眼……彪悍…………感覺聽上去很不法師。好在,看樣子安吉拉女士沒有抓我去關的意思,而是決定繼續要我幫忙。
我追蹤到了那夥電子人的一個秘密基地,回去後我再和你細說。
好,我知道了。

我還沒說完,她那邊信號就斷掉了,看來真的是蹲在深山老林裡啊,這幾年手機信號覆蓋得特別好,甚至去矮人的礦坑都能收到信號,各大手機廠商因此推出矮人專用機型,賣得非常火爆——人類在享受上比矮人族精緻得多,雖然矮人掌握遠端通訊科技比人類早,但他們的產品設計實在糟糕,經常會有人誤以為矮人很窮,但實際上他們守著礦坑裡的晶礦,富得能隨便買一噸手機丟著玩。
正好,本來我也要去解決掉曙光聯盟,現在有安吉拉女士的支持,這趟旅行沒准還能公家報銷,算作出差,不僅可以解決掉煩人的極端組織,還可以解決我捉襟見肘的財政問題。
安吉拉女士真是仁慈和善。
……
在我收拾好東西,脫衣服上床睡覺的時候,梅爾的渡鴉魔使出現在窗邊,開始敲我的窗子,我打開窗,放他進屋,一進來梅爾就撲到我的肩膀上,興奮地跳著,對我說:西佩,明天就可以搬來塔里啦!
好快!我忍不住讚歎,太好了!
你早些休息啊!梅爾說著,讓他的魔使蹲在了我的床頭,我把渡鴉放在這兒,明天一早就能給你領路了!
我不會迷路的。我忍不住笑著說,你的法師塔就像黑夜裡的啟明星,對我來說非常耀眼,怎麼會迷路?

固執的渡鴉撲扇著翅膀,爪子扒拉著我的頭髮,賴在我的枕頭上不肯走,梅爾說:我就只占這一塊巴掌大的地方!
他聽上去無限委屈,我的眼前不知怎麼就浮現出影子正在跺腳的模樣,只好摸摸渡鴉的頭,說:好吧,就這塊地方是你的了!
我說著,故意很嚴肅地用手指在枕頭上畫了個圈,把渡鴉圈在裡面,梅爾歪著頭,非常配合地說:謝謝尊貴的法師閣下收留我!
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爬進被窩,撫摸著渡鴉冰涼的背部,我對臉頰邊的渡鴉說:晚安,大法師梅爾。
晚安,我的西佩。梅爾的渡鴉蹭了蹭我的額頭,在我閉上眼睛之後,一直到我睡著,我並沒有注意到梅爾什麼時候收走他的精神力,因為我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
清早,我一睜開眼睛,還沒坐起來,渡鴉就發出一陣清脆帶著金屬音質的鳥鳴,跳到書桌上,沖我叫道:早安西佩!
早,梅爾。我摸摸渡鴉,不由得懷疑,梅爾不會一晚上都把精神力留在這邊吧?

我穿戴整齊,最後一次確認沒有遺漏什麼東西,我把門鎖好,鑰匙放在了公寓管理員的視窗外,因為有點早,他還沒上班,我想,我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天氣好得不可思議,梅爾的渡鴉在我頭上盤旋,從他飛翔的姿態我明顯看得出,梅爾相當喜悅。
我也是啊!
梅爾,你要吃什麼早餐嗎?我問。
嗯,好啊!你買你喜歡的就好,我想我也會喜歡的。梅爾喜滋滋地回答我。
於是我順手買好了早餐,坐了一次傳送,進入東城區,然後在準備換乘空中輕軌的時候,我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問題——堵車限流了!
空軌站的大廣播一直在迴圈播放:“……我們抱歉地通知您,由於乘客流量過大,空中交通採取流量限制措施,請您耐心等候……”
我探出頭,地面的道路也堵著,漫天的浮空機車飛得比剛學漂浮術的學徒還慢,這讓我非常費解——都城的道路交通規劃可是世界一流,堵車真是一件罕見的事,連去年國慶時聯邦的皇室吉祥物們與光明聖殿的聖主、大祭司一起遊行時,都沒有堵成這樣。而這個時間段,峰會結束了,但還有點娛樂明星在閉幕儀式上獻藝,堵車也應該是中心城區堵,為什麼往東區的路塞得像沙丁魚罐頭?
我旁邊的一個乘客正在和他的同伴說話:“……知道嗎,那可是法師塔,不是擺個樣子的,是貨真價實的、有魔力的塔,多神氣啊!我可得去看一眼長啥樣……”
……
這是原因?不會吧。

我和梅爾沉默地站在人來人往的空軌站裡,面面相覷,相對無言。
原來對於大城市的人來說,法師塔很罕見嗎?梅爾迷茫地問。
我仔細想想,確實,從未聽說哪位法師在都城建起一座塔,一來都城地皮貴得嚇人,而切……
“……
現在有能力駕馭一座高塔的法師可不多見咯……要我說這邪影操控者可真是厲害……”乘客們交頭接耳,絲毫不為堵車煩惱,反而興奮無比。

“……哎,你們說他看上的人是不是得比他還厲害?
切,反正不是你!
“……
我不管!就算男神心有所屬,他依然是我永遠的老公!

梅爾:“……”
我摸摸渡鴉的頭:習慣就好,現在的年輕孩子都這麼熱情。
也對,現代的法師已經很少有人能擁有一座法師塔了,這勢必被當做一大奇景,我到覺得未必是因為其他法師的魔力不足以掌控一座塔,恐怕得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網路運營商沒辦法給法師塔拉網線啊!所以,茉莉可能是不知道這一點,所以才興高采烈地跟我搬過去的吧……
除了個別著名法師擔任學院魔導師,可能會擁有一座自己的塔,剩下的也就是一些寥寥無幾的隱居法師,帶著孤零零的塔藏在深山老林,比如我老師那種,暗中蟄伏意圖做點驚天動地大壞事(未遂)的法師。
也有個別在抱怨的:這都快趕上天王歌星開演唱會了……不就一個法師搬家?
我的天?你以為那是哪個法師?邪影操控者啊!

我忍俊不禁,渡鴉顯得稍稍有點不好意思。
梅爾:“……”
又過了一會兒,梅爾忽然說:西佩,你快點來……”
他聽上去非常焦急,而且聲音裡有壓不住的煩躁和惱火,我急忙摸摸渡鴉,但是這並不能安撫他,梅爾很快自己給我解釋:又有討厭的政治家來了,而且還是首相領過來的,我又不能把他們打出去。
……梅爾最不會應付那些政客了,我一邊安慰他,一邊試圖尋找其他方法趕過去,但梅爾忽然嚴肅地說:西佩,我能把那個五星老頭丟出窗口嗎?他在我們的塔里口出狂言。
……那傢伙平時說話確實經常像中了腦殘……額,不是,混亂咒(我怎麼會學起術士們的叫法了)。
不可以!我嚇了一跳,那個老頭不會緩落術!
天啊!梅爾的聲音變得異常尖刻,不會緩落術?不會緩落術的法師,我的天哪!我……”

我聽得出,梅爾以驚人的毅力把髒話和很多不雅修辭(可能包括惡咒)吞了回去,有氣無力地請求我快點來。
……剛剛搬進新塔,不能就鬧出人命啊!我並不希望看到一個拍扁的五星老頭趴在我家窗戶下面,那場面一點都不好看!
我看了看,沒辦法,我怕是要使用傳送法術了——都城是禁止法師擅自無故施展高階法術的,一些低級魔法可以隨便使用,比如渴了給自己來個水球潤潤嗓子,但如果咒語級別超過規定,立刻就會觸發警報,整個都城各個區域都有警報,和監控攝像頭一樣的普及,所以我必須謹慎地施法。
定位梅爾的塔非常容易,我說過的,它就像黑夜裡的孤燈,即使不用雙眼去看,臉上都能感受到燈光的溫度。
再一睜眼,我已經站在一座高塔的臺階上。
這座塔比起摩天大樓,的確並不算高,但法師塔是一個法器,並非只是容身的房屋,這座塔從基座到高聳的尖頂,每一寸都流淌著梅爾精純而美妙的魔力——這座塔是活著的,它擁有大法師梅菲斯特本人的意志,是他精神力的延伸,每一個雕花以他的思維為藍本雕刻,每一個防禦護符都遵從他的心意而動。
我觸摸這扇沉重的大門,在我的魔力與它接觸時,這扇門打開了,並且悄無聲息,與它的厚重完全不符。
我一進入門廳,渡鴉離開我的肩膀飛向高處,我仰起頭,看到它安靜地蹲在了門廳的吊燈上,回歸一隻普通的金屬雕像,穹頂銘刻著繁冗而華麗的魔法陣,細小的魔力流淌在其中,有任何情況,它們都會在第一時間亮起。這座塔牽引著我的魔力,牆壁上的符文一點一點閃爍著輝光,像是從磚石縫隙裡露出璀璨的天幕。
這座塔正在接納我。
我閉上眼睛,感受它的法術脈絡,片刻後我對這座塔的結構瞭若指掌,窗框上的花紋甚至因為我的到來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但我又無法精確描述區別。
接著,我還沒有來得及更深入與塔交流,二樓就傳來一陣古怪的聲音……
“……
哇哈哈哈哈哈……網上到處都是謠言,這樣一座壯觀無比的法師塔,當然只有麥德森閣下能夠駕馭,怎麼會還有另一個主人呢哈哈哈哈……簡直好笑啊……是不是啊,雷諾議長,就連你也入不了麥德森閣下的眼啊哈哈哈哈哈……”

我扶額,五星老頭……塔的防禦體系因為塔主人無聲的憤怒而滿負荷運轉,我不得不開始壓制住法師塔的異動,不然過一會樓上的客人會以為地震了。
真是辛苦梅爾了。
我瞬移到二樓的會客廳外,門裡除了梅爾,還有雷諾,以及首相和另外一位女性,那位女性應該就是國會的議長,是個純粹的政治家,並不會半點魔法,但我知道她是雷諾政治上的敵手,不過首相似乎一直支持雷諾,而那位女議長就和五星老頭代表的研究院法師勢力一起試圖整垮雷諾。
……真亂。
忽然,我感應到梅爾一把推開五星老頭,徑直朝門口走來,在我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反應之前,他一把拉開門,抓住我的胳膊,直接把我抱進了懷裡。
西佩!你可算是來了,我簡直想死你了!
越過梅爾的肩膀,我看到一臉高深莫測的首相,一個挑著眉的、穿禮服長裙的中年女人,還有他旁邊面如……綿羊的雷諾,以及,正端著一杯茶往嘴裡喝,看到我時茶水從嘴邊漏出來,正好落在褲子上的五星老頭。
我被梅爾抱得非常緊,他的胸膛緊緊地貼著我的,臉埋在我的頭髮裡,深深地呼吸,我只得無可奈何地平舉雙臂:梅爾,松一松,你要把早餐壓扁了。
還有,你的魔使半分鐘前還在我肩膀上,有必要說得像是十年沒見嗎!
五星老頭一臉錯愕地跳起來,下意識地指著我大叫:你這個搗亂的傢伙怎麼會跑到麥德森閣下的塔里,這裡也是你該出現的……”
嘎地一聲,五星老頭說不出話來,下一秒……
額,我乾脆果斷地扔掉早餐,雙手抱住梅爾,阻止他接下來的咒語,梅爾被我抱住之後,怒氣值下降得非常快,他收起法術,甚至對我露出一個笑臉。
事情發生得無比迅速,所有人一臉迷茫地看著五星老頭原本應該在的高度,而過了半天,才想起看看地面,那裡有一隻綠色的史萊姆,正在歡快地蠕動。
……我忍著嘔吐的欲望,把臉藏在梅爾肩膀上……天哪,綠色史萊姆居然比綠色的、畫死亡系重金屬煙熏妝的光頭哥布林還噁心!
那一大坨半透明的渾濁膠狀物體,正在左右蠕動,伴隨著它的蠕動,那些渾濁的透明肉就一層一層地顫抖,像長滿苔蘚的污水被扔丟了石子。
下一秒梅爾轉過身,冷冰冰地對那坨粘液說:你又是個什麼東西,憑你也敢這麼和這座塔的主人說話?
……
……我忍不住扶額,梅爾這個語氣,感覺和邪影操控者死亡主君這類諢號的風格很合拍了。

緊接著,綠色的史萊姆劃過一個還算優雅的弧線,消失在視窗。
梅爾!五星老頭不會緩落術!
這是二樓。梅爾恢復成溫暖的笑臉,對我說,二樓而已,摔不死史萊姆的,西佩,你總是處處照顧他人,放輕鬆,我向你保證,沒有問題的,史萊姆的彈性非常好。

說著,他指了指窗外,我看到一個綠色的球狀物體被地面反彈回空中。
……那就好。


40
窗外傳來了一陣啪啪啪的彈跳聲,我們就在屋裡默默看著那顆彈性極佳的史萊姆在屋外上上下下, 那位女議長露出很複雜的表情, 像是想笑,但可能想起自己是五星老頭的政治夥伴, 於是又想擠出一個驚慌惱怒的表情,因此有點像中了抽搐咒。
雷諾則全程表情空白, 我感覺他的大腦可能是死機了。
……也有可能是中病毒。
片刻後五星史萊姆依然彈跳力超群地在外面蹦,我終於忍不住雙手捂臉, 一點也不想去看梅爾得意的樣子。
……”這時, 坐在一旁的首相大人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慢悠悠地說, “麥德森閣下,正常的史萊姆,應該不會彈這麼久吧?
梅爾嚴肅地點點頭:是一個強力彈跳咒,別擔心,我給他套了絕對守護,彈不壞。
……”首相大人又慢吞吞的翻了翻眼皮,瞅瞅窗外,那句能不能放他下來就被咽回去了, 我甚至都能聽到首相的大腦仿佛齒輪一樣飛快轉動,但怎麼也想不出什麼能把五星老頭救下來的方法, 畢竟梅爾對他的暗示毫無作為,而且……黑法師通常行為豪放不計後果,我猜首相可能是怕自己也加入彈跳大軍。

好了梅爾。我忍不住摩擦梅爾的脊背, 感覺自己在安撫一隻不肯停止玩球的淘氣貓咪。
好吧。梅爾說,我聽你的。
然後啪嘰一聲,嗯……這是正常史萊姆落地的聲音,窗外的法師之眼回饋,一灘綠色粘液拍在塔外的磚石上,那些地磚上是有花紋的,所以史萊姆回彈成型之後,半透明的肥肉上多了一個地磚的圖案,正在慢悠悠地平復。
……這個顏色超噁心!
屋子裡的三個政治家看著梅爾興高采烈地拉著我,旁若無人地開始給我講解這座塔……然後過了一會兒,艱難的一會兒,他們終於決定走了。
很令人高興……額,印象深刻的一次拜訪,很榮幸能參觀二位的高塔。首相大人和藹可親地說。
梅爾冷淡地點點頭,門一道一道自己打開,而梅爾毫無移動位置的意思,所以首相和那名表情扭曲的女議長很識趣地自己走了。
雷諾站在門口,回頭看著我,眼神依然顯得很空洞。
雷諾。我忍不住喊他。
嗯?雷諾的眼神動了起來,他看著我,似乎很期待我要說什麼——
額,我只是提醒你,走的時候把五星老……不對,把多吉,也不對……把多事副院長帶走,謝謝。我搶先說。

他張著嘴巴,站在那裡站了半天,我懷疑我是不是最後也沒叫對五星老頭的名字?直到梅爾說:你的腳底被人施了強力粘合咒嗎?
雷諾:“……”
這是雷諾跑得最快最不廢話的一次,梅爾的氣勢真厲害!
我們終於可以安安靜靜地一起在這座塔里走走,梅爾告訴我,這座塔曾經是他老師建造的,隱藏在精靈聖域的邊緣林地裡,他在那裡度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
在我十三歲的時候我的老師離開了這個世界,精靈們唱了一夜的歌為他送別,因為我是他最後一個學徒,所以這座塔現在屬於我,那時候我還沒有獲准畢業,我的老師在塔里留下訊息,告訴我,等到我能抹掉他留在法師塔中的精神烙印,完全掌控這座塔,我就可以畢業了。
這座塔里充滿了歲月的痕跡,回憶多到會出現閃回,它們大多數一閃而逝,我一轉頭,似乎看見走廊裡有一個穿著小布袍,跌跌撞撞學習走路的小男孩,他的頭頂有一縷翹起來的毛。
塔里經常有記憶迴響,所以不用在意……”梅爾說著,臉紅起來,因為我使用魔力強化了這個記憶殘留,使得它變得更加清晰,縮小版的梅爾正搖搖晃晃地走路,好像抬頭看見了什麼,我忽然聽到這個小孩子開始哇哇大哭:
~~~~~~~~老師!我們再也不要去地下城了好不好,那些女祭司捏得梅爾的小臉好痛痛哦~~~~~~~~~~”
長大版的梅爾急得跺腳,耳尖紅透,一揮手打散這些記憶的閃回。
別笑了西佩!梅爾說著,一抬手就去徹底抹去這個記憶,被我一把抓住。
別!梅爾,小時候的你非常可愛啊,我很想看。我說著,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唔,現在依然很柔軟啊!
西佩!梅爾叫道。

唔,我手指下的熱度都要傳染過來啦!
很快,梅爾被我捏得也笑起來,他以牙還牙,也伸手捏住我的臉,並且點評道:西佩的臉一樣很滑很好摸啊!
……
又來了!兩個法師對著捏臉,並且互相誇獎對方的臉,這畫面搞不好會讓人以為我們出了重大實驗事故呢!

一個沒有臉的幽靈忽然從牆壁裡出現,他看上去很像那種鬼屋裡工作人員披著一個床單扮演的鬼魂,只是他確實是飄著的,面部模糊只能依稀看出人形的五官,兩隻眼睛幽幽發紫光,身上的銀白霧氣像床單,但絕對比床單輕,飄得非常優雅愜意。
這位是法師塔的管家。梅爾立刻介紹說,我六年前聘用他,專門做清掃和後廚的工作,以及幫我看著安娜不要惹是生非。
幽靈管家沖我揮揮手,又飄回了牆壁裡。
他因為沒有什麼怨氣,所以並沒有變成惡靈,屍體也不見了,所以也沒有辦法變成不死生物。梅爾擔憂地說,而且我猜不止這些,恐怕他連自己是誰都快忘記了,所以我也問不出他為什麼不肯安息。
我抬起頭,發現他在高處,十幾個掃把飄在他身邊,正在賣力清掃地面和廊柱花紋裡的灰塵。
管家先生打掃房間很有一套!梅爾點點頭,他就叫管家,因為他不記得活著的時候叫什麼,等他哪天再取一個名字,我們再換稱呼好了。
這位殘缺不全的幽靈先生不會說話,但是借助法師塔里強大的魔力,他可以短暫觸摸現世,並且擁有一些諸如隔空移物等能力,足夠讓他舉起鍋鏟或者拍死牆上的蚊子。不過我總覺得他操控掃把掃地的樣子顯得非常開心,很像在指揮樂隊,神采奕奕的。
我雖然已經掌握了塔,但魔力流過和使用肉眼參觀還是不一樣的,我們穿過掛著精美油畫的走廊,看到許多各個不同時期和種族的藝術品。
看來你的老師很愛收藏。我讚歎。
不。梅爾笑眯眯地回答,他只是活了夠久,這都是他用過的東西。
天哪!
我驚訝,因為我看了一個擺在櫃子裡的機械手機,至少是四百年前的流行款式,現在大家用的可都是智慧魔導手機,誰還用這種除了打電話和發短信什麼都不能做的翻蓋型機械手機啊。
我的老師叫做亞彌爾麥德森伊利斯。我的姓氏是他送給我的,是他的中間名。梅爾回答,他得到過精靈聖樹的饋贈,所以他活得和一名精靈一樣長久,去世的之前自己還在數今年多大……我差點擔心他因為數不清而無法瞑目,總之差不多快六百歲。
我的天啊!
我要尖叫啦!
傳奇大法師亞彌爾!五百年前的烈焰之主巨龍征服者,這一位就是我超級崇拜的大法師,曾經打趴過十八位成年巨龍的傳奇大法師,噢,必須強調,是同時一個人打趴十八位成年巨龍,還單挑過整個光明聖殿騎士團;還有一些幫助大國防聯軍痛打邪教走狗這類的故事,至今還是吟游詩人畢業作品的最熱門創作素材。
那不嚴謹,是聖殿騎士團想搞考核,所以跟我老師約好,來攻打我老師的塔,不能算單挑,聖殿騎士團有五百多人呢,一個法師怎麼打得過。
結果呢?
當時我老師的塔里還有十幾個學徒和他的伴侶在,所以結果自然…………我老師告訴我,當年的聖殿騎士團回去之後,被當時的大祭司懲罰每天淩晨裸奔上街繞城跑五十圈,被城管發現的加訓,跑不完的也加訓……所以我老師一度是光明聖殿聖騎士眼中的黑名單榜首。

……我激動得快要昏倒了!所以我真的站在傳說發生過的地方啊!和傳奇法師們在不同的時間到達過同一個地方!
亞彌爾大法師成名是在五百多年前,這幾百年裡他早已銷聲匿跡,大家都以為他像正常人一樣去世很久了呢,六百歲的法師在傳奇年代可能不算驚世駭俗,不過在經歷過科技對世界的污染之後,連原本能活千年的精靈也被縮短成了五百多年的壽命,一名人類法師在正常情況下,兩百歲就已經可以接受各種參觀了。
所以……”梅爾苦惱地說,我用不慣電子產品也不能怪我啊,因為不能指望一名在精靈領域隱居了快五百年的老法師能夠熟練地刷社交網路啊!
唔,這麼說,梅爾不會用電子產品也是情理之中的。
不過要是給我一台四百年前流行的機械唱片機,我還會修呢,我老師一直喜歡用那個放音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們正說著,忽然從門廳傳來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我和梅爾同時嚇得飄了起來,整個法師塔的防禦系統瞬間啟動,所有的符文和法陣全部開始閃爍……
然後我氣急敗壞,深吸一口氣,很不顧形象地大吼:茉莉!!!
但是茉莉依然在高聲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見到本尊了,見到本尊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和梅爾瞬間來到樓下,赫然看到茉莉正抱著一隻黑暗精靈少女,渾身亂顫,狀似一個遭遇電擊的發情深淵魅魔。
茉莉!你在幹什麼!
安娜!你把她怎麼了!

我和梅爾幾乎同時開始訓斥。
安娜?這名黑皮膚白頭發的精靈,這就是梅爾的學徒?
茉莉的行李扔得滿地都是,她激動地抱著安娜嚎叫,又摟又抱還親人家的臉,而那名叫做安娜的黑暗精靈也很開心地讓她親親抱抱,並且開懷大笑,笑聲一點不比尖叫聲分貝低,好像還有親回去的趨勢。
啪啪——
兩聲脆響之後,法師塔前門廳的天花板上出現了兩個新的浮雕,一個茉莉,一個安娜,人類和精靈並排嵌在天花板上,和石雕花紋完美融合,茉莉驚呆了,一時忘記了尖叫,而安娜似乎習以為常,翻了個白眼。
黑暗精靈的白眼真是格外顯眼,於是她又往牆壁裡陷了陷。
你們是法師,不是只會發出無意義噪音的地精!梅爾嚴厲地批評。
是的,無故發出這種可怕的聲音,會讓人以為你們是正在遭受聖光洗禮的死亡女妖!我補充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茉莉立刻乖巧地向我道歉:對不起老師……我只是忽然看到最喜歡的大大,一下子好激動……”
大大?
我看了看那小小一隻的黑暗精靈——黑暗精靈女性往往比較健壯,和人類女性的身材比可能更高大一些,但男性會更瘦小,我確認了一下性別,這名黑暗精靈的確是女孩,她還非常年輕,她的胳膊甚至比茉莉還細,個頭也差不太多,怎麼也不是大大的精靈啊!
……不是啦。安娜回答我,她是指,我是個寫小說的。
茉莉歡呼:我是看小說的!
你會畫同人圖啊!你是第一個給我畫圖的大手!安娜激動地說,哇,沒想到我們以後住一起啦!

我在梅爾臉上看到了絕望,我想我可能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
不准——”
老師!安娜大叫,不能不准寫小說!我都已經按您的要求,只用魔法打字了,您還想怎麼樣!您怎麼能如此虐待精靈兒童!
我怎麼養了你這個每天寫下流黃段子的兒童!梅爾怒吼,整個法師塔轟隆隆作響,然後安娜嗖地一聲被塞進了牆壁裡,只露出剛才指著梅爾的那只手,正在不斷抽搐。

沒人會放你出來!你要是沒本事自己出來,就在裡面盡情寫你的重口味吧!梅爾生氣地說。
好了好了。我只好又抱住梅爾,讓他消消氣,孩子嗎,不都這樣。
梅爾哼了一聲,他把還算乖巧的茉莉放下來,憂愁地摸摸茉莉的頭:你可別被那尖耳朵的騙子帶壞了。
茉莉瞪著滴溜溜的大眼睛瞪著我,悄悄吐了吐舌頭。
我帶你去房間吧。梅爾說,安娜估計吃晚飯的時候就能掙扎出來了,本來想讓你們住隔壁,但現在看,我得給你換一層。
安娜露在外面的手在外面不屈地比了根中指,牆壁立刻躥起來,把她的手也吃進去了。
茉莉狀似乖巧地和梅爾走了,我不由得笑起來,那名精靈學徒真是非常有個性,而且她故意惹毛梅爾的樣子也特別好玩,至於惹毛的梅爾……也是相當可愛啊!
我這麼想著,在走廊裡隨意地散步,我忽然聽到一陣很輕的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那不是梅爾的腳步聲……更不是茉莉,茉莉跑起來像一列火車正往這邊開,我的魔力探查了一下,安娜已經從牆裡掙扎出了……一隻耳朵尖,所以肯定不可能是她的其他部位在走路。
樓梯上的魔力回饋,那裡應當是空無一物、
我轉過走廊,我看到一位身穿白色便袍的法師正從樓梯上走下來,他懷裡抱著一隻炸毛的貓咪,貓的一條腿斷掉了,正在喵喵大叫,法師不停地輕聲安慰它,撫摸它柔軟的小肚子。片刻後,這名法師停在我面前,陽光從他背後的窗子照耀進來,我甚至看到他腳邊的陰影,他看上去鮮活而溫暖。
但我確信我的面前空無一物。
法師抬起雙眼,對我露出輕柔的微笑,他歪了歪頭,問我:今天過得好嗎?
我下意識地回答他:很好啊,我非常高興。
那個法師笑著點頭,然後小心翼翼地抱著受傷的貓,從我身邊走過,我似乎能感覺到他路過時長袍帶起的微風。
我回頭看他,他似乎注意到我的視線,轉過身,對我說:你來了真好。
什麼?
法師的記憶迴響已經自顧自地向下走去了,這時梅爾從另外一條走廊出現,他與那個幻影迎面相遇,梅爾對法師的影子恭恭敬敬地行禮:老師。
大法師亞彌爾留在這座塔里的回憶像生前一樣站住,溫和地看著他最小的學徒:今天有練習法術嗎?
梅爾愉快地回答:練習了!還有,老師,西佩搬過來和我一起住了!
之後,得到答案的法師就這樣慢慢消散在了空氣裡。
梅爾來到我身邊:走,我們去看看臥室吧!
這是……”我的視線依然停留在幻影消失的地方。

那是老師生前的樣子,這座塔里還有很多,因為老師在這裡生活了幾百年,教養過很多優秀學徒,所以他的記憶殘留格外清晰一些。梅爾笑著回答,我一直沒有施法清理過,因為他總會出現問我有沒有好好學法術,這讓我時刻都保持著前進的動力!
我頗有些羡慕地望著大法師亞彌爾走過的樓梯,感覺到羡慕,也非常欣慰,梅爾有這樣一位優秀的老師,渡過了那麼愉快而溫馨的童年,那可真好啊。
所以如今的梅爾才這樣強大又有魅力啊!


41
梅爾的房間在塔頂,我們之前所說要建造的觀星台需要傳送到塔上面去, 而如果懶得出去, 還可以施法讓天花板變成透明的,這非常方便, 而且說實話,在聖光城這樣的大城市, 空氣裡都彌漫著魔導儀器的金屬味道,就算上到頂尖去吹夜風, 也沒什麼親近大自然的舒適感。
傢俱都是跟著塔一起搬來的, 是我這些年在用的,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梅爾有些忐忑地解釋說, “因為著急要把塔搬過來……當然,如果你想要其他的款式,我們可以去找精靈們訂做,他們做得又快又好,還可以在墊子上繡魔法陣。
不用麻煩。我喜悅地摸著躺椅上的軟墊,我喜歡這種。

梅爾喜上眉梢,他說: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會喜歡!只有安娜一直嫌棄這些花紋和裝飾品不夠新潮。
這個……”我說, “畢竟,我們兩個是傳奇年代穿越來的啊。

說著, 我們相視而笑。
過了一會兒,我仿佛感到高塔在搖晃,同時我們聽到一聲尖利得可以刺穿耳膜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光明神在上, 為什麼會這樣!塔里沒有電視、沒有遊戲機就算了,竟然無線網和手機信號都沒有啊!光明神救救我————”
由於已經有了經驗,我們這次沒有忙著準備防護,但依然對茉莉聲音高度的極限產生了質疑。
……茉莉的這一聲慘叫極具穿透力,而且綿長持久,這麼高的塔,學徒房在中層,而我們在塔頂都聽得一清二楚,我甚至懷疑她是不是給自己上了擴音咒,生怕我和梅爾聽不見。
我側過頭,意外地看見梅爾再一次露出那種得意的小表情來,他搓著手指,讓我覺得,他是在等我誇獎他。
——好吧,這確實非常值得誇一誇!
我本來以為塔里只是沒有網路。我坦白說。
自從我知道安娜買了信號增強器四處蹭無線網之後,我就徹底使用魔法遮罩了電子信號,畢竟現在使用無線網的人太多了。梅爾非常學術地說,這樣一來,在塔里的時候學徒們就可以不被其他事物分心了,而且魔導技術的量子通信信號是很不穩定的東西,我們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它們散發的輻射不會干擾精密法術實驗。
是的!所以我從來不許助手帶手機進實驗室。我回答,並且之前有一次研究院的成果展示大會,會場居然讓人帶手機進入,那是我唯一一次一次性搞爆上百台手機。
那可真是了不起!梅爾讚歎。

我們聊得非常愜意輕鬆,茉莉的哀嚎被我們自動遮罩,不知不覺,管家先生敲門通知晚飯已經做好了,我和梅爾來到樓下,但是學徒的位置還是空的,這時我意識到,作為塔主人,我們自然可以在塔里自由傳送,但是學徒不行……這座塔蘊含著魔力,它會干擾學徒們的法術,所以傳送術被嚴格禁止,因為一旦發生偏差,很有可能就會發生限制級畫面,比如只有半截身子跨越了空間這一類。
所以我想在塔里做一個固定傳送陣。梅爾說,但是這種法術已經失傳了,最厲害的空間系大法師也只能打開一次性傳送門,那種可以反復使用的穩定法陣沒有人會製作了。
所以我們才會在圖書館相中同一本《空間魔法》!
茉莉用了好久才從樓上無精打采地爬下來,她有氣無力地坐在桌邊,兩眼放空地跟我問好:老師好……不僅沒有網沒有手機信號,我的腰和腿也要爬樓梯爬斷了。
說完,她趴在桌上,半閉著眼睛,連管家先生端來各種美食,都只讓她抬一下眼皮。
……所以梅爾在少年時就發明了影舞來代替他下樓取東西啊!
當年我老師的塔……嗯,法師塔是一個固定名詞,但實際上,被稱為法師塔,並不代表這一定是一座巨大的高塔,最傳統的法師塔當然是塔,但是要考慮到,不是所有法師都有辦法弄一座又高又顯眼的塔,這取決於各種複雜客觀因素,比如對於我的第二任老師來說,他的法師塔實際上是一座地堡。
我在那座地堡裡生活了七年,只有每年黑月滿月的時候,我能夠在那幾分鐘裡跟隨老師來到地表,輔助他施法,但是地堡沒有樓梯,我們進出都是靠飛行術,所以我並沒有涉獵過爬樓梯這個問題,我比較擅長摸黑鑽隧道。
在我重獲自由後我走出那條陰暗的隧道,第一次看見日出,我幾乎直接跪在地上,被陽光晃得淚流滿面。
我說:我們有必要把復原古代傳送陣當做首個學術難題來攻克了。
是的。梅爾點頭,因為我並不想更改法師塔的結構,如果想要在中央設置懸浮碟,就需要改動結構,現在這座塔不是每一層都通透。
我也不喜歡懸浮碟,那會讓法師塔看起來像個中空的大煙囪,而且浪費空間。我說。

茉莉揉著小腿肚子,繼續生無可戀地趴在桌上:學好漂浮術是我的首要目標,我明白為什麼吟游詩人的故事裡各種古代大法師都飄著走了,根本不是因為心高氣傲不想腳底沾泥巴,而是因為在做學徒的時候,他們已經爬樓爬斷了腿!
她成功逗笑了梅爾,梅爾直接把一整個大的藍莓布丁遞給了茉莉。
好孩子,補充點糖分。
老師,不用這樣吧。安娜從另一邊輕巧地跳過來,您把您的親學徒塞進牆壁裡,現在連她最愛吃的布丁都不給留一塊!

我們轉過頭,管家先生正在手舞足蹈——他這可真是手舞足蹈,上躥下跳,幽靈浮在空中,一會兒膨脹,一會收縮,還從白霧裡抽出一大堆觸手一樣的線條,胡亂揮舞。
管家先生,冷靜。梅爾說。
……
安娜確實跳得很靈巧,但是……她還有半邊身子是在石頭裡面的!她這是拆了法師塔的牆,然後一起帶過來了嗎?
哎呀,因為管家先生的飯好香啊!安娜笑嘻嘻地說,她努力蹦到桌邊,幸好手已經掙扎開了,抓起一根雞腿就往嘴巴裡塞。
管家先生氣得上下來回躥,梅爾打了個響指,那些石塊從安娜身上脫離,然後排著隊飛回該在的地方,自動修復好,管家先生去轉了一圈之後,確認牆壁不會留著一個精靈形狀的大窟窿,這才平靜優雅地飄回來,又是一個端莊得體的好幽靈。
坐下。梅爾命令。
安娜拍拍土,直接坐在茉莉旁邊,湊過去,討好地問:藍莓布丁分我一半好不好,我晚上寫……給你!
安娜說到一個詞的時候壓低了聲音,但是從茉莉一下子亮起來的大眼睛裡,以及我身邊梅爾瞬間扭曲的表情,我感覺到,那個詞肯定不是什麼特別好的詞。
都給你!茉莉立刻滿血復活,雙手奉上布丁。
不不不,我只要一半,另一半你來吃!來,張嘴,啊——”安娜說著,拿叉子插起一塊,塞進茉莉嘴巴裡,茉莉鼓著腮幫子,一邊嚼一邊說:
好甜的!大大你也吃,晚上我畫……圖給你哦!
我和梅爾再一次感受到絕望,我不知道該不該因為兩個學徒的融洽關係而欣慰。
梅爾扶額:完了,怪我,我沒教好安娜。
我也扶額:不,也怪我,茉莉心志不堅定。
……

住在法師塔的日子非常愉快,我們白天可以自由地研究,輪流教導兩個學生,晚間可以並排躺在床上看星星。期間路斯恩登門拜訪,對於這位騎士我們很是歡迎,他還帶來了新星之盾最新研發的一套強化魔藥給我們研究,作為拜訪的禮物。
這是監獄長安吉拉女士從德魯伊南方教派引進的增強藥,可以在關鍵時刻注射到體內,提高肌肉強度。路斯恩說,儘管法師不需要,但我想你們會想要研究一下。
確實,這禮物很不錯,德魯伊們產出的魔藥都很親和自然,而且幾乎無副作用,不像魔導科技產出的藥水,聽說用完之後就像整個被掏空一般空虛。
路斯恩的確按照安吉拉女士的指示,把我調到了新星之盾,他拿著魔導兵團元帥的親筆簽名,我們研究院的老院長閣下笑呵呵地什麼也沒說就簽字了……噢,老院長閣下又出來工作了,沒辦法,五星老頭目前在醫院裡,醫生們在商討是不是應該把他送去寵物醫院……其實我覺得,魔法材料醫院更合適,只不過並沒有這種醫院。
網路上現在的熱搜第一變成了一隻綠色的史萊姆……因為是作為政敵的雷諾把他抱走的,所以外面的記者一問,雷諾就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並且還大方地三百六十度展示這只彈性極佳的史萊姆,言談也有加油添醋的嫌疑,現在網上全部都是哈哈哈,比起議長被變成綿羊,五星老頭變成史萊姆似乎更讓公眾開心,他們親切地稱之為噁心萌的院長先生
我不太懂,噁心的話為什麼還能萌?畢竟茉莉告訴過我,萌就是可愛的意思。
路斯恩說,這恐怕是因為往日高高在上的領導人突然變得接地氣了,所以大家都很開心,並且他還特意告訴我,不需要擔心官方的威望遭受打擊,因為這樣做之後,政府的民眾支持率反而上漲了呢,首相大人希望向我們表示感謝呢。
唯一的問題只剩下,五星老頭身上的變形術超級持久,現在都沒變回人形。
因為我只是掛職在新星之盾,路斯恩從來不要求我參加巡邏任務,雖然一開始我很過意不去,但路斯恩說,一名法師在團隊中應當擔任智囊,而不是衝鋒陷陣,所以在安吉拉女士調查歸來之前,這些天我就只需要心安理得地和梅爾宅在塔里看書聊天。
老院長也特意送來了禮物——他把那本我們都喜歡的牙齒書送過來了!
謝天謝地,惡書自有惡人翻,這本書已經咬壞二十幾位圖書管理員了,現在送給你們吧,反正近幾十年只有你們兩個借閱過。
——
他的贈言是這樣寫的。

那本書現在被我們抱在懷裡,我和梅爾一起躺在躺椅上,一邊摸它光滑的牙齒,一邊繼續練習符文,梅爾現在已經可以寫得和我一樣快了,我的古代精靈語也學得不錯,主要得益于梅爾的教學方法好,怪不得安娜小小年紀法術了得。
是的,安娜現在帶著茉莉,各種嘗試突破法師塔的信號遮罩,甚至真的撕裂了一個空間開口,梅爾立刻修復,並且我疊加了另外一層結界,之後安娜開始試圖越塔逃跑,管家先生在女孩們的房間裡搜出了一疊網吧會員卡。
在我拿地獄火徹底銷毀這些卡片之後,她們兩個現在纏上了我,要求我教她們地獄火。
“……”我不知所措地看著梅爾,現在的年輕孩子怎麼都對黑魔法如此趨之若鶩?她們的正確反應難道不應該是尖叫著逃跑或者顫抖著哭泣嗎?
梅爾瞪著眼睛,一臉的興奮:……我也想學。
我:“……”
於是法師塔的觀星臺上,兩名老師和兩名學徒圍著一團篝火在開茶話會,只不過篝火是一團漆黑的地獄火。
黑魔法是非常高深的魔法分支,但是對於你們來說,掌握施法並不是最難的。梅爾嚴肅地警告兩名學徒,真正難的是,在體會過這種強大的力量、有了可以肆意予取予奪的力量、甚至有能力突破生死的界限、蒙蔽自然的法則之後,你們還能堅守住內心,掌控這股力量而不是淪為力量的奴隸。
他說著,拉起我的手,認真地對我說:所以西佩,你真的特別了不起,你明明可以讓五星老頭死得淒淒慘慘,可你居然在他手下認真工作了五年,甚至一次都沒動手揍過他,西佩,你真是我見過的最溫柔的黑法師。
我聽到茉莉和安娜抽了一口氣。
梅爾……”
所以,西佩,我好喜歡你!梅爾大聲說,我們一輩子都要在一起!

我聽到安娜和茉莉抽氣的聲音大得像颳風。
嗯,我也喜歡梅爾。在我反應過來之前,我的嘴巴已經誠實地說道,……是那種喜歡。
梅爾歪著頭,親親我的指尖,問:那種,是要上床的那種嗎?我也是啊!
現在安娜和茉莉已經不發出任何聲音了。
……我在她們的臉上看到了不詳的笑容。


42
手指上溫暖的觸感讓我仿佛聽見血液沖上臉頰的聲音,轟隆隆作響, 聲勢非常高大, 伴隨著我那如同交響樂的心跳,他親了一下還不夠, 還挨個手指親下去,讓我感覺我的手指是某種過年過節才吃得到的美味糖棍。
老師……您行不行哦, 表白親什麼手指啊,親嘴啊!安娜猛翻白眼。
梅爾瞪了她一眼, 但是立刻抓住我的肩膀, 在我還沒準備的時候,他的臉在我眼前迅速放大, 緊接著兩片溫熱柔軟的物體貼在了我的嘴唇上。
……梅爾,你不能學徒說什麼都聽啊,你才是老師!
……這樣是不是太快了啊!而且,當著學徒的面,茉莉還是個小……
……
……
……
……
好舒服……
……
好喜歡梅爾呀……
……

等我回過神來,我發現安娜和茉莉不知所蹤,只剩我和梅爾躺在篝火邊——我們什麼時候變成躺在地上了?衣服和頭髮亂糟糟地纏在一起,分不清是誰的, 而梅爾卻雙手抱著我,對著亂七八糟的一團完全不在乎, 我就算想整理一下頭髮,可是我的胳膊讓梅爾抱著呢,我沒有辦法動啊!
他還在我的脖子邊蹭來蹭去, 呼出的氣體吹得我的耳垂癢癢的,弄得我忍不住直打哆嗦。
梅爾喘了口氣,聽到他的呼吸聲時我才發現我喘得比他還急促,他趴在我臉頰邊,說:“……我早就想試試了,果然和我想像得一樣軟!
說著,他還拿舌頭舔了舔我的嘴角。
……他、他……他拿舌頭舔我的嘴角!
……軟軟的……熱熱的…………
等、等等…………我為什麼要拿舌頭舔回去啊!
……唔嗯…………梅爾……我不是飲料罐子啊你不要吸了……
天啊!我舔到他的舌尖啦!
……還說我呢……梅爾的嘴唇和舌頭也好軟……
……
我們的晚餐裡有布丁,梅爾親上去甜甜的……
……
不對!

明明是要一起研習地獄火法術,結果卻變成了我和梅爾在觀星臺上滾成一團,這真是太不端莊太不得體了!但是……但是真的一點都不想鬆開梅爾啊,梅爾的身體修長柔韌,抱起來手感剛剛好,他的體溫隔著衣服傳過來,讓我覺得渾身都暖起來,而且,雖然說出來會讓我臉紅得無地自容,但是……
梅爾……我好喜歡你的吻……”

完了,我居然說出來了!
——我是不是該給自己下個禁言咒啊!
我說完,摟著我的手臂頓時收緊,梅爾更加用力地抱著我,他的吻接二連三地落在我的額頭、眼角、臉頰,然後又不肯停止地順著我的下巴往下滑落,他一邊親吻我露在法師袍外面的皮膚,一邊很不滿足地拉扯我的衣服,我則抓著他垂落在我臉龐的長髮,腦子裡像一團棉花糖,被他弄得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梅爾一邊親我還一邊說:西佩,我實在太喜歡你了!
我也喜……等等!我僅存的理智掙扎著反抗,給自己丟了個醒神咒,一把抓住梅爾去解我腰帶的手,我說,梅爾,你不覺得……有點太快了嗎?

天啊……我確實好喜歡梅爾,想和梅爾上床的那種喜歡!但是,才剛剛表白過就上床,會不會顯得我很像一個生活作風混亂的不良法師啊!
梅爾疑惑,他的臉也泛著紅暈,連鼻尖都變得粉紅,他用舌頭舔舔嘴角,問我:有快嗎?那還要我摸摸你嗎?
好啊!
等等,不對不對……什麼啊!
我抓著他的手腕說: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就做這個是不是進展得快過頭了?
他看著我,我被他的眼神弄得全身繃緊,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這聲音在我聽來格外清晰,於是……我幾乎感覺到熱氣正從我的臉上源源不斷地散發。
梅爾喘了口氣,問我:可是,表白之後,不就應該做這個了嗎?這不是確立關係的標準流程嗎?
我瞪著眼睛,一時張著嘴巴無話可說,片刻後我才感覺到我的舌頭(天啊那上面還留著梅爾的味道呢),於是我質疑:……這是誰跟你說的啊?
表白就算確立關係啊,這之後的正確流程難道不是約會、吃燭光晚餐、看電影(這個可以排除了)、送花、送禮物,然後堅持不懈,最終才輪到上床嗎?
誰把上床提前到這麼靠前的順序來了?
梅爾低著頭沉默了一下,小小聲說:……是以前安娜說的……她說口頭表白卻在身體上毫無動作,那叫聊騷,是很不道德的行為……而且我們也並不喜歡吃燭光晚餐、看電影、送花什麼的,送禮物的話……我所有的藏書都送給你!
唔,我也帶了我的藏書,我全部的筆記都送你!我回答,同時松了口氣,太好了,我也不喜歡吃燭光晚餐、看電影和送植物的生殖器官給伴侶,那不僅很浪費時間,而且最後一項會讓我覺得很殘忍,一株植物努力曬太陽跟喝水,然後還沒來得及結出種子,就被人把生殖器割下來,以浪漫的名義送給愛侶,這是準備割掉伴侶生殖器的意思嗎?就算分手,也不至於這麼大仇吧!

每次雷諾拉著我做這些事,還要在我手裡塞一大把植物生殖器官,我都覺得非常難以理解,可能就像我跟他講魔法理論也讓他無法理解一樣。
果然,我就知道梅爾也不喜歡這些,那可太棒了,我們就不必為了流程正確而去強迫自己做那些對學術毫無幫助的事情了。
梅爾開心地繼續伸手來拉我的腰帶,他說:那我們繼續吧!
唉?我的天啊!他、他……他的手摸到我的胸口了!
等等……安娜,安娜是黑暗精靈,所以這是黑暗精靈的流程吧?我瞠目結舌。
是的了,黑暗精靈確實是這個流程,他們表白靠上床,確立關係靠上床,生氣了上個床,高興了也上床,分手也得上完床再分……總之黑暗精靈不相信海誓山盟和花前月下,他們認為只有床笫才能見證愛情的永恆……天哪,我描述這些的時候我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隻會講葷段子的三流吟游詩人!
我們兩個,都是人類吧?我有些顫抖地說。
梅爾趴在我的身上,不願意起來,好半天後我看到他抬起頭,委屈地咬著嘴唇問我:所以,西佩,你並不想和我上床?所以你現在不想和我……不想我確立最終關係嗎?
怎麼可能!我立刻回答,梅爾,我最喜歡你了,但是至少我們應該進屋吧?

梅爾立刻又變得神采飛揚,他抱起我的腰,下一秒我們已經陷入柔軟的被子裡,梅爾依然四肢都纏著我,還用他的舌尖沿著我的脖子來回游走,留下一排排濕漉漉的觸感,他在我耳邊輕柔地呢喃:西佩最好了……最愛西佩了……”
別說了梅爾……
西佩你真好!西佩的皮膚好滑啊……西佩的腰好細好軟,摸起來好棒啊……咦?這裡流出水來啦,要我舔舔嗎?唔……西佩在我懷裡啦……”

我無法控制地抬手抱住他,我聽見我這麼回答他:
梅爾,我好愛你啊……”
……
……
天哪!所有善神在上!為什麼和梅爾做這個事情……會這麼舒服啊!這種感覺讓我愉悅得忘乎所以,簡直就像一頭紮進規模宏大的圖書館,被無數高深的咒語書包圍起來,這和掌握古代禁術之後的喜悅不相上下!

古代禁術很難搞到,但是梅爾每天都在我身邊啊!
……真的好滿足啊……
……

我們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儘管打破規律的作息會讓我們有些許愧疚,可是回憶起昨晚的經過,巨大的幸福感又把這種愧疚沖淡得幾乎一點不剩,我和梅爾躺在被窩裡,皮膚貼在一起,暖和得讓人根本不想睜開眼睛。
我感覺到被子裡面依然濕濕的,頓時又不可抑制地開始從臉上散發熱氣。
梅爾見我醒了,他支起上半身,關切地問我:西佩,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我沒有經驗,我不知道有沒有弄疼你……”
還好,除了腰有點酸,唔……左腿稍微有點抽筋的趨勢,不過並不算疼,唯一的問題是,我完全沒想到同樣的事情和梅爾做起來這麼讓人沉迷,我每次和雷諾上床的時候,還能默背兩遍咒語來著,而和梅爾這麼做,別說咒語,我可能連我自己叫什麼都忘掉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眯著眼睛懶得動,我回答他:我很舒服,就是應該洗個澡,只不過有點懶得下床。
昨晚我們鬧到最後,誰都沒力氣去洗澡,直接就睡覺了,連個清潔咒都沒扔,這其實非常不得體。
等我們躺夠了,決定要起來時,從牆壁裡小心翼翼地冒出半個白色、沒有五官的頭,管家先生悄無聲息地探進來一點點,見我們醒了,就放心大膽地飄進來,從他飄的姿勢來看…………管家先生,您不用這麼興高采烈吧?
管家先生現在的姿勢特別像有一次電視新聞採訪彩票頭獎中獎者時的畫面,即使他的五官是模糊一團,我也能感覺出他肯定眉飛色舞,興奮得好像是自己上了床。他身上的白色霧氣下面又伸出一條條飄帶一樣的線條,在空中有節奏地揮舞起來。
然後他立刻飄出去,不到兩秒鐘舉著一個巨大的浴桶飄回來,裡面滿滿的熱水還在泛著漣漪,他的身體像一個大布口袋一樣打開,從裡面嘩啦啦吐出洗浴用品,然後美滋滋地轉身飄走了。
……管家先生,為什麼您還拿來了一個橡皮鴨子?您看我和梅爾誰是會玩這個東西的年紀啊?
西佩!我抱你洗澡吧!梅爾說著,小心地把手伸進我的膝蓋彎下,然後抱著我飄進浴盆——梅爾完全不是死宅型的法師啊,我感覺他的力氣比我大,因為不用法術的話,我可不敢保證能一把抱起梅爾來,而他抱著我,手很穩,一點都不吃力的樣子。
然後他告訴我答案:在陪安娜回家的時候,我和黑暗精靈學過兩天武技,因為……唔,男性如果沒兩下子,根本沒辦法好模好樣地離開地下城。
……
確實,黑暗精靈女祭司們的兇殘我早有耳聞。

我抱著梅爾的肩膀,問:所以,我們現在正式確立關係了吧?
當然!梅爾開心地回答我,以後我們是伴侶了!

這個認知讓我們對未來充滿無限期待,從此以後,我可以和梅爾一起探索未知、研習魔法,一起去四處遊歷、共同承擔教導學徒的責任。
噢,過兩天我們就得啟程跟安吉拉女士去冒險了!
不知道,冒險途中會不會收穫一隻綿羊呢?


43
在一切收拾妥當之後,我才發現一個問題……
梅爾……我走路有點腿軟。我有些臉紅地說, “好像踩棉花。

沒想到這把梅爾嚇了一跳, 他立刻緊張兮兮地撲過來,就要把我抱回床上, 驚得我立刻飄走——我現在對那張床非常避諱,我們必須減少躺在上面的時間, 因為我覺得在經歷過一次之後,再一起躺到床上還能保持單純只蓋被子睡覺, 這是需要很大毅力的;不, 不只是床上,我需要避免和梅爾沒事的時候躺著, 包括任何地方。
當年我在老師的地堡,最終沒能經住誘惑,偷學了老師藏起來的亡靈禁書,在我成功召喚出第一隻骷髏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意志力仍然亟待提高,在面對一些誘惑的時候我的內心會非常掙扎,一不留神就很有可能徹底淪陷。
儘管我自認為如今定力不錯,但我必須強調, 和梅爾做那種事太讓人愉快了,我真的非常擔心會沉迷!就像茉莉他們有網癮一樣, 我怕我會變成……這叫什麼,床癮法師?
沒事沒事。我急忙抓住梅爾的胳膊,不然他就要來抱我的腰了, 我趕快和他解釋,這是正常的,其實就是累著了而已,歇一歇就好了。
那麼激烈的運動之後,如果我腰不酸腿不軟,那我就變成狂戰士了!不過梅爾確實比我厲害一些,比如現在他的大腿就沒抽筋。
梅爾松了口氣,但還是孜孜不倦地試圖伸手抱我的腰,我沒辦法,只好讓他抱這一下,不然我們就變成兩個法師在臥室裡玩推手遊戲了。
我抱你下樓!梅爾堅定地這樣要求,眼神非常執著,我感覺他這個決心不應該用在抱我下樓這種小事上,而是應該用來做毆打巨龍的戰前動員,沒准他都能打破他老師的記錄。
單挑十八位巨龍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想了想,確實腰軟,只好靠在他身上,歎了口氣,說:……那好吧。
梅爾溫柔地抱住我的腰,確保不會加重我的不適,之後帶我瞬間傳送到餐廳,並且是漂浮在空中的,全程都不要我腳趾沾地,他攬著我飛到桌邊,管家先生早早擺了滿滿一大桌子的豐盛菜肴,從焦香肥美的烤肉,到新鮮甜香的各種蔬果,烹製精美的糕點和佐餐小吃,還有幾款不同的果汁……我長這麼大,過年都沒吃過這麼豪華的餐飲,而且看這個分量,就算坐在這兩位巨龍,都可以被撐得溝滿壕平。
管家先生還非常體貼地搬來一張軟椅,塞了三個鼓鼓囊囊的軟墊子給我。
謝謝您!梅爾美美地回答。
……
總感覺哪裡有點奇怪?
不過謝天謝地,管家先生沒有在桌上擺放任何植物的生殖器官。
梅爾坐下之後,管家先生又變出兩條觸手一樣的銀色霧氣,在自己大布袋一樣的身體裡掏啊掏,噗地一下,舉起兩隻……
咦,兩隻水妖?哇,這種東西在現代社會可是超級難搞,絕對比金色史萊姆還貴!
那東西在古代吟游詩人的詩歌裡也叫寧芙,她們是只比成人巴掌大一些生物,算妖精和小林精的遠親,長得很像兒童畫報裡的小仙女,背後有美麗夢幻的透明翅膀,吟游詩人說它們會給旅人唱溫柔舒緩的歌謠,緩解旅人的疲憊,安撫他們脆弱的靈魂,不少古代吟游詩人甚至吹噓自己的歌喉師承一位寧芙。
……唔,但實際上,吟游詩人不愧是迪亞納大陸幾千年來的最大謠言生產商,寧芙可不是什麼美好的玩意,它們確實唱歌,但實際是用來魅惑疲憊的旅人,然後把人們弄進它們築巢的水底淹死,讓屍體慢慢腐爛,然後在屍體上種蘑菇……額,不是蘑菇,是一種很好的亡靈法術施法材料,只是長得像蘑菇,它們的名字也很好聽,叫仙女傘
管家先生舉著兩隻寧芙,一隻散發著柔粉色的光,一隻則是微微的金黃,像陽光的顏色,非常好看。
然後管家先生飄到我們的頭頂,伸直觸手,擺好造型,假裝自己是一個旋轉吊燈。
……
管家先生您真體貼。梅爾向他道謝。

我也說:您費心了,水妖吊燈非常好看!
見我們喜歡,管家先生很開心,他又戳戳那兩隻水妖,然後這只小東西開始不情不願地唱歌。
水妖唱歌確實好聽!我和梅爾都很滿意。
吃完飯我們聽了幾首歌,過了一會兒我們意識到法師塔里有些空曠,兩名學徒居然都不在,少了活力四射的兩個少女,這座塔就有點安靜過頭——也有可能是因為她們平日吵鬧過度。
真是不習慣這麼靜了。
安娜和茉莉去哪裡了?梅爾問管家先生。
管家先生的一條霧氣觸手指了指窗外,表示她們進城玩去了。
既然昨天她們的導師在上課時突然開小差,那麼她們今天起床出門玩,我和梅爾也實在沒有立場批評。
——因此,直到天黑我們才意識到問題。
據管家先生說(他很神奇地會寫字,銀白霧氣在空中拼成一行行字,字跡居然很不錯),安娜與茉莉在清晨起了個早,一起離開了法師塔,出門前說是去網吧玩,茉莉還準備辭掉研究院的工作,重新找找看有沒有兼職可做。
但茉莉不是那種會一聲不吭夜不歸宿、留下老師一個人在家摸不清頭腦的頑劣學徒,我問了問梅爾,梅爾說安娜也是的,她雖然表面看來沾染了很嚴重的黑暗精靈歪風邪氣,但黑暗精靈們卻更是注重家族,安娜如果要去外面,一定會讓梅爾知道。
況且,學徒們也有啟動法師塔內魔使的資格,她們在出門前都會帶走一隻,因為這座塔無法接聽電話,茉莉可能還不熟練,但從小在這裡長大的安娜很會使用魔使。
因此我與梅爾立刻坐不住了。
看著窗外五彩斑斕的都市夜景,時間已經接近午夜,作為法師,熬夜其實是很不好的習慣,茉莉已經被教得很好,她只有偷偷追連載小說時才偶爾熬夜,或者參加一年也不一定有一次的聚會,因此我與梅爾並不認為兩個學徒是在外面玩得嗨過頭忘記時間,畢竟時刻保持冷靜理智是法師的基本素養。
可是,她們又能惹什麼麻煩,難道是妝容太像惡魔,被抓去聖殿了不成?
當我們終於不再等,準備施法追蹤學徒的時候,門外的禁制忽然被觸發,我和梅爾感覺到一個人正試圖沖進來,噢……這是我們的疏忽,我們一直忘了在塔外面弄個門鈴什麼的,這座塔的外面還有一定的空地沒有歸攏好,如果是臨時上門的訪客,很有可能沒法被發現。
——那是路斯恩,我們只認識一個騎士有本事和塔防禦系統正面硬抗,他的鬥氣非常強大而獨特,法師塔的防禦機制已經被啟動,但我立刻阻止了法術,將路斯恩傳送進來。
他進門時全副武裝,手裡還拎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快遞員。
……快遞員?
我和梅爾面面相覷,難道是學徒們的某些不堪入目小冊子送到了?
但梅爾否定了這個猜測,因為他曾經當著安娜的面撕過她的珍藏版小冊子,是用粉碎法術撕成碎末的那種撕法,從此以後安娜藏小冊子更有一手了,絕對不會讓聯邦的快遞員送到塔里……還被一個騎士單手連人帶包裹拎進來。
那不是個普通快遞——那名瑟瑟發抖的快遞員說:我我我……我就是個送快遞啊!偶爾接個跑腿兒的私活兒掙點外快,這種事雖然不符合公司規章制度,但不至於被新星之盾的隊長閣下來關吧!
梅爾:“……這裡是法師塔,不是監獄。
路斯恩放開他的領子,騎士只是闖得急切,他很快恢復了禮貌,詢問那名快遞員:在下只是看到你在塔外徘徊,才帶你進來的,請不要緊張,把包裹拿來我們看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兩位大法師說,這個包裹很有可能也與此事有關。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名快遞員,比起我和梅爾更怕路斯恩,一聽說不是抓他,立刻連站姿都放鬆了起來。
就是有個人出錢讓我把包裹送進來,價錢還挺高。
他說著,遞過那個包裹,除了沒貼快遞單,那倒真的很像個普通網購快遞,包裹得非常結實,路斯恩三下五除二,拆了好幾次包裝紙和泡沫,但我和梅爾皺起眉頭,那些包裝紙裡有幾層是明顯經過魔法塗料處理的,可以一定程度上隔絕精神力感知。
路斯恩拆到最裡面,不用打開,他豐富的經驗立刻使他警覺起來,我們看到他忽然臉色一變,大吼:不好!炸彈!
說著,他抱起包裹就要往外跑,我抬起手,無形的法師之手把他摁在原地,一團漆黑的地獄火竄出來,將那炸彈吞沒,那天我追殺電子人時路斯恩早就看見了,既然到現在都沒抓我,反而感謝過我,所以我也沒什麼藏著掖著的必要,況且燒掉炸彈算是在做好事,應該也會降低我的罪惡值。
梅爾驚訝:地獄火竟然也可以燃燒實體?
噢,這是改良過的。我回答,鑒於現在情況緊急,我只好一筆帶過,省略掉關於學術的探討。

下次教我。他說。
當然。
火焰熄滅,那名快遞小哥給嚇得翻著白眼,梅爾扔了一個鎮定咒語,才讓他順過氣兒來,沒有被嚇死。
路斯恩立刻拔出長劍,快遞員大聲地慘叫,梅爾的鎮定咒語差點失效。
……路斯恩發火還確實很可怕。
說,這是誰指使的?他吼得塔都在抖。
嗚嗚嗚,我真的就是個送快遞的啊!那名快遞員就差嚎啕大哭,我趕忙攔住路斯恩,阻止他的粗暴舉動。
別問了,他沒說謊。
是的。梅爾也說,精神力波動很明顯,沒有說謊的意圖。

路斯恩嚴厲地瞪著他,收起劍,但依然詢問了一些有關送包裹的人的事情,可那名快遞員描述出來的就是非常普通的上班族形象,毫無特色,想來要做偷雞摸狗的壞事,也不可能打扮得和雷諾一樣,像只荷爾蒙過剩的公孔雀一樣惹人注目,那肯定還沒做壞事就被抓了。
現代的大魔王候補人真是進步了,知道做高調大魔王死得快,都開始學會低調了。
見問不出什麼更有用的資訊,我果斷在路斯恩再次開吼之前,把那名快遞員又傳送到了塔外。
路斯恩向我們說明的來意:因為近期一直有麥德森閣下的粉絲絡繹不絕地想來參觀,聯邦魔法議會特別安排我們新星之盾在這邊巡邏,並維持秩序,今天傍晚,一名巡邏隊員截獲了一封給二位的信,混在一些粉絲來信裡面……請見諒,是新星之盾擅作主張檢查了那些信件,因為它們無法通過塔防禦體系被送入塔內,就全部被新星之盾的隊員收下了。
……粉絲來信?天哪,那可真是神奇的東西,茉莉告訴過我,一些娛樂明星、暢銷作家、吟游詩人等等都會收到粉絲的禮物和信件,來表達仰慕與支持,但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黑法師居然還會收到粉絲來信?
這樣受歡迎又了不起的黑法師,也就只有我的梅爾了吧!
緊接著我們無暇再思考其他——
路斯恩的臉色非常嚴肅可怕,他舉起那封信:這是一封綁架信。


44
綁架安娜和茉莉?她們有什麼值得綁架的?梅爾下意識地問。
——這樣問並不嚴謹,說得好像在嫌棄她們一樣, 但我明白他的意思其實是, 她們兩個都只是法師學徒,年紀又都不大, 既沒有搞出過能提升軍事力量的研究成果,也沒發表過左右人類社會發展前途的理論研究, 政治地位和社會影響力也…………不對,這個不好說, 我覺得安娜恐怕還是有點社會影響力的, ……最嚴重的後果頂多就是網上的讀者催更?
……她倆總不能是因為寫過於悲慘的小說結局,或者嚴重拖稿, 被義憤填膺的讀者抓去毆打了吧?我認真思考思考,茉莉以前確實也有過類似的言論,一次她在看小說的時候,被劇情虐得痛哭流涕卻還死盯著螢幕不肯挪開視線,一邊嚷嚷著要給作者郵寄刀片和炸彈,一邊不知疲倦地繼續往下看,臉花成了浮腫的深淵惡魔,用掉的紙巾可以塞滿我以前的公寓……
……郵寄刀片和炸彈應該只是開玩笑的, 畢竟我從未在新聞裡看到過類似報導,現在的年輕人只是用這種激烈的修辭手法表達情緒, 看茉莉就知道了,本質上還是絕對品行優秀遵紀守法的那種。
所以這個想法被排除。
我看了看那顆貨真價實的炸彈殘留下來的灰燼——這種高危險性的魔導爆破物,說是之前那種私人軍事企業拿出來的, 這樣還是比較可信的。
所以問題的關鍵就來了,如果說有人花大價錢雇傭軍企,要綁架雷諾或者五星老頭(他現在應該很容易綁架,只要不被粘液噁心得狂吐不止,五星老頭還是可以一把抱進懷裡拿走的),那還有利可圖,安娜和茉莉?她們倆真的只有小冊子可以拿得出手了。
所以……
我皺起眉:所以綁架學徒,其實是沖著老師來的?
路斯恩點點頭:我也這樣認為,確切說,我以為目標是麥德森閣下。
梅爾哼了一聲,而我立刻有了扔一打惡咒的欲望——當然,前提是找到敵人,然後對著他們扔,我也是生活在現代社會、遵紀守法的好法師,我說丟惡咒也多半是種比較激烈的修辭手法,只有特殊情況我才會真丟——比如,敢把歪主意接二連三地打到我的梅爾身上來,等我抓住他們,我才不會扔即死類黑魔法的,地獄火燒掉的那一批我都覺得後悔了,那太輕鬆愉快,一閉眼結束了,我可是有一整本靈魂魔法可以拿來慢慢試驗。
梅爾的手忽然輕輕放在我的脊背上,來回撫摸,溫熱的觸感覆蓋我的脊背,片刻後,這讓我覺得好些了,我感到抱歉地對全身緊繃的路斯恩笑了笑,揮揮手讓空氣裡不穩定的魔力結晶散掉。
然後路斯恩接著說:魔法峰會上的電子人,其中一名活口在受審時吐露,他們的目標是刺殺麥德森閣下,不論成功與否,都能以此在魔法峰會期間製造國際性大新聞,如果不是菲爾德閣下及時出手,恐怕真的會出大亂子,我代表新星之盾再次向您道謝。說著,他還鄭重地向我敬禮,嚇了我一跳,手都不知道放哪裡好。
梅爾說:我就知道,西佩特別厲害!
完了,這樣一來我更臉紅了。
路斯恩繼續為我們敘述:那批電子人,和前些天的劫獄的那些同屬於一個公司,他們在執行任務前抹去了晶片上的編號,因此我們還沒確定具體是哪一個軍企做的。這次的話,剛剛的炸彈更明顯,都送到麥德森閣下的塔里來了,必然還是針對您的。
梅爾說:幸虧西佩燒得快。
……我拉了拉梅爾的袖子,想讓他適可而止。
結果路斯恩反而開始說了:是的,再次感謝您,如果不是您的話,我可能會被炸得進醫院了。
……騎士怎麼評價好呢,知道是炸彈,他的第一反應是抱起來往外沖,而不是丟掉自己跑,你不進醫院誰進啊!在現在還能看到騎士精神如此純粹的騎士,真是非常難得!
他看了看我說:茉莉小姐應該是意外受到牽連的,麥德森閣下有一名很疼愛的黑暗精靈學徒,這並不算難打聽,網上搜一搜都可以知道,當時恐怕是茉莉小姐正好與安娜小姐結伴出行,就被一網打盡了。
梅爾點頭:沒錯,安娜曾經還被我們那邊十幾家網吧老闆聯名掛到網上罵過,對軍事企業來說,她的資料不難掌握。
路斯恩把信紙展開,第一張紙上面沒有文字,只有兩個姑娘抱在一起、坐在籠子一角的模糊照片,但不難看出那就是安娜和茉莉,她們低著頭坐在一個鐵籠子裡,籠子外面還通著電流——雖然這封信沒寫什麼字,也沒有在標題上寫著綁架信,但是學徒自己又不會把自己塞進籠子拍照寄給老師,茉莉和安娜雖然愛搞些年輕人喜歡的不務正業小文章,但還沒有獵奇趣味。
第二張紙上寫出了綁匪的目的——
他們要求梅爾提供新星之盾的裝備資料,並且要求完整準確,帶有設計稿。
路斯恩向我們鄭重行禮:很抱歉,這次的事件同時也針對我們新星之盾,我們現在使用的武裝都是由麥德森閣下精心設計改進過的,因此,暫時我們無法斷定,主要的針對目標究竟是新星之盾還是麥德森閣下。
但是,不管針對誰,我們都只是中間環節。路斯恩繼續說,無論是我們還是閣下您,最終都關係著聯邦的安定,菲爾德閣下無關受到牽連,恐怕在那些軍企眼裡,並未意識到您的真正實力,將您當作可以隨意拿捏的小角色了。

是這樣沒錯,梅爾是一個魔法聯邦的中流砥柱,是學術的引領人,是魔法戰鬥力的巔峰體現,某種程度——從他的粉絲支持率來看,還關係到民眾的情緒;而路斯恩所領導的新星之盾是守衛都城的中堅力量,是聯邦治安這麼好的關鍵因素,大家都覺得,沒有路斯恩修加抓不到的犯罪分子,聽茉莉說,去年網上評選的你心目中最可靠的老公第一名就是路斯恩,連光明聖殿的聖主大人都沒比過他。
……咦?塔晃起來了!
梅爾臉色陰沉,他勾起一邊嘴角,眼角與眉梢上挑,我能感受到一些效果恐怖的咒語在他的精神世界裡醞釀……唔,暴怒的梅爾真的非常迷人,他的氣場強大到連我都目眩神迷,法師塔因為主人的情緒起伏發出低沉的回音。
魔力在空間裡翻滾起旋渦,在二樓的平臺上,大法師亞彌爾的記憶迴響慢慢凝聚,他站在那裡,關切地看著陷入怒火中的學生,目光仿佛真的穿過歲月,我望著他,記憶竟然像是真的能夠感受到我的注視一樣,回望了我,這位已故法師的記憶迴響有著柔和堅定的目光,讓人不由得在心裡生出安全的感覺,仿佛有了底氣。
我抱住梅爾的肩膀,撫摸他的胸口,很快,魔力散開平復,因為大股魔力凝聚而被動現形的記憶也隨之散掉,但梅爾沒有再一次發火,他繼續冷靜而克制問說:綁匪有說怎麼聯絡他們?
路斯恩皺眉:有,是一個電子郵箱位址。
緊接著梅爾的怒火變成了尷尬,他歪了歪頭問我:西佩……你會發電子郵件嗎?
於是尷尬變成了雙人份,我回答:對不起……我也不會。
路斯恩:“……”
他似乎也有些尷尬地說:如果這樣……兩位跟我去一下網吧,然後我們把資料發過去……哦,恐怕麥德森閣下的資料不是電子版吧。
這顯而易見,於是他乾巴巴地接著說:請容我回家拿一下相機,但是我建議,只發一半資料過去,這樣既會讓綁匪嘗到甜頭,防止虐待人質,又能讓他們為了得到下一半資料而不會輕易撕票。
唔,很有道理,我和梅爾點點頭,路斯恩不愧是網評最靠譜男人,他讓他的屬下飛快取來了相機,而我們跟著他就近找了一家網吧——我還是第一次進網吧,這裡的環境沒有我想像得那麼亂糟糟,我一直以為這裡是死亡系重金屬煙熏妝同好會,結果來上網的大部分都還算乾乾淨淨,只不過路斯恩推門進來的時候,超過一半的客人立刻起立高舉雙手並且大喊:
我我我我啥也沒幹,我沒看過小黃片!
我沒偷過我老婆的私房錢!
我成年了我沒偷拿過爺爺的身份證上網!

以及老闆正在抱頭大叫:我沒有偷稅漏稅,這是今年的帳單,都在這!
路斯恩:“……”
……所以說,新星之盾的存在,是聯邦治安如此之好的根本原因啊。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不算特別端莊,新星之盾的靠譜好隊長一本正經地教兩名法師如何上網註冊郵箱,因為他的帳號是政府登記過的,用他的帳號發,直接就等於告訴綁匪我們報警了。而我們的周圍有半徑至少五米的真空地帶,完全不擔心洩密。
我與梅爾在完成這些之後,施法啟動了我們放在學徒身上的追蹤法術(任何合格的導師都會給學徒上烙印的啊),路斯恩在這一點上顯得非常的古板騎士,腦子完全一根筋,他居然指責我們不尊重學徒隱私?
可是,作為學徒,她們連靈魂都是屬於老師的,我和梅爾已經很尊重她們的隱私了,起碼我從來沒檢查過茉莉畫的圖都是什麼,安娜寫的文章也沒有被梅爾徹查過啊。
追蹤法術回饋她們很健康,只是茉莉好像有點吃撐了……
……好吧,茉莉一直有緊張就會大吃大喝的壞毛病。
我得準備點消化藥帶著。
定位顯示,她們離都城至少有三個省的直線距離,在……東北方向。
梅爾告訴路斯恩,路斯恩皺起眉頭,看看自己手腕上佩戴的智慧通訊器,然後說:安吉拉閣下今早發來簡報,她追查到的一處秘密基地就在您說的那一帶附近,本來我們是要等她回來再整裝出發,但現在既然出了這檔子事,不如我們明早集合,提前去那邊找她,一起去營救吧。
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我與梅爾回到塔里,收拾好衣物和魔藥,帶好筆記與施法材料,還選了幾件姑娘們的衣服帶上,已經快到天亮了,我們抓緊時間睡了幾個小時,就急忙趕到昨晚定下的集合點。
路上梅爾依舊不肯讓我自己走路,不過我感覺了一下,下半身所有不舒服的地方已經統統恢復了,梅爾在床上真的非常溫柔,他都先看看我有沒有疼痛,才開始動作,哪怕他已經忍得很是辛苦,額頭上全是汗水。
回憶起這個我有點不合時宜地臉紅,我側過頭親吻他的臉頰,梅爾的臉很快和我一樣紅起來,他抱著我的腰說:西佩,下次換你來主動吧,那真的特別特別舒服!
……當然好啊,不過在那個過程中我也很舒服啊,那麼換一換讓梅爾也感受一下我的愉悅,那也是非常好的提議。
……
我們在都城的中央飛艇站集合,往東北走會穿過林區與矮人的礦山,地形複雜,因此那邊沒有地面交通,出行全靠飛艇,路斯恩認為既然是小隊精英執行的援救任務,那麼使用專門飛行器就會非常惹人注目,所以我們準備偷偷搭乘公共交通,混在人群裡越低調越好。
路斯恩已經等在那裡,帶著墨鏡,一副出門旅遊的樣子,並且為我們買了早餐,並且站在那裡的還有一名熟人——
嗨!祭司洛倫愉快地揮揮手,也換上了休閒服,對我們說,真是難得一見的好天氣,看來光明神都在保佑我們啊!說著,還往自己的手臂上塗抹防曬霜。

路斯恩解釋說:因為此次事件錯綜複雜,光明聖殿也有牽扯其中,所以洛倫祭司會與我們同行,同時為我們提供治療,在路上我會為你們解釋具體緣由,我們還得等一等,最後一位隊員就要來了。
他剛說完,我們冒險小隊的最後一名成員就到了。
…………
我們回過頭,看到臉色詭異而蒼白的雷諾穿著一身立領酷炫風衣(他還接拍過這個牌子的廣告),僵硬地站在那裡。
……額,我們希望路上能夠收穫一隻綿羊,但並不是希望收穫雷諾綿羊啊!


45
他是幹什麼的?梅爾明顯略帶敵意地質問。
這位是魔法議會的議長先生,您應該見過的。路斯恩顯然沒有理解梅爾問題的真正意義, 解釋得根本不在點子上, 他說,因為此次襲擊針對聯邦高層, 所以首相和元帥以及各個要員商議過後,決定由雷諾議長跟隨我們執行任務, 他可以根據現場的情況進行判斷,制定聯邦下一步的應對方案, 並且雷諾議長也對各路潛在敵對勢力非常熟悉, 可以為我們提供戰術指導。
梅爾抱起胳膊,說:可是他連個變形術都抵抗不了。
“……”
路斯恩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明顯也是看過那張火爆異常的綿羊議長照片,因此他回答,雷諾議長並不是戰鬥人員,所以……”
是易碎品需要保護。梅爾點點頭,表示理解,記得離遠點,花瓶,別被碰傷。
……
這麼一說雷諾的臉色好像更加扭曲了。

他嗓子裡咕嚕的兩聲, 似乎想說點什麼,但最後閉著嘴巴, 一言不發,並且眼神一直……額,你一直盯著我看幹什麼啊?
他看得我忍不住往梅爾身後躲了一下, 而梅爾再次點頭,然後抬起手,亮紅色的火舌在雷諾的衣角一閃而過……他給雷諾畫了一個易碎品、輕拿輕放的快遞貼。
要不要再加一個此面朝上
……連正直可靠的路斯恩都在憋笑,我感覺雷諾都要昏倒了。
總之我們坐上了飛艇,起碼表面上來看,相安無事。我們買的票在一個包廂,只有我們五個人,我和梅爾坐在一邊,對面是路斯恩與洛倫,中間隔著一張桌子,靠窗正中央雷諾局促地坐在我們中間,一直都沒說過話。
我頗有些緊張地看著雷諾,我比較擔心梅爾又一時興起把他變成綿羊……雖然我也很想這麼做,因為雷諾變的綿羊太可愛了……但是那樣會暴露我們的。
好在梅爾還是很理智的。
因為我也在盯著雷諾看,他對上我的目光,回應了我一個有些虛弱的笑容,然後張張嘴:西普林……”
梅爾直接站起身,和我換了個位置,並且抱住我,強迫我背對著雷諾。
……哈哈哈,我忍不住笑了笑,拍拍梅爾橫在我小腹上的胳膊,所以,我的大法師,你難道這是在吃醋?你完全不用擔心啊,就算我老師復活,扔給我一百三十個詛咒,我也不會腦子壞掉拋下你再回去選擇雷諾啊!
想著,我拉過梅爾的手,親親他的手心,梅爾的心情立刻變得好了起來。
我用法術再次確認茉莉的狀態,她……還是吃得很撐,而且似乎處於某種精神比較……嗯?比較亢奮的狀態?被關起來很高興?位置到是沒有變化,也沒有任何受傷跡象,這讓我稍稍安心,她身上早有我設下的守護咒語,任何嚴重傷勢都將會啟動那個法術,所以我不太擔心她的性命,我更怕那孩子遭受不致命性的虐待,比如餓肚子這一類……但吃撐,不算虐待吧?
那我稍微放心了些。
忽然把頭靠在我肩上,閉上眼睛對我說:不行,我不能看他……我需要轉移注意力。
……
……

接著,梅爾皺起眉頭嘟囔:安娜為什麼這麼開心……她把綁匪怎麼了?
茉莉也特別開心!天哪,那兩個孩子對綁匪做了什麼?我的表情變得有點扭曲。
是感應到了什麼危險嗎?路斯恩關切地問。
是啊!我回答,我們怕那兩個學徒生吃綁匪!
路斯恩:“…………沒關係……按照聯邦憲法,這屬於…………正當防衛。
他回答得特別結巴,一旁的洛倫已經快笑趴在他肩膀上了,洛倫搖著手指對我們說:別、別跟騎士開玩笑,他們聽不懂的!
路斯恩怔住,然後臉紅起來,有些懊惱地回答:我當然聽得懂,我的意思就是說,兩位小姐在被綁架期間作出任何行為,哪怕威脅綁匪生命,也屬於正義行為!他的臉在洛倫的笑聲裡變得越來越紅,後來連脖子都紅豔豔了,見祭司笑個沒完,乾脆站起身,去包廂外面站著,這樣一來,洛倫笑得趴在座椅上,耳朵一抖一抖的。
得到路斯恩的回答,梅爾又閉上眼睛,放心地休息起來,他抱住我的腰,唔……梅爾,不要捏啊!
西佩!你的腰抱起來好舒服啊!梅爾長歎一聲,把臉埋在我的頸窩裡蹭了蹭……他的手在我腰上來回揉,弄得我有點癢癢的,我只好在他懷裡轉過身,伸出雙臂抱住他的後背,輕輕撫摸,梅爾舒爽地歎息,又往我身上貼了貼。
……唔,雷諾你吃壞東西了嗎,為什麼好像臉有些發紫?哦,我是想和雷諾道歉的,對不起,雖然我知道你也喜歡梅爾,但是我不會把梅爾讓給你的!
喂,騎士!這時洛倫拉開門探出頭:我不笑了,進來吧進來吧,別像要出嫁一樣扭捏好不好,還得飛好幾個小時呢,你的體力留到打架的時候再揮霍好吧?
路斯恩又乖乖地陰沉著臉走進來,他依然坐回到了洛倫身邊,但是雙手放在膝蓋上,脊背挺得直直的,目不斜視,連洛倫祭司伸手在他眼前搖晃,他都毫不理睬。
……我打了個哈欠,抱住懷裡的梅爾,側頭靠著他,唔……好困,昨晚睡得太少了……
……梅爾的味道……
……
……
睡得好香……

我閉著眼睛,意識到一個問題,原來最近一直睡得特備好,是因為懷裡抱著梅爾的關係啊!按道理說,我並不喜歡睡覺抱抱枕或者夾被子,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不那麼做了,因為在我第二位老師的塔里,我根本沒有抱枕可以抱,除非我想抱骷髏。
梅爾的身子抱起來又軟又暖和,他也抱著我,胸口有細微但清晰的震動,形狀優美的肌肉貼著我的身體,傳遞來溫暖的熱量,感覺……感覺好像……就像是哪怕時間倒流再回到我在地堡的那段歲月,我也不會再害怕了,我甚至覺得我能再燒他十個八個的地堡!別說十三個詛咒,我能再殺十三個老師!
梅爾最好了啊!
我睜開眼睛,發現梅爾已經醒了,他的額頭抵著我的,使得我一睜眼,就變成了和他玩瞪眼遊戲,我們的頭髮又睡到一起去了,糾纏得有點分不清楚——我的頭髮在不上班之後就一直沒想起來修建,再長長可能就和梅爾差不多長了。但是每次這種情況我都懶得動,因為躺在梅爾懷裡太讓人沉迷……糟糕,我果然染上了梅癮
他正好湊過來親我,於是我們的嘴唇貼在一起,每一個呼吸都是對方的味道…………好軟啊!
……最喜歡和梅爾接吻了……
我情不自禁地加深這個吻,梅爾也是一樣,他柔軟的舌頭闖進我的嘴巴,毫無章法地胡亂攪動,我想試著追上他的動作,但是很快被他搞得氣喘吁吁,根本只能張大嘴巴任由他胡來,他一手捧著我的頭,一手順著我的脊背來回摩挲,激起我一陣陣的戰慄。
如果不是他抱著我,我都怕我軟到地上去!
為了不咬到他的舌頭,我只能配合放鬆,讓他又咬又吸,感覺好像我是個飲料罐,他舔舔嘴唇,有銀絲連著我們的舌尖,還順著我張開的嘴巴滑落到我的脖子上,使我不可抑制地臉紅起來,我聽到梅爾笑了一聲,把帶出來的透亮液體全部吞掉,然後仔細低頭替我舔掉黏在皮膚上的津液…………他還吮吸了我的舌尖一口!
……天啊,我的耳朵肯定都已經冒熱氣了!
梅爾的表情好像吃了什麼美味佳餚,我禁不住吞咽口水,反過來主動去親吻他…………梅爾今天沒吃布丁,可是嘴巴還是甜甜的啊!怪不得他吻得那麼開心,呼……嘴巴裡滿滿的全都都是梅爾……
……
嗚嗚……梅爾輕一點……你要把我的舌頭吞下去了…………

在我們停下來喘息的空檔,我們又分別檢查了一些學徒們的狀況,除了茉莉一直撐得像個球,之外什麼危險都沒有。
……那我們繼續吧……以前安娜告訴我這樣可以放鬆身心,緩解焦慮。梅爾認真地說著,我們桌對面的兩位還在熟睡,為了不打擾他們休息,梅爾扔了一個隔音咒語過去,然後收回手,隔著衣服撫摸我的胸口。
我身上沒有什麼特別怕癢的地方,但是被梅爾摸過的地方卻會感覺又熱又癢,特別想讓他更加大力地捏一捏、撓一撓。
……好舒服。我抱著他的肩膀,親他的側臉,梅爾……另外一邊……另外一邊也捏一捏啊!
好啊!梅爾回吻我,西佩的乳頭好有彈性,讓我愛不釋手!

……被摸得好愉快……梅爾好棒!
我的手也順著他的肩膀滑下去,學著他的動作揉揉捏捏,梅爾愉悅地仰起頭,眯著眼睛,嘴裡一直輕聲喊我的名字。
我們互相撫摸了半晌,心滿意足地抱在一起,靠著座椅休息,桌子那邊的路斯恩還在睡,但是不得不佩服騎士先生,他睡覺的時候居然也能坐姿端正挺拔,還以為有人對他施展了石化咒語呢,而洛倫祭司居然整個掛在騎士先生身上,不得不說睡姿豪邁,因為空間有限,我們都沒法躺著睡,所以洛倫祭司整個跨坐在路斯恩的腿上,趴在人家肩上呼呼大睡,非常香甜。
……只有雷諾的眼睛瞪得像銅鈴。
……之前扔隔音咒語的時候忘記還有個他了。
我忍不住問他:你眼睛怎麼了,都出紅血絲了,你不睡一會嗎?
梅爾抱著我調整了一下姿勢:反正他是易碎品,一會兒要是打起來,他只管找地方躲好就行了。
也對,我們這一隊伍怎麼也不會讓議長閣下動手打架,而且雷諾確實很怕打架,以前我要求他跟我切磋,他從來都不會答應,千方百計找理由推脫。
——“西普林斯,我們是約會,你見過誰約會的時候擼起胳膊打架呢?
當時他這麼說。
梅爾,我們這回有機會可以切磋切磋了!
好啊!梅爾眼睛亮亮的,那不如我們先比比冰凍法術吧,在遇到敵人之後,我們只用冰凍,然後看誰凍的快而且融化得慢?
好!比完這個,還可以試試雷電、火球……”

看,這才是法師約會的正常流程啊!
梅爾反手又抱住我:別理他了,我們繼續吧,西佩,我還想把手伸進衣服裡面摸摸你好嗎?
我點點頭,梅爾更加開心起來,他愉悅地抱緊我,我也抱緊他,當然不只是他想要摸我,我也想摸他啊!這種皮膚間毫無阻礙的接觸,真的會讓人身心放鬆、精神遲緩,一想到我的手指觸摸到的人是我最喜歡的梅爾,什麼都不用做,我就已經激動得全身都抖起來了。
擁抱著梅爾,真的會讓我有種無所畏懼的奇異心裡,之前茉莉和我講這類愛情小說的時候,我還曾嗤之以鼻,現在真是被現實狠狠地嘲諷了。
但我注意到這時候雷諾的喉嚨裡發出奇怪的聲音,就像吞了一整個巨大的蟾蜍準備往外吐……噢,我不是故意描述這麼噁心的,因為北方雪嶺裡的女巫們喜歡這麼做,她們給可憐受害人施加詛咒,讓他們吐蟾蜍……我有幸見過一個受害人,當時大蟾蜍正卡在他的食道裡,就和雷諾這個表情差不多。
我忍不住扔了個偵測法術,看看雷諾的身體有沒有大礙,好在,什麼事都沒有,嗓子裡絕對沒有蟾蜍。
梅爾很不想理睬雷諾,他乾脆俐落地釋放出一層黑色霧氣,將我們包裹在裡面。
這樣就沒有問題了!


46
梅爾迫不及待地扯開我的衣服,我也動手解開他的, 我們袍子的款式是一樣的, 所以我們差不多是同時把手伸進衣服裡面,於是我們幾乎又是同時發出愉快的歎息。
“……西佩, 捏捏另一邊啊!梅爾的長髮垂下來,掃過我的手腕, 弄得我心裡面也癢癢的。
我們的臉頰貼在一起,輕輕摩擦, 舌尖舔舐舌尖, 對我來說……這份歡愉大概僅次於……唔,僅次於當年我拿到那本先賢手劄的時候?
啊!我忍不住弓起身子, 因為梅爾把手伸到了…………幸好我們的遮罩法術很高超,丟出去之後不需要用精神力維持,不然這種限制級別的畫面就要公開放映了——因為我百分百確定,在這種狀態下,我是根本沒辦法穩定準確地施展法術的!
這可糟了,這已經快比拿到先賢手劄的時候還讓我興奮了……
我們需要靠親吻才能堵住彼此喉嚨裡的聲音……因為我和梅爾都覺得,哪怕是做這種事的時候,大喊大叫依然很不符合法師的端莊身份……但吻住之後這聲音又變成了哽咽, 我聽到我們兩個人的聲音混合在一起,愉快得令人面紅耳赤, 又忍不住沉迷下去。
……我懷裡抱著梅爾啊……
但為什麼我總覺得……梅爾的技巧性比我更好?
……因為……因為我比他釋放得快啊!
太過刺激以至於我的嘴巴裡嘗到了自己鹹鹹的眼淚,啊……這可真叫人不好意思!
接著,我看到他居然伸出嫩紅的舌頭, 把自己手上沾著的……天啊,他全部吃掉了!看著他一根根舔過自己修長的手指,我覺得我根本……都快不知道我姓什麼了!我喘著氣,努力回憶他是怎麼做的,我能感覺得到手裡的物體…………它越來越熱了,但是……不管我怎麼努力,就是差最後那一步……
……我勉強思考了一下,然後我低下頭,張開嘴巴含了進去。
…………撐得舌頭都要動不了了……
……西佩……西佩!梅爾仰著頭,不停地喊我的名字,我抱住他的腰,好把嘴巴裡的東西吞得更深一些,梅爾撫摸著我的後頸,抓著我的頭髮,手指顫抖,聲音裡聽起來帶著一陣陣劇烈的喘息。

…………好費力啊……
……
怪不得昨天起床會腰酸腿軟…………

我閉著眼睛,梅爾抱著我不停地吸氣,然後我把喉嚨裡梅爾的味道吞下去…………
……
好喜歡好喜歡梅爾啊!

……
等到我們收拾好,重新整理完畢,飛艇正好在報站,我們即將到達矮人灰山王國的工業重鎮,一名好的法師算數也得好,合理而有效地掌握時間是法師必備的能力,儘管任何涉及時間的魔法都無法在神的領域以外被人類掌握,但這不代表我們不能學會規劃和管理時間啊!
我們扯掉遮罩法術,看到另一邊熟睡的路斯恩已經醒來,他似乎非常尷尬,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裡……唔,祭司洛倫依然趴在他身上,並且看這個形勢,他似乎一點也不想起床……不對,一點也不想起騎士
洛倫祭司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夢囈,他牢牢地掛在路斯恩胸前,以前我一直很難相信,據說精靈戒衛隊如果巡視林地走得太遠,半夜回不去家,就會掛在樹枝上睡覺——對,我不太能想像,因為如果是我,我肯定睡到一半栽下來……
但是洛倫居然可以掛得這麼結實,怪不得他們精靈能在樹上睡大覺。
路斯恩修加,尷尬地看著胸前睡得香的祭司大人,還得努力抬高下巴,因為洛倫的耳朵在睡夢裡一抖一抖的,如果路斯恩不仰著頭,那耳朵尖就要伸進他嘴巴裡了。所以,路斯恩看上去手足無措,完全不知道該不該伸手抱一下防止洛倫跌下去——因為我們需要下飛艇了。
這時,飛艇擦過城市裡高大的建築物,開始向停泊點降落,從舷窗能夠看到外面林立的蒸汽爐,一股股或紅或紫的煙氣正飄蕩在城市上空,使得天色五彩斑斕,非常別致。
這座城市叫灰山城……是啊,矮人灰山王國的灰山城,起名多麼簡單省事,因為這座城被一座叫做灰山的礦山環繞,有很著名的灰山礦坑,這裡出產的能源礦石會被運輸到世界各地,每一個工業區幾乎都和這裡有所往來,居住在這裡的矮人們就管自己叫……對,灰山矮人。
……這種起名天賦也是讓我無比佩服。
人類和矮人除了在無光歲月裡曾有過一點不和之外,其餘的時間都屬於互利共榮、友好睦鄰的關係,尤其是我們奧斯蘭特聯邦,我們國家的東邊版圖有一個凹陷的區域,從三面包圍矮人的灰山王國,因此雙邊關係一直都是重要議題。
兩個種族從外觀上來說差別不算驚人,矮人雖然個子矮,經常不分男女一把大鬍子,但五官什麼的他們和人類還是長得很像的,矮人又很熱情好客,不像精靈那麼高貴冷豔,經常一副……我不想用那個詞,但是那個詞真的很準確,大部分除黑暗精靈以外的地表精靈,都…………性冷淡。
矮人灰山王國與奧斯蘭特聯邦的關係一直非常好,從聯邦都城飛來的飛艇甚至不需要過境檢查,我們直接出了飛艇站,就是灰山城的繁華地段。
矮人的城市和人類的真是差別非常的大——茉莉曾經跟我說過,矮人更加粗礦豪放,他們的建築風格,人類建築師給取了個名,叫重工業蒸汽風格
他們的街區規劃有些雜亂無章,可以稱得上隨性,此起彼伏的高樓與巨型蒸汽爐交錯林立,路邊有粗壯得能容納一人在裡面坐下的巨大管道,沿著街道蜿蜒而過,那是輸送蒸汽能源的設施——矮人們的文明以深藏在山脈之中的蒸汽泉為核心動力,可以用來驅動機器、發電以及引水,而我們在聯邦更加慣用的魔導科技,實際上是人類的獨有科技——因為矮人無法使用魔力。
……哦,不嚴謹,地精也會使用魔導科技,但是……這個種族有點過於混亂,他們連自己內部的問題都沒解決好,更沒有時間來和人類較量一些科技發展速度了。
矮人不具備魔力親和,這是種族問題,就好比人類永遠不可能長出鳥翅膀來飛一樣。
他們天生能夠探查深山裡珍貴的礦脈,幾乎全民擅長鍛造,黑火酒是矮人最出名的特產,可是他們卻無法感應任何一丁點基礎的魔力,上萬年來,矮人從未出過哪怕一名施法者。
所以我們法師對矮人來說地位奇特,在矮人中分為兩個極端,一就是灰山王國,他們毗鄰奧斯蘭特聯邦,所以他們非常仰慕法師,崇拜魔法,他們與聯邦交易礦石和蒸汽能源,聯邦則出口魔導科技產品,並且定期派遣法師,協助矮人使用魔導技術——比如全境覆蓋的手機信號和互聯網,矮人的蒸汽科技雖然也能製作通訊器,不過他們的產物多很粗大,看起來就很有大山風格,因此人類生產的魔導手機更漂亮更受歡迎,幾個知名廠商甚至還推出矮人典藏款,看起來很是可愛。
另外一個矮人國——紅獅聯邦,就非常仇恨魔法,他們認為魔法是妖術……不過紅獅聯邦距離我們的聯邦很遠,我們也不和紅獅矮人打交道,而我個人來講,我肯定也不會到那邊去旅遊就是了。
最新款的蒸汽音樂盒!路邊的矮人攤販沖我們喊道,看看!造型精緻可愛,能噴出七種顏色的蒸汽造型!賣給尊貴的法師大人只需要十塊錢!聯邦幣交易!
我們立刻被吸引了目光,那是兩個手拉手的娃娃,造型實在一般,因為矮人的藝術水準一直…………僅僅略高於地精,但是它噴出的蒸汽很特殊,是七彩的,感覺……
安娜和茉莉會喜歡的。我說,之前茉莉看小說,裡面就有人長著……七彩的頭髮,七彩的睫毛,還流出七彩眼淚。
“……
我的天,你說的那個,好像是安娜剛寫小說的時候寫的,我聽她念叨過一次。梅爾打了個哆嗦,多麼恐怖的審美……”

我們深深為學徒的審美感到擔憂,不過既然她們喜歡……那我們就買下來好了,梅爾把錢給了矮人,然後把蒸汽音樂盒塞進空間戒指,對我說:我想好了。我要研究一種染色劑,能把人全身的毛髮染成七彩的,然後下到安娜的早茶裡,讓她親身體會一下,夢幻七彩長髮是一種多麼可怕的配色。
給茉莉也來一份。我點點頭。

路斯恩身上掛在洛倫,一馬當先走在前面,矮人的街道非常繁華熱鬧,矮人的過度熱情偶爾也會帶來麻煩——
他們聚在一起,抖動著自己的一大把鬍子,指指點點,甚至幾位鬍子染著各種顏色、做著精緻造型的矮人姑娘湊過來問:您需要幫忙嗎?我們知道最近的鐘點房旅店,噢~~~還有上好的黑火酒、緩解疲勞的藥水、精靈族進口的蘭香潤滑膏……還有……”
嘰嘰嘰咕咕咕,那些矮人姑娘們臉紅紅地(隔著造型華麗的鬍子,能看出臉紅已經很不容易了)追著路斯恩問,然後其中一個甚至掏出相機:能和二位合影留念嗎?我們這裡很少有騎士和精靈路過的,所以……”
撒謊!百分百的撒謊!
因為我剛剛看到旁邊走過去兩位精靈騎士!是的,兩位,精靈騎士!

她們看路斯恩和洛倫的眼神讓我不寒而慄……那眼神……額,很熟悉,和茉莉抱著小冊子時的眼神差不多。
路斯恩尷尬地試圖擺脫她們,但是花了好久,不善言辭的騎士才甩脫這些熱情過度的矮人女孩,如果是聖光城,路斯恩只要拉下臉來,就沒人敢和他放肆,但這裡可是矮人的灰山城!
安吉拉女士要我們去八號採礦平臺和她會和。路斯恩滿頭大汗,勉強從洛倫胳膊下麵抽出手,看了看手腕上的通訊器。
我覺得雷諾似乎因此如釋重負,他長長地歎了口氣,說了這麼長時間以來第一句完整的話:那就快些走吧,不要耽誤了正經事。
路斯恩拉過路邊一位矮人交警,問:您好,請問八號採礦平臺怎麼走?
噢!您好!那位矮人興高采烈地揮舞雙手,您要不要先去酒館喝一杯!我們這有非常好的重工業風格主題酒吧,大山之心連鎖練歌房!噢,還有環山一日遊,都是非常非常划算的呢!哦,還有啊——”

嘰嘰嘰嘰,咕咕咕咕,這位矮人說的眉飛色舞,口水都黏在了鬍子上,看得我直皺眉,梅爾則忍無可忍丟了一個清潔咒過去,那名矮人立刻轉向了我們:
天啊!向山脈之心致敬!兩位尊貴的法師閣下!請問法師閣下要去哪裡,我帶你們過去!!!
梅爾後退半步,說:第八號採礦平臺,謝謝。
……”那位矮人皺起眉頭:尊貴的法師閣下一定是沒有看新聞,第八號採礦平臺剛剛發生了坍塌,因為有不法分子在那邊出沒,非常危險!現在那邊交通管制,統統不允許過去!

坍塌?
路斯恩的臉色立刻嚴峻起來,他語氣更嚴厲地詢問怎麼過去,那矮人被嚇了一跳,騎士現在的氣勢非常強大,所以矮人也沒再熱情地介紹灰山城的人文風貌,直接就告訴了我們路線。
安吉拉女士有危險嗎?我問,剛剛矮人似乎提到了不法分子,恐怕……我們又要和電子人老朋友親切交流了。
路斯恩面色沉重地搖頭,而雷諾居然破天荒地回答我:不是……我們現在擔心,安吉拉女士會對礦坑周邊造成危險。
咦?監獄長閣下……應該……會和安娜和茉莉很合拍……


47
我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往這個第八號採礦平臺,但是路上還是遇到一些麻煩, 矮人的巡邏隊在道路上戒嚴, 所以我們不能走正常的路——我們只能一邊使用隱身術,一邊飛過去。
這時候洛倫正好醒過來, 他揉揉眼睛,打著哈欠, 發現自己居然在高空,頗為興奮地抱著路斯恩的脖子, 左顧右盼。
我使用群體飛行術把所有人升空, 梅爾負責隱藏我們的身形,路斯恩負責指路以及抱著洛倫讓他睡得舒服, 雖然洛倫現在醒了,不過他沒有下來的意思,靠譜好騎士路斯恩也不可能主動把他扔出去啊,所以大家都很忙,都沒空和洛倫聊天,於是他看了一圈,忽然問雷諾:
哇,議長閣下臉色這麼差, 我知道有人暈車,有人暈船, 但我第一次見到有人暈法師。
……
哈,這說法很有趣,暈法師!

我抽空往身後看了一眼, 雷諾的臉色確實挺糟糕,這讓我不由得懷疑:……雷諾,你是個法師吧?
暈法師當然是開玩笑,但是雷諾這個狀態……是暈高,還是暈飛行術?作為一個法師,這兩點都非常不可思議。
他瞪著眼睛,一點都沒有作為議長的威嚴,看上去非常受傷,這個表情……和我一直叫錯助手名字時,他們臉上的委屈樣子差不多,再配合他顫抖的身體,發紫的嘴唇和慘白的臉色,讓我不由得對雷諾感到一點點愧疚——我們怎麼說也是在一起過,而我居然沒弄清他的職業。
——如果雷諾並不是法師,那我以前在跟他吃燭光晚餐是長篇大論法術,實在是太佔用他的時間了,怪不得他總要送切下來的植物生殖器給我。
誰知,雷諾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我當然是法師,我畢業于奧斯蘭特聯邦皇家魔法學院,是當年的第一名。
——
茉莉的校友?

梅爾聽到後回過頭來說:西佩,這傢伙是個法師,把他丟出去讓他自己飛!
……
梅爾,你沒看到雷諾的臉都紫了嗎!他明顯不會飛啊!

不會飛的法師。梅爾驚呼,給你發畢業證的那個人,是收了你的賄賂嗎?我的天啊,其實他們搞錯了,你是個術士吧?只有亂丟大火球的術士才笨到不會飛!
雷諾咬著牙,回答:飛行術在魔法等級中屬於第八級法術!當代魔法學院畢業生,掌握到三級法術就准許畢業了,就算是研究生和博士生,甚至是導師,也很少有人能掌握第八級法術!你們……到底對魔法分級有沒有概念啊?
魔法分級?
我皺起眉:法師當然得知道法術等級,不然怎麼合理分配自己的精神力?法術被分為初級、中級與高級法術,再往上還有禁咒級別,但是所有禁咒級別法術均帶有不可逆轉的效果,因此需要慎重使用。
梅爾點頭,而且他看起來有點受到冒犯,很不愉快地說:是的,不懂法術等級,還是法師嗎?單一屬性魔法、小規模以及針對單體目標物件一般為初級法術,疊合二次之後會成為中級……不過這個還要具體看情況而定,最簡單的鑒別方法就是看一名法師能夠一次性準備多少個法術,這樣法師自然就知道這些咒語的級別了,然後他就可以根據自身情況,合理分配精神力,選用最恰當的法術。
我說:是,比如,一般性法術對我而言沒有限制,高級法術也是,但高級法術中還存在一些需要專注施法狀態的法術,那樣就對精神力有要求了,因為我在專注施法狀態下,點燃精神力後消耗非常大,我幾乎不能想像,古代先賢是如何做到常年保持在專注狀態的……所以我需要確保脫離專注施法狀態後,不會馬上再遇到需要施展高階咒語的危險情況。而禁咒的話,我一天最多承受三個。
梅爾臉紅紅地看著我:西佩真厲害,禁咒級別的話我最多兩個半,第三個我只能吟唱,可能沒有精神力來引導了。
我也臉紅起來,剛想說點什麼,忽然聽到雷諾發出一聲近似於絕望的抽氣聲。
……我簡直以為他在哭。
我們齊齊回頭,雷諾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我們,仿佛……仿佛在看深淵惡魔領主打破次元通道爬進主位面,總之他用這種可怕的目光瞪著我們,說:你們……在說什麼啊?你們說的那是……那是哪個年代的法術分級?你們真的是生活在現代社會嗎?現代社會的法術分級你們……你們一點都不知道嗎?
唉?我和梅爾幾乎同時歪著頭,面露疑惑。

天啊……”雷諾不斷地抽著氣,而且,西……西普林斯…………你一天能發出三個……按照你剛才的意思……三個古代禁咒?
唉?禁咒還分現代古代?

路斯恩不得不一把抓住雷諾的胳膊,因為他眼看翻著白眼就要仰過去了。
洛倫在一旁捂著肚子狂笑不止,而路斯恩面帶敬意,鄭重地對我們說:二位閣下,請諒解,二位的法術水準,恐怕已經遠超過當代法師的平均水準了。只是我一直沒想到,原來二位對自己的真實水準……一點意識都沒有!
啊?
我和梅爾很不優雅地張大嘴巴。
雷諾虛弱地說:現代法師分為十個等級,法術對應也分十個等級,你能用出第幾級的法術你就是第幾級的法師……”
……
這,這分級方式,不覺得太草率了嗎?天底下法術那麼多,全部記錄下來得話,得堆滿一個藏書……噢,不對,我意識到,現在有智慧電腦了,他們又不需要用書本記錄,只需要輸入電腦就行,而且還能即時聯網更新資料庫,唔,確實很方便。

但是這樣還是太草率啊!因為智慧電腦也不是萬能的,畢竟——法師並不是只能掌握已知咒語啊,我們還可以自創啊!一個被新創造的咒語、或者某些法師世家流傳的壓箱底法術,我不太相信能被收錄到網上去。比如影舞和絕對守護,按照他們這個標準,那我們豈不是沒法畢業?我是不是該慶倖,我當年上的是真知修道院,一所三流的理論魔法學院,我們畢業考試只有筆試,沒有施法考試。
我面色凝重,想到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茉莉告訴我,她期末考試的時候,展示了火系法術流星火雨,所以直接提前畢業了,我不得不問一句:流星火雨是第幾級?
“……
第六級。
完了。我歎氣,現在的學院教育真是無藥可救了。
……
那種簡單揮揮手就能下個沒完、比較適合拿來約會的破法術,是第六級?這還要不要活了,當年我跟我老師對陣,如果我一抬手用的不是地獄火與亡靈回春,而是似模似樣地拉開架勢甩出一個流星火雨,那別打了,我老師都能直接笑死過去!他能笑死過去再笑活過來再笑死過去的!

我與梅爾同時捂臉,而雷諾居然和我們非常同步,他也捂住臉,肩膀顫抖,聲音發飄:西普林斯……我的天……實在太難相信了……你怎麼沒有早告訴我你的魔法如此厲害!那我怎麼可能放任你呆在那個研究院,被道格管……光明神保佑……你居然……你的實力簡直……我簡直在做夢……三個古代禁咒……天啊……那是需要聯邦魔法軍團一個整編團的法師聯手才能發動的咒語啊……”
額,聯邦魔法軍團就不要說了吧,畢竟那些參加軍隊的軍事法師,自古以來就被我們的同行嫌棄——他們學習魔法是有目的的,不是單純為了追求知識,而是為了去打架,所以他們的法術水準當然不值一提。
那你準備怎麼辦,去你辦公室做秘書?我回答,但是,我不是一直告訴過你,我會飛行術嗎?
雷諾語塞,臉一陣紅一陣白。
——對啊,我告訴過他我會飛行術,他當時一笑而過,想來是根本不信,那時候我還奇怪,區區一個飛行術,會這個不是很正常嗎?難道雷諾……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我試圖以雷諾的方式思考問題,發現那真是讓我的汗毛都飛出去了——他不會以為我是在假裝自己很厲害,以此討好他?或者假裝自己非常了不起,為了掩蓋被包養的事實,然後找一點可憐的自尊心?
我的天啊!我的飛行術都要被嚇得不穩了……所有善神在上,難道過去雷諾一直自以為他在寬容一個小法師的胡鬧和任性”……
……
雷諾,我為你如此局限的眼界和無比驚人的想像力默哀。

梅爾忍不住抱住我的胳膊,得意洋洋地對雷諾說:那當然了,我的西佩最厲害!
……怎麼又來啦!
我們這個互誇的毛病,怕是這輩子都治不好了吧!我實在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和梅爾對著吹捧,我只好側過頭,親吻他的嘴角,算作回應。
路斯恩依然無比鄭重:請容我向二位致敬!二位都是活在當代的傳奇!
……完了,怎麼路斯恩也開始誇我們了,這還有完沒完!
然後路斯恩繼續說:所以,我需要請教二位元閣下,史萊姆該如何飼養?
額?
我們一愣,看路斯恩這麼嚴肅的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和我討論什麼國計民生的重大話題,結果他問我們……史萊姆怎麼養?這前後話題都不挨著啊!況且,這誰知道啊?就算我們是水準不錯的法師,可是也沒人會養那東西啊!
我說:我比較擅長快速給史萊姆榨汁,但我真的不會養。
梅爾說:沒人會養那種東西啊,那是魔法材料,而且還是低級的那種。
路斯恩的表情瞬間變得更加莊重了,嚴肅到適合去參加重要領導人的葬禮,他說:是這樣,我剛才接到都城的短信,前些天被麥德森閣下變成史萊姆的魔法研究院掌事副院長道格大人,至今還是一隻綠色的史萊姆,聯邦中央醫院實在沒有飼養史萊姆的經驗,而且最近幾天似乎餓得縮小了一圈,我們怕等不到您回去解除咒語,道格大人就因為飼養不得當,被養死了。
……

我的天啊!
……我該說什麼啊!梅爾的變形術再強,也不至於持續這麼久吧?一般來說,變形術只對沒什麼腦子、智商也不行的那種小動物起作用時,才會持續一天以上的時間啊!
——難道,我老師的地堡真的提供穿越功能?我以前還真的沒有好好研究過,現在的其他法師們究竟是什麼水準,但是我也看新聞啊,也有發表重大學術成果的法師啊,別人不說,研究院的老院長水準就很好啊,有一次他還和我一起飛著去搶最新出版的學術期刊呢!
“……畢竟……額,這屬於少數人。路斯恩知道我的疑問後,無奈地回答。
梅爾也明顯呆滯,他思考了半天才說:“……我沒有使用永久變形術吧?
路斯恩臉色凝重……唔,確實,他很快就要去給五星老頭……五星史萊姆舉行葬禮了,這個表情非常合適。
“……都城有很多寵物店賣史萊姆,可以去……問問,史萊姆怎麼養。雷諾臉色慘白,極其虛弱地說……嗯,以我對雷諾的瞭解,他恐怕是回憶起了自己變成綿羊的經歷,確實,綿羊比史萊姆常見,也更容易飼養,大家都知道綿羊吃草,可是史萊姆吃什麼,確實不太好說。
他哆嗦著嘴唇問我: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如果……你還想把我變形,請繼續變成羊,可以嗎?
……

……綠色史萊姆畢竟太噁心了,還是綿羊可愛一些……唔,試試羊駝也可以。
好了好了。洛倫插話道,我們到了。


48
我們不知不覺間已經抵達了第八號採礦平臺,那是一個巨大的浮空機械平臺, 常年穩定工作的反重力系統讓它得以高懸於城市上空, 以矮人獨特的蒸汽動力漂浮。
蒸汽動力的巨大渦輪引擎很吸引我的目光,它們和我在聯邦見到的魔導引擎完完全全不一樣, 矮人與人類的科技進步幾乎就是兩種不同模式的最完美對比,機械科技與魔導科技分庭抗禮, 但都各有其璀璨的成果。現在人類的科技幾乎不再使用蒸汽動力,一來它們依賴深山中的蒸汽泉, 二來……
, 那東西長得就像一個巨大的燒水壺!還是個會飛的、滋滋冒著五顏六色氣體的燒水壺!聽說機械科技產物多半都這個德行,它們看上去好像煮過女巫的蟾蜍, 或者被一群地精拿去泡過腳,也像是被術士剛剛用來燒過洗澡水,總之看起來非常的……不夠現代!
……與這種設計風格一比,我以前經常嫌棄的那間科技裝修風格公寓,已經算很美觀舒適了。
看起來有些笨重的採礦工具此時都貼上了封條,有大批矮人守衛正在維持秩序,醫療飛艇飄在一旁,不時有一些傷患被抬出來, 疏散的矮人礦工倒是並不慌張,我一直覺得這種矮個子生物天生……缺少點危機意識, 換句話說,嗯,任何情況下都能傻樂, 這其實也不錯。
看!雷諾依然面色蒼白地指著地面,依靠科技來提高生產力與生活水準,這才是現代社會絕大多數人的生活狀態。
……
聯邦派駐矮人灰山城的科學家團隊正拿著一堆我認不出名字的魔導科技產物東戳西指,他們中有幾個看起來像法師,因為穿著研究院的袍子,有可能是我以前的同事……然後…………

他們居然使用噴氣背包飛行……
我必須拒絕承認那是我以前的同事。
空中也在戒嚴,除了工作人員,私人的浮空機車和飛行器全部不允許靠近,我們悄無聲息地溜過去,一點都沒有引起注意。
而雷諾全程瞪著那些科學家手裡的設備……唔,那看來是個探測設備?因為我看到雷諾正準備掏出他的身份證明——
天啊……他們完全沒有發現我們?

我和梅爾陷入謎一樣的沉默……
……
他們連個法師之眼都沒插,怎麼可能發現隱身的法師???你說什麼夢話呢,綿羊議長!

雷諾明顯不在狀態地跟著我們,我們就站在事故現場旁邊,矮人們的牆角被聽得一清二楚。
——但是,我們很快發現,這並不是正常發生的事故,應該確實是遭遇某些襲擊,因為在幾個傷患身上我們看到了熟悉的魔導武器傷痕。
就和當初襲擊監獄的那批電子人製造的武器傷痕一樣。
所以,這現代社會百年不遇的高調大魔王崛起劇情,就這麼被我們撞上了?
地面有一個直徑很大的大洞,這是礦坑的入口,路斯恩說,以往礦工會攜帶補寄,穿好噴氣背包從採礦平臺進入地下礦坑,路斯恩給我們介紹了一下,矮人這座城其實有一大半是在山體之中,深入地底,他們在山脈核心裡能夠開採出純度極高的魔晶礦石,他們自己不用那玩意,但聯邦的魔導科技很需要這種晶石。因此這個礦坑全部都是生產出口聯邦的魔晶礦石,矮人的礦坑也很有意思,很多矮人都習慣住在礦坑裡,他們喜歡山洞,喜歡守著礦脈……
因此,這個礦坑裡我們會面臨非常複雜的地勢,以及很多矮人的建築物。
其中一名被抬出來的傷患滿臉血,仍然在手舞足蹈,他之前的幾位元傷患的確提到了電子人,但他卻非常激動地大吼:是惡魔,是惡魔!山脈之心被玷污了,礦坑裡面有惡魔!那些怪獸,可怕的怪獸!
惡魔?
我們立刻警覺起來,望向黑洞洞的礦坑,因為魔晶礦的干擾,我們的魔法感知與路斯恩攜帶的魔導探測儀都不能顯示礦坑下到底有什麼,但是……惡魔?
真惡魔的話,我只在吟游詩人的故事裡聽過!他還得講傳奇年代的老故事才行!洛倫卻很放鬆說,而電影或者遊戲裡面的惡魔,根本已經是被現代藝術家杜撰過後的虛構生物了!更別提網路小說裡那花樣百出的魅魔女友……所以,他應該只是被電子人嚇到了吧。
是這樣沒錯,因為實在太過罕見,惡魔和魔鬼幾乎已經變成了一種形容詞、感歎語,在現代社會一個人如果說天哪我見了魔鬼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情況下是個使用誇張修辭的感歎句,而不是真的有一隻深淵生物在他面前為非作歹。
在我第一次評價茉莉的妝容像深淵小惡魔的時候,她都沒有意識到我在和她講某種生活在另一個位面的異界生物,她以為我說她邪惡、很有邪魅感”……所以我罰她抄寫了整本《深淵生物圖鑒》。
隨後,她給我講了一整天男主角捏起女主角的下巴邪魅一笑的段子,作為報復。
即使在古代,惡魔被召喚到這個世界是難得一見的轟動性大新聞,它們所在的虛無位面、或者叫深淵,與我們的迪亞納大陸有著幾乎難以打破的屏障,幾乎比穿越星界還難——那是由光明神與黑暗君主在創世之初就設立的屏障——根據神話記載(是啊,那麼古早的事情當然是神話裡才會講了,不然還能指望什麼呢),神靈在創造萬物時也會失敗,所以祂們就單獨隔離出另一個亞空間,防止這些創造失敗卻又不太忍心銷毀了事的生物破壞主位面。
我不敢保證這些神話故事的準確性,因為畢竟時隔上萬年,最年長的巨龍賢者也不能想像天空第一次亮起時究竟是什麼樣子,而從現代互聯網得出的經驗來看,就算是昨天發生的事,被各種人的嘴巴傳過一遍,明天就變得奇奇怪怪,何況那些古代秘聞一代一代這麼傳下來,到現在,哪怕光明聖殿的大祭司也不知道光明神是男是女,更別說神靈隔絕在另一個位面的生物到底什麼樣了。
……但是,所有的前車之鑒都指出,不要輕易召喚惡魔——
在古代,只有那種高調大魔王才會吃飽撐得沒事召喚惡魔,因為召喚惡魔之後他的曝光率會更加高,所以很快他就被全世界征討,沒兩天就掛了,更有甚者,惡魔都會不受控制地摧毀一個城,或者乾脆連召喚者都幹掉了,都不需要正義人士動手。
所以,召喚惡魔或者魔鬼的咒語我雖然知道,但那是我唯一一個一點都不想驗證的學術課題,我寧願它一直是個猜想,也不想冒著毀掉半個都城(或者把我自己搞上通緝榜)的風險來證實一下。
雷諾則說:洛倫閣下說得對,我不相信現代社會有哪個施法者有能力打破空間束縛,召喚惡魔。
……你說歸說,別看我和梅爾啊!
我相信梅爾也不會想嘗試一下的!
所以呢?路斯恩問,那他看到的是什麼,因為他說怪物……我感覺在這個語境裡,他嘴裡的惡魔應該確實是某種長得奇怪的生物,而不是以往媒體拿來形容連環殺人案兇手的比喻詞。
雷諾思考了一下:或許是敵人製造恐慌用的全息投影?最近很火的議題——心理戰術。
……
雷諾議長,我再次佩服您的想像力啦!

總之,下去就知道了。我說著,制止了他們無休止的猜測,不管是什麼,我們都得下去不是麼?然後我控制著飛行術,迅速向礦坑裡降落。
……
礦坑裡現在非常黑暗,當這種地方發生襲擊事件的時候,就可以參考恐怖片的套路——我見過茉莉看恐怖片,襲擊者一般第一時間滅燈,不能說藝術作品就不是真的,因為在生活中來看,這一招對普通人殺傷力確實挺大的,別說突然遇襲眼前看不見,就是坐在家裡正愜意吃晚飯,忽然停電了,都能聽到樓裡此起彼伏的尖叫。
……
我一直不喜歡沒有光的空間,因為這會讓我回憶起地堡裡那七年。
在那段日子裡我從最開始的惴惴不安、驚慌失措,到最後在陰暗幽冷的隧道裡如魚得水……但這種能力的提升並不是我願意看到的,在那個連時間都模糊不清的地方,我習慣了每天睜眼閉眼都是黑夜,習慣了遠離陽光與青草,習慣了每天有人死去或者正在死去,我曾以為我最終也會死在那裡,我甚至是平靜地準備死在那裡,然後我的老師會把我的屍骸做成傀儡守衛。
——那時候我一直覺得,我人生前進的方向必然是一具傀儡守衛,被我老師驅使,永遠留在暗無天日的黑夜裡,噢,我當年還比較慶倖來著,因為法術水準不行的師兄師姐,都變成了掃地的骷髏。
……那是……
那是我一直努力遺忘,卻遺憾發現,早已深刻在骨血裡的過往。
西佩。
一雙溫暖的手抓住了我,從我們皮膚接觸的地方湧來一股熱量,像繩索一般,拉住我下墜的靈魂,那雙手溫柔而堅定,抓住我的手腕,握住我的手指,我們掌心相貼,溫暖源源不斷地傳來,直到……
我聽見自己猛地吸了一口氣,之後我忽然意識到自己渾身濕透,我正靠在梅爾身上,手指發抖,他握著我的手,這才讓我不至於抖成篩糠。
西佩!看著我,西佩!梅爾抬起我的頭,看著我的眼睛,西佩!
明亮的照明術從他的指縫裡發出,我們的手還交握在一起,因此那看上去像是我們的掌心藏著一團光。
沒事的,西佩……我在呢。梅爾說著,擦去我眼角的淚痕……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我竟然在流眼淚。
……這樣……也太丟臉了吧……
我把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但願他的袍子足夠厚,不會被弄濕肩膀……梅爾伸手抱住我的背,輕柔地撫摸,漸漸地我感受到了寧靜,我感受到了……在黑暗裡從未有過的安靜。
不是沒有聲音的那種安靜,是沒有威脅的那種,安靜。
……明明,這是個有可能藏著惡魔的礦坑好不好!
路斯恩站在稍遠的地方,他身旁的洛倫舉著一團聖光,照得整個地道裡璀璨絢麗,跟開主題派對一樣亮堂。
雷諾正站在一邊,我感覺他似乎猶豫不決,他伸出手,想了想又放下,問:“…………你怎麼樣?你哪裡不舒服嗎?要不,你去外面等我們吧。
我搖搖頭,笑了笑:謝謝關心,我沒事,嚇著你們了……抱歉,我不要緊的,我們接著走吧。
說起來,其實我是很擅長摸黑鑽隧道的,即使不點燈,我的眼睛也能在黑暗裡看得一清二楚,畢竟在地堡裡,能不使用照明就不使用,學徒們多半找一些陰暗得一點光都沒有的角落藏好,誰是傻了不成,點著明晃晃的大燈,生怕老師抓不著嗎?
梅爾什麼都沒有問我,他舉著燦爛的照明術,一手摟著我的腰,那麼用力,用力得使我的肋骨有些疼痛,但這種令人心安的痛覺告訴我,我已經不在那個地堡裡了。
我不會……
不會!
不會再失去控制了,這次有梅爾在呢!


49
這樣想著,我忍不住與梅爾五指相扣, 因為我的手還有點抖, 所以在抓他的時候非常不小心地抓破了一點皮,我忙不迭地要收回手, 梅爾卻反客為主,直接一把攥住, 完全無視我的過錯,對那傷口毫不在意。
我咬了咬下唇, 因此而感到愧疚, 但更意外地感覺到鼻腔裡一陣酸澀,視線也被隱約的水汽阻擋……可這明明不是該難過傷心的事, ……我為什麼會繼續掉眼淚啊?
該死,難道當年我老師留下了某種觸發式詛咒,我一回憶到相關記憶之後,就會不停哭嗎?但是,理論上不存在這種預設如此奇葩的詛咒!
因此我覺得我現在的表情肯定和茉莉看虐文時一樣的蠢!明明心裡知道不該哭,理智上也知道沒什麼痛哭流涕的必要,但居然就是控制不住劈裡啪啦掉落的眼淚!看來以後我應該對茉莉寬容點。
……但這太不端莊,太有損法師的形象了!
梅爾在我耳邊低低地笑了一聲, 這在寂靜幽黑的礦坑裡分外清晰,我的臉迅速升溫, 別過頭,抬起另外的手抹掉那些可笑的淚水,梅爾借著這機會, 偷襲一樣舔了我的耳垂……濕漉漉的感覺瞬間讓我脫離那些無聊的傷春悲秋,但我依然為這不合時宜的動作瞪了他一眼,作為報復,我乾脆咬了他的鼻尖一口。
啊!梅爾小小地尖叫了一聲。
唰地一下,三道目光一下子全轉了過來…………糟了,我真是自製力嚴重下降,因為我看到梅爾的鼻尖紅了一點,有輕微齒痕,還殘留著某種……成年人都能猜到是怎麼回事的水漬,被照明術晃的亮晶晶的,而梅爾居然毫不介意,甚至抬起下巴,得意地沖那邊炫耀……
……準確說,是沖著雷諾。
……
梅爾啊……我真的不會傻到再和雷諾有什麼糾纏不清的關係的,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做這麼幼稚、這麼不符合你大法師身份的事情啊!
看到這一幕,雷諾的臉色在照明術的閃爍中明明暗暗,堪稱五光十色,絢麗多彩,噢……我意識到,這對他而言恐怕是雙倍的衝擊,因為我和梅爾一個是他的替身情人,一個是他的心頭真愛啊!我忽然想起這麼一回事來,不知道雷諾現在該是什麼心情,但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和梅爾在一起是非常自然的結果,又不是某種廣受網路文學熱愛的報復情節
畢竟,在茉莉所喜愛的那類網路小說裡,一般情況下應該是雷諾主動追求梅爾,並且順利在一起,而我則死纏爛打,各種從中作梗,還對梅爾使壞……唔,這麼說雷諾也看網路小說?他最開始誤會我和梅爾打架進監獄,其實不就是茉莉他們的那個思路嗎?
……太可怕了!我不能想像魔法議會的議長抱著手機看虐文看得淚流滿面!
他不會哪天也開始畫死亡系重金屬煙熏妝吧?
我忍不住搖頭,甩掉那不堪入眼的畫面,話說回來,我和梅爾之間大概就只有初次見面時比較像茉莉愛看的狗血戀愛文——在圖書館拿同一本書——不過話說回來,我倒是覺得,這是非常合理的見面,畢竟作為法師,熱愛圖書館太正常了,只有雷諾這樣不務正業的法師,才會熱愛燭光晚餐搭配植物生殖器官。
因為我和雷諾的目光接觸了過長時間,梅爾有些生氣的扳過我的肩膀,吧唧一聲親在我的嘴唇上,那真的非常非常的響,路斯恩已經漲紅著臉轉過頭去、甚至還伸出雙手捂上耳朵,雷諾則因此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四肢非常不協調地轉了個身,繼續往前走,並且我注意到他現在走路同手同腳。
梅爾……”我頗為無奈地叫他。
梅爾心情大好,拉著我的手繼續往前走,腳步輕快得不像是要去上陣殺敵,而像週末被學校組織去郊遊的小學生。
……我的大法師今天也的確幼稚得像個小學生。
實在是……太可愛了啊!
他步伐歡快得就差一蹦一蹦了,長長的頭髮在背後甩來甩去,那弧度完美地表現出它們的主人現在有多麼愉悅,每次這種時候,我就總想揉亂他的頭髮,看他露出無辜的眼神……啊,但是那非常不合時宜!我不能再添亂了,那種事大可以留到回家去做,反正我們現在天天都在一起。
走在最前面的路斯恩忽然舉起一隻手,所有人立刻停住腳步,他面露警惕,拔出長劍,對身後的洛倫祭司輕聲說了些什麼,洛倫歪著頭,懶洋洋地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路斯恩皺起眉,他下麵這句問話我聽清了:
前面那麼黑,你怎麼肯定沒有人的?
前面確實黑,連我也看不太清細節,因為礦坑整個照明系統全部罷工,再加上矮人挖礦坑……挖得和部分邋遢男矮人那從不梳理、板結髒臭、裡頭能孵小雞的鬍子一樣亂糟糟,總之就是毫無規劃可言,連夜光的緊急照明指示燈都沒有!
噢,看吧,我還是很現代的,我知道緊急照明指示燈!怪不得剛才一直覺得這地道很不合理呢。
面對路斯恩的質疑,洛倫得意洋洋地咧開嘴,忽然,他轉動手指上一個戒指,緊接著……
我們集體目瞪口呆——
皮膚白皙身材纖細的精靈祭司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穿著洛倫衣服的黑暗精靈!
貨真價實的黑暗精靈!和安娜一個品種的!他的五官沒有什麼變化,依然精緻好看,但全身肌膚全部都是深沉的烏木色,一雙眼睛是亮紅的,屬於標準的一看就知道那裡面閃爍著的是邪惡而污穢的光芒,蒼白的長髮蜿蜒柔軟地貼著臉頰垂落……
路斯恩指著他,眼睛瞪得特別圓,而且臉色異彩紛呈,比剛剛雷諾的臉色還精彩。
黑暗精靈咧開嘴再次笑起來,他得意地晃動耳尖,並且說:我不是告訴過你麼,我叫做洛倫黑葉,在這一點上我非常誠實,我一開始就說了我姓黑葉,我對所有人都不隱藏這一點,這是一個典型的黑暗精靈姓氏,你自己沒有文化還要怪我?
……典型嗎?
我歪頭看看梅爾,梅爾忍俊不禁,在我耳邊悄悄說:是謊話,黑葉家族是黑暗精靈非常小的、差不多算最小的家族了,我也得想想才能記起來,我隱約記得,他們家族整個家族只有五名女祭司,而葉刃家族,最知名的黑暗精靈家族,至少有五十名女祭司。
路斯恩的嘴唇都開始抖,他說:所以……你並不是林地精靈,一直是騙我的!
當然,說謊可是黑暗精靈的美德啊!洛倫更加得意起來,但我沒想到你們騎士這麼笨,這麼久都發現不了,實在太沒意思了,看不到受害人的回饋會讓說謊的樂趣大大降低的!

路斯恩捂住嘴巴,我覺得現在換成他想要哭了。
我不免好奇,問:但是,你是真的光明祭司啊?
是啊!洛倫點點頭。

那麼你的美德和光明神要求的誠實不就衝突了嗎?
洛倫笑眯眯地回答:唔,這個沒問題,聖殿幾千年來也有一些黑暗精靈做祭司的先例的,我們的前輩們已經留下了寶貴經驗,我們在做祭司時當然要誠實,不過私底下,我們可以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做自己,還可以挑一個合適的固定目標,然後使勁地騙他玩,尤其是這種腦子一根筋的騎士,前輩們首推騎士!騙他一個人玩取得的樂趣足以抵得過一百個普通人!
這話說得,讓我和梅爾不禁對路斯恩肅然起敬——他這是做了一件多麼高尚的事啊,他為一名勤勞真誠的光明祭司提供閒暇消遣,這樣這名祭司在投入工作的時候,可以散播多少祝福出去呀!
洛倫舉起手指對我說:我一般使用煉金術製造的偽裝戒指,來把自己變成地表精靈,因為光明祭司袍的款式是固定的,全是都裹得白白的,聖殿裡也白晃晃一片,再加上我是白頭發,我照鏡子的時候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張會飛的精靈臉,信徒會以為聖殿鬧鬼的……”
哈哈哈……這說得太有畫面感了,不過是事實啊,反過來讓地表精靈穿一身黑去地下城閒逛的話,同樣也會看起來像一張會飛的臉。
放心,換我帶路吧,我在地道裡看得比你們清楚得多,騎士後邊去,別有事沒事胡亂緊張!
不行!

路斯恩已經恢復了平靜,但是他依然堅定地拒絕了這個提議,並且說:身為騎士,我理當站在施法者前面,你要我到隊伍後排,就是在侮辱我的騎士精神!
“……”
洛倫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騎士態度非常堅定,半步都不退讓,黑暗精靈只是喜歡捉弄人,但並不喜歡用暴力手段強迫隊友,也不愛侮辱別人的信仰,況且洛倫雖然外表作假,但是本質裡還是那位樂善好施的光明祭司,光明祭司日日對著聖殿騎士團,算是非常瞭解騎士的了,所以洛倫翻了個白眼,沒有堅持,路斯恩依然走在了他前面。
只不過路斯恩似乎很不適應洛倫祭司的本來面目,總是時不時回頭看他一眼。
……
我們再一次在一個路口停了下來,這一回並不是路斯恩過度緊張。
這個路口周圍散落著許多殘肢,之所以我不說躺著許多屍體,是因為它們都碎裂得只能被叫做肉塊,而不太適合用整個的屍體來描述,濃烈的血腥味道中混合著魔導電路裡電池液的刺鼻氣味,一些暗紅的血跡裡還夾雜著金屬殘片。
是電子人的屍體,全部都是,沒有其他種族。路斯恩檢查了一下,說。
洛倫與梅爾都嫌棄地皺起眉,並且小心不要踩到血跡,而雷諾則搖搖欲墜,他一扭頭,乾脆俐落地蹲在旁邊,嘩啦啦地嘔吐起來。
於是我給他扔了一個鎮定法術,他吐了一會兒,轉過來,虛弱地對我道謝(這又引起梅爾的高度重視,不過鑒於他臉色差得像是要加入地上的死人行列,嘴角還掛著嘔吐物,梅爾就沒說什麼),然後他半閉著眼睛,歪著頭站在後方,非常自覺地不給我們搗亂。
路斯恩仔細查看之後,用劍在血跡裡挑出一樣黑色的物體——一枚羽毛形狀的金屬碎片。
是安吉拉閣下的!路斯恩臉色再次凝重,恐怕是先行一步的安吉拉閣下發現了敵人,然後與之對戰。
路斯恩為我們解釋道,安吉拉羅德女士也是聯邦一位有著軍功的高級指揮官,她有一個綽號,叫做烏鴉,我和梅爾在監獄裡就知道了這個綽號,她這個綽號的來歷也很簡單——她的武裝,那身帶有一對巨大翅膀的奇特機甲,使她飛在空中特別像一隻巨大的黑色烏鴉,所以安吉拉女士在執行軍部特殊任務時,她的代號就是烏鴉
路斯恩又補充,那台機甲屬於聯邦最頂尖的機甲之一,是國際知名機甲大師的作品,並且他還說,那身機甲只有安吉拉女士能夠完美駕馭,這使得她在國際上也是鼎鼎大名的機甲戰士。不過此刻,這身價值高昂、戰鬥力超群的機甲,卻散落了一些碎片在這裡,這恐怕不是什麼好的現象。
機械雙翼模擬了鳥的外觀,但畢竟不是真的鳥羽,那些狀似羽毛的金屬結構鋒利無比,而且和機體是一體的,在當初設計生產這台機甲時,我也有幸參觀,我記得安吉拉閣下告訴過我,設計師的圖紙是希望這些羽毛能夠當做子彈一樣發射出去,但安吉拉女士覺得,發射出去她還得一根根撿回來,實在太麻煩而且又容易丟,那時候比現在早個十年左右,納米機器人的成本還沒現在這麼低,所以做不到這麼多羽毛全部用納米機器人自動收回,於是設計師就乾脆做成了一體式——因此,這些羽毛本該非常堅固。
聽完路斯恩的描述,我和梅爾也開始擔憂,輕鬆的心情變得緊張,我們的學徒目前依然無恙,茉莉球似乎小了點,我也不用擔心她的胃了。
但是安吉拉女士是一位值得敬佩的戰士,也是我們的新朋友,路斯恩把那機甲描述得那麼堅硬,而她的敵人都打壞了她的機甲,我們怕,安吉拉女士也未必能毫髮無損。
好在一路上沒有矮人屍體,他們撤離得非常及時,讓我們不必同時擔心敵人手裡是否有人質。
前面。洛倫忽然指著黑洞洞的隧道前方,血跡一直彌漫到前面很遠,沒有看到電池液,可能是……”
安吉拉女士的血嗎?
我們立刻追蹤這些血液向礦坑更深的地方前進。


50
隨著我們進入得越來越深,地面上的血跡也越來越難以追蹤, 這反而是好事情, 因為這說明傷者已經脫離了激烈戰鬥,有時間和精力稍微處置自己的傷口, 不至於因為流血激戰而力竭。
這個礦坑的確非常大而深,矮人的挖礦效率值得稱讚, 因為他們熱愛這個事業,在人類礦工三天兩天罷工要求漲工資的時候, 矮人們舉著冒泡的酒杯, 深入地下,捧著成噸的礦石哈哈大笑。礦坑裡能看出生活氣息很濃, 矮人喜愛的裝飾品會被掛在礦道裡,我們還撿到了散落的生活用品。
……額,路斯恩踩到了一隻發黃膠黏的矮人襪子…………粘在他腳底了。
好在,依然並未看到矮人屍體。
……額,我小心避開前面的布料——比起一條看上去好像幾年沒洗的內褲,我寧願看見矮人的殘肢斷臂。
這趟任務真是太可怕了吧!
想當年,我在第二位老師的地堡中,每一條地道都被打掃得一根蜘蛛網的絲都不會剩下, 所有人的房間都乾淨整潔,誰的被子疊得不夠好看, 被老師發現後,這名學徒百分之九十九會被做成清潔用的骷髏。
這滿地狼藉和散發的味道簡直不能忍!幸好,我能時刻看看梅爾來緩解內心的焦躁, 我非常想一把火燒乾淨這裡,這種反應已經是條件反射了,我必須緊盯著梅爾的臉,才能克制住這種欲望。
不太多的電子人死得很碎,安吉拉女士的殺人手法非常像黑法師,因為她的敵人不是四分五裂就是腸穿肚爛,而且我不清楚她是怎麼做到的,那些傷口看起來並不像熱武器傷,也不像刀劍一類,反而……有的像野獸撕咬,有的又像……
我忍不住皺起眉,我發現了一截枯萎的人類肢體。
是的,那斷肢已經面目全非,從骨骼我能判斷出應該是左大腿骨,上面皮肉乾癟,如同老樹的皮,毫無水分而且開裂掉渣——
這像某些吸取生命力的惡性魔法才會造成的限制級效果!
因此,我立刻更加警惕起來,我無法判斷這究竟是什麼法術弄出來的,它上面殘留的氣息比較奇異,我一時半刻有點無法描述,甚至我不敢說這一定是法術造成的,因為我對科技成果的瞭解始終跟不上前沿,所以我也不能鑒別這究竟是安吉拉女士使用了某種先進武器,還是說此地還另有一名目的不明的黑法師。
只是我覺得很費解,黑法師襲擊礦坑也沒用啊?矮人中又不會有誰魔法天賦很好、值得從天而降搶回家當學徒,難道他想要一副矮人骨骼擺件嗎?
但我還沒來得及示警,路斯恩已經攔住了大家,他的劍筆直地指向前方,然後陰影中走出一個人影。
——竟然就是我們一直尋找的安吉拉女士。
她看上去狀態非常的好,完全沒有看到傷痕,與我們預想的虛弱蒼白一點都不一樣。
路斯恩松了口氣,收回劍,然而我與梅爾幾乎同時動了起來,影舞在我們周圍發動,我將絕對守護環繞所有人——除了面前的安吉拉。
你們這是做什麼?路斯恩驚訝地問。
沒等他說完話,我的火球已經飛出去十幾顆了,而安吉拉消失在原地,她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風,打在絕對守護上的力量強得讓維持法術的我因此而倒退半步,梅爾的影舞立刻纏了上去,但是這名女性居然能快過影子,輕鬆掙脫黑影的糾纏,梅爾因此挑起眉梢,伸出雙手,一個瞬發的重力領域立刻籠罩整個礦坑。
我忙不迭地加上減速魔法,安吉拉的動作終於不那麼費眼睛了。
這片空地本來就不大,我一揮手,兩道豔紅的火牆前後堵截,安吉拉在觸碰火牆前堪堪停住,她回過頭,眼睛裡閃爍著我看不懂的奇異光彩,在我疑惑的注視中,安吉拉微笑了一下,在我怔住的間隙,我們腳下的泥土磚石翻滾,粗壯的藤蔓從裡面竄出來,那上面長滿尖銳的刺,正在瘋狂扭動,啪啪地抽打著絕對守護,使我頻頻皺眉。
因為我一向不太喜歡這種蠕動的條狀物體,它們讓我有種不能抗拒的生理反應——我覺得我就像中了一個脫毛咒,全身汗毛都要飛出去了——但我已經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不要過分衝動了,我曾經因為抄起筆記尖叫著拍死了老師新抓的寵物蛇,而被罰餓了一個禮拜,從那以後我基本不會因此暴躁了。
於是我只是失控地小聲叫了一下,空氣盾以我為圓心爆炸,炸得那些扭曲的藤蔓汁水橫流。
這樣我舒服多了。
路斯恩目瞪口呆:你們到底——”
拔劍!我說。

梅爾則更加嚴厲,他幾乎是低喝:戰鬥!
路斯恩顯得迷惑不解,蠢頭蠢腦地傻站在一邊,而不幫忙,這讓我們對他的評價頓時直線下降,但誰知,洛倫也歪著頭,臉上就差直接寫著問號,雷諾……我們忽略他。
黑暗裡傳來咆哮,黑衣女性消失不見,一頭巨大的黑狼向我們撲來,伴隨著雷諾那很失禮的哇哇大叫,我們和那黑狼打了起來——但是獸化後她就只能使用肉體攻擊了,她不該選擇獸化的,雖然拼法術她也沒勝算。
德魯伊和法師打,還是一打二,我有信心,除非她是某個教派的大德魯伊,不然她毫無勝算。當然,她這種德魯伊只會被教派驅逐,更別說大德魯伊了。
重力球把巨大的狼砸扁在地上,空氣盾也壓上去,我有點想笑——因為她的臉被擠壓得有點像我助手科威特家的那只哈士奇……我與梅爾合力進攻,巨狼的骨骼發出即將斷裂哢哢聲,她不得不立刻變成一隻睡鼠竄出來,恢復人形倒在地上,我手中的地獄火已經蓄勢待發,但她忽然高聲大喊:
停停停!打不過!別打了!認輸!
…………
梅爾不為所動,但是路斯恩忽然竄了出去,擋在安吉拉麵前大吼:你們為什麼一見面就打起來了?快助手,安吉拉閣下要受傷了!
梅爾只得皺眉,取消吟唱中的法術。
小心。我不得不解釋,她是一個德魯伊。
我們在這個情況複雜詭異的礦坑裡,意外地邂逅了一位比法師還罕見的施法者——德魯伊。
她頂著安吉拉女士的面容,我不敢肯定她是不是真正的安吉拉,因為我與安吉拉女士只在電話裡聊過,這就顯現出了現代科技的弊端——我無法在使用智慧手機的時候接觸並記住對面人的精神力,因此安吉拉女士對我而言全然陌生,雖然我聽過她的聲音,但是我聽茉莉他們講過,現在網上都可以下載到免費的變聲軟體,而變形術或者幻術中改變容貌的法術也數不勝數,所以從外表與聲音認人實在太不靠譜。
路斯恩微微怔了一下,回答:是啊,我知道啊,正因為這樣,安吉拉閣下才能操作那台烏鴉機甲,飛得自然而靈活。
哎?
我與梅爾瞪著路斯恩,我想,我們的立場可能換了一下,以往都是我們的談話物件對我們的腦回路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而這一回,則是我們猛瞧路斯恩,仿佛看見一群呼嘯而過的羊駝狂奔在廣袤的大草原上。
你知道?梅爾驚愕,那你也知道她是毀滅者?
路斯恩面無表情,嘴角僵硬地回答:這種綽號聽起來非常…………安吉拉閣下確實在管理監獄時格外……額,嚴厲,但是也不至於……”
德魯伊毀滅者。我不得不提前打斷路斯恩,看起來,這名騎士對施法者的詳細分類一無所知。

我注意到安吉拉在地上翻了個身,換了一個看起來很霸氣的坐姿,仿佛她才是佔據主動的那一個。
德魯伊毀滅者,我幾乎想像不到我仍然能遇到一位——德魯伊本來就人數非常的少,而其中的毀滅者……這個群體遠比法師中的黑法師要少,但是……也比黑法師還危險。因為黑法師中也會有一些人在生活中樂善好施、品格高尚,而毀滅者,他們無論是追求的法術道路,還是在生活中的態度,都完美切合他們的名稱。
所以,你們是不是應該先解釋一下,什麼是毀滅者?洛倫舉手提問。
……
面對三個好奇寶寶,我感覺氣氛非常詭異,他們的好奇完全不合時宜,他們實在太缺乏常識了!尤其是洛倫——他是個精靈,自然施法者不是和精靈關係很好嗎,他居然也不知道,他是個假精靈嗎?任何腦子正常的人,在聽到德魯伊毀滅者這個詞語的時候,就應該立刻投入戰鬥,而不是在這裡問一些常識性問題,氣得我簡直想把他們丟出守護罩,讓毀滅者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們,什麼是毀滅!
我不是毀滅者。
安吉拉率先打破平靜,她的眼睛裡流轉中某種奇異的光彩……看起來……咦?像是,嗯,像是我在發現有人能夠與我交流法術時的欣慰眼神。
可是,她的身上的確充滿著肆虐而狂躁的氣息,就像陰沉低垂的黑雲,醞釀著風暴與冬雷,她就是大自然的負面情緒,是能夠摧毀生靈的自然之怒,她居然說自己不是毀滅……等等?
我忽然也驚呆了,我幾乎叫出聲:不會吧,難道,您是一位悼亡人嗎?
安吉拉女士破天荒地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儘管這個笑容看起來非常僵硬,就像嘴部肌肉不適應這種動作一樣,也和她的死亡系妝容完全不符。
我與梅爾不約而同地使用精神力感知,而出乎意料,安吉拉毫無防範,她向我們敞開精神領域。
她的精神領域如同翻滾的雷雲,充斥著狂暴與殘酷,但是在風暴的中心,仿佛大地裂開,乾涸的泥土之中,嫩芽正在努力生存。
我們同時收回所有法術,並真誠地行禮致歉。
沒關係,知道毀滅者已經很難得了,悼亡人的話,一千年都不一定有一個吧。安吉拉女士微笑,所以這幾個白癡從來不知道;剛才因為你們一上來就動手,機會難得,我也很想試試在實戰中和你們的法術水準差多少……”她說著攤手,表示無奈。
我們一回頭,赫然看到三雙閃亮的眼珠,尤其是路斯恩,他追問:我知道閣下是德魯伊,但是,毀滅者是什麼,悼亡人又是什麼?
安吉拉女士酷酷地抱著肩膀,梅爾斜著眼睛不屑回答,所以這種類似于幼兒問媽媽人為什麼要吃飯一樣的常識性問題,只好我來說了。
我儘量選用騎士的智力能夠接受的詞彙來講述:
德魯伊是能夠感知自然力量,並以此來施法的施法者,百分之九十的德魯伊施法者,都是因為熱愛自然才成為了德魯伊,就是我們常見的那種常年居住在深山老林、喜歡變成動物四處奔跑、並且還經常義務為農場的母豬接生的那種德魯伊。
這種德魯伊非常受歡迎,他們走到哪,那裡就五穀豐登,簡直就是吉祥物,德魯伊南方教派還和聖龍那邊的一個農產品生產基地簽了什麼合同,生產綠色農產品,每天廣告都在播出,我這種很少看電視的人都能記住廣告詞——“大德魯伊親手催奶的母牛,健康又自然的牛奶,讓你一口喝掉整片森林的味道!
但是自然界不只有生機勃勃,還有災害與滅亡,其中,極少數的德魯伊目睹了自然萬物的衰亡,會與自然意志中代表枯萎與毀滅的那一部分感應,在這種力量的影響下,慢慢變成眼中只有荒蕪的毀滅者,他們認為,自然終歸要衰亡,萬物皆要枯萎,所以德魯伊毀滅者,幾乎最後都會成為狂熱的破壞分子。

我同時強調:所以,看見毀滅德魯伊,一定要加倍小心!他們非常危險!他們所過之處,寸草不生,河流乾涸、花朵凋零,並且力量時常失控,理智嚴重下降,甚至連術士的智力水準都不如!
那可是無理智、無差別攻擊的毀天滅地大魔王!
安吉拉女士似乎目瞪口呆,但我確定我沒有說錯任何一句話,因此我繼續解釋下一個定義——
但是,還有更稀有的一些德魯伊,在感應到了災難與衰亡之後,依然不願意順應他們眼中註定到來的毀滅,試圖守護內心對自然與生命額熱愛,因此,他們就成了悼亡人。悼亡人可以同時使用生命與毀滅的力量,但是他們會壓抑自己的破壞欲望,不會放任自己,而繼續使用良性魔法履行做一名德魯伊的責任,所以,他們非常偉大,堅守這樣的信仰需要更大的毅力!我忍不住誇讚說。

停!安吉拉女士忽然說,……”
安吉拉女士噎住了,而洛倫忽然插了一句:槽點多到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吐比較好啊!
啊?我有說錯什麼嗎?
……可我說的是事實啊!
安吉拉女士額頭的青筋正在跳動,她伸手抵住額頭,說:我需要讓真理聖堂的學者幫我鑒定鑒定,你們倆是不是穿越來的!你們聽聽,這些像是一個現代社會的院士能說出來的玩意嗎?
……

我與梅爾一起沉默……
不過我哪裡說的不對嗎?
安吉拉女士說:你們的說法在傳奇年代是很正確的,見到毀滅者,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辦法幹掉他,不過現在嗎……德魯伊毀滅者一般會被送到專門的看守所,然後在德魯伊教派專員的監督下,為垃圾處理廠工作,你都不怎麼上網嗎?網上對德魯伊垃圾處理廠的好評率特別高。
等等?什麼?是我理解的那個……垃圾處理廠?
我與梅爾一起陷入一種呆滯狀態,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巨大衝擊。
願自然意志眷顧,你們是怎麼長大的啊……”安吉拉抱著胳膊說:必須強調,用德魯伊毀滅者來處理垃圾,比最先進的魔導粉碎器器都環保無公害啊!國際環保組織五星好評哎!
我與梅爾齊齊倒抽冷氣,那個畫面我們實在無法想像,我第一次覺得,我是一名不稱職的法師,我的想像力太匱乏了!
這個社會到底怎麼了!!!
至於我,我確實是悼亡人,但是我沒有那麼高尚的,你的形容詞讓我以為……我在聽傳奇年代的英雄史詩。安吉拉勾起嘴角,我在聯邦工作,是因為我發現了非常好的減壓方法,既可以掙錢,又能合理合法地釋放我的破壞力量。
我忽然覺得……我心裡高大光輝的悼亡人形象有倒塌的前兆。
我愛死折磨囚犯了。安吉拉女士咧嘴一笑,呵呵,多麼嘴硬的犯人落到我手裡,我也能讓他把上小學是偷窺女老師胸部的事兒都一併交代,把他們打得皮開肉綻,輪番使用各種美妙的刑具,我還能把他們動聽的慘叫錄下來……”她臉上忽然露出惱火與憤恨的表情,結果該死的狗屁大國防人權組織指控我虐待犯人,呵,以為這樣我就沒辦法折磨他們了嗎?
……
所以牢房裡才有那麼詭異的套手指,純白得能把人晃成雪盲症的房間,以及不給看時間這類的精神折磨?

我轉了轉頭,路斯恩和雷諾……
好在,他們也很驚訝,他們的嘴巴可以塞下五星老頭了,我是指,變成史萊姆的五星老頭。
我們目瞪口呆的白癡狀態持續得有點久,這位酷愛折磨犯人的監獄長女士有點不開心了,她一挑眉,說:我們可浪費了不少時間在八卦我的職階上,所以我們能繼續走了嗎?我的電子人小可愛們還在等我關愛。
……
所以,那些死相恐怖的電子人,是被當成了德魯伊悼亡人的減壓道具?

——這麼一看,那些電子人都變得可敬起來了啊!他們為阻止悼亡人墮落成毀滅者做出了卓越貢獻,為現代社會法制的健全無私奉獻,為國際人權組織減少了多少工作壓力,他們甚至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啊!
我忍不住深深扶額,感覺內心一陣恍惚。
我聽到路斯恩不太放心地問:您是否有受傷?畢竟我們在剛剛的戰鬥現場發現了不含電池液的血跡。
安吉拉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不論是正常德魯伊的自然治癒術,還是悼亡人能夠學習的生命汲取,都可以治療傷口,而且,你忘了聯邦軍官標配的小型治療儀了嗎,所以,問這問題你是白癡嗎?
路斯恩臉紅了一下,被罵了也不惱火,乖乖走到前面去,承擔衝鋒的職責。
安吉拉女士哼了一聲,原地消失,變成了一隻漆黑的烏鴉,蹲到了路斯恩的肩膀上。
我和梅爾眼前一亮,這是個節省體力的好辦法啊,有騎士在隊伍裡,應該充分利用才是啊!德魯伊的自然變形無聲無息,不過我們法師的奧術變形還是更困難些的,尤其是對自己施法變形,那需要更精准的控制,並且在奧術改變形態之後,比如我們變成鳥,是需要專門學習用鳥翅膀飛行的,就像練習開車一樣;不像德魯伊,他們變成鳥之後自然而然就通曉了這種動物的習性。
我和梅爾同時變成了烏鴉——對,我們法師也熱愛烏鴉啊!
唔,梅爾飛得比我好,我在起飛的時候弄出了太大的撲騰聲,還飛了一片羽毛出去。
烏鴉梅爾飛行的姿勢非常優雅!
我們收攏翅膀,並肩蹲在了路斯恩的另一邊肩膀上,與德魯伊自然變形術相比,我們的奧術魔法還有一個便利之處,我們能夠說話——因為我們的外形雖然更改了,但內裡還是個法師,安吉拉女士變成烏鴉後,她的聲帶也跟著改變成了烏鴉的聲帶,所以她就只能發出鳥叫了。
麻煩您了。因此我對路斯恩道謝。
肩膀上蹲著三隻鳥的路斯恩似乎有點僵硬,也許是因為缺乏經驗吧,畢竟騎士擅長騎著坐騎戰鬥,而不是給三個變成烏鴉的施法者當坐騎。
洛倫在後面不太滿意地抗議:哪位好心法師也把我變成烏鴉好嗎?我也很累,我們的光明神術裡沒有這種法術。
噢,這沒問題,我立刻施法把他變成了烏鴉,梅爾用漂浮術把他放在了安吉拉女士身邊,安吉拉女士還很友好地為他騰出點地方。
爪尖要勾住衣服!我提醒洛倫一些動作要領,洛倫學得很快,梅爾扯掉漂浮術,他也很穩地蹲在了路斯恩肩上。
這樣很好,而且四個人變成四隻鳥,還能減少被敵人發現的幾率呢!
你需要嗎?我回頭問雷諾。
雷諾面如金紙地猛搖他的頭。
那就繼續走吧,安吉拉女士不是說前面還有敵人嗎,我們得弄清楚,這些襲擊者為什麼攻擊這個礦坑。我說。


51
電子人的蹤跡還算比較好追蹤——這裡可是深入山脈的地下礦坑,在礦工們撤離之後, 那是非常安靜的, 那些電子人即使壓低聲音,他們身體上的機械部件也做不到絕對靜音, 我猜,或許和手機一樣, 關掉鈴聲就會變成震動?
尤其是我們的隊伍裡有一位在地下城裡長大的黑暗精靈,那些電子元件發出的聲音對他來說可以被當成轟鳴。
我們悄悄進行了初步探查, 入侵的電子人數量還真不少。
不過我們根本沒有發生什麼戰鬥, 因為安吉拉女士一看見前面有敵人躲不過去時,就雙眼放光, 猛地撲出去,於是前方傳來一些非常生動且引人遐想的聲音,片刻後安吉拉女士又飛回來,心滿意足地蹲在路斯恩肩上梳毛,空氣裡血的味道撲鼻而來,不用看都知道,前面又是一地不適合未成年人觀看的場面。
——安吉拉女士的眼神實在太興奮了,那表情和茉莉氣勢洶洶去排隊搶她某個男神的演唱會門票時差不多, 身上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真是令人震撼,以至於洛倫撲騰著翅膀, 爪子與鳥嘴齊用,倉皇地從那邊肩膀挪到我們旁邊來。
辛苦路斯恩了,他現在肩膀偏墜了。
我與梅爾昏昏欲睡, 因為我們不太好意思去破壞安吉拉女士的娛樂活動,所以一路上我們根本都不需要出手,德魯伊悼亡人的戰鬥力非常持久,安吉拉不僅掌握一些效果惡毒的邪術,還同時具備恢復能力,她作為聯邦軍團的高級指揮官,戰鬥經驗和素養又非常好,而且關鍵是她很瞭解現代科學,手拆電子人真是非常流暢。
……
安吉拉閣下,請您把這個吐出來!

我們被路斯恩的低吼驚醒,洛倫不滿地給了路斯恩一爪子。
……唔,這是唯一的麻煩,安吉拉女士在戰鬥的時候變成了一隻鷹,她飛回來的時候嘴裡死死地叼著一坨物體……我判斷,應該是某個電子人的腎,並且鷹正準備把那團鮮活的食物吞下去。
伴隨著雷諾瘋狂的嘔吐聲,我們不得不重新恢復人形,齊齊把安吉拉女士按在地上,掰開她的鳥嘴,然後路斯恩面色嚴厲地把那塊肉從安吉拉巨鷹女士的嗓子裡摳出來。
——我早說過這個法術的副作用,自然變身後的德魯伊太容易被動物習性帶偏,我不認為人類形態的安吉拉女士會願意生吞某個電子人血淋淋的腎臟,就算是吃刺身也不是這麼個吃法——從雷諾的嘔吐可以很輕易得出這個判斷,像雷諾這種反應,就屬於一名政治家第一次見到戰鬥場面時的標準狀況了。
但路斯恩顯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閣下,您多久不曾正常進食了?
巨鷹變回人形,安吉拉女士伸手抹臉,擦掉血跡,嫌棄地吐掉嘴裡的血沫子,回答:有三天吧,這片礦山沒什麼動植物,變成什麼都吃不飽。
“……
您是不是忘記了還可以變回人類,去城裡找個餐館……”

安吉拉女士臉上一閃而過明顯的尷尬,路斯恩默默地掏出壓縮餅乾和營養液遞過去,於是我們大家都坐在牆邊,決定集體休息和進食。
漆黑的地下不太容易得知時間——
額,因為那得抓起路斯恩的胳膊,才能看清那個手錶上的數字,洛倫的那個表我看不懂,那玩意比占星術士的星盤都奇特,結果洛倫告訴我,最近流行這種復古華麗風格”……然後我就不太知道他們複得是哪裡的古了,畢竟梅爾這個用慣四百年前老物件的法師從未見過以前有這種手錶:一個數字都沒有,指標還是圓圈轉來轉去,時不時亮起奇奇怪怪的燈光,天知道他說的那些喜歡這種設計的年輕人是怎麼看懂這個表的,還是說現在的年輕人都有做占星術士的天賦?
你們應該學會戴表。路斯恩嚴肅地說,電子錶非常方便。
不,有輻射。梅爾說。

路斯恩看著我們,感覺……像茉莉看好友圈裡轉發不實資訊的年長親戚。
現在戴表都是裝飾。洛倫反駁他,手機看時間多省事。
今年好大一隻龍牌的電子錶出了情侶款。安吉拉忽然掏出手機,展示了一張圖片,那對表是兩隻盤在一起接吻的龍,龍肚子上有一個錶盤。

唔,那應該買一對。於是梅爾改口。
安吉拉立刻酷酷地說:專業接代購,這款情侶表是限量款,只在聖龍帝國都城專櫃有售,排隊非常難,你們自己去肯定排不上,我只收百分之五的車馬費,保證買到,嗯……你們兩個如果改天願意陪我打架練練手,我就免費代購。
沒問題。梅爾點頭。

快遞直郵到家,速度最快的德魯伊送貨員直飛,到貨之前我給西普林斯打電話,你們家裡留人簽收。安吉拉在手機上一邊操作,一邊和我們說。
“……法師塔遮罩手機信號。
安吉拉女士露出驚愕的表情:天哪,沒收電子產品、遮罩手機和網路信號,這可是我在監獄推行的最折磨人的一條刑罰!
……真的嗎?
我和梅爾面面相覷,開始反思我們是不是太過嚴苛,雖然我們都不怎麼上網,但是茉莉和安娜她們畢竟不是我們兩個這樣的…………仿佛穿越來的古代法師,所以,不能上網和打手機,對她們而言真的有這麼大傷害嗎?
手機依賴症。路斯恩說,我認為那種情況就需要看心理生了,很多人離開手機時間過長,就會產生嚴重焦慮,雖然我也覺得過度依賴手機不好,但徹底不讓使用,就實在太不人道了。
是嗎?
原來我和梅爾一直是不人道的老師嗎?
……那我們回去需要改改了,畢竟,我們不希望養出兩個報復社會的黑學徒,我們雖然使用黑魔法,但仍然是遵紀守法的黑法師,過度給學徒心理施加壓力,極容易導致我們的師生關係進入到最危險的那種模式——你死我活式!
——這種師生關係常見於古代那些立志作惡的壞法師之中,他們收學徒的目的多半是養打手、養材料、準備獻祭等等一類為非作歹的目的,所以他們的學徒每天在恐慌與怨恨中度過,最後不是殺死老師,就是被老師殺,這一收徒模式是教科書式的反派成長路線,我一點也不希望最終我和茉莉走到這個階段。
想想看,天空烏雲密佈,戰場上的亡靈在哀嚎,我們腳下的大地沸騰,象徵毀滅的地獄火纏繞著師生的長髮,然後茉莉面容扭曲,嘴唇滴血,對著我怨毒地說:老師,這些年我過得生不如死!我沒有手機、沒有無線、也沒有電視!我被迫離開了我熱愛的小說、還有那些美好而溫馨的肥皂劇,是您摧毀了我寶貴的青春,今天,就讓我們不死不休吧!
我打了個寒顫,不行,那太可怕了,我的茉莉是個好姑娘,雖然她審美奇特到喜歡死亡系重金屬煙熏妝,她也還是一個好學徒!我不想她有朝一日登上通緝榜,成為滅世大魔王,遭到各國勇者的討伐。
所以回去趕快拉根網線吧!
只是我們的塔那麼高,這線得拉多長啊?
地面輕微地顫抖了一下,我們看到洛倫的耳尖嗖地一下立了起來,他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然後側耳細聽,面色第一次嚴肅起來。
有大傢伙過來了。洛倫用口型說。
大傢伙?
這矮人礦坑裡,會出現什麼值得讓一位高階光明祭司臉色緊張的大型敵人嗎?一個大壯漢電子人?
我和梅爾頗為好奇地看著前方隧道,那裡依然一片漆黑,路斯恩站在了我們正前方,單手握長劍,左手掏出了魔導配槍,安吉拉女士則從她的魔導儲物手環裡摸出一根法杖——居然是很古樸的、看上去就像一截樹枝的經典德魯伊法杖,但我們驚訝的目光還沒收起,安吉拉女士果然沒讓我們失望,她哢嚓一聲打開那根樹枝,露出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好吧,法杖、魔導槍支兩用款,也是非常神奇的發明創造了。
我們腳下的震顫越來越強烈,我和梅爾也準備了法術,畢竟謹慎永遠比疏忽大意好得多。
前方黑暗裡的確有什麼東西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馳而來,我判斷那是某種獸體形態的生物,我能感受到生命反應,而那反應時而來自地面,時而躥上牆壁,速度飛快且彈跳力驚人,震動使得隧道頂端墜落些許土石,緊接著下一秒,德魯伊變成巨熊,一聲狂野的咆哮之後,她和飛撲過來的某種東西撞在了一起——
安吉拉閣下小心!

路斯恩大吼,一道鬥氣打出,使得那團模糊的巨物不能追著安吉拉女士的要害繼續攻擊,我扔出空氣盾,接住被甩飛的巨熊——德魯伊巨熊居然一個照面,被對方的肉體強度給比了下去!落地後的安吉拉女士立刻恢復人形,但她把雙腿變成鳥抓,抓住地面,連開數槍——
魔導炮彈炸裂時短暫照亮了襲擊我們的龐然大物,那確實是某種四爪巨獸,但我也變得更鄭重起來,我感覺我看到的恐怕不是某種自然生長的猛獸。
光明神在上!洛倫大驚失色,穿越了!
我們又一次不合時宜地回過頭看著他,因為我們的目力沒有洛倫好,所以只有他看得真切,他指著前方,連法術都忘記用了,大叫:那玩意,是從哪部科幻恐怖片裡穿越來的嗎?
……
所以,光明聖殿的祭司也愛看穿越嗎???

我施展絕對守護,而梅爾抬手,立刻甩出一排照明術,摸黑和某種獸類戰鬥很不明智,它們的眼神絕對好過人類,所以光球照亮整個空間,緊接著我們所有人都驚呆了,怪不得洛倫會大喊穿越——
我們面前的怪物半機械半肉體,造型猙獰,皮肉血紅,導管像血管一樣輸送電池液到全身,觸手在腦袋周圍飄動,是那種讓我感覺生理性不適的蠕動條形物體,而物體的尖端還會像花瓣一樣張開嘴巴,怪物正臉上也長著一樣的嘴,打開時就像旋轉的花瓣,但一點也不美觀,只讓人頭皮發麻,那些怪嘴時不時發出嘶聲咆哮,露出一圈一圈收縮的喉管,肉壁上長著倒刺與尖牙,非常完美地引發密集恐懼症。而除去機械部件,它的身體看上去長得像變異的狗放大一百倍,幾乎和最近流行的科幻類災難片裡的異形生物非常類似。
但我之所以驚訝,不是因為覺得它像穿越。
而是,因為我認得這玩意。
……我老師的地下室裡曾經有過許多密封的圓柱培養皿,浸泡著藍綠色的粘稠魔藥之中的,就是這種異變的生物,我曾經負責為實驗室裡的生物餵食,用我某些慘死的同門,或者我老師在外面不知道什麼地方抓來的各種生物,或者就讓怪物們自相殘殺。
它們被我老師稱為人造惡魔,誕生于極其惡毒的黑魔法,並且不止一個,還要配合煉金術和獻祭。
那時候我給自己列出的結局裡不只有死後被作成老師的傀儡,也包括變成飼料的選項。
所以我不可能忘記這種東西。
我對它們熟悉無比……我是指,它們肉體的那一部分。我還是很肯定我的第二位老師不懂任何工程學或機甲知識的,所以我們面前的這個,大概算得上升級版電子人造惡魔,它應該會更強吧,從它更噁心的外表來看,我就能得出這個結論。
看到這種東西真的讓我感覺非常不好。
我雖然知道,這種使用邪惡禁術配合一些煉金術製造變異生物的本事不止我老師有,但看到這麼熟悉的東西直接撲到我面前,依然會讓我恍惚以為我又回到了那段歲月。
我必須緊緊抓住梅爾的手,不然我就又會陷入那段回憶。
那段每天生活在恐懼之中,努力學習法術,以求……
……
以求殺死老師,或者被老師殺死的歲月。



52
說實話,我從來沒有刻意思考過應該做一個黑法師還是白法師, 硬要比較的話, 我對我現在的生活其實很滿意,尤其是搬進梅爾的塔並且收了茉莉做學徒之後。
儘管地堡的七年對於我來說算是不太願意回憶的過去, 但如果我沒被第二位老師抓走,我也未必會成為現在的我……說來這事兒幸好沒成真, 我的老師——第一位老師,對我的期待是——順利畢業, 成為一名合格的研究院助手。如果他的願望成真, 我覺得研究院八成是保不住的。
而我現在知道上百種能讓研究院灰飛煙滅的咒語,每一種的後果都完美符合恐怖片或災難片的經典視覺設計。畢竟我用了七年時間仔細鑽研如何殺掉一個人, 這個研究課題實在不夠美麗動人,所以我必須坦白,我會的大多數魔法,都算惡性魔法。
並且,我也確實見過太多——被惡性魔法在短時間內帶來的強大力量蠱惑的施法者,以至於他們心甘情願淪為邪術的奴隸。
黑法師的危險性是有科學依據的——畢竟,當你揮揮手就能讓人腸穿肚爛的時候,並且那就是你掌握的咒語本身該有的法術效果, 誰還願意遵守諸如過馬路需要等紅燈這類雞毛蒜皮的法律法規呢?
我記得在更久遠的時候,我的老師——我的第一位老師, 他耐心而細緻地糾正我的手勢,結果我依然不能施展成功,幾天後他發現原來是自己記錯了……
那段時間裡我從沒有想過學魔法是為了什麼, 我被帶出孤兒院後,我的記憶就一直和魔法並存,因此年幼時我把魔法看做和吃飯喝水一樣的生活必須,但是家長都比較喜歡思考更現實的問題,或者引導孩子這樣做——比如我的老師就問我,西佩啊,你以後學成了魔法,要做什麼呢?
自然,我半天都回答不出來,差點因此哇哇大哭,於是我的老師趕忙哄我:
西佩,不是人人都要做驚天動地的大事,不是人人都得成為救世大英雄,絕大多數人……像老師,就是普通人,我們每天過點日常小生活,而西佩以後,只要能讓這個小生活更美好一點,那就不算白學了魔法。
但是……
我已經思考了十幾年,我該怎麼樣,用我一身的邪術,去讓小生活變得更好呢?
情感這種東西不是說放下就放得下,尤其是當回憶把它們帶回來的時候,不然,光明聖殿的告解室怎麼會擠得那麼火爆?
我發現刻意地壓制之後,它們捲土重來,反而比先前更加洶湧。
……原來我一直沒有真正離開那個地堡。
我竟然還以為我規規矩矩地上班,就不是個沉迷邪術的黑法師了呢!區別只是,我現在是個沒有上通緝榜、有穩定工作的、無足輕重的黑法師。
絕對守護在我手中依然明亮堅固,並且我將它擴大,把戰鬥的路斯恩與安吉拉一起包括進來,因為從之前的經驗來看,電子人都是成群結隊地出現,我不敢說這只電子惡魔就會是個落單的,電子人可以被安吉拉女士當做減壓工具,電子惡魔不行,別說它身上帶著機械強化,就算是剛出實驗室新鮮出爐的原裝人造惡魔,那玩意也不能掉以輕心,我見過他們啃食我的同門,而我的第二位老師默許這種事。
很快我的猜測成真,絕對守護阻擋了後面的電子惡魔大部隊,但是絕對守護裡面還有之前的第一隻,路斯恩和安吉拉一起,齊心合力試圖切割這玩意,絕對守護外部全都是影舞的影子,梅爾控制著他們,宛如指揮一支軍隊。
雷諾的嘴唇不知道什麼時候挨了一下,正在流血,不過他好像也找回點身為議長的威嚴,他當然沒有去打架,我早知道他根本不會打架,不過他居然掏出一台手持錄影機,並且他解釋說:錄下來,發回聯邦去,即使我們在這邊出點什麼意外,他們也能有時間提前準備。
這麼悲壯?
連梅爾都要對他刮目相看了。
這還不算完,電子惡魔前赴後繼——
梅爾使用空氣刃切割它們,地上殘留著它們的血和電池液,不過這些玩意沒那麼好殺,我們幾次被瘋狗一樣亂撲的電子惡魔逼得不得不換地方,它們甚至還會故意撞擊礦坑岩石,利用地形對我們造成傷害。
我留意到,即使梅爾很不喜歡雷諾,他依然被梅爾保護得很好,梅爾自己的胳膊上正在流血,但我、雷諾和洛倫安然無恙,每次絕對守護被震動,沖進來的電子惡魔也沒有辦法越過梅爾。
但是梅爾顯得很拘束,我意識到,因為路斯恩與安吉拉正在試圖和電子惡魔纏鬥,梅爾無法使用大規模、殺傷力高的咒語,那樣一不留神就會把自己人捲進去,而且比起硬度,我相信電子惡魔絕對比路斯恩和安吉拉高。
他們打了半天,解決掉最先那只,退回我們身邊。
西佩……”梅爾的後背擋著我,他說,敵人有點多,你還能擋住嗎?
他們沒有主動出擊,形勢對我們相當不利,但躲在絕對守護裡不能躲一輩子,萬一我的精神力耗盡,他們還是會被電子惡魔淹沒。沖上來的電子惡魔被梅爾的荊棘纏繞,再有路斯恩沖過去狂砍它們的頭,安吉拉女士更是手腳並用,畢竟她現在是一頭熊,可能是因為熊也覺得電子怪獸長得有點噁心,所以拒絕用牙咬。
絕對守護的範圍在縮小,並不是我的精神力不行,實在是那些惡魔數量有點多,重量是個硬傷。
很快路斯恩和安吉拉的動作也變得左支右絀,因為電子惡魔對他們來說確實算是新鮮事物,對我也算吧,畢竟我只熟悉人造惡魔沒改裝的原版模樣,而且這些電子惡魔確實……也算多了些,我們忽然意識到,這似乎並不是巧合或意外。
路斯恩大吼:我們上當了!
是啊,安吉拉女士沉迷于手撕電子人,我們也自視甚高,所以敵人擺了我們一道,他們一路放一些簡單好拆的電子人,讓安吉拉女士玩了個盡興,然後我們被引到了他們提前佈置好的陷阱。
電子惡魔在這裡守候多時,在路斯恩剛發現情況不對的時候,通道兩側居然落下沉重的機械門,那東西我們不敢輕易破拆,因為我和梅爾會擔心,萬一炸成塌方,那就更雪上加霜了。
……這裡的電子惡魔多得,靠擠都能擠死我們了!我的絕對守護外頭擠滿壓扁的惡魔臉,在機械門關閉後,它們就只能往我們這裡壓,雷諾的小腿肚子明顯打顫,這次不能怪他,我也有點顫,因為我剛才說的,我有點生理性厭惡密集度過高的東西。
梅爾忽然伸手,他一把握住路斯恩的劍——劍刃,血一下子噴出來,嚇得我與路斯恩立刻尖叫起來。
洛倫等了半天終於有用武之地了,他剛準備丟治癒術,梅爾忽然制止他們,用血在空中畫了一個魔法陣。
他說:你們立刻撤離,我會把你們強行傳送出去,因為需要突破他們釋放的魔導遮罩,所以我不肯定定位能夠準確,你們落地時要小心,我有可能會把你們扔到誰家鍋裡去。
我被梅爾逗樂了,就是他定位再糟糕,也不會扔進鍋的,除非我先把雷諾變成小綿羊,不然得是食人族的鍋,才能裝下人類啊!
路斯恩立刻皺起眉:不行!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先走?你這是侮辱我的騎士精神!
梅爾簡直想拿白眼翻他,騎士都這樣,耿直得不行,也不管自己留下是不是搗亂,總之我就得留下送死,這才符合騎士精神。
所以梅爾說:快滾,騰點地方出來,不然我還得一邊保護你們,一邊打架,那太強人所難!放心,這次的事情非常嚴重,我心裡有數,一定完成任務就是了。
不行!路斯恩和安吉拉一起大叫——

洛倫更是說:起碼,你得把祭司留下啊,我還能治療你的手,不然你準備一路淌血嗎?
甚至雷諾都在說:我們怎麼可能先扔下隊友然後自己逃跑!
……你一個攝像師就不要這麼慷慨激昂了吧,一會打得更激烈了之後,萬一絕對守護撐不住,難道你要拿鏡頭砸惡魔嗎?
……好麻煩。
我和梅爾同時皺眉,勸實力不太夠的隊友撤離,真是比和終極大魔王打架還麻煩。
連雷諾都拿起槍,洛倫拔出黑暗精靈們慣用的彎刀,路斯恩說:我們必須在這裡把這些敵人殺死,聯邦的普通治安官和員警一旦對上這些敵人,他們會面臨一邊倒的屠殺。而我們,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我們是頂尖的隊伍,所以這時候理當由我們站出來!
看他這堅毅的身姿,嚴峻的表情,以及慷慨激昂的話語,安吉拉女士哈哈大笑:法師剛說完英雄史詩,你這邊又來騎士頌歌了吧?這話說得真讓人肉麻,我想把你拍下來發到社交網站,你絕對是今年的頭條!
危急關頭,路斯恩紅著臉回頭,不好意思地咧嘴笑:對不起,我在新星之盾搞士氣動員,說官話說習慣了。
但是他們確實沒有任何想要自己逃跑,洛倫已經給梅爾的手丟完治癒術了,氣得梅爾想罵他:法師本人的血液是非常強大的施法材料,你把我治好了,我還得再疼一次!
我不禁笑著搖頭,因為路斯恩顯然對法師拿自己的血當施法材料很有意見,他說:那不會失血過多嗎?
梅爾生氣地丟出一個暴風雪,覆蓋整個空間,驟降的氣溫使堅持不肯撤離的雷諾打了個小小的寒顫。
然而,我想即使他們都不在這裡,梅爾……也未必能夠成功對付這些敵人,他親口說了,他只能釋放兩個半禁咒,那遠遠不夠,人造惡魔是魔法造物中最危險的一種了,我想或許我們的對手已經知道了在這裡的人都有誰,所以才一次性派出這麼多,這裡少說幾十隻,整個礦坑隧道塞得像罐頭,這應該對一家私人軍事企業來說,也是相當可觀的投入了。
而且我知道,梅爾其實並不會什麼惡性危險咒語,他是一位高貴而善良的好法師。
……
現在,我很久不再使用的那些法術就在我的舌尖上顫動,每一條咒語都清晰明確,我記得它們的最佳施法狀態,記得它們之間的疊合效果,也記得它們的法術效果以及持續時間,精確到秒。
所以我說,黑法師西普林斯從來都沒有放棄他的邪惡力量,仿佛他一直等著一場殺戮,就像當年他在地堡裡步步謀劃,最後幹掉他的老師一樣。
並且,我最不願意承認的其實是:黑法師西普林斯喜歡殺死敵人時的感覺。
……
梅爾。我忽然說,別再割手了,我們不需要跑。

在下一秒,我進入專注狀態。
空間靜止,被電子惡魔的粗暴動作震落的碎石懸浮在我們頭上,我看到梅爾有一瞬間驚愕的眼神,但下一秒,他完美地接替了我,用絕對守護將我牢牢擋住,我站在梅爾的絕對守護之中,我不必擔心我的吟唱會被意外打斷,我也不覺得,電子惡魔有本事判斷出吟唱咒語的法師需要被率先擊殺。
地獄火從我腳下燃燒,它們漆黑冰冷,沒有聲音也沒有溫度,我的記憶終於清晰明瞭地到達終點,那段歲月止於一場地獄火,一把火我燒掉了整個地堡,燒死了教養我七年的老師,燒死了我為非作歹的同門們,那也算我為他們的黑法師生涯畫上一個圓滿而傳統的句號。
這真是很奇怪,我不覺得我剛剛經歷了什麼能讓人大徹大悟的事,但忽然間我好像……
我不再害怕自己的力量了。
或許這也是第一次,我意識到,即使是這樣的力量,也可以做些讓日常生活變得更好的事,比如,我可以用它保護梅爾啊,我如果可以殺掉這些惡魔,梅爾就不用再割自己的手了,他的手那麼好看……路斯恩他們也不用掉進鍋裡,儘管他們可能只能塞一隻屁股進鍋裡……即使做完這些事我可能會被通緝,不過誰怕誰呀,我還沒被通緝過,想想那是不是也很精彩?
更重要的是,我知道即使我熱愛這種手握邪術、肆意奪取生命的快樂,但是我仍然有信心做到:我不會再失控了,不會的!
況且,我還有梅爾擋著我呢,對不對?
詛咒開始從我的心臟裡蔓延,我感到疼痛,我也感到歡愉,但不管是什麼,我選擇不再收斂,我看到黑色的花紋爬上我的手腕,我腳下的地面下降,牆壁升高,碎石隨著我的意志變成支撐棚頂的柱子,地獄火在每一個柱子上纏繞。
我將我奴役的亡靈全部釋放。
怨氣第一次充滿整個空間,整個我能感知的空間——他們從我的意識鎖鏈中獲得短暫的解脫,他們發出瘋狂而扭曲的哭喊——
那些是我死去的同門,他們有些死在我老師的獻祭法術裡,有些,死在我點燃的地獄火之中,不管是怎麼死的,這些靈魂都沒有辦法安詳離開了,任何一個沉迷於邪術的黑法師都不會得到什麼好下場,更不要說我這些同門之中有太多人被力量蠱惑,成為了黑魔法的奴隸。
他們一度徘徊在地堡附近,讓那裡充斥著陰霾。
亡靈開始吞噬電子惡魔的意識——就算是毛茸茸傻兮兮的胖倉鼠,它也是有意識的啊,不能因為智商低就說人家意識不行,所以餓了很久的惡靈們歡欣鼓舞,這簡直是一場狂歡盛宴,電子惡魔就像賣小零嘴的自動售賣機,惡靈們撲上去,纏繞它們——不過這時候升級的好處出現了,因為即使失去意識,機械部分也能讓電子惡魔繼續戰鬥。
那還真是有點厲害的敵人。
然後我再一次抬起手,我聽見自己準確無誤地念出咒語——
一個召喚咒語。
紫黑色的法術之門在空中打開,我久違的黑法師老師從裡面緩緩走出,我看著他,他看著我的敵人,然後我下令:
給我殺光。
最後的結果和我當年預想得差不多,只不過區別是,黑法師學徒沒有被做成老師塔里的魔僕傀儡,而是反過來,老師變成了學徒手裡的兵器。我覺得,一名黑法師在決定開始作惡的時候,應該就有不能好好被安葬的覺悟了吧,更何況這些年我也沒有勞煩他老人家的遺體做什麼髒活累活,這算是我第一次召喚他戰鬥。
如果不是地獄火燒光了他的靈魂,我會把他做成巫妖的,巫妖的戰鬥力可比做成魔僕傀儡高多了,巫妖有思維,而傀儡這玩意,我一個命令不到位,他就在那裡犯傻——老師,您別砍機械部件行不行,您一個法師,哪有那麼大力氣砍金屬殼子,砍頭行嗎?
氣得我召喚荊棘鞭子狠狠地抽了他一下,一不小心把他的頸椎骨抽斷了……回家還得給他粘上,太煩了。
地獄火焚燒敵人讓我感到愉悅,但我又為這種愉悅而恐慌,與負面情緒對抗是需要毅力的,但仍然比抗拒愉悅簡單得多,這可能和茉莉怕疼但是能堅強地去打疫苗針,卻死活都戒不掉穿越小說是一個道理吧。
忽然間,我紛亂的思緒被一聲尖叫打斷:
哎呀?洛倫聽上去……聲音詭異,他喊,雷諾議長,您怎麼暈倒了?


53
四下縈繞著怨靈們的哀嚎,包括我的老師, 缺乏實踐就是這個壞處——因為會發生一些我完全預料不到的負面效果——比如, 我根本就沒想過,我的老師死都死了, 居然還會嚎叫,莫非他是覺得, 他的學徒們都在叫,只有他保持沉默會顯得很不合群?
……看來回家我得拆了他的聲帶才行, 他叫得比女妖哀嚎都難聽, 而且死亡女妖的哀嚎是帶有精神力攻擊的,而他這個嚎叫毫無用處, 純屬噪音污染。
跟他一比,茉莉的尖叫簡直是溫聲軟語!
閉嘴!我忍不住喝道。
……我的命令立竿見影,於是怨靈和我的老師變成一種狂暴的發怒狀態,但我保證他們的怒氣絕對無聲;死者的怒火比地獄火還旺盛,他們瘋狂撕扯著電子惡魔,悄無聲息地把電池液弄得遍地都是。
我端詳著滿地混合的碎肉和內臟,紅紅藍藍的電池液非常花哨……唔,雷諾是被這個嚇暈的吧, 我猜。
梅爾正在使用最簡單的雷擊術,但對於法術來說, 高級不意味著一定合適,在關鍵時刻選用最恰當的法術,哪怕只是初級雷擊術, 所能起到的效果也比丟個禁咒還強,這是一名施法者判斷力的體現——梅爾不愧是一位優秀的大法師,他極快地在我的攻擊中飛快發現了電子惡魔的弱點——它們的生理系統需要連接電路,而電路中的電池液是帶電的。
電池是帶電的……這聽上去像一句廢話,不過卻是很有用的廢話,因為電子惡魔的肉體部分還是怕電的!只要用雷擊術擊穿電路隔板,他們身體裡的電池就會變成我們的隊友。
地獄火雖然聲勢浩大,但是燒死它們也需要一個過程,長期點燃地獄火對我的精神力消耗很大,梅爾的判斷又准又高效,被他的雷擊術擊穿電路板的電子惡魔,全部躺在地上抽搐,掙扎著想要往我們這邊繼續攻擊,但是梅爾打得准極了,任何一個惡魔都沒辦法摸到我們哪怕一片衣角。
於是我停止了專注施法狀態,感到輕微眩暈,不過還好,梅爾很快地扶住我,他抬起手,輕輕按摩我的太陽穴,在這樣做的同時,他居然還能有條不紊地降下雷電,而且對全域的把握非常精確,雷電術是單體攻擊的,先打哪一個再打哪一個,梅爾毫不遲疑,我忍不住想為他這樣精確的判斷能力喝彩。
比起來,其他三個人就只是傻站,洛倫站著也就罷了,畢竟沒人需要被治療,但是路斯恩和安吉拉怎麼回事啊?
我不由得擔憂,難道他們在思考,一會兒怎麼抓捕我?
於是梅爾皺眉,對他們說:愣著幹什麼,還不抓緊機會?你是來包場看戲的嗎?
路斯恩木木地揮劍去砍電子人,讓我有種他是梅爾的傀儡的錯覺。梅爾只能歎了口氣,開始指揮,幾個人被他分配好工作,洛倫也被梅爾安排拿起槍,幫路斯恩和安吉拉補槍,很快電子惡魔就沒幾個能動的了。
……唔,真帥!梅爾指揮得有條不紊,超厲害!我就一點都不會管活人,我連我那幾個調皮助手都訓不好。
片刻後,我們站在一地狼藉之中,沉默地看著地上生死不明的雷諾。
人工呼吸嗎?洛倫搓著手,興奮地說。
路斯恩沉默地把他拽回自己身後,導致洛倫一臉沮喪。
我認為是心肺復蘇,應該電擊。梅爾認真地提出。
路斯恩直接擋在雷諾前面去了……
我們難道不應該快跑嗎?我可以扛著雷諾議長跑。路斯恩說,地獄火?這是地獄火吧?這種東西不燃燒完一切靈魂是不會熄滅……”

他張口結舌,有點破壞形象,因為我正揮揮手,地獄火焰正在慢慢縮小,片刻後它們熄滅了,就像燒完柴火的篝火。
自然意志眷顧我……真的是……”安吉拉女士雙手做出德魯伊的祈禱手勢,開始吟唱頌歌。
……
我有些難過地想,所以,我要上通緝榜了嗎?
……
……
到底,還是我連累了梅爾,他會願意和我一起逃亡的,可我依然覺得內心有愧……
請您跟我合個影吧!!!安吉拉女士忽然撲了上來,嚇得我連忙後退,不過我一個瘦弱法師的速度實在比不過德魯伊的爆發力,她沖到我面前,雙手抓住我的肩膀,這一瞬間我還以為她和茉莉交換了靈魂,我不敢相信這個眼睛亮閃閃的可怕女人就是那位傑出而冷酷的德魯伊悼亡人。

等等,安吉拉女士說的是,合影?
……進監獄前的登記照片嗎?
天哪……您不知道,我一直是您的粉絲啊!安吉拉女士喜極而泣,激動得溢於言表,她這個狀態確實和茉莉追星時如出一轍,但是……但是這個情況怎麼看怎麼詭異啊?她說誰?我?誰是誰的什麼?
粉絲?確定不是吃的那個粉絲?
安吉拉女士你中了混淆咒嗎?
我茫然四顧,發現所有人都在瞪著我——但和我預料得不一樣,他們看我的眼神裡沒有半點厭惡或者恐懼,反而像是突然和偶像歌手面對面還得到了他贈送的簽名專輯一樣……有種奇異的氣氛,我該怎麼形容?不如說,我看到了一排茉莉站在我面前,準備下跪親吻我的袍子。
……不不,我那句是開玩笑瞎說的,你們不是真的打算學茉莉,撲過來抱我的腰吧?
什麼情況?
真是您……真的是啊!有生之年系列啊!有生之年我居然見到了偶像,自然意志眷顧我!我要讚美偉大的大自然!!!安吉拉女士縱聲高呼,她大喊大叫,毫不端莊,以至於我不得不吼著問她問題,不然她都聽不見我說話——
安吉拉女士,您說什麼瘋話呢?
是的!我簡直以為我瘋了!安吉拉大喊,您就是狂怒之焰啊!我終於見到本尊了,我要是去後援會論壇裡發個帖子,他們都會羡慕死的!!!

啥?
後援會?
我目瞪口呆。
還有,那個……什麼玩意?狂……狂什麼玩意?那個名字聽起來一點都不比邪影操控者的中二程度低!
安吉拉女士倒抽一口氣:不會吧,您……您不是自己不知道吧?我的天,是了,您聯手機都不願意接,怪不得這麼多年從來沒人找到過您本人,我還以為您只是低調!
……誰來給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情況?我是不是穿越了?
但是安吉拉女士只顧抽氣,猛拍自己胸口,一副隨時都會昏厥過去的樣子,為了避免她躺到地上加入雷諾的躺屍行列,我只好丟過去一個鎮定法術,誰知這一丟反而起了反作用,安吉拉女士雙手捂嘴,眼睛上翻,所有屬於監獄長大人的酷炫氣質全部壞光。
……我不能呼吸了!偶像給我扔了鎮定法術!
……
你這樣,我會覺得我的鎮定法術失靈了!我仿佛看到一個監獄長版本的茉莉,因此頭疼得無以復加。

路斯恩舉起手:請給我也來一個,謝謝。
……
我哭笑不得地看著梅爾給他們每個人丟過去一個鎮定法術,然後路斯恩開始解釋:看來您真是幾乎不上網……在過去十幾年裡,您一直是本世紀傳奇黑法師排行榜當之無愧的第一名啊!即使是麥德森閣下,依然沒能超過您當年的成績!

我目瞪口呆:我做了什麼?真的是在說我?
同時,您還是本世紀最神秘、最值得敬佩、最有個人魅力的反派施法者,連影月神殿的神官們人氣都沒您高!路斯恩信誓旦旦地說,要不是知道騎士從來不說謊,而路斯恩是一位標準的合格好騎士,我絕對以為這是什麼整人類型的電視節目拍攝現場。

……反派用神秘來形容還可以,但是敬佩、有魅力這種詞怎麼也不該拿來形容壞蛋吧?
不不不。路斯恩搖頭,這裡的反派當然是愛稱了,就像我們都知道影月神殿代表黑暗力量,可是影月的神官們一樣是品格高尚的神職者,管他們叫反派,只是因為他們使用黑暗神術,並且打扮得很邪氣,這樣叫不會顯得很反差萌嗎?這叫玩梗’——是個時下流行的網路熱詞,哦,網路熱詞的意思就是過幾年可能就不這麼叫了,因此您可以理解為當下流行趨勢
……
我不知道該做什麼評價好。

我剛剛使用大規模地獄火法術肆意縱火,並且召喚了一群鬼哭狼嚎的惡靈,還弄出一隻屍體傀儡滿地廝殺,結果政府要員們不僅沒有立刻把我抓起來關監獄,反而握著我的手淚流滿面,對我說我們可找著您啦,您真了不起,我們合影留念吧
我覺得如果我沒穿越到某個混亂的時空,那就說明,現代社會真是墮落得沒救了啊!
我可是手握邪術、一揮手能殺一大片的黑法師!
是啊!梅爾點頭,所以我早知道西佩特別了不起了,你會那麼高深的黑魔法,可是在我們連結精神力的時候,我沒有從你的精神世界裡感受到任何負面情緒,你的意識世界依然理智、有完美的秩序,而且你脾氣那麼好,對人那麼溫柔……我早猜到或許你就是當年那位了不起的黑法師,但因為你一直不太願意提及過去,所以我也並沒有敢問……原來,你只是在擔心別人會因為你是黑法師而通緝你?西佩,你這也太可愛了吧!
……別這樣說,我又臉紅了,梅爾。
現在誰會通緝做好事的黑法師啊,您真是個穿越的……所以,醫院裡那只史萊姆可真是命大,您居然容忍他在您面前大呼小叫了五年多!路斯恩讚歎,您真是當之無愧的傳奇大法師!
我的天啊!我也快暈倒了!
梅爾誇我就算了,怎麼你們一個個都是這樣?還有,網上的那個評價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狂怒之焰,這是網友們給您取的綽號!路斯恩說,您的粉絲可是非常多啊!
前些年,我還知道有人因為我和你究竟誰的法術水準高爭執不休呢。梅爾說。

路斯恩點頭:對,那場網路罵戰還一度引發社交網路服務器癱瘓。
當然是西佩更厲害了!梅爾美滋滋地說著…………他還親了我一下。

…………我記下了,回家再親回去。
路斯恩繼續說:大約二十一年前,聯邦一所公立魔法小學校組織學生進行野外實踐活動,但隊伍卻遭遇了襲擊,三名老師犧牲,同時大約有二十六名學生失蹤,並且不只是這一次,結合一些地方上報到中央的兒童失蹤案件,聯邦兵團懷疑境內有敵對黑法師在進行危險活動。
二十一年前……是了,那就是我老師從天而降,把我帶走的那次,我記不清具體有多少同伴被抓走,因為我們到了地堡裡,就幾乎沒有再見過面,我們最開始被關在地堡底層的一間間獨立小牢房裡,很久之後我們的老師才記起我們,那時候大多數不會製作魔法小麵包的孩子就已經餓死了。
聯邦陸續派出兵團,甚至出動了魔導兵團的精英部隊,在全國範圍內搜尋,卻始終一無所獲,而各地兒童失蹤案件並沒有因此停止,使得那幾年裡人心惶惶,直到十三年前,突然爆發出的強大魔法波動驚動了整個魔法議會,緊接著,光明聖殿、真理聖堂還有法師協會和奧術聯盟,各個法師群體紛紛監測到強烈的黑魔法波動,不止境內,連遠在北地的影月神殿都派出了使者前來詢問;聯邦的航拍衛星拍攝到聯邦西北部山林中忽然燃起漆黑的地獄火,在火焰中,隱藏多年的黑法師巢穴被付之一炬。
不至於吧…………燒個老師,居然燒得全世界都知道???
三天后地獄火熄滅,所有被驅策的亡靈也都回歸沉寂,聯邦魔導兵團迅速攻入地堡,救回了一些近幾個月失蹤的孩子,過去的那些幾乎都沒能找到,根據那些孩子的口供來看,那名危險黑法師殘骸兒童的速度非常快。
是啊,我就是那時候被救的,至於那些和我差不多年紀的同門,他們不是死於邪惡實驗,就是成為了老師的幫兇,被我在地獄火中一起燒掉了。
路斯恩驚歎連連地搖頭:只是兵團沒能找到那名殺死邪惡黑法師、解救孩子的好心法師,但是那場火焰被人們關注,火焰勢不可擋卻並沒有傷及周邊無辜城鎮,絕對是專門針對那名綁架兒童的黑法師,因此我們猜測或許是哪位路過的傳奇法師、或許是被拐兒童的家長來復仇,但我們詢問了幾位知名法師,他們都否認了,於是狂怒之焰的真實身份就一直是一個謎團……誰能想到,您燒完地堡之後,居然又躲回地牢裡假裝弱小等著魔導兵團營救啊!!!
不是……我不是故意躲著的啊,因為我的老師殺起來很費力,我身上中了十三個詛咒,我虛弱得只能躺在地牢裡啊!這真不是我故意的!
您召喚惡靈,點燃地獄火,我都不敢確認,前些天國會大樓外有人看到了燃起又熄滅的地獄火,有傳言說是不是狂怒之焰重新現世,路斯恩說現場發現了您,但畢竟會場裡還有那麼多人。安吉拉說,地獄火雖然非常高深,但是影月的幾位元高階神官都會,不算特別標誌性,直到剛才看到您自如地熄滅它們——‘狂怒之焰是唯一已知的,能夠自主熄滅地獄火焰的現代法師!
咦?我很驚訝,地獄火,有那麼難滅嗎?


54
從彼此的眼神裡,我明明白白地讀出一個資訊——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總之我被安吉拉和路斯恩說得暈暈乎乎, 到頭來, 真相竟然是,人們不僅不怕黑法師, 反而還很歡迎?
……可能,提起黑法師我首先想到的是我的第二位老師以及他的小群體吧, 所以我才覺得黑法師真是一個危險性超高的物種,而且, 我回憶起來,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見解啊——前些年的國會例會上,確實有人提出要讓黑法師佩戴電子項圈以防他們作惡。
我說出這個質疑, 是梅爾陰沉著臉回答我:別理那些人,那是故意搗亂的,除了極端的曙光聯盟,就算是普通民眾之中,依然還會有一小部分人覺得科技更符合時代發展需求,所以他們雖然不會採取暴力行為,但一樣會用盡一切辦法,試圖汙名化魔法, 古往今來黑法師是多好的一個黑點!
我忍不住笑起來,黑法師, 確實很黑啊!
不過,西佩,回去之後你教我地獄火吧!梅爾說, “上次我們……”
……上次我們學著學著,學到床上去了……
想起來我現在都有點腰軟……我點點頭:好啊。
梅爾有些不好意思,他說:其實,我一直沒有敢和你坦白,我並不是一個黑法師,我……我還不會任何黑魔法,我也是一直不敢說,我怕你會嫌棄我只是一個中立法師。
……
聽了他這話,我忍不住捂臉,所以說,我在擔心作為黑法師會被嫌棄,而梅爾在擔心作為中立法師會被嫌棄?

天啊,我們兩個這毛病真是越來越嚴重,不僅僅是對著互誇,就是互相瞎擔心!
不過作為中立法師,梅爾一樣成就非凡啊!魔法的屬性對學術成績沒有任何影響,在我眼中,所有的魔法都只是魔法而已。
我的老師一直教導我,只有絕對強大的心智才能駕馭絕對強大的魔法,施法的技巧確實可以通過苦練彌補,但如果心性不足以支撐自己的學識,那麼終究會被黑暗力量的強大迷惑,做出一些無益於學術、甚至無益於世界的事情。梅爾認真地說,所以我為自己定的目標就是在三十歲的時候再掌握黑魔法,你從那麼小就開始鑽研黑魔法,卻依然能夠堅持本性,我應該向你學習。
……
梅爾,你真的,真的這麼覺得嗎?不是為了安慰我而已?

路斯恩又繼續說:而且,您似乎不知道您當年做了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您當年殺死的那個黑法師並不是普通的恐怖分子而已,他出身于一個有著悠久歷史的邪神教派!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抽了口氣,邪神教派?所以說,我的老師屬於非主流黑法師了?原來只有特例黑法師才會像過街老鼠一樣東躲西藏啊!
至於邪教,邪教有很多,比如我覺得曙光聯盟就算邪教了,但如果是崇拜邪神的教派,那最出名的應該是——
希瓦爾深淵議會,信仰湮滅女神的教派,幾千年裡他們一次又一次試圖摧毀現世秩序。洛倫嫌棄地說,提起這個名稱,精靈的耳朵都貼在頭髮上了,就像貓咪聞到橘子皮時的樣子,眯著眼睛呲著牙。

……這種孜孜不倦以毀滅為目標的教派真是完美的反派設定!
不過這麼說不恰當,他們不是要毀滅世界,他們是要毀滅現存秩序——比如政治體制、經濟環境,他們覺得這些都不夠公平,所以人們的生活不夠好……要我說,自己不懂得知足、又不努力,卻整天就會怪別人,就和自己吃冷飯導致胃疼卻要怪農民澆菜的水不新鮮一樣,根本沒有找到核心問題所在啊!
……所以這個邪教一直生生不息,卻一直……嗯,一直習慣性作惡失敗,以至於民眾聽新聞裡說某地粉碎一起湮滅教派的陰謀時,都已經眼皮都不抬一下了,他們的新聞熱度可能都比不上聯邦兵團元帥假髮套被風吹走那次。
您殺死的那個黑法師,是深淵議會兩個派系中的一個頭目,各國通緝了他很多年,他和邪教內部的另外一派關於是否應該堅持傳統、只允許女性作為領袖這一古老教條產生了分歧,所以雙方開始內訌,爭奪教派領導權。
咦?
等等,內訌的話,這麼說……那些……那些老師讓我去殺的法師——我早先以為黑法師都愛和黑法師掐架,以此爭奪咒語、古籍或者其他資源什麼的,而真相其實是——那些被我搜刮過法師塔的可憐法師們,都是和我老師內訌的邪教徒?
那可不少啊!
我自己都記不清我殺過多少……列出來能寫長長一個名單!他們有的和我老師差不多,住在深山老林的某個地下堡壘裡,有的在荒漠或者海島上有一座法師塔,也有一些比較慘,一群法師擠著住在一間公寓樓套房裡……噢,我還幹掉過一個住快捷酒店的。
……總之,那些年我是老師手下最聽話的殺人工具,我為他一一剷除異己,並且將他們塔中的筆記和咒語書帶回去給老師,唔,在外出殺人的時候我的老師會事先喂我毒藥,以防我逃跑或者背叛,直到又一次我在殺一個老法師的時候從他被窩裡掏出一本《傳奇毒藥大全》。
那名黑法師佔據了上風,對立派系的核心成員被他一一剷除,就在他即將統一教派,開始新一輪毀滅計畫的時候,結果突然間,他自己也被人殺死了,所以……”路斯恩攤手。
洛倫接著說下去:所以,網上已經把湮滅教派評為史上最值得同情的反派了,也有不少人認為他們是最敬業的搞笑反派’……你們看這一回更慘是不是,居然連作惡的準備工作都沒做完,就被人滅了。
說完,他們幾乎全體立正鼓掌,搞得我……完全不知道說點什麼好啊。
……
……
好吧,可是那真的是個意外啊!我在突破那些黑法師的高塔,然後把塔主人殺死在自己書桌旁時,根本沒想過我殺的都是邪教徒!
唔,現在想想,怪不得他們殺起來那麼順手、那麼讓我開心呢!
所以這下您知道,狂怒之焰擁有多麼偉大的成就了吧!路斯恩誇張地說著,我覺得他現在的的確確像在唱抑揚頓挫的英雄史詩,搞得我從頭到腳每一個毛孔裡都是尷尬的氣息。
被一群人圍在中間,向我科普我自己年輕時做過的事情多麼了不起……這種經歷真是讓人又尷尬又臉紅,並且非常心虛——我覺得我沒有他們說的那麼了不起啊,真的,我只是一個普通法師而已。
年輕人啊,要多上網。洛倫拍拍我的肩膀。
我一時無語,而洛倫說完後,頗為幸災樂禍地指著腳下:嘿,議長閣下醒啦!
雷諾面色慘白地掙扎著從地面上坐起來,一抬頭看到我……確切說,我覺得他看的是站在我背後的老師……
……對不起,我老師的脖子還軟綿綿地掛著,目前正垂在後背上……嗯,我沒有帶能夠粘合屍體骨骼的專用膠水,所以我只能先讓他保持這個樣子了……啊,所以雷諾是害怕扭曲的屍體嗎?
唔,也對,一名養尊處優的政治家確實會害怕死相比較獵奇的屍骨。
我趕忙收回我的老師,惡靈們也呼嘯著回到我的意識之中,可是雷諾依然臉色慘白地坐在地上,仿佛他也是一具屍體。
我還沒來得及問他到底怎麼了,就聽洛倫忽然哈哈大笑,我一頭霧水地看著他,洛倫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蹲在雷諾背後,模仿著雷諾的聲音,對我說:求您千萬別把我變成那個樣子啊!
……
……

雷諾的臉已經一點血色都沒有了,不過我忍不住歎了口氣……唉,真的,我不會因為分手這種事殺掉前男友的啊!我真的搞不懂現在很多年輕人——分手而已,大家好聚好散唄,為什麼一定要分手分得勢不兩立呢?我的一個助手的現男友,甚至要求她必須每次見到前男友就像仇人一樣大打出手——這種觀念我很是不贊同,雙方不合適而已,分手就可以了,不值得你死我活啊,這種事非常浪費時間,有這個時間我可以多看兩頁書呢。
就好比雷諾吧,我雖然很不喜歡他拿我當替身,但是跟他在一起的日子也不算難過,不能因為一個過錯就否定別人的全部,所以我真的沒有殺他的想法,半點都沒有。
洛倫繼續捏著鼻子說:我是如此無知而膚淺,居然把狂怒之焰閣下當做替身情人,真是罪該萬死!感謝閣下沒有把我變成骷髏傀儡!
……你別說了,哪有那麼誇張……額,雷諾的眼睛已經快要翻上去了!過一會兒真的要做人工呼吸了。
什麼?梅爾忽然嚴厲地問,替身情人???他的長髮因為不穩定的魔壓四下飄動,狹長的眼睛挑起來,眼底閃爍著咒術的銀光,這樣的梅爾……也非常迷人啊!
……而且,他是因為我的遭遇而生氣,真是……看著這樣的梅爾,我本人反倒一點負面情緒都感受不到了啊。
雷諾絕望地閉上眼睛,噗地一聲,他……
他變成了一隻羊駝。
羊駝絕望地張了張嘴,發出一聲很嗲的~~~~~”
梅爾陰森森地問:這個蠢貨把你當做替身情人?你怎麼沒早告訴我!你只說你不是他的真愛,這根本不是一個程度的事情……”他問洛倫,還有,你怎麼知道的?
洛倫攤手:別小看黑暗精靈的資訊管道!而且說實話,這可不算什麼秘密,這屬於政治話題,魔法議會的議長有個替身情人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啊,稍微八卦一些,上網都能搜到政治家們的密辛哦。
咦?所以,我這個當事人還算知道得晚的?
……網路真的有這麼便捷嗎?
怎麼,玩弄別人感情還這麼高調?你的眼睛是裝飾品嗎,居然追到了西佩還不知道珍惜,也不看看自己究竟有沒有資格站在西佩身邊!梅爾氣得手抖,於是又是噗地一聲,雷諾羊駝變成了一隻雷諾羊駝幼崽。
雷諾羊駝幼崽的小腿太過於纖細,啪嘰一下摔在地上,跌了一臉灰,哦哦地直叫喚。
我也忍不住皺起眉,為自己的故步自封而惱火——
——
原來網上八卦都能查到雷諾並不是真心愛我,而我居然沒有意識到,這種低下的判斷力簡直不符合一名合格法師的標準!雖然說,我一直覺得雷諾這種圓滑的政客對付我的確輕而易舉,但他顯然不可能、也確實沒能蒙蔽全部人,而我如果早一些接受新鮮事物,在茉莉教我使用智慧電腦的時候不要那麼思想頑固,我可能就會少浪費一些時間在根本吃不飽的燭光晚餐上面了!

想了想,我揮了揮手——
於是雷諾變成了一隻黑色的羊駝幼崽。
唔,看著這軟糯可愛的小東西,我覺得心裡順暢多了。
……但我怎麼覺得羊駝幼崽看起來長出了一口氣?
梅爾的聲音明顯拔高一個八度,他厲聲質問:是誰?他真正看上的又是誰?
“……”
我忍不住再次歎氣……我該怎麼說呢?不過眼下這情況雖然尷尬,但也不得不說了,於是我坦白,是你,梅爾。

梅爾:“……”
看著梅爾張著嘴巴變成一個雕像,我忍不住想欺負欺負他,他這個表情真的太可愛了,看得我只想狠狠地揉揉他的頭髮,然後再捏捏他的臉。
梅爾哭笑不得:我?
雷諾覺得,我們兩個有些相似之處。我點點頭。

他轉頭看看我,又看看自己,得出結論:唔,我們確實有點相似,你看,我們的學術觀點差不多,生活方式也很接近,喜歡的東西也…………這說明,我們非常般配啊!這算不算夫妻相?
我終於出手,揉亂他一頭長髮,然後回答他:你說得對,不過,我們應該是夫夫相。
沒錯,這麼看來這個魔法議會的議長眼睛還不算瞎,雖然我沒有西佩你這麼了不起。梅爾笑起來,又湊過來,親了我一下,不過,我最愛西佩了。



55
哦哦~~~”地面上的雷諾黑色羊駝幼崽顫巍巍地叫喚了一聲,眼神放空, 趴在地面不動了。
……雷諾這又怎麼了, 梅爾只不過是平平常常表白一句而已,他又沒有念禁咒, 搞得我以為梅爾又對雷諾施惡咒了呢,我趕快蹲下來, 摸摸他的呼吸——正常,就是有點急促, 我伸手戳了戳羊駝的肚子, ……
梅爾!雷諾的手感很好啊!
咦?真的嗎?梅爾也湊過來,伸手捏了兩下, “確實,軟軟的,還很有肉感!
……
喂,羊駝幼崽就這麼小一隻,你們都擠過來做什麼,他這麼小,受不住五六隻手一起捏吧?我說洛倫祭司,你不要拽他的毛啊, 變成禿羊駝怎麼辦!

話說回來,我還真沒有嘗試過, 如果在變形術生效期間把受術者的毛剃光,那他變回人形後會是什麼樣子……
我看了看手掌下的羊駝,不免有些心動。
那可愛的羊駝抬起臉來, 一雙圓溜溜水汪汪的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我,這讓我的手指癢得快要受不了了……
……
不不不,要克制,這裡可是情況複雜的地下礦坑啊!我們怎麼一不小心又切換成小學生郊遊模式了?哦不,我們這一次切換得好像是小學生逛博物館模式,還配備專業講解員……逛完了博物館還拐去動物園,大家一起蹂躪一隻可憐而無辜的動物,這可不好。

電子惡魔已經被殺光了,我們可以繼續前進了吧?我強迫自己收回撫摸羊駝的手,說。
路斯恩果然可靠,聽到我轉回正式話題,他的臉色變得鄭重起來,回答我:是的,剛剛的電子惡魔有幾十個,所以我認為我們已經清繳了這座礦坑中的主力敵人,再往前應該不會再有大規模電子部隊了。
正說著,一個電子人探頭探腦出現在門邊,看見我們之後怪叫一聲轉身就跑,被安吉拉女士的藤蔓直接纏住了四肢…………安吉拉女士的荊棘條都伸進那可憐電子人的嘴巴裡了……
我們轉過來,誰也不想觀看安吉拉女士玩弄電子人的詳細過程。
但是關鍵問題還沒查清楚,這座礦坑有什麼值得大規模出動部隊襲擊的東西嗎?梅爾問,我們一路上只看到了沒來得及收拾的採礦工具,礦石的話在剛一開採出來時就被直接傳輸到地面的能源基站了,所以搶劫能源是不太可能的,我也不認為有人會雇傭私人軍事企業來搶矮人的內褲和襪子。
……
想起路上看見的那幾條,實在是……

他們探討得如火如荼,而政治一類的話題我實在一頭霧水,忍不住靠在梅爾肩膀上直打瞌睡,他伸手抱住我的腰,這樣我可以安全放心地依著他小憩,呼……我很佩服梅爾……說起政治話題他居然不會睡著,聽得我都頭大了……
……
對了,早些年梅爾還跟著昆蘭遊獵隊探險過,怪不得能在陌生環境適應得這麼棒……

真困……
……
像這樣打完架靠著梅爾睡一會兒,真是再好不過了……
……
……梅爾你不要捏我的腰……

我不是特別滿意地動了動,繼續掛在梅爾脖子上……我好困的啊,驅使那麼多惡靈外加一隻胡亂嚎叫的老師,很累人啊…………
……
嗯嗯……那裡也別捏啊……

……那個地方可以……摸摸好舒服……
……
……
把手放回去啊……揉那裡很舒服的不要拿走啊……

我不太滿意地半睜著眼睛,梅爾他們還沒討論完。
我半夢半醒地,忽然安吉拉女士說:把議長大人變回來吧,他好像有話說。
咦?

我們集體低頭看手裡的一團羊駝,礦坑裡光很黯淡,連我都看不太清楚東西,因為不在打架,大家也就不浪費魔力照得燈火通明了,所以雷諾這樣又黑又小的一團,滾在腳邊很容易弄丟。此刻他正在拼命用腦袋頂安吉拉女士的小腿,我揉揉眼睛徹底醒過來,聽到他正發出哦哦哦的叫聲,不過梅爾皺眉道:安吉拉女士,德魯伊不會都會獸語嗎?請您翻譯一下好了。
不行。安吉拉女士擺手,他是個假羊駝,他發出的叫聲毫無意義。

……這得記下來,奧術變形把法師本人以外的人類變成動物之後,他們發出的聲音確實是動物的叫聲,但卻是毫無意義的動物叫聲,德魯伊獸語者不能理解他們想要說的話!
——看來變形學還有很多內容值得深入研究,許多細節問題還有待補充。
雷諾噗地一下恢復成人類模樣——他的頭髮有點亂七八糟,衣服也皺巴巴,他正手忙腳亂地整理自己的衣服,不過看起來卻一點都不生氣。
有點奇怪,雷諾現在脾氣這麼好了?
這樣的他看起來比一頭頭髮一絲不苟更讓我舒服,因為他平時的髮型太政治家,讓人第一反應就是這個人是官員,而現在他看上去鮮活生動多了,臉色還泛著紅暈,看上去更和藹、更平易近人。
雷諾有點同手同腳地走到地道一邊堵路的機械門旁邊,指著鎖頭上的花紋對我們說:你們看,這個不是矮人灰山王國的標誌,這兩道門在剛剛電子惡魔襲擊我們的時候落下來,因此這個應該是襲擊者佈置的,這個花紋恰好屬於矮人的另一個勢力——紅獅聯邦。
我們仔細辨認,我不得不佩服雷諾作為專業政治家的水準,因為那花紋在我看來……就像是鎖頭上的劃痕和鏽跡,雷諾卻告訴我們那是紅獅聯邦的標誌,如果做政治家都需要把世界各地奇奇怪怪的國家、組織以及他們那審美奇葩的標誌都背下來,那我一點都不嫌棄雷諾的法術水準了,我覺得背下來那些東西就已經相當消耗腦力了,學不好魔法太可以原諒了!
紅獅矮人的國家距離我們稍微遠點,他們住在索納蘭山谷一帶,位於大陸西北部,四季分明,氣候相對乾燥,再往北接壤高地人的國度卡雷納共和國,更往北一些的雪山中藏著黑暗勢力大本營——影月神殿,換句話說,那邊的地理環境、人文風貌,都和奧斯蘭特聯邦所處的東南部平原相差甚遠。
所以這兩種矮人簡直不像是一個物種。
而關鍵問題是,紅獅矮人抵制魔法!
或許因為距離影月神殿比較近,再加上高地人的巫師也會些視覺效果不太友善的法術,自古以來紅獅矮人就很討厭魔法,所以紅獅矮人也和熱愛魔法的灰山矮人互相仇視。
……看起來,哪個種族都有一筆爛帳啊。
……我捂住嘴巴,又覺得困意濃濃,這個話題真的好無趣,還不如殺電子惡魔來得舒爽。
那麼議長大人的意思是,這次襲擊可能是矮人族群內部的互相打擊?
路斯恩向雷諾提問,但是雷諾眉頭緊鎖,認真思索了片刻,回答我們:不好說,紅獅矮人與灰山矮人都加入了大國防聯合議會,況且大國防例會召開在即……如果就這樣公然襲擊對方,會被國際上各方勢力集體譴責,帶來的影響很不好控制,所以我認為,這麼明顯的紋章可能是障眼法,或者他們最多提供點技術支持。
這麼說也有道理,我們都點點頭,看來雷諾除了手感好,還是有其他作用的。
因此,我認為還是曙光聯盟這一類組織在作祟。他說著,從地面拿起一塊金屬碎片,那東西還在嗤嗤冒煙,雷諾小心翼翼地拿給我們看,這種電路設計和前陣子一直襲擊聯邦的電子人都是一樣的。
可是人造惡魔是法師造物。我說,會有法師加入反魔法組織?
當然會。回答我的卻是安吉拉,她說,共同的利益可以打破陣營界限,這是現代社會和傳奇年代的極大差異——經濟利益有時候比信仰更吸引人,大法師閣下,歡迎來到新世紀。

推斷就到這裡為止。
接下來我們繼續進入礦坑內部,我們路過了食堂、住宿房間,以及矮人們的洗澡堂,比較遺憾的是這回我們發現了幾位不幸的遇難者,可能是死于惡魔之手。矮人的蒸汽動力房間有明顯的破壞痕跡,從破壞效果來看,應該也是惡魔做的。
我們還在一個毀掉的動力節點發現了一隻電子惡魔。它被安吉拉女士和路斯恩飛快地拆掉了。
這裡的信號非常不好。安吉拉坐在惡魔屍體上,搖晃著手裡的軍用通訊器,舉高晃晃,又在身前晃晃,還反復打開手機,然後再煩躁地關掉,看上去很像手機依賴症患者發病的樣子。
近期就要召開大國防例會,各國都會參加,比魔法峰會還要引人注目。雷諾忽然說,我想來想去也沒覺得這礦坑裡有什麼值得搶奪的珍寶,而一路上電子惡魔的痕跡又太明顯。
是的,雷諾這一點說得對,路上有許多電子惡魔留下的抓痕、分泌物以及魔力波動,有的地方還有黑魔法殘留,而它們在襲擊我們的時候卻出現得迅速而無聲,兩種截然不同的作風非常引人懷疑。
所以,一個猜測就是,反魔法勢力想要在例會召開期間製造魔法災難——比如失控的魔法造物襲擊無辜矮人礦坑,以此進一步宣揚魔法的危害。雷諾說。
……雖然這聽上去非常的像被害妄想症,但仔細分析竟然覺得還很有道理。
但是為什麼襲擊矮人礦坑?
因為魔晶石。路斯恩忽然說,矮人礦坑出產魔晶石,那是聯邦魔導兵團主武器的能源,這個礦坑停產後,聯邦的能源儲備是要下降的。

咦?這麼複雜,拐個彎又回到了聯邦身上?
我忍不住又往梅爾身上躺過去……
所以我們需要和聯邦進行聯絡。路斯恩說著,和安吉拉一起搖晃著手機——我是搞不懂他們這個動作的,有時候網速不好時,茉莉也會這樣搖晃手機,我很疑惑——網速可以靠搖晃加速?

路斯恩感覺到我的目光,頗為尷尬地停下來說:這就是……額,一個下意識的無用動作。
雷諾也皺著眉:什麼都登不上去……咦?我刷出來了,嗯……只是刷出個新聞頭條,網路知名寫手失蹤斷更,粉絲發起大規模公益尋人活動,導致伺服器流量超載,多處網路運營商伺服器癱瘓……”
看他的表情,我似乎猜到他想說什麼——怎麼都沒有人這麼關注一下國家大事呢?他一個聯邦議長,走在大街上被人認出的概率甚至比不過當紅重金屬鄉村風搖滾吟游詩人。
哇!安吉拉居然叫起來,失蹤的這是我最喜歡的大神了!筆名叫做一隻純潔可愛的小精靈駕駛員
……

這種詭異的筆名……
她寫的文我一直在追,就是晉江總在嚴打,動不動就給她發黃牌,我還準備等她出個人志的時候買一套完整版呢!

我忍不住問道:黃牌是什麼意思?
啊,就是描寫尺度超標,被警告了……”安吉拉女士這樣說的時候,眼裡閃爍的光芒讓我……再次以為她和茉莉有親戚關係。

……好了別說了,安吉拉女士,您悲壯慷慨的德魯伊悼亡人形象算是徹底毀掉了,如今這位監獄長女士在我眼裡就是個大號茉莉。
梅爾忽然臉色不善,他問:她寫了什麼?
他這麼問的時候,雷諾一愣,正在刷新聞的手一抖,而我已經看見了新聞裡那篇小說的名字——《親愛的梅菲斯特是我身下的受》。
——雷諾的手機炸掉了。我沒什麼表情地收回手。
——又一聲悶響——
一個落單的電子惡魔被拍在牆壁上,梅爾使用了他法師生涯裡第一個黑魔法——掏腸咒,他成功地把這只電子惡魔的五臟六腑翻到了體外,然後一一捏爆。
……他捏到心臟的時候,雷諾已經貼到離他最遠的牆上去了……
安娜!好啊……怪不得一直不肯讓我看她的作品呢。梅爾的怒火幾乎就要實質化了,他說:等我們找出那兩個丫頭……”

是啊,這兩個小丫頭,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居然拿老師做素材,寫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看起來回去我得搜查茉莉的房間,保不齊這丫頭也偷偷畫過一些關於我的、或者梅爾的、未成年不宜觀看的什麼奇怪小圖!
——是了,她還和安娜狼狽為奸!搞不好安娜那本糟糕小說的封面和配圖都是茉莉這小丫頭畫的!
不教訓真是不行了,學徒都要上天了!
我和梅爾飛快定位了學徒們的位置,她們此刻和我們直線距離不遠,但因為礦坑附近地勢複雜,我們也不能準確判斷茉莉和安娜究竟被綁在哪個奇怪角落裡,只好慢慢找——當然,她們也不一定會在礦坑裡,那樣也太巧合了,綁匪沒有帶著人質出去襲擊礦坑的道理。
不過追蹤法術回饋,她們離得不遠。
這麼說,這附近應該有哪裡藏著一個敵人的臨時基地吧。梅爾柔聲細語地說著,手裡時刻捏著一個惡咒。
前面有動靜。洛倫的精靈之耳再次聽到細微的動靜。
太好了。
我和梅爾不約而同地露出溫柔的笑容。


56 羊駝(劃掉)雷諾日記一
我的辦公室已經在一個月內連續換了十八個秘書了, 其中一個居然還說要去勞動者權益保護協會投訴我?搞笑, 自己的文書寫得狗屁不通,也敢和我叫囂。
我在他的線上檔案裡隨手勾上了一個差,並且吩咐人事部門開辭退信, 你去告啊,我就不信了,聯邦魔法議會議長給評價過差的秘書, 以後你還能找到文秘相關工作,我這議長的位置讓給你來做。
現在埃希爾和克麗絲汀他們管我叫秘書消滅者”——他們說這樣我也就有了一個拿得出手的綽號。
……這非常無聊, 但卻很有必要,明顯他們在和我開玩笑,而他們會和我開這種玩笑的原因, 是因為他們掌握著、或者自以為挖掘到我的一個弱點——
我仰慕一位地位超然的大法師,那位法師的每個綽號都振聾發聵。
互通這種關乎個人私生活的隱私細節,反而會拉近政治夥伴的合作關係,因為適當把這種無關緊要的細節透露給他們,會讓他們感覺到真誠, 以及, 確實是這樣——他們就可以對我的私生活津津樂道, 並且自以為瞭解了我,會認為我比較容易掌控。
政壇老將, 也不過是如此。
雖然我是故意透露給他們的,不過那份感情卻不是我在演戲,所以他們看著我, 一下子就變得慈祥而和藹,自以為在看一個年輕氣盛的後輩。
說真的,年紀並不決定智商。
首相埃希爾不太在意出身,因為他也算草根上臺。中產階級家庭出身,畢業于一所普通學校。在政治立場上,這位首相與我非常投緣,雖然我覺得他仍有思慮不周,但比他的政敵好百倍。
而國會議長克麗絲汀夫人則出身名門望族,這位夫人一直覺得,聯邦有著悠久的歷史,只有接受最高檔的教育,才能培養出能當大任、足以領導這個古老國度的領導人,她刁鑽古怪,脾氣難摸得很。所以我用了不少時日,才讓她在選舉中投我一票,一念之差,我可能就不是魔法議會的議長了。
做魔法議會的議長是最快捷的升遷路線,因為魔法議會和國會的區別在於——前者還要求會魔法,聯邦有著深厚的魔法底蘊,所以我的競爭者主要是幾個魔法世家的代理人,但那些世家出身的,根本不懂得如何贏得選民支持,非常好對付。
如果不是出身不太好,我也不想搞這些麻煩事——雖然我也沒說謊,我是真心喜歡那個法師,但我不算太樂於拿真情實感作為籌碼,我尤其不太喜歡克麗絲汀提起這件事時同情的眼神——這位國會議長的年紀可以做我母親了,但她深愛的丈夫不孕不育,而她一直忙於政務,沒有精力去做人工受精或者領養,所以我認為她有點母愛氾濫過度無處發洩。
噢,雷諾,你該安定下來,找個好伴兒,這樣才能照顧你,別想著那位了,那有點不切實際。克麗絲汀夫人這麼對我說著,遞給我一盤甜得要人命的自製蘇打餅乾。
年輕人,幻想可以有,但你已經是議長了,該學著成熟穩重,有一位得體的伴侶會為你的形象增色不少。
克麗絲汀夫人雖然這麼說,但我還是覺得,她的先生實在就是個看臉用的花瓶——她的先生是聯邦皇室的一位親王,不過以現代政治體制的完善程度來看,皇室除了在重大活動裡充當人形背景板供人拍照以外,就實在沒什麼作用了,導致民眾在絕大多數時候都忘了聯邦還有皇室。
謝謝您的關心,夫人,我知道的……嗯,我最近確實有了成家的打算。我得體地微笑著回答。
那可好極了,你得選一位配得上你的好伴侶,不說地位夠高,出身富裕也是可以的,不管是政治勢力還是經濟實力,都是可以鞏固你在魔法議會的地位的,親愛的,你還年輕,你還有更好的未來呢。克麗絲汀夫人一邊笑眯眯地往我的被子里加糖,一邊問我,所以,是哪家的千金或者少爺?
我說:不是……都不是…………”我恰到好處的遲疑引起了她的興趣,不過我沒有吞吐過長時間,我像往日登臺演講時一樣坦然回答:是研究院的一位院士。
克麗絲汀夫人看我的眼神一下變得嚴肅極了,變得真有點像我媽……她擺手:不不不,雷諾,這可不行!別以為我猜不透你的心思,你找個研究院裡的小法師?哈哈,你聽聽,那是什麼身份?你又是什麼身份,你就那麼喜歡法師?
我故意流露出一點點惆悵,沒有回答。
整個下午克麗絲汀夫人都在試圖做我的思想工作,甚至她還焦躁地翻看各國皇室家譜,試圖找出一位適齡的公主或者皇子之類的介紹給我……所以我認為我的目的完美達成。
我來自西北防線外一個小村莊,那兒可比不了聯邦都城,在我小時候我們家鄉還只有村長家才有電視,近幾年才普及了互聯網——因為在行政劃分上我們歸屬一個不起眼的小國,但是近幾年防線外的半獸人蠢蠢欲動,我們這兒就成了無政府地帶,窮鄉僻壤的,也沒什發展前景,人們的生活也不太有積極性,除了吃飽喝足有個穩定工作,一點都不追求更高目標。
所以我算是以一個外鄉人的身份進入了奧斯蘭特聯邦的政治中心,不少人質疑我的忠誠,擔心我究竟有幾分真心是為了聯邦——可是,我確實熱愛這個國家,儘管我確實懂得不少話術,以及如何應對記者,但在這一點上我絕對的表裡如一。
那些年我們在西北防線外經常遭到半獸人的洗劫,始終是奧斯蘭特聯邦願意出手相助,不然就那個小破村鎮和小破國,哪來的平靜日子和穩定工作給我的鄰居們啊,並且……
在那時候我見到了一位聯邦法師,他穿著雇傭兵的獵裝,頭髮紮得非常整齊,長相介於青年和少年之間,但他的眼神過於清澈,所以看起來仍然是個唇紅齒白的精緻少年,少年手裡抱著一個小女孩——一個非常小的黑暗精靈女孩!他和我一起躲在防線的防空工事裡,我起先以為這是個新兵,不太敢上前線,但看他氣定神閑的姿態又讓我十分疑惑。
然後忽然間前線的傭兵就潰退了,半獸人中的先鋒沖了上來,小精靈嚇得瞪圓了眼睛,耳朵直立像只炸毛貓咪,那個少年法師無奈地把她塞進了我懷裡,請求我照顧一下,然後……
然後他就出去了!
不可否認,他孤身一人迎向半獸人大軍的畫面深深震撼了我,但我為他這種送死行為感到惋惜……誰知,下一秒他揮舞雙手,那看似纖長脆弱的手中空空如也,既沒有神兵利器,也沒拿出什麼新式魔導炮,但隨著他的動作,大片鬼魅般的黑影從地面爬起,半獸人在毫無準備中被黑影纏繞,瞬間死了一地,不只是我,全世界都被這一幕震驚了。
——再後來,我知道這位法師叫做梅菲斯特麥德森,他一戰成名,一舉成為當世傳奇,人們稱他為邪影操控者死亡之主君
不過時至今日我還記得那個法師抱著小精靈,對我笑起來的時候……非常從容而溫暖。
我也是在那時候深刻意識到,原來魔法也有如此威力,所以這讓我信心倍增——當時我考取了奧斯蘭特聯邦的皇家魔法學院,可是我在三年級選擇了休學,在部隊歷練,當初我報考魔法學院是因為便宜,不然我家想讓我考那個小破國的公務員,說是鐵飯碗——雖然都說培養一位大法師很燒錢,但聯邦重視魔法,如果真的上不起學,但魔法非常出色,聯邦就會拿錢來給你了,哪怕你家裡父母俱在——可是年輕人嗎,誰不喜歡更現代化、更酷的機甲?
我也一樣,我想做個機甲戰士,以後領導魔導兵團什麼的……
但是見過梅菲斯特之後,我立刻回到學院繼續學習,並且同時在都城繼續我的政治之路,幾年後我順利成為聯邦魔法議會的議員,並且在參選議長的時候,我的出身給了我極大的幫助——
我慶倖我沒選擇機甲,因為機甲戰士多到爛大街,駕駛技術再好,沒有3S級別的機甲,也就只能是平平庸庸,但我不一樣,我拿出我的平民出身,講講我的勵志過去,以及展示過我的皇家學院畢業考核第一名證書,很快我贏得了大量平民選票,比起出身魔法世家的競爭對手,選民更傾向于我——和他們出身差不多的平民魔法議長。
我有很多執政計畫,在我年紀還不大的時候我就想過,我要把它們一一實現,我相信我會帶領聯邦走向更好的未來,但前提我得站穩腳跟。
我一直知道,對政治家而言,愛情和婚姻不是必需並存的,所以我的婚姻應當為我的事業鋪路,按照克麗絲汀夫人的希望,確實,我找一個上流社會伴侶,的確能讓我更快融入上層群體,但這樣一來,網上保不齊就要出現——傍大款、投靠某勢力等負面猜測,我一直走的是平民路線,所以和貴族聯姻不適合我,我更適合找一個底層出身的人結婚,運作得好,賣一賣愛情元素,我可以再提高一下我的支援率。
聯邦國立魔法研究院的院士就很好。
而且從私人角度來看,選個法師會很不錯。
那個法師很安靜,每天就在實驗室裡低著頭做實驗,他垂落在臉頰邊的長髮和梅菲斯特的一樣,都是柔軟而溫暖的淺亞麻色,比白深一點,所以不會看著冷,又比金黃平淡一些,這樣一來也不會過分誇張閃爍。
他的氣質也很文靜,看書的時候就像一尊精緻的法師雕像,我在許多適宜的目標中選中了他,因為其他的物件只有在玩手機遊戲的時候才會有這種專注的眼神,而他卻捧著一本厚重的書,時不時輕揉自己酸痛的手腕——
法師的手都是這麼細長白淨嗎?
……我指的當然不是那些拿著手機大呼小叫打排位賽的法師,我指的是,像梅菲斯特這樣,一心鑽研學術的優秀法師。
不過這個小法師雖然不厲害,手卻很好看,相貌也算符合我的審美,他長得比較柔和,沒什麼棱角分明的五官,也不張揚,所以第一眼看上去並不驚豔,遠不如梅菲斯特留給我的那種悸動,但也算精緻,眉清目秀,而且看得仔細就會覺得那含著笑意的眼角很讓人舒服。
所以這應該會是個不錯的物件。
我打聽到了他的名字,西普林斯菲爾德,孤兒出身,被聯邦撫養長大,他是研究院新招收的院士,畢業于真知修道院……那是什麼破學校,聽都沒聽過,他能考進研究院也真是個奇跡,不過這樣也很好,他做不出什麼賺錢項目,在研究院默默無聞,安分老實,養在家裡不會給我惹太麻煩的事。
嗯,那確實是個脾氣很溫和的法師。
可是有點太溫和了,我遲疑著,我想像中,年輕法師就該像梅菲斯特那樣,神采飛揚,步入戰場依然能閒庭信步,怪不得一個是了不起的大法師,一個卻是研究院天天看人臉色的小院士。
而且觀察幾天我發現,他看起來沒什麼情趣,除了做實驗就是看書,下班直接回家,那也不去玩,白瞎那麼好看的臉蛋。
很快我暫時忘了這件事,那段時間正好我也總去研究院談論公事,克麗絲汀夫人又在外面出訪,所以我之前扯的謊也一直沒有被人發覺。
直到年終,研究院成果報告大會,我作為魔法議會的議長,必須出席旁聽,我又一次看見了那個氣質溫和的小法師,他在講……
額,講一些一聽就沒什麼用處的研究,不過他聲音不錯,我又有點動了心思,這麼乖巧的話,回去好好教應該也是可以接受的,畢竟,不是什麼法師都能比得上梅菲斯特,我之前也實在是——
嘭!
我的思路被打斷。
全場驚呼,連我也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的手——我手裡的手機,此刻正冒出一縷青煙,而會場裡,在座一共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個手機正在吱吱冒煙。
一片死寂當中,臺上的法師依然聲音柔和悅耳地說:看來我的演講不如各位的手機那麼有吸引力,那我就不浪費大家的時間了。
他說完,轉身就走了。
沸騰的咆哮幾乎掀翻屋頂。
……有點意思。
那一瞬間的風采真的是……我丟掉手機,示意會場主持人不要追究這個事,繼續下一個人的演講報告。
就是那一刻我決定開始追求他。
很久之後我才知道,現在流的眼淚,都是早些年腦子進的水啊……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辦法穿越,我絕對回去打死當年的自己!!!


57
恰好此時,前頭又一個落單的電子人主動送上門。
還想跑嗎?
我聽到梅爾笑了一聲, 然後無形之手抓住了他, 那個電子人被看不見的法師之手拎在空中,四肢徒勞地揮舞, 好像正在學習游泳卻意外溺水一樣。
梅爾把他抓到我們面前,對時事政治最在行的雷諾慘白著臉, 一本正經地給我們講解——這是北方工業國家軍事企業的標準型號電子人,而標準型號的軍事電子人身體內都會有調節情緒用的納米機器人, 這些機器人可以釋放激素, 緩解緊張情緒,即使是新兵也不會再因為初上戰場緊張得嘔吐。
他說, 現在聯邦對於是否批准國內的魔導兵團使用此種電子人意見不一,而這一點我是知道的——因為我們研究院就有兩個法師參與了魔導納米機器人的研發,但是遲遲不能上市……
——
嗯,因為雷諾和他的魔法議會強烈阻止,雷諾以前跟我說,軍隊是國家的守護者,軍人是最高尚的職業之一,所以我們應該做的是從福利角度善待他們, 訓練以幫助他們提高自己,而不是學習那些滿目追求利益的雇傭兵公司, 使用納米機器人來壓制一個人的正常情感——

說起這點來我還蠻佩服雷諾,因為那兩年他堅持阻止魔導兵團使用納米機器人,每次國會提案都是被他一票否決的, 這導致不少納米機器人生產商股票大跌,政敵指責雷諾該為經濟動盪、股市低迷負責,這重重壓力使得我連續一個月都在研究生發魔藥。
——說起來,雷諾因為壓力太大掉毛……不是,掉頭發的樣子真是慘不忍睹,往事不堪回首啊,這麼想想,我覺得我不能拿雷諾來做變形術剃毛的實驗了,他髮際線後退的時候嚇得我一個月沒做別的,專門研究生發魔藥了(太醜了,真的太醜了,雷諾的臉還是不錯的,但是他的臉格外不適合禿頂,其噁心程度和綠色史萊姆不相上下)如果我剃光他的毛,我怕他恢復人形我會忍不住揍他。
因此雷諾建議我們直接處理掉這個電子人,雖然梅爾試圖問話的想法值得稱讚,但有納米機器人在他的神經系統裡堅持工作,任何拷打都是事倍功半,甚至毫無作用……不過——
我不止一次說過,雷諾可真是個糟糕的法師。
法師有的是辦法,法師說了,你應該要感覺到恐懼,那麼納米機器人也是沒有用的。
我安靜地看著他的眼睛,甚至面帶笑容,他的掙扎慢慢停止,我在他的瞳孔深處看到我自己銀色的眼睛,他的意識中有旋渦逐漸在激蕩……片刻後,那個電子人意外地失控大叫起來——
魔導傳送器!我們是通過魔導傳送器直接進入礦坑內部的!我們隊長收買了一個礦工,那個礦工把定位信標帶進來了,但那個礦工還以為只是敵對礦業公司想竊取點情報而已!就在前面!儀器就在前面!我沒撒謊!嗚嗚嗚……”
……
好吧,我本來以為納米機器人的作用應該比這個強點。

都怪故意誇大事實的雷諾。
我急忙收回精神威壓,以防用力過度導致不太和諧的場景——比如下半身流出某種黃色液體——茉莉愛看的恐怖片裡經常有這種鏡頭,說實話,我覺得這個鏡頭遠比血肉模糊更恐怖。
這名電子人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了出來,但是問及為什麼襲擊礦坑,他也一知半解,說得不清不楚,這倒不是他有本事抵抗我的精神威壓,而是因為作為雇傭兵,他或許真的沒有被告知襲擊目的,他們就是拿錢賣命的炮灰,雇主告訴他們做什麼,他們就會做什麼,哪怕雇主的要求聽起來愚不可及,他們也不能去問理由。
不過既然是拿錢賣命做非法勾當的,那麼應當對失去生命有心理準備吧。
梅爾把他丟在我面前,提起他上身,方便我施法。
我將手指點在他的額頭,惡靈從我意識中洶湧而出,片刻後這名電子人倒在我腳下,我念誦一個古老的咒語,紫色的火光在他的眼眶裡一閃而過,他沉默無聲地爬起來,站在我們面前,悄無聲息,反而是雷諾在一邊大呼小叫,上躥下跳,在梅爾把他再次變成羊駝之前,洛倫丟過去一個禁言咒。
只是最簡單的驅使屍體。洛倫說,亡靈法師的入門法術,你叫喚什麼啊!
就是啊,我剛剛連魔僕傀儡都掏出來了,這種一次性使用的屍體也值得這樣大驚小怪嗎?
……我是不是可以給聯邦提意見,加強一下魔法議會成員的魔法教育?怎麼動不動就因為點小法術發出這麼不得體的聲音啊……這就是以前雷諾不想和我切磋法術的真實原因?
……如果我早發現他法術這麼菜,沒准…………
雷諾扶著牆壁,洛倫解開了法術,他臉色慘白地回答: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就是想問問,你施法用的屍體夠嗎?不夠的話,你可以向魔導兵團申請……”
雖然我肯定,雷諾絕對不是因為這個理由發出無意義噪音的,不過他說的這個話題確實引起了我的興趣——
這個也能申請?我非常驚訝,本來按照我過去的經驗,操縱屍體的亡靈法師不被通緝都是因為藏得好,但想想看,我過去的參考案例都是我的第二位老師以及他的同夥兒,現在事實證明,他們真是完美又經典的現代社會通緝犯典型代表,所以我從他們那兒學來的經驗教訓錯得可笑……我猜,我要是早說我是黑法師,沒准能多從院裡拿點經費呢!

——但我還是沒想到,現在亡靈法師的屍體不夠用了,也能像申請救濟金一樣問政府相關部門要一具?
天哪!要知道,亡靈法術多麼難練習啊!我又不能像我老師那樣四處刨人家的墳,也不可能走在路上看中誰就殺了帶回家……
……
所以,我所有的黑魔法裡,就亡靈法術練得最糟糕,因為我根本得不到多少實踐機會啊!最好的練手材料其實是敵人,可問題在於我早些年的控制力還不夠好,我那些敵人通常在和我打完之後就死得奇形怪狀,根本不能拿來練習了。

路斯恩忽然眼睛一亮:對啊,您現在算是我新星之盾的隊員!感謝偉大的光明神,我們新星之盾有了一位傑出法師!屍體的問題您不需要擔心,您可以列出您的需求,對外表、職階和性別等有任何要求您都可以提出來,有很多高尚的人願意在去世後捐獻遺體,為國家繼續做貢獻!我會遞交申請給元帥的。
……我以為,捐獻遺體都是捐給醫學院之類的地方……
會有很多優秀軍人,尤其是有職階的軍人,不想死後躺在課堂裡那麼無聊,況且他們的屍體也更有力量,所以更願意變成厲害武器繼續戰鬥。路斯恩驕傲地說,比如我,我就簽署了遺體戰鬥用途捐贈志願書,如果我戰死了,您可以當場直接使用我的屍體!
……
這有點……有點讓我不知所措啊!

——我在地堡偷偷練習亡靈法術,都是使用同門的屍體,因為地堡情況複雜,我的同門會因為各種意外死在老師注意不到的地方,在他們的屍體被送進實驗室前,我可以偷偷趁著老師不注意練一小會兒,所以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人站在我面前,以無比光榮而嚮往的語氣談起死後讓我使用屍體這件事……
……我一定會善用您的屍體的,我相信它會在危難關頭力挽狂瀾。看著他期待的眼神,我只能這樣回答了。

路斯恩仿佛得到了什麼讚美一樣……被亡靈法術施法者讚美屍體,嗯……也勉強算讚美吧?
況且,如果是路斯恩的話,那確實會是一具非常值得好好養護的好屍體。他會是絕好的戰鬥用魔僕傀儡,那樣我就能讓我的老師留在塔里掃地了。
空氣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
哪裡不對吧?洛倫遲疑著說,正常現代人的觀點,應該是平平安安活到老死才對吧……”
路斯恩一怔,緊接著洛倫扶額,充滿嫌棄地揪著路斯恩的耳朵,路斯恩僵著身子,任由精靈用細細長長的手指左右擰自己,洛倫每擰一下,路斯恩的臉就紅一分,最後路斯恩簡直像只剛出鍋的螃蟹。
洛倫鄙夷地說道:你還好意思說人家菲爾德法師是穿越來的,你看看你自己,你這死後一樣要繼續為了榮耀、為了守護國家而戰鬥下去的經典志向,簡直就是傳奇年代穿越來的老古董皇家騎士!朋友,中二病得堅持治療啊!你簡直是從教科書裡爬出來的古代騎士,我的光明神啊,你是不是還得親吻女皇的手指,來個單膝跪地宣誓效忠的莊嚴儀式啊?
說罷,路斯恩的臉正在升騰滾滾熱氣,而黑暗精靈長籲短歎,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安吉拉女士趁機掏出手機,對著路斯恩掩飾不住的窘態瘋狂拍照。
……咦,所以說,我們的隊伍裡其實有三個穿越來的啊!
我就說——剛剛路斯恩那個眼神那麼詭異,說得話也奇怪得不行,一點都不像現代人該有的樣子!
繼續前進!路斯恩紅著耳朵,一馬當先地沖了出去。
接下來,我們順著那個電子人指出的方向,找到了他們使用的傳送器。
那算一個大型魔導傳送器,佈置在了一個隱蔽的未建成礦洞裡,我們趕過去的時候,倖存的電子人正在準備逃跑,被質疑為穿越騎士的路斯恩舉起劍,剛準備衝鋒,一扭頭看見似笑非笑的洛倫,忽然整個臉紅了起來,好像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老古董,他收回劍,掏出了新星之盾的魔導手炮,對著那些電子人一頓狂轟亂炸,伴隨著安吉拉女士興高采烈的大笑,很快地面上又是一堆熟悉的電子人零部件。
我們扭過頭,努力無視安吉拉女士從電子人的肚子裡往外掏腸子的限制級畫面。
魔導傳送器沒有來得及被關閉,指示燈閃爍穩定,雷諾檢查了一下,告訴我們這台傳送器功率正常,穿過它我們可能會直接進入敵人老巢。
那還等什麼!安吉拉女士的臉上光彩照人,眼睛裡閃爍著期待,我們快去營救網文界大德……啊,我是說,我們快去消滅危害聯邦的敵人!
……
我們聽到了前半句,安吉拉女士……網文界大德是什麼?

梅爾眼神微妙,他皺起眉:安娜以前玩遊戲的時候喊過,我隱約知道,大德是網友對大德魯伊的愛稱,她玩遊戲的時候不止玩過法師職業,還喜歡德魯伊職業……那麼網文界的大德魯伊……”
……提起大德魯伊,我現在腦子裡自動浮現的就是那個德魯伊給母牛催奶的廣告,我記得……宣傳語似乎是高品質、高產出……那麼……
……
我看見安吉拉女士捂嘴了……

梅爾冷笑一聲:網文大德?好啊,看來安娜的小說還真是高產啊?
……我看見安吉拉女士撞牆了……
走!說著,我和梅爾率先進入了魔導傳送器。



58
魔導傳送有輕微的眩暈感,這屬於這項技術的正常現象, 不過這一次在通過這個傳送器時, 我感受到的眩暈遠高於正常值——以往我可是每天坐這個上下班的,(並且我發誓我沒有搞壞過任何一台魔導傳送器, 破壞公物是非常不道德的行為,雖然不算毀天滅地的重大事件, 但古代不少大魔王都是從破壞公物起家的,因為沒有即使得到批評制止, 才一發不可收拾, 畢竟魔王也是需要成長過程的)所以我當然知道魔導傳送器的正常眩暈感是什麼樣。
於是在走出傳送器的第一時間我張開絕對守護,不過並沒有什麼我預料中攻擊——因為梅爾比我快得多, 我的視野恢復正常時,梅爾已經好整以暇地站在我前面,他的面前則是一地橫七豎八的電子人。
……梅爾可真夠敏捷!要知道,我們先後進入的時間差不會超過三秒吧?看這個陣仗,對方可能猜到了我們會順著傳送器乘勝追擊,所以在這裡打埋伏,幸虧最先出來的是梅爾——我猜他沒有脫離魔導傳送器時就已經在吟唱了,他對危險的預估準確極了, 並且我認為梅爾沒有那麼多乘坐魔導傳送器的經驗,所以這純粹是一位大法師敏銳的預感在起效!
如果換成路斯恩, 我不確定他的鬥氣盾能不能抗住。
……如果是雷諾的話,我不知道他的屍體適不適合掃地……
我剛想到他,就看到他幾乎和我同時間走出傳送裝置, 他看到一地生死不明的電子人,先是嚇一跳,緊接著趕快掏出攝像機和手槍——……一名法師,在準備戰鬥的時候掏出手槍,我真的有那麼一瞬間的衝動,乾脆一個永久變形術扔過去算了……況且我不明白他拍攝有什麼用啊,雖然他說是把敵人資料傳回聯邦備份,不過這裡這個網速連社交網都刷不開,更別說傳視頻了。
而且,我不認為我們離開後這裡的情況還會有傳資料回聯邦研究的必要。
我們等了一會兒,卻發現傳送裝置滋滋冒著青煙,出入口的光頑強不屈地閃爍了片刻後,還是不甘心地熄滅了,只剩下黑煙呼呼地冒出來……那些黑煙怎麼看也不像會凝聚成我們隊友的樣子。
我們三個戳了那傳送器半天,確認那裡面已經戳不出來人了,無奈地互相看了看……
我和梅爾一左一右站在雷諾兩側,我清晰地看到了他額頭上滾落的汗水。
……說實話,他在接受記者提問的時候也沒緊張成這樣過啊?
……可能是……之前的交火損壞了傳送器。雷諾乾巴巴地說,信號被遮罩,聯絡不上他們。
我和梅爾點了點頭。
我們應該……已經是進入了對方基地……”雷諾左看右看,繼續用僵直的聲線說,我們是……繼續深入嗎?
不然呢?
我們又不是來旅遊的!
雖然路斯恩他們沒有一起進來,但我們正好可以先做我們自己的事——追蹤法術顯示,茉莉與安娜的直線距離與我們並不遠了。
而且……願所有善神保佑,茉莉怎麼還是撐得像個球……我早都清楚的,這孩子在緊張的時候容易暴飲暴食,她為什麼會持續緊張,並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剛被綁架那天我追蹤的結果還只是有點撐,現在我已經開始深深擔憂我帶的胃藥不夠用了——她到底在緊張什麼,我沒有感知到她被綁匪折磨啊?
梅爾忽然問雷諾:你覺得我們該怎麼做?
雷諾驚了一下,他現在像某種時刻提防大型捕食者的可憐小動物,我始終覺得雷諾的表情特別像羊駝……按理說,法師的變形術不具備影響受術人心智的副作用,所以……我只好揉揉臉,確信那應該是我自己的後遺症……
羊駝幼崽真的特別可愛啊……
問我?他顯得……受寵若驚,一雙眼睛像他還是羊駝時那樣無辜而可憐地扭頭望著我——他被大家圍起來擼毛的時候也是這個眼神,所以,雷諾不會是在向我求救吧?

我只好攤手:我們需要點,嗯,政治家的政治意見。
梅爾進一步解釋:話句話說,這家私人軍企你能判斷所屬勢力嗎,可以端掉嗎,我們能簡單直接地打進去嗎?
……梅爾比我考慮得周到,有些私人軍企背後勢力複雜,確實不能不管不顧直接殺光。
我只是想到,我們是來營救人質的,別到最後國際上譴責聯邦法師手段殘忍罔顧人權,那就比較麻煩了,因為和雷諾認識久了,我也是知道那些政治家一張嘴胡說八道的能力的,就比如說:
前幾年,有一批地精不知道腦殼在哪裡被敲壞了,打劫了聯邦的一架能源運輸飛艇,國際上對地精這類上躥下跳、腦回路像被史萊姆粘液堵了一樣的生物有專門的《魔法生物保護法》,所以聯邦不能直接動武搶回來,派出去交涉的大使被氣進醫院三個,後來,雷諾也生氣了,他眼睛都不眨,直接讓議會法師轟了地精的那個城邦,然後在記者招待會上,我眼睜睜看著雷諾痛哭流涕,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訴說聯邦如今軍事法師實力倒退,居然會在訓練的時候犯下如此愚蠢的大錯,誤傷了可愛的地精兄弟姐妹
所以,我用期待的眼神看著雷諾——
直接打進去最方便快捷了——只要這個軍事企業沒什麼不方便動的後臺勢力——我們相信事後把記者招待會留給雷諾去開,他可以把我們描述成手握正義權杖從天而降的偉大英雄,拯救無辜少女于水深火熱……唔,雖然我覺得,這種描述只是過於誇張,但也不算胡扯,這個描述和事實的差距僅僅是——我們是手握惡咒從天而降,而且沒那麼中二。
但我還有點老師後遺症,聯邦派兩個黑法師屠戮私人軍企,這就和當年梅爾捏死半獸人差不多,雖然是做好事,但視頻傳上網還是需要打馬賽克才能面向全年齡,我還是比較擔心,過分誇張的黑魔法會引起公眾反感。
雷諾聽完我們的解釋後,有點目光迷離,他呆滯地點點頭表示一切無須擔心,於是我和梅爾滿意地互相連結好心靈連結,準備開始清理這個基地,就像上次我們在監獄時一樣。
因為這個基地很大,走廊岔路和房間都很多,我們為了快點找到茉莉她們,別讓她們被逃跑的敵人轉移,就必須加快速度。
然後一切就緒,梅爾說:我帶著他吧。
雷諾全身一僵——
梅爾……”我無奈地說,今天就別再折騰他了吧?

雷諾抽了一口氣,而梅爾被我拆穿小心思,飛快地臉紅了一下,我更加無可奈何地伸手抱抱他腰,並且親吻他的臉頰作為安慰:梅爾,你今天已經把他折騰得很慘了,他的毛都差點被玩禿。
梅爾也順勢抱住我,用鼻尖輕輕頂了頂我的鼻尖,他熱熱的呼吸灑在我的下巴上,弄得我癢癢的。
所以我沒有控制住,拉著他的頭髮,親吻了他的嘴唇,梅爾很快地開始回應我,他捧住我的臉,另一隻手用力按著我的後背,我們的胸口緊貼在一起,我甚至感覺兩個心跳都只能聽到一個了,他同時不甘示弱地啃咬我的唇瓣,我嘗試著伸出舌頭去勾他的,結果卻被他含住不放,仔細地吮吸起來。
以至於我們分開的時候都有點氣息不穩。
那好吧……”梅爾最終乖乖聽我的話,那你帶著他好了。
呼,我松了口氣,我怕梅爾帶著雷諾,一高興順便連雷諾也給幹掉了,那就麻煩了。
我們法師有太多辦法讓一個人死得看起來像個單純的意外了。
梅爾先選擇了一個方向,消失在走廊,我轉頭看了看雷諾,他現在姿勢乖巧得和茉莉差不多,這讓我覺得非常省心——除了他臉上寫滿尷尬、扭曲和一點點劫後餘生的慶倖,並且眼神放空,看上去魂不附體——太清晰了,作為政治家,雷諾可是很少有這麼明顯的情緒外露。
我用魔法變出一條鎖鏈,拴在他的腰上,並且丟給他一個漂浮咒語,然後把鎖鏈拴在我的手腕上,這樣就萬無一失不會弄丟了。
等等!西普林斯,我可以自己——啊啊啊啊啊——————”
我飛出去的一瞬間雷諾尖叫了起來,所以我趕忙降低速度,他這才閉上嘴巴,嘴唇發紫,雙手抓著自己腰上的繩子,這樣激烈的反應讓我難免擔心,只好停下來問他:
你還是不適應飛行術嗎?這個基地很大,自己走的話要找好久才能找到人。
雷諾抓著繩索,顫抖地回答我:……慢點飛……太快了……”
我沉默。
……慢慢悠悠飛,和走路有什麼區別啊?
但是沒辦法,看著他快要昏過去的柔弱模樣,我只得降低速度,我感覺我現在這個飛行速度連機車都比不過,心靈連結中,梅爾那邊飛快解決了一些沖上來的電子人,我這邊的電子人好像比較少,我可能飛進了實驗區和辦公區——
各個辦公室看上去就像寫字樓裡的普通公司,裡面的職員也沒什麼戰鬥力,所以我也就只是拿精神威壓砸暈了事,只有撲上來試圖殺我的電子人,我才會使用惡靈和地獄火。
定位地點離我越來越近,梅爾那邊遇到些麻煩,他好像進入了什麼要緊的地方,重兵把守不說,還有一些電子惡魔,好在,梅爾解決起來仍然遊刃有餘,現在他身邊沒有需要費神保護的花瓶,所以梅爾的咒語又快又准,看得我忍不住想喝彩,透過心靈連結,梅爾告訴我他決定深入這個區域,看看有什麼端倪,於是我提醒他小心,然後加快速度尋找我們的學徒。
片刻後,我幹掉最後一批礙事的電子人,我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大房間,房間正中央是一個籠子。
我一眼就看到茉莉趴跪在地上,正在紙上塗塗抹抹,而安娜正趴在她的脊背上奮筆疾書,並且她們的嘴巴裡念念有詞,互相說著:快快,加油加油……提高手速……”
時間不多了……加油!我們可以的!

她們是如此投入,眼睛裡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全身心地專注於手中的創作,以至於我走近到籠子邊上,她們都沒什麼反應。
我歎了口氣,先燒掉籠子外面的電路,然後揮揮手,她們正在寫和畫的紙張自動飛到我手中,這時候,兩個姑娘才齊齊抬頭,看到我時,她們果斷抱在一起,整齊劃一地發出了一聲嘹亮而持久的尖叫。
……
你們這是看見千里迢迢趕來救你們的老師時該有的反應?
就算不喜極而泣,你們至少表達一下欣喜好嗎?但是我感覺茉莉已經緊張得快要像個氣球一樣爆掉了,為了防止我的學徒被自家老師嚇得變成一個真正的死亡女妖,我趕忙丟過去兩個鎮定法術,這才讓她們把嘴巴閉上。
我怎麼覺得我不像是來營救的,我感覺在她們眼裡我仿佛是來收取她們靈魂的惡魔,即使有鎮定魔法,這兩個孩子依舊瑟瑟發抖,茉莉嚇得閉著眼睛,安娜抱著她,但是自己已經腿軟了,跌坐在地,這讓我萌生了其實我才是大魔王的錯覺。
我低頭看了一眼她們剛才在擺弄的紙……
……
……
……
……

《快穿之每個世界都有黑法師想和我睡》?
我面無表情地翻開第一頁,我看到安娜一張漆黑的精靈臉在那一瞬間變成了灰白色,她張著嘴巴,一個勁兒抽氣,茉莉哽咽著把臉埋在她胸口,發出絕望的哭聲。
於是我垂眼念道:
單身的宅男法師梅菲斯特無意中得到一件古代神器,在研究中他意外開啟了神器,於是他穿越到各個世界,並且接到了神器器靈發佈的任務——和每個世界的第一黑魔王上床!為了防止寂寞空虛、欲求不滿的黑魔王毀滅世界,偉大的梅菲斯特法師依然絕然接下了這個任務,立志要用每天一種新姿勢,徹底封印邪惡魔王……”
我閉上了嘴,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我往下看,只見下面用紅色墨水畫著一串紅心,然後魔王的名字……
果然……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唇,無聲地默念起來:“……魔王西普林斯其實是一個善良的黑法師,他獨自一人研究邪術,卻並不開心,他孤獨地遊走在每一個世界,試圖尋找那個命裡註定的人,但他越來越沮喪……因為每到深夜,他都會被極度的空虛環繞,他從不曾讓外人知道,他無比渴望能有一個人來擁抱他,親吻他,然後狠狠地打開他優雅的雙腿進入他,貫穿他,用熾熱噴薄的愛來填滿他的身心……”
並且這段文字後還用紅筆大大地標注著——“注意正文修辭,努力避免晉江總受的黃牌!
我依然沒什麼表情地抬頭看了看兩個姑娘,她們此刻緊緊地抱在一起,縮在籠子的一角,看上去…………看上去會給人一種可憐而柔弱的錯覺,好像我是一個要求用少女獻祭的邪神一樣。
然後我抖動紙張,翻出茉莉在畫的東西,入眼一大片毫無遮擋的肉色嚇了我一大跳,白花花的胳膊和腿糾纏在一起,還在各種奇怪的地方掛著一堆奇怪的小東西……我得費好大的勁才能分清哪只胳膊是誰的……
……
……
……

……
……
臉畫得還挺像我和梅爾……
……
話說這姿勢真的可以做到嗎?

怪不得茉莉緊張得要爆炸,我斜眼看了她們一下,她們立刻試圖把自己縮成更小的一團。
我把這些紙塞進我的空間戒指,然後我看著面色死灰、抱頭等死的兩個姑娘,笑容可掬、非常和藹、柔聲細語地問她們:自己說吧,該怎麼罰?
女孩們面對我的問話,失聲痛哭。


59 羊駝(劃掉)雷諾日記二
真的開始追求這個小法師的時候, 我發現情況和我預料的不一樣。
或者說這個法師比我原本想像得更優秀一些, 這使得追求他實在不算一件容易的事。
按理說,這種涉世不深、不知名學院畢業的小院士,只要許諾他一些類似於——分配給他更好的項目、提拔他做調研組組長這類的好處, 再幫他擺平幾個麻煩事,他就會主動來向我示好才對——
我在剛剛升任議員的時候,就已經有幾個年輕法師帶著此類意圖來找過我了, 其中還有一個貌美且身材非常火辣的女術士,我打聽到她想要進入真理聖堂在都城的真知之塔, 那算是唯一一個引起過我興趣的施法者,她的血脈天賦非常有趣,而且性格也很棒, 我甚至懷疑她祖上很久很久之前可能有點魅魔血統,不然不會那麼有魅力……不過那我還真幫不了她,原因不在我也不在她,而是因為真知之塔……
……
那是法師之塔,不招收術士啊。

還有一些——好在為數不多, 年輕的施法者, 不肯腳踏實地吃苦, 總想一些不太對頭的斜路子,他們以為爬上魔法議會議員的床, 第二天起來就能混個好工作……當魔法議會的議員是什麼,色情服務業的考核員?腦子裡只有姿勢沒有知識,就像進聖光研究所、國立魔法研究院或者真知之塔這樣的地方工作?
, 色情服務業幾百年前在聯邦就是非法勾當了,我,和聯邦,真正需要的是能夠認真工作、有所作為的好員工。
首相大人拿我打趣,他說:我欣賞你這種正直的思想,但是你怎麼知道那幾個孩子不是單純看中了你的身體,想舒舒服服來一炮呢?
對此我很想拿白眼翻他。
……還有一些,他們的心思令我哭笑不得,比如昨天那個文書寫不好,卻把咖啡故意灑在我身上的小男生……現在的總裁文還流行這個套路嗎?這是十幾年前我表妹喜歡看的!區別只是我表妹看的是灑在襯衫胸口,而那個小男生灑在了我的褲襠上……所以在他模仿總裁文套路,和我扯著脖子吵架時,我毫不猶豫地開除了他。
我是不介意偶爾使用一些特殊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因為政治界從來不缺少手腕,但我比較反感極個別人除了特殊手段什麼都不會,這樣的人只會尸位素餐,所以有一次我答應了一個始終糾纏我的政府新職員,然後他半夜爬到我家,脫光了之後,我把他直接扔到了大街上——這非常意外地增加了我的民眾支持率。
在那之後再也沒有試圖走歪路的人敢來找我,不過這不代表我不懂這些。
從那天那個小法師炸手機的一幕來看,他還很年輕,而且沒什麼社交經驗,如果那天不是我在場發話,表示是玩手機的聽眾不尊重在先,任何人不得找那個法師的麻煩,他可能立刻就會被開除。所以我猜,在研究院裡他必然處處受人欺負——我調查後得知,事實也確實是這樣,研究院幾個組長都不喜歡他,而且院裡一位很有希望繼任院長的幹事——道格格裡芬,也格外不喜歡這個法師。
道格我知道,他和我算政見不合,我們曾經爭奪過議長席位,不過顯然我更勝一籌,那個道格有點官僚做派,所以首相和克麗絲汀夫人都不太待見他。
我本以為,我表現出願意為那名小法師遮風擋雨的意圖,他就算不立刻傾心於我,也該有點回饋才是,結果我第二次去見他,我看見他抱著書,行色匆匆,披在肩上的頭髮因為跑得急,有些許散亂,粘在臉頰上,額頭浮著一層晶瑩的薄汗,但他努力地抱緊懷裡的一大摞書趕路,那摞書沉重得使他雙手關節發紅,讓人格外心疼那些細長柔軟的手指,於是我急忙上前,試圖幫他一把。
誰知在我攔住他之後,他臉色茫然,猶豫了半晌,問我:
對不起,您是……哪位?我還沒來得及有所表示,他就急忙後退,小心這些書,它們都是古書,千萬別拿魔法搬運它們!
……什麼書啊,關鍵是,我的天哪!我昨天才跟他表達過好感,他第二天就不記得我了?況且就算他忘了,他居然不認得聯邦魔法議會的現任議長?他還是法師嗎?不對,他……他都不看電視也不上網嗎?
抱歉,不過我能走了嗎?我快要遲到了。
說著,他居然抬頭看太陽……難道他就這樣判斷時間?
問過之後我徹底驚呆了。
——這小法師聯手機都沒有?嚇得我差點掏出魔導掃描器,看看他是不是個使用了減齡魔藥的老頭子,因為老眼昏花拒絕使用智慧機。
結果檢測表示,他確實只有二十幾歲,相當年輕。
——這讓我頗為好奇,這樣年紀的年輕法師,怎麼好像生活在古代一樣,不泡網吧不逛夜店——我觀察了他幾天,我發現他每天都在實驗室,不是做實驗就是寫筆記,休息的時候就去中央大圖書館,一摞一摞地抱著書跑來跑去,他看的也不是什麼熱門小說,他總是抱著一些據說是古書的厚重大本子,累得滿頭大汗,還不准別人幫他拿——
古代黑魔法防護?怕傷人?我不免露出笑意,這小法師可真逗,雖然我沒看過那些書,不過,真的有古代黑魔法,你還怎麼站在這裡啊?
而且他居然還看……什麼《論古代禁咒與現代法術的理論與實踐區別》這類……看完書名就讓我昏昏欲睡的理論書?
他坐在圖書館靠窗的桌子邊,安靜地抄寫筆記,陽光把他的頭髮照得暖洋洋,像某種抹過蜜餞的蛋糕坯子,他有時會用纖長的手指歸攏散落到眼前的髮絲,於是他的手指也被陽光照得近乎透明,指縫裡透出柔軟的粉紅色。
如果握起來一定很好摸吧。
連續幾天我盯著他上班、下班,去圖書館、去街邊小店買三明治做早餐,規律極了,我還看見了一次他發火——他在訓斥助手,他發起火來也並不讓人覺得粗魯,依然聲音柔和好聽,只是眉頭緊鎖,嘴唇抿得很緊,並且氣急了時臉上會有很淺的一層紅暈……
那還真好看。
只是他那個助手好像很怕他,那個女孩子低著頭,乖得不像話,要知道他也只是普通的院士,在研究院裡的地位沒比這名女助手高到哪裡去,而這個女助手畫著重金屬煙熏妝,一身皮衣,掛著叮叮噹當的鎖鏈,怎麼看也不像那種沒脾氣的小乖乖,居然被他訓得撇著嘴,眼淚直打轉,一個勁地求他別生氣。
真不可思議。
他訓完那個女助手,沒有繼續回去做實驗,反而走出實驗室,他直直朝著坐在椅子上的我走過來——
嗯?
您好,我們又見面了。他說,請問,您有什麼事嗎?這幾天您始終跟著我,所以,您如果有什麼事找我,可以直接說,我叫西普林斯,西普林斯菲爾德。
我頗為驚訝地摘下墨鏡,也關掉墨鏡裡的望遠裝置,摘掉口罩……他不是不認得我嗎?況且我打扮得很專業了,許多盯著我的狗仔記者都認不出我,而他只是在實驗室裡訓斥助手,訓斥完之後自然而然地就朝我走過來,就好像我本來就在他的行程列表裡一樣——他怎麼知道我是在觀察他?我每天都換裝了啊。
對不起,我沒有嚇到你吧?我急忙站起來,可是,你是怎麼發現我的?我有打擾你嗎?
還好。他笑了一下,說,我記得你的精神力。

……記得精神力?
我覺得這個年輕法師越來越有趣了,他說起話來也溫文有禮,只是偶爾會蹦出一些很好笑的句子來,比如,精神力要怎麼認得?他以為他是傳奇大法師嗎?
於是我溫柔地對他說:……我只是那天在會場裡見到你,就……請原諒我的唐突,我對你一見鍾情,我不知道該如何讓你……讓你接受我,畢竟你……你說了,你之前都不認得我,我擔心我直接找你告白,你被我嚇到,但既然你已經發現了我……我感到很抱歉,你施法和看書的樣子讓我無法忘懷。
西普林斯果然露出驚愕的表情,我注意到他有著灰藍色的眼睛,有些淺,也不夠藍,但……還是可以說好看的。
他顯得非常意外,無意識地搓著手指,過了一會兒他說:……謝謝你的喜歡……我以為你遇到了什麼麻煩,但我還真沒有想過這種可能……”
他好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這樣青澀的反應到是不讓我意外,畢竟他雖然長得不錯,可是生活未免太過規律而單調,任何年輕人喜歡的活動我都沒看他做過,想來就算有想追求他的人,也都被這樣宛如穿越的生活作息驚回去了吧。
所以我決定主動出擊:那麼,你喜歡什麼?我想送你些見面禮,但我不知道你會喜歡什麼,喜歡書?
我猜應該沒錯,看他經常往圖書館鑽的樣子就知道了。
他果然點點頭,顯得有些靦腆,但他還是回答我:是的,我喜歡看書,不過那豈不是太破費了……”
看來這思路不錯了,我笑起來。
接下來我送了他很多書,不用特別挑選,直接去書店的魔法書籍專區,選我連書名都不怎麼能看懂的就對了,那些書在書店架子上都沾灰了,看我把它們買走,書店店員開心得直接送了我金卡會員卡。
儘管他一開始拒絕了,但我堅持一段時間後,他的態度就軟化了,並且收下了我的書,還送了我一瓶據說是緩解疲勞的魔藥,自己做的……不過我不太敢喝這種三無自製產品,所以我放在了架子上收藏。
但我幾次試圖約他吃飯,都失敗了——他要複習筆記?
考研究生嗎?
一名法師每天都應該對自己所掌握的咒語進行總結和歸納,學新知識固然重要,但時常複習一樣會有新的收穫啊。他依然笑著說,並且用手指沾著水,在桌上寫了個什麼玩意,七扭八歪,不過他寫得非常快,然後跟我說,我今天想到,或許可以這樣簡化守護符文,以提高書寫速度。
守護符文?
我看著他,他講魔法時,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神采飛揚的狀態,他的眼神專注而明亮,語速都比平時快,說到一些地方時那種肆意而張揚的神采……
真的很像梅菲斯特了。
我盡力忽略他所說的內容——因為他雖然神采動人,但說的內容不免太過不切實際,符文?那種古奧繁冗的玩意,是你一個年輕小法師就能隨便簡化的?
天真,不過這樣天真也好,我願意保護他,我也有能力保護他,我能施壓給研究院,最起碼他不會再被人刻意刁難,該法給他的研究經費一分都不會少,我還邀請他到我家裡,使用我的實驗室,我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他的耳尖都紅了起來,顯得非常誘人。
這樣一個沉浸在自己幻想裡的小法師也不錯,我還算得上很喜歡他,而且我覺得他也會是一個相處起來很舒服的結婚物件……我在心裡歎息了片刻,想來,傳奇法師梅菲斯特並不會記得我,而聯邦魔法議會的議長雖然位高權重,但對於一位傳奇黑法師而言,我還真不覺得我這點地位在他眼裡算什麼大事,畢竟追求的道路不同啊。
我仰慕他,可是如果說結婚,可能還是選擇這名院士更有好處,傳奇黑法師……我可能這輩子都沒什麼機會和他真正相識了,他雖然也和聯邦有所來往,但一般只聯絡魔導兵團。
……
現在回想起來,我真想對當年的自己說:你他媽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智障!


60
……其實我並沒有生氣,我只是飛快地默背了兩遍我能想到的、邏輯最複雜的魔法理論, 不然我總覺得剛才看到的那些字還在我眼前活蹦亂跳, 甚至還自動電影化……以及剛剛那張圖裡的姿勢真的是……
咳咳……我低頭咳嗽了一下,成功避免了當著學生的面臉紅……
說實話, 我真的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限制級別畫面(此處的限制級別我指的是肉體糾纏在一起的那種,不是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那種, 這兩種限制級別畫面有著本質區別),因為我在學院上學時, 我的室友們總在交流此類影片、小說, 並且試圖分享給我,作為請我代寫作業的報酬。
……不過我是第一次看以自己為主角的限制級作品……
……
……還是自己學徒們創作的……
……
我忍不住扶額。

不過實話實說, 我並未生氣,出乎意料,我居然也並沒有感覺到被冒犯,或者身為老師的地位受到挑戰啊這一類的感覺,甚至我覺得剛才她們抓緊時間搞創作的樣子還挺可愛啊……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確實和梅爾在一起了?而且……和梅爾做這種事情真的超級愉快啊,上次我們只是規規矩矩地做,就已經讓我情不能已了,如果是剛才那個……
停!
我急忙又背了兩遍魔法理論, 成功制止不合時宜的幻想。
偏偏在心靈連結裡,一直沉默的梅爾火上澆油:西佩!你的學徒可真厲害, 她剛才畫的那種姿勢好棒啊!我好想試試,像那樣抱住你的腰,然後抬起一條腿的話, 使用一個鏡像咒語就可以清楚地看到我們是怎樣緊密結合在一起的,你的身體又柔軟又緊致,進入的時候美妙得不可思……”
好啦梅爾……”

我覺得我應該給梅爾做一次血統檢測,我懷疑他有黑暗精靈血統!
哪有這種事都要正兒八經地誇一誇的啊!
——你是安娜的老師,你不能被自己學生教壞啊!
可是……”梅爾猶豫了一會兒,忍不住用甜滋滋的聲音回答我,西佩,和你做愛感覺好棒啊,那是除了學新咒語以外最讓我幸福的事了,這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事實就是這樣,我就是特別喜歡你啊……哈哈……西佩你害羞起來真可愛!我是在心靈連結裡說的,別人聽不到的。
……
天啊,為什麼梅爾在說和西佩做愛好棒的時候,我腦子裡自動浮現出了我們互相對著吹捧,梅爾說西佩的魔法好棒時亮閃閃的眼神和充滿讚美的表情……
……
我覺得我的耳朵在著火啊!

安娜和茉莉都不哭了,她倆抱成一團,正在偷看我啊!
……
不過我覺得,我的學徒膽敢拿自己的老師當原型寫這種大尺度小說,這也不是壞事,至少說明……
這至少足以說明我是一個受學徒喜歡的老師。安吉拉女士說得對,我應該更適應現代社會的思維,如果是在傳奇年代,膽敢這麼做的黑法師學徒,大概墳頭的草都能養活一個德魯伊族群以及他們的奶牛了吧?
不過,我想想我為時不長的學院生活——不管多嚴厲的魔導師,總會有膽大包天的年輕學生翹課,甚至我在上學時還聽到同學們念叨一句流行語——“選修課必逃,必修課選逃。
——
雖然這非常沒有學術追求,但……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麼敢想敢做。

想想那些露骨的文字和圖畫……
……
我沒有變成我一直害怕的樣子,我在邪教徒黑法師的地堡裡長大,但我和我的老師從來都不一樣,也永遠不會一樣——我永遠也不會和我的學徒陷入生死之戰,我會教養她們,保護她們,磨煉她們,直到她們能夠獨自面對任何境遇,成為合格的法師,即使沒有老師的引領,也能獨立在學術之路上繼續前進,甚至遠遠超過我與梅爾如今的境界。

——所以,我得努力克制,才能繼續繃著臉,不然我會忍不住笑起來——一名黑法師老師對著學徒創作的、以自己為原型的黃色作品面前傻笑?這說出去會把古往今來所有黑法師前輩氣得變成巫妖來撕爛我!
可是想起梅爾,想想這兩個古靈精怪的丫頭,我有什麼辦法不笑呢?
所以我可真是使出了比第一次扔禁咒炸老師都大的力氣,才維持住一副即將發怒的樣子。
梅爾到是在連結裡笑得克制不住——真是的,我忍不住想抱怨他,剛才看到安娜早年寫的嫖文還氣得捏爆好幾個電子人,怎麼看到她寫你嫖我,就變得這麼樂不可支?
我冷著聲音嚇唬兩個學徒:既然,這種事被我抓了個正著,那麼你們覺得,拿老師來寫這種東西該付出什麼代價呢?
她們倒抽一口氣,立刻又開始抹眼淚了。
茉莉的哭聲聽起來非常悲慘,她都哭得打嗝了——額,這傻丫頭,她真覺得我會把她怎麼樣不成,怎麼哭成這個樣子啊!
老師……嗚嗚嗚嗝兒……”茉莉一邊把眼淚抹在安娜胸口,一邊嗚嗚哭著對我說,老師……怎麼罰都可以啊嗝兒,但是求求您……千萬不要沒收我們的晉江帳號啊……嗝兒~~~”
啊啊啊……菲爾德老師,我保證不會把這個文章就這樣發出去的,求求您把稿子還給我行不行……我好不容易寫的大綱啊!安娜也哇哇地哭,一點都沒有和梅爾頂嘴時的伶牙俐齒,和那個調皮搗蛋的小黑暗精靈簡直判若兩……精。

……
如果你們學法術的時候能有這樣的熱情,至於被關在籠子裡面嗎?
我是真的克制不住歎氣了,我發現我根本嚇不住她們——或者說,她們倆的驚嚇點好像和我預想的不一樣?
於是我問她們:說起來,你們是怎麼被抓到這裡來的?
連兩名黑法師學徒都可以輕易綁架,難道這個私人軍企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花花手段?
……那是因為……”提起這個,安娜吞吞吐吐的樣子讓我格外懷疑,於是我稍稍使用了精神威壓,但出乎我的意料,安娜的精神力還真的不錯,這讓我頗為讚賞,所以我改成對她施展真言咒,為了確保效果,我是正正經經念出了完整咒語的。
法術立刻生效。
安娜絕望地一口氣說道:因為我遊戲隊伍裡的治療小哥哥說要找我面基,我覺得他聲音很好聽感覺長得應該也不錯,所以就喊上了茉莉一起去看美人哥哥,誰知道一到地方就被一群電子人綁架了,幸好茉莉帶了速寫本……”
……

我仿佛聽到自己胸口有什麼東西彭地一聲炸開了,怒火簡直快要把我的眉毛都燒起來了,我終於忍不住氣得手一抖,噗地一聲地面上多出一隻黑臉白毛的小羊羔。
安娜黑臉小羊羔:~
我聽到自己幾乎在呵斥,但我實在壓不住——
打遊戲?還隨隨便便毫無防備就去見來歷不明的壞人!你這個判斷力,好意思說是我們的學徒嗎?我這回可是真的生氣起來了,茉莉嚇得抱著安娜,低下頭噤若寒蟬,我氣得聲音不斷拔高,就是因為每天腦子裡都是遊戲、遊戲,所以連幾個電子人都打不過!你身為法師的敏銳都在遊戲裡浪費光了是嗎?法術都背了嗎?每天冥想了嗎?聽說你還喜歡在遊戲裡玩法師?為什麼不能多花點心思好好當個合格的法師!

我的情緒傳遞給另一邊的梅爾,梅爾直接炸飛了一排電子惡魔。
居然被人以打遊戲的方式迷惑?這個尖耳朵的小姑娘,真是需要好好教育了!他說著,又捏爆一排電子人。
我說完,轉向茉莉。
你也是!你的獨立思考能力呢?我有沒有說過你,作為一名法師,不管什麼情況都應該保持清醒的判斷力和敏捷的思考能力,並且一定要有自己的意志,結果你看你現在,遇到敵人這麼輕易就被抓,你的法術都學到哪裡去了!只會跟著瞎胡鬧!氣得我又一揮手,把她變成一隻白臉……額,白臉煙熏妝小羊羔。
咩!
咩?

不知道是不是變雷諾變得很順手,我發現把人變成動物非常的解恨降火。
看著變成小綿羊的學徒,我感覺冷靜多了。
她們擠作一團,圓乎乎地變成兩隻小羊球,渾身白白的毛像雲朵一樣柔軟舒服,嗲嗲地扭個不停,這讓我的情緒重新變得緩和起來——我並非故意把他們變成小羊羔,我使用變形術時如果不刻意增加限制條件,受術者會默認變成和自己真實年紀相仿的變形生物,比如我們在把雷諾變成羊駝幼崽時,是需要先變形羊駝,再施加減齡術的,但是茉莉和安娜直接就變成了兩隻可愛的小羊羔。
……天啊,她們居然還會扒著籠子,討好地沖我咩咩叫,屁股後面的小尾巴搖啊搖的,讓我終於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摸這只,又戳戳那只……唔,手感比雷諾還要好!蓬鬆的羊毛蹭得我掌心癢癢的,半點氣都生不起來,她們實在太乖巧可愛了,真不愧是我和梅爾的學徒!
西佩!梅爾在連結的另一邊說,我找到了這個基地的實驗室。
我從籠子裡抓出她們兩個,抱了一會兒,有點不太捨得鬆手……不過我還是把她們塞進雷諾懷裡。
拿好,不准掉了。我說。
雷諾機械地接過兩隻小羊,我想了想,從空間戒指裡掏出筆記,找出其中幾頁對抗敵有幫助的實戰經驗筆錄,撕下來,貼在雷諾身上,並且對兩隻變成小羊的姑娘說:背下來,回家之後我會考,如果背錯一條,我就撕你們一頁手稿,直到全部背會為止,聽懂了沒有!
——
我現在可是有她們厚厚一遝手稿!我不信她們不乖乖學習。

梅爾那邊陷入了持續戰鬥,這個基地的兵源比我們想像的要多點,還有一些難纏的機甲戰士,我需要趕快去支援他。
我把抱著羊的雷諾塞進籠子裡,囑咐他:照顧好她們,在這兒等我們,不要走出籠子。
說著,我直接用風刃切割自己的手心,讓血流出來,然後我用我自己的血液在籠子周邊寫滿了符文,並且施加好絕對守護,我仍然覺得不太放心,畢竟我們的兩個學徒都在這,所以我召喚出我的老師以及惡靈們,命令他們保護這個籠子。
~~~~~~”
籠子裡的小羊開始大叫起來,我忍不住安撫她們:別怕,這些是用來保護你們的,我和梅菲斯特很快就回來,你們乖乖等著,如果表現得好,說不定梅菲斯特不會生你們的氣。
小羊們瞪著圓溜溜的眼睛,尤其是安娜,我覺得她那雙紅眼睛都快要貼在我身上了,這讓我覺得有些不妥,趕快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唔,沒有髒汙和破損,臉上也沒沾灰,安娜在瞧什麼呢?
還有……我明明把茉莉變成了小羊,我怎麼覺得她的尾巴搖晃得像只興高采烈的小狗?
噗噗兩聲——
兩隻小羊羔重新變成學徒,她們對望一眼,大叫起來:老師!我們也要去幫忙!
……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安娜好像……充滿崇拜地摸了一把我的老師?

茉莉還指著雷諾:況且,誰要跟渣男關在一起啊!
雷諾渣男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咦?我贊許地點點頭,茉莉和安娜的魔法抵抗能力真不錯,雖然我是隨手變的羊,但她們這麼快就自行恢復了,看看雷諾……再看看還躺在醫院生死不明的五星史萊姆!
或許是我的表情鬆動,茉莉撲過來,伸手抓著我的袖子,可憐巴巴地搖晃:我們都被關了好久啦……求求您了帶我們一起去吧,您說得對,我們缺少實戰經驗,這是多好的機會啊!
安娜忙不迭地瘋狂點頭,一對小耳朵上下搖晃,看得我又克制不住自己,心軟起來。
好吧,不過你們要乖乖跟著我,不准私自亂跑。我說著,把她們放出來。
——”雷諾也伸出手,啪地一聲,茉莉凶巴巴地拍在雷諾的手背上,鼓著腮幫子瞪她,我一巴掌拍在她的腦門兒上,她還不服氣地沖著雷諾吐舌頭。
我搖頭:你在這裡等我們吧,我要訓練學徒,沒空照看你。
安娜和茉莉對著雷諾得意洋洋地炫耀,以至於我忍不住一人拍了一巴掌,現在她們捂著腦門兒,乖乖站在我身邊。
我想了想,把我的老師放在雷諾旁邊,然後把惡靈收了回來用以保護學徒們,然後我命令我的老師盯緊雷諾,寸步不離,雷諾慘白著臉往旁邊挪了挪,我的老師遵從我的命令,死死地貼著他,結果他們就這樣一屁股一屁股地挪,一直挪到角落裡,雷諾眼看就要發出茉莉式尖叫了,我趕忙安慰他:
別怕,我老師雖然長得不好看,但是他完全聽我命令,他只會殺敵,不會傷到你,而且他是無毒無味的,絕對沒有任何有害添加劑,你可以放心休息。
雷諾僵著脖子點頭,但是還是努力把自己往角落塞,試圖和我的老師拉開距離。
我又不是他的老師,所以我沒有過多精力再管他,我轉身對兩個學徒說:既然你們要跟著,那麼今天就練習最簡單的雷擊術好了,安娜,我聽梅爾說了,你各系法術都會了,但是都不精通,所以我們一項一項來深入,今天專門限制為雷電法術,出現其他法術,出現一次撕一張小說手稿;而茉莉也一樣!你今天全程禁止出現任何火元素魔法,哪怕讓我看見一顆火星兒,我就撕你一張畫!
她們立刻瘋狂點頭,表情乖巧得讓我忍不住摸摸她們軟軟的頭髮。
老師,地獄火可以試試嗎?茉莉眨著眼睛,充滿期待地問我。
我沉吟片刻,地獄火拼不那麼容易練習,而且平時的話,也沒有那麼多可以放心地大膽使用地獄火的場合,所以我點點頭:可以,但如果自己不能熄滅,需要我來動手的話……”
撕小說!安娜高舉右手,如同發出衝鋒前悲壯的呼喊。

撕畫!茉莉的表情也非常堅毅,握緊雙拳,渾身迸發出幾乎實質化的幹勁。
不錯,看來這個教育學徒的手段非常不錯,我很滿意現在的實踐效果。
好了,我們走吧。說著我飛起來,兩個學徒也努力拉著手飛穩,好跟緊我。
於是我們向梅爾所在的方向飛去。


61 羊駝(劃掉)雷諾日記三
計算一下, 追求西普林斯的時間算得上長了, 一般沒什麼情感經歷的年輕人不應該比較容易被打動嗎?
——西普林斯……追起來真是比較難,比應付說話最刻薄犀利的記者都難……
有一周內我曾三次試圖約他出來吃飯,分別被他以實驗沒做完筆記要整理指導助手學習為理由拒絕了, 而且根據我的判斷,他這居然都是真的理由,不是某種搪塞推諉或者欲拒還迎的把戲——因為第一次他拒絕我時, 手裡正拿著一坨過期大果凍一樣的東西,黏糊糊的、紫綠色的詭異粘液, 不斷蠕動,他和我說一句話,就掐那東西一把, 掐得那玩意噗嗤噗嗤冒出粘稠漿子,而且還散發出某種無法描述的味道。
……他這是怎麼下得去手啊???他腳邊的箱子裡有幾隻沒掐過的正在瑟瑟發抖……那玩意好像是最近幾年特別流行的寵物史萊姆……
第二次是他經常訓斥的那個女孩告訴我的——“我老師在抄筆記啦,並且明天還要求我交筆記給他看,所以今天和明天您肯定見不到他,千萬不要在我老師抄筆記的時候去找他說話, 誰知道他會不會抄得忘乎所以, 隨手丟你兩個惡咒, 比如把你變成蟾蜍什麼的,萬一他太投入, 沒注意到自己把你變成了蟾蜍,把你當成實驗材料榨汁了,那就不好看了。
……
這丫頭一邊說, 一邊給自己的血腥妝補妝,所以我懷疑她這句話的可信程度。

但想想,西普林斯給魔法材料榨汁真的很噁心,我在學校沒選修魔藥學,我也從來沒旁聽過,現在看來真是感謝光明神保佑,那些魔藥專業畢業的校友們,是怎麼做到念完書回家還能吃得下果醬的?
我覺得下次來找他得提前調查一下他是不是在榨史萊姆汁。
第三次……第三次更誇張,第三次我在辦公室裡找到了他,結果一進門就差點被一顆大火球糊在臉上——還是那個妝容誇張的女助手,正滿臉通紅地嘰裡咕嚕念咒語,一臉厚厚的打底液都擋不住臉上的兩團紅,而西普林斯……西普林斯氣得根本沒有看見我進門。
他正在訓斥那個女助手:茉莉!就算你是畢業於火系專業的,你也不至於念著寒冰箭的咒語,搓出一顆大火球吧?你的腦子已經被火元素佔領了嗎?你需要我檢查一下你的血統,看看你是不是術士嗎?
……
女術士很少有人畫這種黑色妝容的,據我所知,聖光城裡秘術盟約的女術士們當中流行夢幻系紫色……

而我懷疑的是,這女孩沒和監獄長烏鴉有什麼親戚關係吧?她的打扮讓她看起來像年輕十歲版本的烏鴉,而我的情報還顯示,烏鴉在下班後經常出入某些…………奇怪會所,烏鴉好像在那兼職,主要工作就是拿鞭子抽客人,據說非常受歡迎。
幸好我和監獄長烏鴉沒什麼太大交集,我還是偏愛文靜一些的類型。
緊接著,我看見西普林斯氣得眼角緋紅,伸出細長的手指指著辦公室的壁爐,說道:這是什麼?這是你的湧泉術?
我轉頭看了一眼,樂不可支——那壁爐裡被女助手丟了一道火牆,而那只是裝飾用壁爐,幸好裡面沒有真的木柴,不然過一會兒再來個辦公室大火。
屋裡的魔導防火儀嗶嗶地叫起來,我看到西普林斯陰沉著臉揮揮手,一道真正的湧泉術落在了壁爐裡,然後留下一片焦黑,門口迅速出現了警衛的臉,不過看到我正站在這裡,就很識趣地沒有進來打擾。
回去,今晚給我把這本《水系基礎咒語》抄三百遍!抄不完明天就不要來我組裡上班了,我不需要一個術士做助手!
三百……”那名女孩等著眼睛,一副快要死掉的樣子。

怎麼?西普林斯嚴厲地瞪著她,不過說真的,西普林斯的眉目一點都不夠淩厲,即使他在生氣瞪人,我也覺得很像是委屈。
女助手卻渾身一抖,立刻搖頭。
有你排隊搶購化妝品以及熬夜看小說的時間,足夠背完十本咒語書了!西普林斯生氣地把書遞過去。
那女助手誠惶誠恐地接過那本書,急急忙忙就往外跑,看樣子是真準備回家抄書了,路過我的時候一愣,她詭異地瞪了我半天,默默跑掉了。
西普林斯靠在辦公桌上生悶氣。
說實話,我很少看見生氣都很好看的人,他半低著頭,垂下眼睛,盯著自己的手指,兩隻手的指尖來回摩擦——我發現他的小動作也很可愛,他緊張、生氣以及不安的時候都喜歡搓手指,或者偶爾轉動手指上的一枚指環——那枚指環一點都不好看,光禿禿的一個金環,如果不是套在了西普林斯的手指上,我大概都不會看一眼。
不知道……梅菲斯特生起氣會不會也這麼好看。
我在心裡歎了口氣,努力把那個身影淡忘掉,但至今他仍然總在我的記憶裡閃現,我甚至有點嘲笑自己,這算不算青少年時期遺留下來的懵懂悸動?
或許我該試試忘掉他……我自己都有點搞不清,我是不是因為喜歡梅菲斯特,所以對西普林斯這樣的小法師容忍度特別高?在其他時候,如果那個辦公室裡膽敢飛出一顆火球糊在我臉上,哪怕最後沒有真的糊上,我也會讓那間辦公室的主人得到教訓。
……他施法時的風采確實像梅菲斯特,他對魔法的態度也像,雖然水準……
所以約西普林斯出去並沒有讓這個情況改觀,反而更嚴重起來,我有時會產生錯覺,產生一種我在和一位大法師約會的錯覺,我意識到我確實在透過西普林斯,去看另一位更讓我嚮往的大法師。
尤其是當我看到他幾乎和梅菲斯特一模一樣的那種神采……
好在他說起魔法時沉浸其中,從來注意不到我的異常。
……
那天我旁觀過他對學徒發火之後,他就冷靜下來了,然後注意到了我,他恢復到平日裡溫和的模樣,對我笑笑,並且表示抱歉,我注意到他又在搓手指,但很快停止了,而且耳尖又紅了起來,這看得我有點血氣過盛,不過我也不想表現得太過急切——畢竟西普林斯不是那種在酒吧約個人就去快活的小青年,所以我需要有針對他的專門追求方法。
我今天能預約到你了吧?我甚至是無奈地問他,我帶你去散散心吧,別悶在辦公室了,今天不論幾點我都等你,明天是週末,我休假,我想你也不上班吧?
他看了看窗外西沉的日光,似乎顯得有點無措,他這個樣子甚至讓我有抱抱他的衝動,不過我忍住了。
但他說:對不起,可能……可能又讓你白跑了,我晚上確實有事,今天是影月滿月,死靈屬性會比較強,適合保養骨骼……”
我笑起來,這小法師這回怕是胡說八道了,你難道還會亡靈法術嗎?而且,迪亞納的月曆都是用的銀月月曆,誰能看見影月在哪?那顆黑月亮除了傳奇級別的大法師,就只有北方的黑袍子神官才能找到吧?
他忽然住嘴,全身顫了一下,搓著手指,歪頭看著我,顯得有點不安,不過我微微笑了笑,並不戳穿他,甚至我立即表示,沒關係,並詢問他什麼時候有空,他似乎松了口氣,把手交握在了一起。
明天?他說,明晚可以嗎?
當然,我去接你吧!我立刻回答。

他笑著點頭答應了我,眉眼彎彎的樣子非常……我轉過臉,勾了勾嘴角,然後他撕了一張紙,飛快地寫了一張字條遞給我,說是他的地址。
這也很有趣——遞紙條大概是小學生才幹的吧?噢,我忘了,這傢伙連個手機都不用,當然沒法添加通訊……
哎,我告別西普林斯,直接拐進一家商場,我決定先買一款手機送給他,說起來,研究院有那麼窮嗎,手機都不夠錢買?
與西普林斯的第一次約會差點變成智慧手機使用培訓班,我有了一種……正在教我奶奶刷社交網路的錯覺,可是我奶奶在社交網剛火起來的時候就已經玩得風生水起了,而西普林斯……
他用一種崇拜的眼神看著我從應用商店裡下載軟體,我真的不知道應該用什麼心情面對他。
……這種小法師,也虧得我打算追他,不然他怎麼生存得下去啊?
法術不行,社交也不懂,偶爾還說胡話,更不會做賺錢項目……
約過他一次之後我本該繼續努力,趁熱打鐵,但非常不巧的是那段時間我突然政務繁忙,我的政敵,魔法研究院的道格與奧術科學會的魔導科學家試圖推廣他們的魔導機器人,他們希望聯邦投入一大筆錢給他們,讓他們大規模生產、並在軍隊裡應用這種機器人,這種納米機器人可以釋放微量的魔導藥劑,以及能夠作為監控器,使得士兵可以通過最少的訓練達到最大戰鬥力。
說白了,就是靠魔藥使得士兵感受不到恐懼。
出於政治立場,凡是我政敵的意見我當然都得反對,不過在第二天我拿到秘書處給我的草案時,我的個人立場也要求我必須強烈反對。
——這就是奧術科學會標榜的現代化?這就是聯邦魔導科技的未來?
狗屁!
過去魔導科學家主導了變革,針對高危魔法提出過條條框框的規矩,而到了自己就想為所欲為,我輕易答應的話我跟你姓!過去說什麼涉及靈魂的法術泯滅人性,枉顧受術者個人意志,必須嚴加管控,而現在,納米機器人本質上和控制人思維的危險魔法有區別嗎?不過是形式不同罷了!再說了,你們哪來那麼大的臉,覺得自己能完美控制,不出亂子?
當年,你們號稱絕對穩固的西北防線差點被半獸人戳個洞,如果不是梅菲斯特……
我拍拍額頭,去洗了把臉,把注意力撈回來。
納米機器人不能讓士兵變成更強大的戰士,它們只能被當做麻藥!
對!當麻醉藥還得嚴格控制呢!
我認同魔導納米機器人在醫學方面的作用,但我強烈反對用於軍隊、用於人心控制!在議會上,我幾乎指著道格的鼻子怒吼,如果你認為那東西那麼好,你信不信我給你打一針魔導機器人,然後指揮你脫光了繞著都城裸奔?
你你你——”道格拿肥肥的手指指著我,我是要提高軍隊的戰鬥力!你在誇大它的負面作用,我懷疑你試圖阻止聯邦變得更加強大!
我在阻止聯邦變得膨大!你只是懶,你只是不想花心思訓練每個戰士,也不想提高他們的待遇,你這是懶政!一身爛肉乾不動活兒可以回家宅著看電視,不要到議會上面向全國觀眾直播丟人現眼!

因為那事兒我和研究院的道格天天在電視上演講辯論,我感覺我把這輩子能想到的不帶髒字的髒話說了個遍,最後那肥老頭當然說不過我,在全民公投中我們這一方贏得了暫時勝利。
可累死我了……為這事我折騰了好幾個月,所以這段時間我幾乎都沒去看過西普林斯,也不知道再見到他,他會不會生我的氣……
還有點想那個小法師,和他在一起很讓我放鬆,我喜歡看他興高采烈地說魔法,儘管多半都是沒什麼意義的,但是看他的神色會讓我感覺舒心,如果我願意,他也樂於傾聽我的苦惱,雖然他也聽不懂我的政治話題——雖然跟他傾訴很能減壓,但我還是儘量不和他說這些,他不需要對政治有所瞭解,我又不是在培養政治家。
誰知道,我一下班居然在門口看見了西普林斯,他拿著兩個很漂亮的魔藥瓶子,看起來一直在等我。
今天是週末。他說,我想你加班這麼久終於可以歇歇了,我知道你應該會很疲勞,所以給你帶了些恢復精神力的魔藥,還是我自己做的,以前我做的藥我都沒在意過味道,但我這次試試調了味道,應該不會有上一次那麼苦。
……說實話,這種三無藥品還是放在收藏架裡合適吧?
你怎麼知道我在加班?我笑著問。
……”西普林斯有點臉紅,他說,我也是看電視的啊,我又不是原始人。
哈哈哈……我笑起來,他也笑了,他接著說:我的助手總說我是穿越來的,但我偶爾也看新聞的……我看到你了,你說得真好。
咦?
我頗為得意,看來,我這幾個月冷落他,反而讓他主動了起來呀,大概過不了多久,就能真正搞到手了,誰說事業情場不能雙收了,這麼想著,我順勢攬過他的腰……那還真柔韌修長。
我注意到他僵了一下,搓了搓手指,然後才慢慢地放鬆下來。
走吧,我請你吃飯,算是給我慶祝一下?
他愣了一下,然後回答:好。
……

現在想想,我上輩子是不是拯救過世界?


62
與梅爾會合的過程沒什麼可說,我們就一路殺過去就行, 有心靈連結在, 連找路的時間都可以省下,唯一比較麻煩的是, 我在這兒給她們兩個學徒計數,安娜擊中的電子人數量正在穩定上升, 而茉莉從最開始的鬥志滿滿,逐漸變成了蔫巴巴, 最後跟在我身邊, 委屈地癟著嘴,來來回回地搓手指, 我懷疑這可憐姑娘會把自己手指頭磨破皮。
茉莉……”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摸摸她的頭髮,茉莉可憐兮兮地回過頭看著我,眼看就要嚎啕大哭了。
別急,慢慢來,施法的時候要專注。我說。
她深吸一口氣,用力得臉都憋紅了,雙拳緊握, 身體顫抖……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孩子遭遇了排泄困難問題。
然後沖過來的電子人嚇得原地停頓了一下,只見一根晶瑩的冰針戳在了那個電子人的鼻尖上, 戳得那名可憐的電子人……都對眼了。
於是茉莉捂著嘴巴嗚嗚地哭了起來,這可把我嚇了一跳,今天茉莉已經哭了好幾次了, 以前我那麼訓斥她,也沒看她露出過負面情緒……
是了,這次不一樣啊,這次她是剛被綁架過的,要知道被綁架可不是旅遊,吃得差睡得差,就擠在小籠子裡,我這個學徒可還很年輕,被這麼嚇一嚇,而我還雪上加霜……我不得不急忙把她抱進懷裡,拍拍她的頭以示安慰,可惜茉莉依舊哭得泣不成聲,把臉埋在我的胸口,說:
嗚嗚……老師……我好丟臉哇啊啊~~~您是不是要開始嫌棄我了啊嗚嗚嗚……”
雖然……使盡吃奶的勁兒最後丟出一根寒冰針確實有點……
嗚嗚……我根本配不上狂怒之焰這麼了不起的老師啊嗚嗚嗚您會生氣把我丟掉吧……我好不容易才讓您答應收下我……”

等等……茉莉你怎麼知道的!!!
我驚得都快跳起來了,這孩子……她什麼時候知道的?我也是剛剛才知道自己是名字那麼中二的黑法師,茉莉從什麼時候開始,居然把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摸得清清楚楚?
嗚嗚……因為第一天去老師的辦公室,發現您在用地獄火清理垃圾桶啊……”茉莉死死抱著我的腰,說,老師!我會努力,我會努力!千萬別不要我啊……雖然我剛剛的寒冰箭搓得那麼蠢……”
我幾乎要笑出聲來了。
原來……這孩子的觀察力有那麼細緻入微啊,而且……她從來都沒有怕過我,還很熱衷於和我頂嘴,比如說我是傳奇年代穿越來的,還天天吐槽我,說我居然相信一些朋友圈都不再轉發的謠言。
哪有老師扔掉學徒的?我斥責她,你把你老師我當成了那種不負責任的混蛋法師?
我放緩聲音,輕輕摟著她哭得抖動得肩膀,打趣她:好了好了,這像什麼樣子,看你這眼淚流得,一會兒麥德森老師會以為你老師我掉進水坑了!
茉莉噗嗤笑了一聲,憋悶地回答:那他會更開心的,他會開心地一件一件脫掉老師的衣服……”
又胡鬧!我拍了她一巴掌。

這邊如此大的動靜驚動了梅爾,他反方向飛回來找我們,看見茉莉哭得傷心,忍不住也過來抱抱她,梅爾更加敏銳地說:你越想著不能用火元素、必須施展其他系別的魔法,就會有越大的壓力,反而適得其反……好吧,你老師什麼性格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不會真的撕光你的手稿的。
茉莉停止了哭聲,趴在我懷裡,我看見這姑娘黑頭發裡露出的耳朵尖紅得快要比上安娜的眼睛了。
……
好了,不哭了吧,你記著,就算是死掉的學徒,依然是屬於老師的財產,所以根本不會發生老師突然不要你這種事,不管你施了多麼蠢的魔法……”我擦擦她的臉蛋,等我們回家,就讓你安裝無線上網,這樣行了嗎?
哇!

她們同時發出驚呼,然後茉莉蹦了起來,手舞足蹈(而且臉上的妝竟然還是不花),她們不約而同地撲上來,分別勒住我和梅爾的腰,安娜甚至還在我們臉上各自親了一口。
……我和梅爾真是七竅生煙,這兩個學徒,根本是惡劣得無法無天了吧!一說起上網,都高興得忘乎所以了!
但緊接著,茉莉開心地跳起來,做出了一件讓我驚訝的事——
她丟出一顆地獄火火球!
茉莉自己也嚇一跳,捂著嘴巴,瞪著圓圓的眼睛,地獄火很快燃燒了面前兩個兇神惡煞的電子人,漆黑的火焰翻騰起特殊的寒冷,但我身邊的學徒卻大呼小叫,甚至高舉雙手,互相慶祝。
安娜還在大喊:哇!茉莉大佬牛逼!
這麼快就學會了?連梅爾都在嘖嘖稱奇,西佩,真不愧是你的學徒。

我看著他們因為一個……一個規模如此小的地獄火而歡呼雀躍,卻忍不住也想跟著笑——天知道那個地獄火的威力小得跟炎爆術似的,它甚至都沒燒死第二個電子人,因為第二個電子人敏捷地逃開了,地獄火確實沾身之後難以被熄滅,但茉莉點火的速度實在不夠看,以至於第二個人居然能從火邊上跑掉。
不過茉莉依然轉過頭,期許地看著我,這讓我無法說出任何苛責的話,我點點頭,對她說:很好的開始,記得嘗試熄滅。
耶!!!茉莉再次振臂高呼,並且對著第二個人丟出新的一團地獄火。

我看著重新快樂起來的少女,不由得揚起嘴角。
她讓我想起過去的我……
我第一次點燃地獄火的時候,可能也有這麼歡呼雀躍,因為我點燃的第一場地獄火,燒死了我的老師,燒光了我的同門,燒毀了整個陰霾的地堡,透過還未滅盡的火焰我看到七年來第一縷陽光,它們晃得我滿臉流淚,緊接著我被呼嘯而來的魔導兵團戰士塞進救護車,丟進治療儀,摸著那玩意,我差點以為是什麼新型棺材呢。
唔,說起來,魔導治療儀雖然便宜又實用,但根本比不過祭司的治癒術,如果是一個祭司在治療我,根本不可能發現不了我身上還殘留著十三個詛咒呢,那樣,我這個狂怒之焰就早都曝光了。
……我現在體會到梅爾的心情了,這種網友起的綽號真是讓人一聽到渾身都起雞皮疙瘩啊!
忽然,我飄忽的思緒被嘴巴上的溫熱拉回現實,梅爾抱著我,兩個學徒在前面大呼小叫,漫天放火,而梅爾卻把我按在牆上,認真而專注地品嘗我的舌頭,他瞪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的臉,因為離得太近,如果我不趕快閉上眼睛,我們就會都會變成鬥雞眼。
……
……
梅爾你不要再吸啦……快要被你吸幹了…………
你想什麼呢。梅爾鬆開我的嘴唇,額頭抵著我的額頭,他低聲問話,呼吸都灑在我濕透的嘴角,我沒忍住顫抖了一下,抬手抱住他,忍不住去舔他的嘴唇,梅爾伸出舌頭,回舔我,於是我們又糾纏了好久,才能夠繼續回答剛才的問題。

沒想什麼……”我喘了口氣,說,只是想想很久以前……”
茉莉不是你。梅爾忽然說,我抬起頭,正好和他的視線撞在一起,神奇的是,原來離得這麼近也不會變成鬥雞眼,只是會讓視線裡全部都是梅爾的眼睛罷了。

他的眼睛藍得可真漂亮。
西佩,你是世界上最溫柔的黑法師,你的學徒也會是世界上最好的學徒。梅爾說,別擔心,我知道的,你永遠也不會變成大魔王,而且各國只會爭相搶你去做講座,沒有可能會通緝你的。
……
這一點忽然被戳破,我的臉紅了起來,我忍不住偏過頭——梅爾怎麼會知道我一直在擔心這個啊!

哈哈……”梅爾笑起來,低著頭不停地親吻我的臉,被他親過的地方更加滾燙起來,我試圖閃避,但我發現他把我按在牆上,我除非鑽進背後的牆壁,不然……還不如大方讓他親吧,反正躲不過。
而且我喜歡梅爾吻我,那舒服得讓我只想閉上眼睛好好享受。
梅爾理所當然地說,我怎麼會不知道,西佩,我猜得到,但苦於不知道怎麼開口……現在你應該自己也知道了,過去你殺死的人是才是邪惡的,而殺死他們,那永遠不會成為你的罪責,甚至反而是你的英雄事蹟,你沒看到網上對你評價那麼高的?噢,哈哈,你不會上網……”
喂,這樣笑我不對吧。我說,難道你很會上網?

梅爾得意地回答:最起碼我會看新聞,我可不是第一次聽說狂怒之焰。
……好吧……梅爾說過,他是故意拆手機和電腦想研究構造的,而我……我是真的用壞的……所以我們兩個中間,我才是名副其實的那個電子產品剋星。
“……”我低下頭,想了想,我說,我過去一直擔憂,並不僅僅是擔心通緝,更是因為在殺死他們的時候,我感到愉悅,我無法欺騙自己,我沒有任何一丁點負擔或者罪惡,我喜歡……喜歡殺死他們的感覺,聽到他們的慘叫我覺得……好開心……”
那你如果聽到我慘叫也會開心嗎?梅爾皺起眉。

我立刻回答:那我會殺掉傷害你的人!
你看!梅爾又得意洋洋地說,所以你早都該明白了吧西佩,所有人成功殺死敵人都會開心的!你只是跟著錯誤的案例生活時間太久,這不怪你。

我怔在原地,梅爾沒有給我留太多的時間,因為他又低頭親了上來。
我們盡情地纏綿在一處,擁抱彼此,親吻對方,呼吸著充滿彼此味道的空氣,這讓我心神迷醉,我從未如此安心——
是啊,我確實曾為殺戮而感到快樂,我現在依然如此,那些圍攻我們的電子惡魔,在把他們變成殘渣時我暢快極了,可是我不會殺戮其他無辜的人,永遠也不會(哪怕是五星老頭,最多變成史萊姆就行了,噢,願善神保佑他,不知道他現在變回來沒有,再拖幾天,我估計他辦公桌上的公務會活埋他)。
我以前的擔憂根本是毫無必要,我只有那一個老師需要被地獄火消毒殺菌,我第一位老師就很好啊,我去他退休後開的甜點店,我還能吃到免費的糕點呢,我去看過他幾次,不過我每次去他都總想讓我穿上兔子玩偶服在他的店門口當吉祥物,嚇得我都快繞著他的店鋪走了。
我竟然被那麼蠢的問題困擾了這麼多年。
我怎麼可能會變成大魔頭呢,這個世界有梅爾,有茉莉,有安娜,只有腦子灌了史萊姆粘液,才會覺得生活無趣要做個被全世界通緝的大反派啊!
我用力抱住梅爾的脖子——他比我高了一點點,所以我們接吻的時候總需要他低一點頭,因為他吻得我太舒服,我覺得我沒什麼力氣踮腳,他撫摸我的脊背,那雙手在我背上來回游走,我感覺到一陣陣熱流在我身體深處醞釀……這樣遠遠不夠,我甚至貪婪地吮吸著梅爾口腔裡的味道,可我依然無法知足,我還想要得更多……
哇!

前面忽然傳來學徒們的驚叫。
我和梅爾嚇了一跳,急忙氣喘吁吁地分開,他舔舔嘴唇,看著他這個動作,我更加覺得呼吸困難,急忙整理好我的袍子……謝天謝地法師袍又寬又長,可以完美擋住我身上的變化。
只聽兩個學徒風風火火地跑回來,大呼小叫:
老師!我們幹掉一屋小兵,發現一屋子擠在一起的矮人俘虜,不過我們在角落裡的籠子裡發現這個!
老師!老師!快看這個小傢伙好可愛啊!我們兩個能不能把她帶回家養?我們會把她養好訓好,絕對不會吵你們!

你們發現了什麼寵物?
不過會被茉莉和安娜評價為可愛,別什麼黃金色史萊姆、新鮮產卵的粘稠黑寡婦……
……
我與梅爾沉默,茉莉高高舉著一個小小的生物,把她遞到我們面前。
那小東西有茉莉一半高,正乖巧而無辜地抬著頭看我,湖綠色的眼睛倒映著我與梅爾連,她看著我們,半點都沒有害怕,甚至伸出手,想試著拉一拉我的頭髮。
她的手腳上都有鐐銬,茉莉和安娜顯然還沒拆完,就急急忙忙把她抱過來了。
……天哪,茉莉,你們從哪抱出一隻差不多還不足十歲的小精靈???
……而且,你們從一堆大鬍子矮人裡,只救了一隻精靈是嗎?


63
梅爾一邊眉毛高高揚起,不確定地指著小精靈, 問:你們……養她?
茉莉和安娜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我們, 我險些以為她們手裡抱著的不是一個精靈,而是某種公主裙、洋娃娃或者遊戲碟片之類的東西, 我常在下班路過的一個玩具店門口看見小孩子對家長露出這樣的表情。
……
我們忍不住雙雙扶額,如果真是小裙子或者洋娃娃什麼的, 面對這樣的眼神,估計我和梅爾會毫不猶豫地買買買吧……但是你們自己還是個孩子, 居然大言不慚想要養另外一個孩子?你們真以為那是寵物, 每天餵飯洗澡梳毛就可以了?
我看茉莉一直舉著這個小精靈,她雙手架著小傢伙的腋下, 那姿勢和抱一隻貓咪還真沒什麼區別,而這個小精靈居然就乖乖放鬆給她抱……說實話,也和一隻被抱著貓沒什麼區別。
我急忙把她抱了過來,茉莉搖晃小精靈的模樣讓我覺得在她在炫耀一隻大號布娃娃——我知道她們充滿愛心,她們是真的想要承擔養育這個小精靈的責任,想歸想,但事實是,我並不認為兩個生活優渥的年輕小姑娘可以照顧好另一個小姑娘, 她們自己還是孩子呢,茉莉雖然在生理年齡上成年了, 但安娜則是怎麼看都沒成年,就算她是個被人類養大、心智早熟得和人類差不太多的精靈,她也還是一個二十歲不滿的黑暗精靈, 沒比她們抱著的小精靈大幾歲。
況且,這個小精靈也是被綁架的吧?我雖然是黑法師,但我早說過,我很不提倡隨手撿一個小孩強買強賣拎回家做學徒這種行為,所以我們應該把這個精靈送回精靈聖域。
我們去救人質,然後把他們送回各自家裡。我說。
茉莉和安娜露出失望的表情,看著我懷裡的小精靈,小精靈成功抓住我的頭髮,安安靜靜地呆在我懷裡,不哭也不叫,平靜地看著周圍。
你們在哪找到她的?梅爾問。
安娜垂頭喪氣地指了指前面。
你叫什麼名字?有多大了,記得自己為什麼會被抓來這兒嗎?我問那個小精靈。
我不確定這麼小的精靈會不會說人類通用語,所以我用了精靈通用語,但可能我的精靈通用語說得不太好,那個小精靈歪著頭,拉著我的頭髮,沒有任何回答。
梅爾依次用林地精靈語、古代精靈語和黑暗精靈語各自問了一遍,那個小精靈被他的聲音吸引,微微咧開小嘴,沖我們笑了一下。
區別于常見的地表精靈,她的皮膚上有一層淡淡的光輝,像是那種清晨剛亮起來的太陽光,一般來說精靈是不會發光的,大部分會發光的精靈,都是因為這個精靈兼職了聖騎士或者光明祭司一類會聖光的職業,少部分在我眼裡屬於失足精靈——他們從事影視娛樂行業,放著大好的自然法術以及敏捷天賦不管,跑去當演員,偶爾在身上灑滿亮晶晶的金粉,看起來也是發著光的。
不過沒法子,連精靈皇都不管,他說這是精靈的個精自由。確實沒人規定天賦好就必須從事這個職業,個人意志的確更為重要。
在精靈族的各個族群之中,只有數量最稀少的那一支聖樹精靈身上帶有自然光輝,他們血脈裡的自然力量最強,所以相應的,數量最少,離人類社會也會有點距離感,精靈族的皇族就是這種精靈——所以茉莉才總是對我說,連精靈皇這種行走的發光傳說都學會了在社交帳號發表情包,而我還堅持不讓助手攜帶通訊設備進入實驗室,顯得格外的不人道,思想的頑固程度比精靈還可怕。
……現在參考一下安娜,我確實比精靈還頑固,需要檢討。
在傳奇年代,人類依靠精靈會不會發光來區分這是個普通精靈,還是個高等精靈。
……那算是古代人類膚淺的看法,因為發光精靈自己不覺得自己高等,在精靈眼中生命都是珍貴的,他們主要負責守護和照顧精靈聖樹,所以他們的自稱才會是聖樹精靈。
不過可能是因為以訛傳訛胡亂稱呼的人類太多,而且現在媒體影響力那麼大,他們還總用錯誤詞彙來報導,久而久之精靈都懶得糾正了,所以按照人類的分類,我懷裡這只小精靈絕對是個高等精靈。
聖樹精靈並沒有自己的獨立語言,因為他們數量太少,他們一般說林地精靈語和通用精靈語。梅爾皺眉,捏了捏小精靈的耳朵,回去檢查一下吧,看看是不是受了傷聽不見之類的。
接著我們趕到那個房間,就發現了安娜和茉莉只救出一個精靈的原因——我們誤會了這兩個孩子,她們並不是在所有時候都那麼外貌協會。
——那一地的矮人正摟成一團,呼呼大睡,鼾聲此起彼伏,簡直像大合唱。
這種狀態下,兩個法師學徒確實沒辦法把他們全都抱走。
我頭疼地確認了一下,我們的確是在某個恐怖組織的基地裡,而不是陽光燦爛的度假海灘,這些矮人也確實是俘虜,他們的腳上還被電子腳銬穿著拴在一起呢!只是我從未見過神經如此大條的人質,要知道我們可是一路殺過來的,雖然沒費什麼勁兒……以前我從風物志上瞭解過,矮人這個種族多半神經很粗,灰山矮人更是…………
看著戳都戳不醒的人質們,我不得不檢查了一下他們的生命體征。
……他們確實只是睡著了。
這真是我見過的最荒謬的營救場面。
接下來我們發愁的就該是怎麼把這些睡死的矮人搬出去,因為我覺得,如果用漂浮術運出去,會不會顯得不太體面,可能是由於被囚禁的關係,這些矮人看起來衣衫不整,個別矮人的褲子破了,幸好他們的腿毛足夠的長,可是我不保證我讓他們飄起來之後,這些腿毛還能完美遮擋住關鍵部位。
這時只聽梅爾忽然平靜地說:有礦石,好大一塊礦石掉在地上,3s品級的絕品好礦。
我的我的!

矮人們從酣睡中驚醒,茫然四顧,一雙雙惺忪的睡眼從大鬍子裡睜開來,迷離地看著我們。
沒找到礦石,矮人們呆呆地仰頭望著我們,半晌後他們忽然回過神來,大呼小叫,其中不乏一些矮人指著梅爾尖叫:哇!我認得,您是邪影操控者
是聯邦派來救我們的吧!

我和梅爾一起打了個哆嗦,主要是因為那些矮人目光太熱烈,再者,被人指著鼻子當面稱呼這麼……這麼中二的稱號,確實非常考驗心理承受能力,我不由得想像了一下,萬一有人指著我,管我叫狂怒之焰,我恐怕會抖得比現在還厲害。
我忽然緊張起來——雷諾那裡有我戰鬥的視頻!
不行,我得讓他刪了,我……我不想走在大街上,然後忽然有人撲過來親吻我的袍子,然後大聲地管我叫偉大的狂怒之焰!那個稱呼會尷尬死的!
啊,你們救走了洛柯西薇南!他們嘰嘰喳喳,歡呼雀躍。
……
這個聽起來怪怪的一串音節,就是這個小精靈的名字?那聽著可不太精靈……
我嘗試著這麼稱呼她,小精靈轉過頭,安安靜靜地看著我。
領頭的一個灰山矮人搓著手掌,興高采烈地告訴我們:這個小姑娘好像不怎麼會說話,我們被關在這裡時她就已經在了,我們問她什麼她也不說話,有一天我在複習工程學考試題的時候,看到柯西積分公式和留數定理,發現她正在一邊看得認真,我們就管她叫洛科西薇南啦!
……
我看到矮人人質得意地炫耀他們放在鬍子裡偷偷攜帶躲過檢查的……《高級工程師資格考試複習題》,不知道該不該為這群熱愛學習的矮人們鼓掌歡呼。

但是……被抓起來,就不能專心思考一下怎麼脫困,而不是忙著複習考試?
“……考不過要被扣工資的。那些矮人委屈地說。
好吧……看來我誤會了,你們也和我的助手差不多,都是因為會扣工資才努力學習的!
洛柯西薇南?梅爾拉著小精靈的小手,雖然不是地道的精靈語,但聽起來很像花朵的蕊,如果你不記得精靈族的名字,我暫時叫你蕊朵可以嗎?
小精靈不言不語,看著梅爾,梅爾柔聲重複:蕊朵?
她笑了一下。
……老師,好不公平!安娜忽然說,為什麼您給我取名就叫安娜這種人類女孩中一抓一大把的名字啊!
梅爾回頭瞪她:那是你自己選的名字,怎麼能怪到我身上?
安娜憤憤不平地撇撇嘴,哼了一聲,然後悄悄跟我說:菲爾德老師,您知道嗎,我的老師潛入半獸人營地救我的時候,使用了變形術,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可愛又柔弱的女生,還假裝被半獸人抓住,哭得梨花帶雨的,然後我的老師告訴我,她叫做安娜哦……”
安娜!梅爾厲聲呵斥,但我注意到,梅爾的整個臉紅了起來。

變成女生的梅爾,柔弱又可愛地哭鼻子……我忽然覺得,那應該好看得不得了。
梅爾的臉更紅了,他轉頭問我:你想什麼呢!
沒有沒有。我急忙搖頭,那雙亮藍的眼睛眯起來,看得我無端地回憶起一陣腰酸腿軟……可是看著梅爾眼角都飄起了紅色,我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這下梅爾跺起腳來了——
這忘恩負義的黑皮精靈,早知道就讓你在半獸人的鍋裡當晚餐算了,我費盡力氣想辦法營救你,結果被你事後拿來當笑話!
哇!安娜躲在我身後,誇張地大叫,老師吵架殃及學生哦!
……

我摸著梅爾的頭髮,防止他突然變成電子人的友軍,把自家學徒炸上天,梅爾飛快地看了我一眼,忽然臉更紅了起來。
他悄悄說:西佩,我們下次試試……變成女性?
……
我們不是說好,下次換我主動?我回看他,梅爾哦了一聲,充滿期待地笑了笑,然後提議:

那就下下次?
……梅爾穿裙子一定很好看,以安娜挑剔的眼光來看,梅爾變身的女性一定非常有魅力,不然她這個眼光獨到的黑暗精靈怎麼會仰慕梅爾,甚至還使用梅爾的假名字呢?所以我果斷地點頭答應下來。梅爾也滿意地點點頭,算是放安娜一馬。
忽然我感覺到細小的波動,我皺起眉,仔細感知了一下,似乎是我的老師那邊傳來的波動,但我沒辦法判斷具體發生了什麼……看來以後我需要多多練習使用老師才行,這就是法術生疏的下場,當我離開老師太遠的時候,他就只會機械地執行命令,一點都不靈活,也沒法正確給我在第一時間提供情報。
梅爾問了問情況,安慰我:放心吧,雷諾議長……就算有敵人,誰會對他有企圖啊!
……我歎了口氣,梅爾,你不要夾帶這麼強烈的個人感情色彩啊,雷諾到底還是個議長,並不只有毛好擼這一個長處,所以我才會留下老師保護他啊。
……我們處理完這些矮人,回去找他吧。梅爾不太情願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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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們說話說得旁若無人, 那些矮人等了好半天, 終於鼓起勇氣,頗為諂媚地說:“‘邪影操控者大人(他說這個稱呼的時候我看見梅爾明顯抖了一下),我們有情報要告訴您!我們都是被綁架來的工程師, 有幾個還是機甲設計師,我們被迫在這裡設計了許多新式武器,只是圖紙都被收走了……不過我們偷看過他們把圖紙拿到哪邊, 還有,半夜我們還會聽到兵工廠流水線的聲音!作為一流工程師, 這種聲音絕對不會聽錯!
新式武器?
忽略矮人拍著胸脯的自我吹噓,我和梅爾對這個新式武器的情況很重視,因為我們來這裡不只是要來救兩個姑娘的, 我們還得順手調查一下基地在搞什麼陰謀,如果有陰謀,再順路拆了……可惜路斯恩他們沒有跟過來,不然他們就能判斷出那些新式武器究竟是什麼用途了。
不過不看用途也無所謂,新型武器總不可能一開火, 炮口冒出粉紅色小愛心, 背景音樂還是讚美愛與正義吧?
即使是在傳奇年代, 會使用特殊能力、擁有職階的人也仍然是少數,絕大多數國家的軍隊依然要依靠普通人, 所以武器裝備的提高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戰鬥力的增強,矮人在機械科技方面有著卓越天賦,即使他們不能使用魔法, 但不少矮人卻能夠學會魔法理論,從而指導魔導工程師的研究。
那這個小可愛呢?茉莉忽然敏感地問,你們是工程師,總不會她也是吧?
我和我懷裡的小精靈面面相覷,小精靈伸出胳膊,小手勾著我的脖子,歪著頭靠在我的臉上,她肉肉的耳朵尖蹭在我的脖子上,可能被我的頭髮弄癢了,一直在抖動,並且她張張嘴巴,發出今天的第一個音節:~~~~”
矮人撓撓頭:我們也不知道,因為她經常會被單獨帶走,而且今天還是碰巧和我們關在一起的,正常情況下她應該單獨關著。
剛剛被命名為蕊朵的小精靈還趴在我的肩膀上,一副昏昏欲睡的小模樣,我看這樣的小傢伙也是問不出什麼有用情況的——我們恐怕需要暫時帶著她,等到結束之後,再送她回精靈聖域了。
走吧,先去看看你們的武器。梅爾說。
在矮人的帶領下我們很快進入一個更大的、研究室一樣的空房間,這裡的人恐怕因為知道我們的襲擊而提前跑掉了,他們走得匆忙,連牆上的電視都沒關,所以我們在這裡著手搜查,準備看能不能找到些他們沒來得及帶走的材料。
我們到底還是耽擱了,也可能是這種幹壞事的組織都很懂得留後路,我們繼續深入基地,就沒有再發現成規模的抵抗了,但也一個高級點的負責人都抓不到,除了殘留的炮灰電子人之外,我們都沒有收穫什麼有用價值,這間實驗室裡也一樣,我們在翻找好半天後,茉莉和安娜齊齊地拍腦門,大聲歎氣。
怎麼?我和梅爾直起身子,放下手裡的廢紙。
老師!安娜瞪著我們,一雙眼睛都快紅出血來了,還不是因為您二位的不良影響,搞得我們也跟著穿越了,這年頭,誰還會把重要資料用手寫啊,當然是存在智慧電腦裡,逃跑的時候往移動硬碟拷貝一下,直接揣在兜裡拍拍屁股就閃人啦!
梅爾面無表情地從空間戒指裡掏出他厚重的法術筆記。
安娜立刻改口:當然啦,法師的珍貴手稿當然除外……”
梅爾這才收起足以嚇得黑袍開口叫他老師的黑臉。
忽然間,電視信號閃了一會兒的雪花,原本正在播放的肥皂劇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帶著金屬面具、說話甕聲甕氣的傢伙。
正在收看新聞的各位觀眾,大家好。這個人一出場,就拿腔作調地用奇怪口音說,請允許我為大家介紹一個人——”
我們不明所以地被吸引了注意力,但這肯定不是什麼正常電視節目,播音員就算不做到每個字都吐字十分標準,也至少不能帶著這麼怪異的口音,他聽上去就像一隻試圖學習精靈語的地精,一張嘴舌頭都打成了蝴蝶結。
接著,螢幕中他向旁邊挪動了一下腳步,然後——
我們驚訝起來,因為我看到電視裡出現了雷諾的臉……儘管那個可憐的男人被五花大綁,還戴著眼罩和口枷,但我們畢竟很熟悉了,我看見那個鼻子我也能認得那是雷諾啊!
我立刻感知我的老師——我發現對方恐怕使用了某些遮罩裝置——除了傳統的禁魔符文、封魔陣這類的法術類禁魔手段,一些魔導科技產物也能達到區域性遮罩效果,儘管那些設備多半和我在監獄裡見過的差不多無用,但現在是勝在了距離遠,所以魔導遮罩儀器的效用超過了我對我老師的遠程控制。
……這讓我對我的老師更加不滿,看來我確實需要加強練習使用老師了,雷諾居然就這麼在我老師手邊被人綁架走,一轉眼就架到電視上直播去了?這是專業綁架公司嗎?
而且我回家真的得拆掉我的老師,好好檢查一下是不是哪塊骨頭卡頓了,就算我不在身邊,也不該這麼容易被人搶走雷諾啊,活著的時候明明沒這麼弱。
奧斯蘭特聯邦魔法議會的議長大人——雷諾斯柯特閣下!那個明顯是恐怖分子的傢伙看起來很有成為高調大魔王的志向,他正以一種舞臺劇般的詭異腔調對著鏡頭說道,來吧,議長大人,跟大家打個招呼?
鏡頭裡雷諾的雙手被皮帶吊在頭頂,綁在一個鐵架子上,身上也捆得很結實,好像還戴了某種電子項圈……我猜應該是禁魔用的,不過那真是多此一舉。隨著鏡頭的推進,我們還看到他被那個口枷塞住的嘴巴流出一行可憐的唾液。那個高調壞蛋把鏡頭對準他,他正憤怒地扭動身體,發出嗚嗚的聲音,以我對雷諾的瞭解來看,他現在應該氣得快要爆炸了。
因為直播信號裡的光線全部集中在雷諾身上,所以隔著螢幕我們根本判斷不了雷諾被綁到了什麼地方。
鏡頭把雷諾的每一個細微掙扎都拍攝得一清二楚,而綁匪似乎相當謹慎,帶著金屬面具不說,頭髮都沒有露出半根,我們甚至看不出來他有沒有頭髮,聯手上也套著皮手套,捏雷諾下巴的時候被蹭了一手的亮晶晶。因為手套很厚,所以即使是我也不太好判斷這是男的還是女的。
我們看著電視螢幕,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安靜。
只有茉莉和安娜發出夢遊般的飄忽聲音:……”
那名歹徒用一把魔導手槍指著雷諾的大腿,說:作為現代政體的聯邦,魔法議會到底是什麼樣尷尬的存在?憑什麼要一群變戲法的,來干涉我們這些不變戲法的正常人如何生活?你說呢,雷諾議長?您在臺上高高在上炫耀您的戲法時,有沒有想像過有一天會被魔導槍指著鼻子?
雷諾:嗚嗚嗚——”
這就是來自科技的曙光!我們這些飽受魔法摧殘的普通人,今天要站出來,讓全世界都聽得到我們的呐喊!我們不想再每天聽到一個變戲法的傢伙在臺上高談闊論!他說著,啪地一槍打在雷諾的大腿上,我看到雷諾的身體劇烈抖動起來,鐵鍊和皮帶被他拉扯得乒乒作響。

血浸濕他的褲子,我還看到雷諾蒼白的額頭上流下冷汗。
——這讓我感到憤怒異常!這股怒火有著多方面原因,以至於我一時半刻整理不清,只能勉強壓制我意識中蠢蠢欲動的亡靈,在離開地堡之後……甚至在還在地堡之中,我可能都鮮少會有這樣強烈的生氣狀態。
梅爾的手環過我的腰,另一手則握住我的右手,因為他是站在我左邊的,而我左手還抱著一隻小精靈,梅爾這麼一抱,蕊朵好像在迷糊的睡意中咕噥了一聲,然後扭頭蹭了蹭我,又鬆開我的頭髮,改成抓著梅爾的頭髮,繼續睡了。
他看著我,我也回看了他,在他的目光中,我慢慢感受到一種鎮定的撫慰,我深吸兩口氣,慢慢吐掉,感覺意識中強烈的殺人欲望沒有那麼躁動了,我有些不安地往梅爾身上靠了靠,他親吻了我的耳垂。
我也有疏忽。梅爾忽然說,畢竟一開始我還肯定地和你說,不會有人打雷諾的主意呢。
我沒有說話……所以梅爾又一次輕輕用嘴唇觸碰了我的額頭,他吻得半點旖旎情緒都不帶,純粹是在安撫我的情緒,可惜……我感覺臉上燒了一下,好像誰真的拿大火球給我敷了臉。
以為全世界都是白癡嗎?茉莉忽然說,曙光聯盟又不是傻逼聯盟,搞這種中二病臺詞全世界直播,卻又不敢露臉,誰都知道不可能真是曙光聯盟啦,肯定是協力廠商組織嫁禍,要不然他們的智商怕是和地精一樣了吧!
我驚奇地看著茉莉……
連茉莉都覺得這個臺詞受不了……
那之後信號就斷掉了,我不能判斷是這些歹徒自己斷掉了信號,還是電視臺及時搶救,重新切回正常信號。肥皂劇重新在螢幕上乾巴巴地演著,不過我們並沒有心思看這個,我認為雷諾應該一時半會死不了,那一刀沒往要害紮,很明顯的。
所以,歹徒應該還會拿雷諾搞點什麼後續小動作,暫時不用太擔心捅壞,也不需要思考安排雷諾打掃哪一層法師塔的問題。
但我對這件事的反應比我預料得要大,雷諾被一刀戳個洞的畫面瞬間激怒了我,直到現在我才勉強被梅爾安撫,如果說最開始我惱火於自己的考慮不周,那麼現在可能……我比我想像得要更在意雷諾一點。
這沒什麼不好承認的,我們在一起那麼長時間,如果一轉頭我就能看著雷諾在我面前大卸八塊不為所動,那我就該喊梅爾來一把地獄火燒乾淨我,省得哪天變成高調冷酷大魔王了。
我為雷諾的處境感到擔憂和焦慮,畢竟他的法術那麼菜,那麼禁不住折騰,而且綁架他的綁匪下手可比綁架學徒們時狠辣得多,或許因為這一次的行為是出於示威考慮,畢竟在公共媒體上折磨聯邦的魔法議會議長,怎麼想會帶來許多我一個單純法師想不到的效果。
以及,我也很不理解,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總有人要重蹈覆轍呢?在漫長而令人絕望的無光歲月,騎士和法師的傳承一度沒落,神殿聖殿幾近崩塌,過度膨脹的科技也讓人們的生活變得混亂而無序,經常有壓力過大的童工過勞死在工廠的流水線旁,人類最終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脫離那段黑暗啊……直到一切重新回歸平衡,古老的魔法與現代的科技重新交融,而總有一些狂熱分子,就是不肯吸取教訓。
平靜地生活在陽光下,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卻總是有人不知滿足。
所以種種情緒糾纏在一起,讓我變得有點過於激動。
西佩。梅爾握緊我的手,別擔心,我們把他搶回來就行了。
我在沉思中回神,下意識地側頭看了看梅爾,看著他堅決的表情,忽然念頭一動,覺得有點想逗逗他,於是我故意說:那可是雷諾,梅爾,你真的願意幫我救他?
我剛說一句,梅爾的臉就垮了,半點也經不起逗,他的臉再次黑得可以給黑袍當老師,並且憤憤地說:那麼菜的法師也能做議長……不過——”
他轉頭又恢復笑意,甚至眉眼之間有些許自得:西佩,有我跟著,你怎麼可能放著我不要,又被雷諾騙跑?
他說得我忍不住笑了出來,於是我只好偏過頭,小心避開睡著的蕊朵,親了親梅爾的嘴角。
但此刻,我好像什麼其他話都說不出來。
不論怎麼樣,都有梅爾願意站在我身邊,不管什麼難題他都願意和我一起解決,而且我想,這世界上估計不會有我們兩個聯手還殺不掉的敵人了,那我還有什麼不滿的呢?
梅爾,我好愛你。我最後就只能這樣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  嘖,綁匪好不容易幫可憐的雷諾脫離苦海,他的前男友和白月光決定把他搶回來繼續虐……哈哈哈,不過說回來,西西這種超級溫柔還不自知的脾氣,他對雷諾依然是不討厭的啦,甚至還留存著以前的親切感的,雖然不再可能是愛情,但我覺得雷諾雖然渣點,但又遠遠沒渣到需要反目成仇的地步,所以雷諾別怕,西西和梅爾會去救你的啦!額……他倆親親完,立刻就去……
【雷諾:別,還是別了吧,我這樣挺好……雷諾啊,放棄抵抗吧,你連做個渣男都不夠格成為反派角色,你已經徹底淪為本文吉祥物了……【雷諾表示抗議,一個擁有地堡的男人都沒資格做反派,早早被幹掉做成手辦只能在回憶殺出場,他一個菜雞法師當不了反派多正常。】【順說,以前有人猜對了,我想給雷諾配的cp就是——嘿嘿!】
……今天還在群裡談起一個話題,就是魔法的文,千萬不要用科學的眼光看,比如,認真嚴肅地提問,茉莉和安娜,有沒有按時來大姨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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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爾的眼神輕微地閃了閃, 緊接著我就沒有辦法再注意他的眼神了, 因為他一把抓住小精靈蕊朵的領子, 把她拎起來塞進了旁邊安娜的懷裡,兩個精靈露出一模一樣的發蒙表情, 然後我的懷抱中就變成了梅爾……
緊接著梅爾低下頭吻我, 動作行雲流水和他的施法姿勢一樣流暢,以至於我都準備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練過了。
……
……
好棒……
……
最喜歡和梅爾接吻了……

我主動抱住梅爾的肩膀, 反正在場的不是自家人就是無關緊要的矮人,我們也算辛苦了那麼久,休息不了一小會兒, 又得繼續去救人……所以當然趕快抓緊這短暫空檔……
嘩啦啦——
我和梅爾驚了一下,立刻分開, 兩個絕對守護分別落在我們和學徒們周圍, 不過緊接著,響起一大片詭異的抽氣聲……
我們下意識地一起抬手擦嘴, 不過我們這個動作似乎引起了更大的驚呼, 以及……哪裡藏著人在拍照?
我下意識地調動魔力, 連咒語都沒有念, 遠遠地傳來幾聲乒乒乓乓的小型爆炸,以及幾聲尖叫——就算是照相機, 搞爆時的手感也和手機沒差太多,而且我現在很有經驗,絕對不會炸傷相機的主人。
我們看到這個基地的建築物在我們眼前被開了個天窗,天窗外面露出一排排槍口, 不過槍口旁邊更奪目的是一大堆驚慌失措的臉,而這一大堆異彩紛呈的臉當中,出現了兩個並不和諧的女性面孔……
——
我仿佛看到了一個大號茉莉和一個人類版本的白皮安娜正在竊竊私語。

……她們的眼神看得我莫名發冷。
安吉拉女士又背上了她的烏鴉機甲,之前我們還擔心過她是不是遭遇危險,機甲損壞了,現在看……唔,好像有點細微差別?這回的機甲看上去帶點金屬紅,或許烏鴉女士有很多套烏鴉機甲也不一定。
而她旁邊那個正在努力向下張望的女士,我雖然不認得臉,但我猜得到——魔導兵團的機甲兵團長,瑪莎阿萊西婭女士,因為這位女士正穿著一身貼身的紅色作戰服,和那次見過的火紅機甲是一樣的款式,應該是成套出品的。
只有她們見我們抬起頭,居然整齊劃一地露出失望的表情……
接著,兩位女士身手敏捷地跳了下來,安吉拉一落地,立刻對阿萊西婭女士說:就是他們!這就是邪影操控者狂怒之焰
——
於是我和梅爾齊齊打了個寒顫。

安吉拉女士對我們解釋:因為魔導傳送器在你們進入後就毀壞了,我們擔心這裡還有什麼不好處理的敵人,就緊急聯絡了邊防駐軍兵團,同時洛倫祭司聯絡了光明聖殿,因為涉及到平民傷亡,光明聖殿派出一隊祭司,他們雖然遠在都城,但祭司團會使用傳送法術,有洛倫祭司在這邊定位,這位魔導兵團的阿萊西婭就跟著一起傳送了過來,擔任魔導兵團的總指揮官。
阿萊西婭女士露出爽朗的笑容,對我伸出手:我以前見過你,你是研究院的法師!哈,真不知道道格會不會尿褲子……”
她說著,非常俏皮地沖我眨著單邊眼睛,還用力握著我的手,武者的手勁一般都比較大一些,但還好,阿萊西婭女士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疏忽,急忙對我道歉。
但是,我不記得我見過您。我坦誠地說,如果我見過您這樣優秀的魔武雙修女戰士,大概會忍不住想和您切磋才對。
阿萊西婭詭異地勾起嘴角,說:哦,那都是兩年前了,那時候你和……咳,你和雷諾議長的戀情還沒公佈,我以為雷諾單身,追過他。
……
他把我拒絕了,然後他就公開了戀情啦,然後自然就沒有然後了……”阿萊西婭攤了攤手,不過來的路上安吉拉和我講了你們的事,我只能說,分得漂亮!她說這話的時候,還對我比劃了兩個大拇指。

說著,阿萊西婭笑嘻嘻地看著我和梅爾,從口袋裡摸出一個造型別致的手鏈:這是個魔導手鏈,我自己設計的,但比較遺憾只有一個而不是一對兒……它不僅僅有增強法術效果的鑲嵌魔石,還戴了一個微型掃描器,可以監控佩戴者的精神力和身體狀況,雖然對二位大法師來說等於雞肋,但就算我一點心意。
這可把我和梅爾驚到了,第一次見面就送這麼獨特的禮物——
哦,沒什麼,誰讓我是你們的粉絲呢!我這是在跟偶像搞好關係啊,等你們結婚的時候,一定要找我當伴郎啊!我手底下的兵也都訓得不錯,到時候我給你們組織個儀仗隊,絕對都能碾壓那些排場誇張的皇室婚禮!

阿萊西婭說著,不由分說地抓起我的手,把那個手鏈戴在我的手腕上,我還沒來得及說話,誰知一旁的梅爾已經點頭答道:
謝謝!我們一定會通知你的。一邊說著,梅爾居然還摸出筆記本,你把你的通訊號碼啊、社交帳號告訴我,我回去學學怎麼用,然後聯繫你!
好好好!阿萊西婭說著,急忙抓過筆,自己開始寫,哦,我還認得聖光城最好的婚禮策劃師,我到時候領他去給你們設計設計,你們雖然是法師,但是可以融入一點最近流行的……”
……

……話題是不是跳躍得有點快?我看著興高采烈展開討論的阿萊西婭和梅爾,只得歎了口氣。
此刻我聽到上方傳來一聲鏗鏘有力的命令:“……按照分組,拉網搜查整個基地!
——
那是路斯恩的聲音,聽到這裡我算松了口氣,看來路斯恩真是位敬業認真的好騎士、好團長,不管發生多麼複雜難料的情況,也不管隊友是不是在開小差,他都可以鎮定自若,有條不紊地指揮,有這樣一位優秀戰士負責守衛聯邦都城,這是聯邦的幸事啊。

我這麼想著,安吉拉忽然湊到我身邊來,悄悄把我拉到一邊,問我:有個私密問題我想問你,關於雷諾的,希望你別介意……”
她說著,看了看周圍,因為安娜和茉莉好奇的眼神一直在往這邊飄,她遲疑了一下,我乾脆設了個隔絕聲音的屏障,這樣她才問道:雷諾上床的時候表現得怎麼樣?
我目瞪口呆……而安吉拉女士嚴肅的態度讓我產生了某種質疑……雷諾在床笫之間的能力,與眼下的情況有什麼關係嗎?
但她的表情實在很認真,所以我只好回答:……中規中矩。
安吉拉搖搖頭,這可不是什麼好的評價,尺寸怎麼樣?
……
我張口結舌好半天,感覺自己很像在學院裡那些上課被老師點名、結果半個字都回答不出來的同學。
在安吉拉期待的目光中,我結結巴巴地回答:大概……正常人……尺寸吧……”
安吉拉露出嫌棄的表情,揮揮手:算了,不問了,你都記不住,那說明毫無亮點。
別這樣……雷諾……還是有亮點的啊……我當然指的是他在政治和事業上的亮點。
緊接著,安吉拉女士露出……露出她手撕電子人之前的興奮目光,手指摩擦著下頜,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不過,也沒關係了,反正雷諾被綁起來掙扎的模樣還真是耐看啊!
……

我現在受到的衝擊,讓我仿佛覺得我的老師復活了,並且對我扔了一百三十個詛咒。
……
幸好私密話題到此為止,因為聯邦魔導兵團的成員正在順著被炸開的建築物缺口進入內部,與此同時,我看到了一馬當先的路斯恩,他們在落地的同時還各自保護著一名白衣祭司——光明聖殿居然派出了駐守中央正殿的高階祭司團。
一名士兵背著全副武裝的魔導儀器,我不認得,但從他說的話判斷,是某種偵測設備,他說:監測到大量生命信號,分散在下層各個房間內部,初步判斷應該都是被綁架來的受害者,數量將近五十人。
分頭搜救!路斯恩非常有氣勢地命令。

最後還有一批矮人戰士從外面降落,他們背著噴氣背包,我們救出來的矮人一看見同胞,立刻嚎啕大哭地撲了過去。
看起來,我們在這個基地的任務也可以圓滿結束了,接下來就是要……
我看了看臉上帶著詭異笑容的安吉拉女士,忽然一點怒氣都沒有了……我甚至覺得,我把雷諾救回來,不會把他從一個火坑推進另一個火坑裡吧?
好在話說回來,安吉拉女士也是位品格高尚的德魯伊……雖然愛好奇特,但……如果雷諾真的不願意,這位德魯伊悼亡人大概……不會來硬的吧?一位能夠在感知到自然界宏大的毀滅之力後,依然堅守心性,不被枯萎與凋零動搖心智的德魯伊悼亡人,她的意志應當非常強大而正直才對。
我思索了片刻,我想到,德魯伊不論哪種分支,都不懂魅惑術這類的法術,只有北地的女巫或者一些血脈奇異的術士可以掌握這類法術,所以我算是稍稍放下心,而且安吉拉女士還是聯邦的監獄長,德高望重,應該不會知法犯法,犯下某種強迫別人和她上床的罪行。
這時,路斯恩向我們走來,於是我收回亂飄的思緒,看向他。
他仍舊規規矩矩對我們行禮,如果不是充分瞭解騎士這種生物,絕對會以為路斯恩很難相處,怎麼一起經歷過惡戰還這麼生疏,不過根據我的經驗,騎士……就算是他和愛人去開房,在上床之前估計都會行個禮,端端正正地跟自己愛人說:請您上床脫衣服,謝謝。
只見他端著那張正氣凜然可以印成騎士學院招生海報的臉,對我們說道:這邊有我們接管就可以了,聯邦中央已經得知了雷諾議長被綁架的情況,但現在細節不明,所以二位大法師的任務結束了,可以帶學徒回家了。
你們不去救雷諾嗎?我問。

當然會救,只是恐怖組織切入公共電視信號進行直播,我們還未查明他們的真實意圖,如果貿然展開行動,可能會讓情況更糟。路斯恩回答,接著,他愣了愣,問,二位是願意參加營救行動嗎?
我和梅爾都點點頭,路斯恩頓時喜形於色,急忙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這讓他身上那種騎士們代代傳承的呆板氣質消退了不少。
他和電話那邊說了半天之後,對我們說:上面正在積極應對,需要些時間,況且我們已經接連戰鬥了很久,尤其是在我們分散之後……所以我想,不如你們先去城裡休息休息?一有情況我會立刻通知你們。
我和梅爾想了想,答應下來,路斯恩領著我們,在兵團戰士掩護下走出了基地建築——為了躲避一起來的記者。之後我們才發現這個基地和我們進入的礦坑已經有了些距離,處在一個空曠的山谷野外,我們從植物上大致判斷了一下位置,我們可能比之前的矮人領地更往東一些,快要到聖龍帝國境內了。
路斯恩充滿歉意地說:因為人手不足,不能開車送你們。
這到沒關係,因為我們飛得比車快多了。
他從魔導手環裡掏出了兩台手機,遞給我們:這算是新星之盾配發的專用手機,除了正常手機功能,還能在新星之盾成員和魔導兵團指揮官之間免費通話,信號非常穩定,只要不再遇到礦坑裡的遮罩干擾,就絕對找得到,我已經充滿電開過機,登記過我們各自的電話號碼了,請二位收下!
我們拿過手機,路斯恩又掏出一份手寫配圖的說明書……一看就是騎士先生自己畫的,真是相當體貼了。
之前還沒有注意,現在放鬆了下來,頓時感覺很疲勞了,倒不是身體上多麼累,而是心情需要放鬆放鬆,所以路斯恩離開後,梅爾興沖沖地和我說:
走吧,我們去找個旅店,然後試試我們計畫好的事!
……好主意!我點了點頭,梅爾立刻在他的新手機上研究起了地圖定位……唔,這手機功能確實不錯,而且梅爾好厲害,看了兩眼說明書就擺弄得似模似樣了,他打開一個手機軟體,開始搜索附近有沒有評價高的旅店。
我不由得微笑,想想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真的好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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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們立刻趕在記者察覺到我們之前, 開了隱身術準備走, 梅爾一邊走一邊說:手機還確實有用, 你看,這裡面還有地圖!因為我們現在在聖龍境內, 地圖上還專門標注了龍巢位置!
龍巢啊, 我不由得多看兩眼,這在傳奇年代早期, 是多少雇傭兵挖空心思都想洗劫的寶庫啊!且不說巨龍藏在巢穴的龍蛋,就憑龍族對財寶的熱愛,哪個龍巢裡不是金燦燦的!不過, 現在就不好說了,因為我記得前幾年有記者去採訪龍族一位語者, 他那個巢穴……
……
塞滿了廉價劣質螢光棒, 可能是從哪場演唱會會場撿來的……基本上就是那個時候大家才意識到,龍族真的不是貪財, 守財奴的名號頂了幾千年都是被冤枉了, 實際上他們喜歡的只是亮閃閃的東西而已。

——畢竟古代沒有螢光棒, 亮閃閃的東西除了黃金珠寶、會發光的法師和騎士, 就只有把自己打扮成移動珠寶架的各國公主,所以在各種傳說故事裡, 才會留下諸如此類的情節:惡龍和他的邪惡法師從天而降摧毀了一座城;惡龍和他墮入邪道的騎士從天而降摧毀了一座城;惡龍自己從天而降搶走了城裡的公主並摧毀了一座城……
接受採訪的那位龍族大叫冤枉——“誰讓過去的人類建築物都是豆腐渣工程啊!他這麼說著,還氣得噴了一口火,不巧燒掉了記者的鏡頭。
那個地圖上除了正常地圖的地名、交通線什麼的,還有一些會動的迷你卡通小龍圖案, 點一點,旁邊還會出現介紹,比如離我們最近的一個藍色小龍圖案點開後寫著——
巢穴所屬:藍龍寒冰家族,此家族小肚雞腸、睚眥必報、龜毛臭屁、破事特多,人龍皆知!沒事千萬別過來,變成冰雕帝國概不負責解凍——聖龍帝國外事處宣。
……
看著這行字,我和梅爾都不禁為聖龍帝國捏把汗。

——把那麼多體型龐大卻愛四處惹禍的巨龍管理得服服帖帖、國際社會交口稱讚,這個帝國還是很有本事的啊,最起碼,到現代社會之後,我從未在新聞上聽說過哪位巨龍不受控制搶劫了珠寶店什麼的。
在我們研究地圖的時候,跟在背後的兩個學徒正在我們背後你爭我奪,試圖搶蕊朵……看她們搶得起勁,甚至大有反目成仇的氣勢……
你們兩個不要胡鬧!梅爾呵斥道。

茉莉和安娜匆忙把她們揉捏蕊朵臉蛋的手收回去,小精靈捂著臉,左看看右看看,忽然伸出兩隻小手,一邊一個,捏著安娜和茉莉的臉扭來扭去,表情還特別無辜地看著我。
……小傢伙很有脾氣啊!
小精靈並沒有捏疼她們,反而讓兩個姑娘眼睛放光,一臉幸福……這之前她正被安娜抱著,茉莉試圖把她從懷裡搶出來,我嚴重懷疑,就算是把她們兩個關在一起餓三天,丟給她們一個三明治,她們都能夠拼著自己不顧而讓對方吃,但一個小精靈在懷裡居然差點破壞她們的友誼,看起來也是新奇極了。
眼看三個女孩打成一團,我和梅爾的新奇也就過去了,頭疼地站在旁邊,而且我們現在的訓斥半點作用都起不了。
不過只過了一小會兒,兩個學徒重新達成一致,開始輪流抱蕊朵,被兩個學徒抱來抱去的小傢伙一副無可奈何的小表情,嘟著嘴巴,小手支著臉頰,充滿關愛地看著胡鬧的兩個大姐姐,我和梅爾都忍不住走過去捏捏她的小臉蛋。
好了,別鬧了,我們去最近的城市。梅爾說著,在小蕊朵的臉蛋上流連忘返,聖龍帝國允許低空自由飛行,所以我們可以快點到達了!
他顯得興致很高,並且用一種期盼的眼神來來回回地看著我,我幾乎懷疑梅爾修煉了什麼新法術,可以用眼神脫人衣服。
不要這麼急吧……”我覺得我也很無奈,拉著梅爾的手,他們調查也要些時間,我們先吃點飯,再找個住……額,好吧,先找住的地方,直接讓茉莉給我們點外賣好了。
梅爾的眼睛亮晶晶的,一點都不比剛才學徒們搶小精靈時的興奮程度低……
我忍不住笑了笑,改捏梅爾的臉:走吧,你再看下去,我都要懷疑自己變成了什麼寫著珍稀古咒語的古書了。
梅爾則抱住我,回答:古咒語那麼多,錯過一個總還有,西佩只有一個啊!
學徒們跟著後面,我一回頭,發現了三雙閃亮的大眼睛,茉莉還好,因為她今天的美瞳是黑色(說實話我還真不知道茉莉原本的瞳色和發色),而安娜和蕊朵……她們兩個抱在一起看起來像白色蛋糕坯子外頭裹著黑巧克力,而眼睛湊在一起則很像……交通信號燈。
尤其是一紅一綠還都那麼亮……
發現我在看,安娜立刻開口轉移話題:哇,老師,我們沒有護照啊!怎麼去聖龍,這是郊外也就算了,進城能進嗎?
梅爾抬手拍了她的後腦一下:你老師本人就是護照!
——對啊!梅爾可是龍族認可的自然之光來著,這個比起邪影操控者這類廣受嫖文作者熱愛的綽號來說,實在低調得可以,所以我竟然給忘記了。
說起來我還有點好奇,根據我以前知道的資訊,自然之光這個稱號其實是最不得了的,想想看,一座沉寂幾千年的活火山趕在新生藍龍即將出生時噴發,而梅爾居然能夠集合藍龍們的嚴寒魔力,施展三天三夜的暴風雪,以保護藍龍幼崽不會被炙烤而死……這個……
……等等,我忽然神色一變,這個專注施法的時長……
我從前把這當做一位陌生傳奇大法師的傳奇事蹟,所以心裡只有讚歎,不過……我現在和梅爾已經是戀人關係了啊,梅爾什麼精神力狀態我是清楚的,難道藍龍們有什麼不傳秘法,可以延長法師的精神專注時長?
——因為我也做不到連續三天不眠不休地持續吟唱暴風雪啊!畫符文的話就沒法從藍龍們身上借力了,所以必然是法師本人持續吟唱——
聽完我的疑惑,梅爾一臉無奈,卻又忍不住想笑,他說:啊,那件事啊……是正巧龍皇在藍龍族那邊度假,盛夏時節,她偏偏想滑雪,就帶著一群藍龍胡鬧,你也知道,龍族施展的魔法都是血脈裡自帶的力量,很多龍族施法就胡亂噴口水,跟本不會控制,再加上有龍皇領著他們胡鬧,所以就搞成了特大雪災……”
……我覺得我不如保持原本對聖龍帝國的美好印象。
然後龍後急忙給我打電話,噢,那時候我還沒拆掉手機……她拜託我一定要幫忙掩蓋龍皇的醜聞,所以我就趕過去幫忙破除那個魔法,因為藍龍們嗨過了頭,用力過度,我嘗試了好久才成功解除魔法,而且是第三天才從雪堆裡把被埋起來的龍皇挖出來,為了顧及她的面子,所以龍後只好對媒體下了封口令,新聞報導就變成了你知道的那個版本。
哈哈哈哈哈……”我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真的是龍皇本人?龍皇皇室的這種胡鬧基因一代一代傳承,聖龍帝國居然還能傳承了上萬年沒有滅國,真是太神奇了吧!
——
人盡皆知:他們國家歷代龍皇的黑歷史可以寫個上中下喜劇編年史三部曲!當今這位龍皇黑料比較少,現在看來,是都被龍後封口了吧!

“……可能每一代龍皇的伴侶都很靠譜吧。梅爾回答。
說起來,我以前也研究過關于龍族的歷史(因為巨龍身上真是到處都是珍貴魔法材料,哪怕他們腳趾甲上的腳氣真菌都是有用的),據說在上古時,比傳奇年代還要往前的時間段裡,龍族和人類是經歷過戰爭的,戰爭持續千年,各族一鍋亂粥,終於有一位帝國皇室的先祖憑藉半神的血脈,戰勝了光耀巨龍,與他簽訂了延續到子孫後世血脈之中的、無法動搖的契約,建立了聖龍帝國,從此人龍共治和平相處,一直繁榮到今天,哪怕無光歲月裡聖龍帝國一度遭到國際上各國孤立,他們也不曾背棄龍族夥伴,龍族也從未忘記守護帝國。
所以,我猜也是因為這個龍騎士國度裡,全國上下都很可靠,才會導致他們的國家領導人看起來格外不可靠吧——而且我也懷疑那位簽訂契約的先祖把全部子孫的責任心都提前透支了。
因此我聽說聖龍帝國主要就是——龍族們負責闖禍,龍騎士們負責收拾爛攤子(所有認真敬業負責善後的可靠龍騎士當中,可能只有龍皇可以偷懶)。
——這麼看來,龍騎士真是騎士當中最了不起的品種。
聽說這一代龍皇格外的……不可靠。
是啊!梅爾深有體會地點點頭,當今這位龍皇艾格妮絲最近正在娛樂圈發展,演技超爛,但因為是龍皇的關係,她就算演得像一坨龍糞,還是會有粉絲去看!

哦,這個我知道,因為茉莉看過龍皇演的電視劇,還特別愛看,一邊看一邊大呼演技真的很垃圾,卻還是不肯換台。
幸好龍後辛西婭陛下是龍騎士軍團的統帥出身,帝國現今評級最高的龍騎將,這樣一來,養一個花瓶龍皇也沒關係了。梅爾說,然後龍族那邊的聖龍王也比較可靠,是龍後的戰鬥夥伴,出席各種國際公開場合基本都是龍族之王和龍後一起去,反正從聖龍帝國的政治制度來看,龍族方面的聖龍王也可以代表國家,然後龍皇就隨便她在娛樂圈玩吧,這樣就高枕無憂了。
看看,找一位優秀的愛人是多麼重要啊!我滿意地看著梅爾,點了點頭。
我們很快就到了聖龍帝國的邊境城市,這個國家的建築風格非常壯觀,獨具一格,因為是人類和龍族共同的國家,所以他們的建築物都會格外高大,可能把奧斯蘭特聯邦的建築物用膨大咒語變大,就差不多是聖龍帝國的建築物規格了。
城市的高樓間也有便利的輕軌穿過,但交通線路會嚴格避開龍族的公共巢穴——除了定居在傳統的、那種山洞挖空的巢穴裡,很多現代龍族也熱愛大城市生活,不過他們在生理上還是有變回龍形的需求,所以城市中有專門開闢給龍族舒展筋骨的地方,而且我們在進城前就收到了短信提示:
歡迎來到聖龍帝國!聖龍帝國低空開放私人飛行,高空雖然也不禁止,但是如果你被呼嘯而過的巨龍撞成粉末,那別怪我們沒提醒你,而且保險公司都不管賠這種死法的——聖龍帝國外事處宣。
梅爾拿著手機,撥了一串號碼——他打電話給了龍後辛西婭,簡單幾句話,對面似乎就搞定了,緊接著我們在入城的高速入口處看到了匆忙趕來的一位龍騎士,他拿著五張金色卡片,說是聖龍皇室簽發的特別出入許可。
……雖然得來自然之光稱號的經歷是編造的,但聖龍帝國對梅爾的尊敬仍然是實打實的啊!尤其是龍後辛西婭陛下,她似乎和梅爾也是故交。
我想著,努力克制住開口誇獎梅爾的衝動——他不僅僅是聯邦的座上賓,還是聖龍帝國龍後的好朋友,這著實令人敬佩啊!
接到東西之後,我看見那位龍騎士眼神怪異地在我們身上掃過,然後默默騎著機車飛走了。
他居然騎機車?我感到有點新奇,我以為聖龍帝國會到處都是騎著巨龍漫天溜龍的龍騎士,結果剛剛那位騎士居然騎著機車。
梅爾說:因為龍族的數量只有一千左右,龍騎士卻有上萬啊。
——
想來也是,迪亞納大陸的造物主一向是公平的,龍族在得到無與倫比的神賦天資之後,生育繁衍的能力就低得可憐了,人類雖然各方面都不出眾,每項指標都均衡而不出彩,但在所有種族當中,人類的適應性最強、可能性也最大。

所以不幸的是,好多龍騎士在獲得職階後,只能當個浮空機車騎士。
但是即使騎著機車,他依然還是位龍騎士。我們背後的茉莉忽然幫忙解釋起來,而且她解釋得比梅爾還要清楚,成為龍騎士並不一定意味著能夠找到合適的龍族夥伴一起戰鬥,而是意味著他擁有了成為龍騎士所必備的品格,找戰鬥夥伴一點都不比找男朋友女朋友簡單哦!所以很多龍騎士或者龍族都還是單身啦!
我和梅爾點點頭,這麼說龍騎士果然是非常了不起的騎士品種,我曾經就以為龍騎士多半都是喜歡飛才去騎龍,現在來看我這個想法非常膚淺,我那幾乎是把龍族當成浮空機車了,而真正上了年紀的龍族,很多都有著非凡智慧。
看了看手裡的卡片,梅爾說:我們已經耽擱這麼久了,快走吧!
他抓起我的手,第一次充滿急迫地說:我挑好酒店了,我看網上評價,說那家酒店的床特別大,可以在上面隨意滾來滾去,絕對不會掉下去!
我看了看圖片,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那床看起來確實又軟又舒服,如果抱著梅爾在上面滾來滾去的話……
……
那可真不錯!
快走吧!我點點頭,說。


67
我剛說完, 梅爾立刻拉著我飛起來,速度之快, 使得我不得不出手拽了一把我們的學徒, 感覺自己像是拉住了三個氣球, 在身後飄啊飄,三個丫頭抱成一團大聲尖叫, 不過很快就適應了, 安娜和茉莉好像正在拍照?
……我還聽見蕊朵發出了歡快的笑聲?
梅爾迅速掠過城市建築, 穿過街道, 時不時看一眼手裡的地圖, 然後片刻後,我們出現在一座大樓前——這是個現代建築, 高大恢弘, 但是外觀設計保持著聖龍帝國的傳統, 用了不少龍族的圖案做裝飾,可是我連酒店名字都沒看見,只能判斷出這應該是個高級豪華酒店, 就已經被梅爾拽進了屋。
兩間房, 床要夠大, 浴池要好, 房間夠結實!梅爾說著, 把五張金卡拍在桌面上。
前臺的女招待被梅爾這氣場震懾,呆呆地接過卡片,飛快地開好房間, 梅爾一扭頭拿過房卡,把銀行卡塞給安娜,要她負責後面的登記和交錢,還囑咐她們定外賣,放在房門口就行,而我只來得及把我帶了一路的女生衣物和日用品掏出來塞給他們,然後就又被飛快地抓著躥進了電梯。
茉莉——記得吃點消化藥——”我匆忙喊了一句,喂一下蕊朵!她很小不要給她亂吃……”
電梯門叮地一聲在我面前合上,梅爾的胳膊還纏在我的腰上,手也摸來摸去,跟本半分鐘都不想等的樣子。
…………我頗為無奈地看著梅爾,他翹著腳盯著電梯上升的數字,那副急不可耐的樣子真是讓我無話可說,特別像我小時候在小學聽說週末可以組織集體去遊樂園的狀態。
……話說,前臺的服務員不會把梅爾當成龍了吧,這個模樣簡直像到了繁殖季節扛起伴侶就往巢穴跑的惡龍!
電梯門打開,梅爾像一道黑煙,卷著我飄進房門,一眨眼之間鎖門、開結界、開燈,我再一回頭,赫然發現梅爾已經爬到了床上,並且正在飛速脫衣服,一眨眼的功夫他變得光溜溜,這個速度快得讓我懷疑他是不是還專門練習過脫衣服?
這簡直和茉莉他們玩的網遊裡那個一鍵脫裝備快速鍵差不多!
快來快來!
床上的梅爾興奮地拍拍身下的床,並且毫不矜持地向我炫耀著他的身體。
……
……
然後我發現,頂著梅爾這麼直白的眼神,慢慢脫反而讓我臉上的溫度直線上升,於是我好像也學會了一件脫裝備這種技能。

……
我的手稍微有點哆嗦……上次也是這樣,我能夠平穩流暢地做出最複雜的禁咒施法手勢,但是現在平平常常放下衣服,都差點把衣服放進魚缸喂魚,偏偏梅爾瞪著他藍得過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我都懷疑他是不是給自己眼睛上了咒語,可以不需要眨眼?
……梅爾的身材真是好看啊!
對比起普通的弱不禁風法師,梅爾的身材好得讓人羡慕,肌肉緊實流暢,但是絕對不會像騎士他們那麼誇張,比如路斯恩的胸肌可能就比茉莉的都要大……那樣看上去就很不法師,即使真有法師的身材那個樣,我也會懷疑,他掄起法杖敲打敵人的戰鬥力可能會高於施法的戰鬥力……而梅爾則看上去勻稱得體——這就是傳奇大法師的了不起之處啊,不只是魔法,梅爾連身材都是傳奇級別的!
……
我剛一爬上大床,梅爾就立刻就摟住了我的脖子,一直親吻我的臉,儘管已經有過一次經驗,但我依然聽到自己的心臟正在發出歡快的鼓點。
我發現我現在可以毫不羞澀地坦誠,我就是這麼喜歡梅爾,喜歡和他一起看書、做實驗,喜歡和他一起練習魔法,更喜歡和梅爾做親密的事,不只是這樣,哪怕什麼都不做,我也喜歡和梅爾待在一起。
我想,我可能真的沾染了梅爾成癮症,而且怕是治不過來了吧。
於是我低下頭,用力地親吻我的梅爾。
……
……
……這一次明明我們都沒吃甜布丁,為什麼我還是覺得梅爾的味道甜甜的?

……熱乎乎,好軟好舒服啊!
西佩,你的嘴唇好軟啊……”梅爾捧著我的臉,低聲說著,我想親親你的舌尖……”
好啊!
……你不是說的親嗎?你這都快把我的舌頭吃掉啦……
……
不要用力吸啊……怎麼又把我當成飲料罐子啦?

…………都被吞進梅爾嘴巴裡了……
但是我沒有辦法抗議啊,因為我一奪回自己的舌頭,我的嘴就搶在我的大腦發出指令前,脫口而出:梅爾,繼續呀,好舒服!
梅爾在這種事上相當配合,並且明明我們兩個都沒有穿衣服,身上肯定也沒有什麼口袋,梅爾卻嗖地一下掏出一個裝滿奇怪膏狀物的小罐子。
並且他還向我介紹:精靈族出產的香膏!聽說效果特別好,連精靈都讚不絕口,我在矮人灰山城買的。
……

我不禁沉默了一下,你什麼時候買的?我們那時候不是一直在一起嗎?而且……你是一直保存著空間戒指裡,和珍貴魔法材料搶地方?
……
西佩!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快來!梅爾說著抱住我。

……我輕輕吐出一口氣,回憶了一下梅爾上次的做法……
……
……
……
……
……
啊啊啊!我要尖叫啦!

一名法師在酒店房間不受控制地發出尖叫,這是非常有失體統的事情啊!
所以我絕對不能尖——
啊!

我急忙捂住嘴巴,只漏出了一點點喘氣的鼻音,反倒是梅爾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雙眼溫和卻無比專注地看著我,半點都不掩飾自己的愉悅,他的這個反應差不多嚇得我僵硬成石化術受害者,完全都不敢動……
……
因為……

因為好舒服啊!太舒服了所以我不敢動啊!我怕我動一下就會……
……
就會徹底控制不了自己了啊!

偏偏梅爾抓住了我的胳膊,他明晃晃地伸出舌頭舔舔嘴角,聲音也甜滋滋地說:哈!西佩你好棒!我好喜歡你啊!
……

不不,別說話梅爾……
……
完蛋啦……我根本克制不了……
……
天啊,梅爾怎麼會這麼棒!

……
片刻後我捂著臉,滾到大床的另一邊去,我知道我現在肯定從頭到腳紅透了,我完全不敢轉身去看梅爾,連偷偷看都不敢……
……我有堅持了兩分鐘嗎?
……這樣太丟臉了啊!說好了也要讓梅爾體會一下上次我有多麼舒服,結果我連兩分鐘都沒有堅持到,我還算什麼法師啊!我不如給我自己來十三個詛咒算啦,不夠的話來一百三十個!一千三百個也好!
西佩……”
我聽到梅爾在叫我,我整個人趴在床單裡縮成一團,我用法師之手隔空抓過一隻枕頭,把自己的頭壓在下面。
哇,我不如當年被老師搞死算了!!!
哈哈……”
完了完了,我聽見梅爾在笑!
我的頭髮好像動了動,可能是梅爾在玩露在枕頭外面的頭髮吧……下一秒我的枕頭被梅爾拿走了。
他的手指伸過來,捏了捏我的耳朵,嚇得我完全都不敢動,我聽到他說:西佩,你的耳朵好紅啊,而且熱熱的,可以讓我親一下嗎?
不可以!
不過我沒來得及說話,他……他就已經親過了!
我仿佛一個過節時的禮物包裹,正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裡,而梅爾則像那個拆禮物的興奮小孩,興致勃勃地努力打開包裹,我不得已被他拆了開來,從他的藍眼睛裡,我明顯看到自己的臉紅得像安娜的眼珠。
梅爾靠近我,然後輕輕親吻我的嘴唇。
西佩,別害羞啊,第一次……堅持不了幾分鐘是正常的。梅爾安慰我,摸著我的發頂,但是他這個安慰半點作用都沒有。
我說:可是你……”
梅爾的手輕微抖了一下,然後他的臉也迅速紅了起來,但是梅爾還是老老實實地坦誠:因為跟黑暗精靈那邊很熟,所以多多少少瞭解過相關知識,我特別從黑暗精靈那邊要過專用的咒語,可以讓第一次的時間堅持更久……”
……
而且我有認真查過資料,怎麼樣才會讓被動的那一方更加舒服!梅爾說。

……
我把臉埋在掌心,好了,我現在確實不那麼愧疚了,不過我現在覺得……有個疑問,梅爾你……為什麼會把這種事情當做學術問題一樣研究啊?居然還查資料?居然還學專用的咒語?
……不過咒語是什麼?我也學學。
西佩!要不要休息一下,然後你再來一次?梅爾拉著我問。
我低頭看了看他,對他笑了一下,決定不追究他偷偷學不良咒語這種事,轉過去抱住他,說:不了,下次再換我吧,這次你來教教我!
西佩好棒!我最愛西佩啦!梅爾大聲地宣佈完,就又抱著我滾回到大床中間去了。

……
所以,在我們胡鬧夠了之後(精靈族的香膏確實好用),依然是我懶洋洋地窩在被子裡面,梅爾把亂糟糟的一片清理乾淨,就去門外拿來了食物——兩個學徒訂的居然是酒店的餐飲,我看到外面三名服務生早早等在外面,推著一個巨大的手推車,上面堆著一坨……
……
說是牛排,不如說就是放進鍋裡一秒不到就拿出來,還滴著血的半生牛肉,而且竟然妝點得很華麗,果盤、鮮花一應俱全。

梅爾一愣,服務生也一愣,其中一個的眼睛眨了眨,我看到他的瞳孔變成了非常明顯的豎瞳,然後下一秒他恢復成人的模樣,對梅爾說:太抱歉了,前臺的接待人員沒有搞清楚,前廳的小妹居然以為您是我族同胞呢!
梅爾也很驚奇:當酒店服務生的龍族?我以為聖龍帝國不是龍很稀少,單身龍騎士都數不過來嗎?
我是客房部經理。那名龍族回答,額,我的理想就是把酒店做到全世界一流,沒有人規定龍族必須喜歡出去胡鬧,摧毀城市什麼的或者去搶公主吧!

他說得令我也好奇地看了看他,那名龍族確實一點都沒有正常龍族該有的特質,和他身後的人類同事比起來,專業性半點不差,說來也是,現在德魯伊悼亡人都能混成監獄長,龍族為什麼不能做酒店客房經理?
我一個手握邪術的黑法師現在還是正面人物呢!
說完,那位龍族還親切地笑了笑:請您等等,我們馬上安排人類的食物。
看看……我就說吧!剛才梅爾那個急切的樣子,絕對會被當成發情的龍啊!
他一進屋,看見笑得合不攏嘴的我,臉上也飄起一層紅暈。
這不怪我。梅爾回答,誰讓西佩那麼有吸引力啊!
噢,所以還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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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酒店的服務真是不錯, 我還沒和梅爾說幾句話,服務員就把人類餐飲送過來, 看來, 梅爾找酒店的能力也好厲害啊!
……我忍不住捂住臉, 我現在真是感謝我的自製力,當年在地堡中我早就學會了把過於強烈的情緒藏在心底, 這樣我才不會在看見老師殺死師兄時發出尖叫, 而這項技能在現在, 可以讓我避免每時每刻都把梅爾好厲害這樣過於露骨的話直接說出去。
我思考了一下, 我在和雷諾相處的時候, 並沒有一直處於這種……我猜這叫做熱戀期吧?
……我翻了個身,接過梅爾遞過來的果汁……
但是和梅爾在一起, 真的讓我……讓我覺得, 好像……對了, 好像是把在黑暗地堡裡那七年缺少的陽光都全部補回來了啊!這感覺真的很好,過去的我滿足於宅在一間小小的單身公寓,看看我的咒語書, 不再生活在掛滿蜘蛛網的地下就讓我覺得十分幸福了, 而現在我發現我擁有了比從前所認為的完美生活更好的一切。
我簡直想學學茉莉, 高呼光明神的神名, 不過我可是法師, 那麼做就變成祭司了,況且以後還拿什麼教育茉莉啊,所以我決定專心喝果汁。
我喜歡陽光, 即使在我不曾見過陽光的歲月裡,我依然嚮往著它。
我又翻了個身,看到梅爾端著盤子,正在餐車裡挑挑揀揀。
……反正,又沒有人會讀心,我就算在腦子裡想上一萬遍梅爾世界第一棒,也不會被人聽見!
所以,我的梅爾就是世界第一棒!
……
之後茉莉和安娜來過一次,說是要領著蕊朵一起去逛街,我和梅爾分別給蕊朵施了追蹤和防護魔法,並且我們幾乎固定了所有能想到的防護,不管多冷門。我現在可以確定,就算是迎面有一打魔鬼撲上去,她都不會有事。
那孩子安安靜靜的,喜歡笑,茉莉大呼小叫她會笑,安娜被梅爾糊在天花板上,她還是笑,我和梅爾初步檢查了一下,這個小傢伙沒有任何健康問題,她只是從未學過說話而已。
從她現在的年齡來判斷應該有將近十歲,著實是個非常小的精靈,但再小也不是嬰兒了,作為精靈族群中擁有神賦天資血脈的聖樹精靈,她在三四歲就該學會流利的語言了,那麼這說明她恐怕剛出生沒多久就遭遇了綁架。
但最近這幾年我並未聽說過有失蹤精靈的消息,所以我們現在也不能斷言蕊朵究竟發生過什麼,只好先帶在身邊。
茉莉!我叫來學徒,然後盯著她的眼睛,對她使了一個咒語。
她們沒有感受到異常,所以好奇地問:老師,請問那是什麼咒語?
安娜被也被梅爾拉到身前,準備施法,她眨著眼睛問:這是要施法防止魔鬼色誘我的嗎?
……
我簡直想把她扣下來補習基礎深淵生物常識!魔鬼或者惡魔是不會色誘的,實際上哪怕是靠上床來獲取靈魂的魅魔,都不具備色誘這個能力,它們依靠法術,而不是外貌!

如果非要討論惡魔和魔鬼的外貌,安娜和茉莉這種外貌協會党是完全不需要魔鬼防護咒語的,因為自然存在的惡魔半點不比人造的電子惡魔美觀,不然人們為什麼習慣于用惡魔或魔鬼來做負面形容詞呢?她們會在看見的第一時間嚇得大聲尖叫,以她們兩個的音量來看,我覺得她們可以使用尖叫來驅逐魔鬼,沒准還能成為新的法術研究成果呢。
我解釋說:這是個禁止你們說髒話的咒語,因為蕊朵需要開始學習語言,精靈的記憶力非常好,所以半句髒話都不可以說!不只是髒話,語法混亂、用詞粗鄙的句子也不行。
——”安娜張著嘴巴,咒語生效,仿佛有一隻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她憋得臉都白了,也沒說出半個髒字。
從現在開始你們只能說出語法和用詞都很優美的句子。我笑著看她們。
好好照顧蕊朵。梅爾慈愛地摸了摸姑娘們的頭。
……
接下來我們度過了慵懶舒適的夜晚。
第二天我知道了這個酒店叫做富豪龍巢大酒店,額,這個名字聽起來真是充滿暴發戶氣質,而且昨天我都沒注意,我和梅爾住的這間房裡充滿了可以閃瞎人眼的裝飾品,天花板上掛著各種五彩繽紛的巨大鑽石,不過足有拳頭那麼大的紅色鑽石怎麼看都是假貨,而且床大得可以讓十個我在上面橫著滾……
然後那位龍族客房部經理充滿歉意地給我們換了房間。
因為昨天入住的時候,幾位手持的是特別通行令,不像身份證上一樣會寫種族,並且前臺說,二位的要求是房間大、床大,還得結實……所以自然會被以為是龍族客人,我們這個酒店立志於為各族賓客提供家一般的溫馨享受,所以就把兩位安排在了標準的龍族房間啦……”
為此,我忍不住笑了梅爾好久,直到梅爾跺著腳,眼角紅紅地看著我,並且大有一副我不停止他就要讓我再也沒力氣笑他的意思。
好吧,我不笑了,我的惡龍梅爾。我說。
梅爾這下連脖子都紅了起來。
之後我們有了幾天閒置時間,我和梅爾可以在酒店客房好好看書,我們還去逛了城裡的魔法用品店,並且和客房經理搞好了關係,拿到了他的一瓶口水、一瓶眼淚和一把指甲,交換條件是我給他搓了一個凝實的元素結晶小雕像,我的手工一直很爛,不過這位龍族經理一點也不在乎雕工好壞,這個雕像在沖入魔力後可以發出耀眼的光,所以經理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交換。
在這期間,安娜和茉莉一套又一套地給蕊朵換裙子,很快她們的房間被五顏六色的公主裙淹沒,琳琅滿目的首飾堆成小山,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兩個才是龍族呢!
……那真的不是娃娃,那是個小精靈啊!
蕊朵穿著粉色的公主裙,頭上戴著精緻的銀質小花環,搖搖晃晃地走進我們的房間,還爬到床上,伸出小手,對我用結結巴巴、剛學會的人類語說:
老師~~抱!
然後……
梅爾陰鬱地說:我不太想把她送回精靈聖域了。
我也是……
……

每天的時事新聞都會播出關於雷諾的消息,好消息是雷諾目前性命無憂,還每天都會在電視上露臉,大大提高了曝光率——電視臺一遍又一遍地重播綁匪發出的那段信號,即使是聖龍帝國的電視臺,作為聯邦的友好鄰國,外事處的發言人也在強烈譴責這種窮凶極惡的綁架行為。
現在雷諾的人氣已經超過梅爾了……他被綁匪綁著的那一段視頻,網路日播放量排行已經超過梅爾扭斷半獸人脖子的那個了。
第三天吃過晚飯後,我和梅爾一起靠在床上,翻看咒語書,一邊聽著電視裡對議長綁架案的分析,蕊朵又被安娜和茉莉帶出去買新裙子了,現在她們三個都穿著精緻華麗的裙裝,走進來時談吐得體,舉止優雅,讓我覺得這是三個來自不同國家的公主正在聚會,因此我和梅爾非常滿意。
我們覺得,就算將來送走了蕊朵,安娜和茉莉身上的咒語也不應該解開,一名法師就該有現在這樣高雅的氣質才對。
就在我差點要進入夢鄉的時候,我的手機震動起來,是路斯恩發來了視頻請求。
梅爾把它接起來,全息投影出現在手機上方,我們看到了路斯恩嚴肅的面孔,以及擠在一起的安吉拉女士和阿萊西婭女士。
有了新的進展。路斯恩直白地說。
梅爾放下咒語書,開始認真聽他講述。
阿萊西婭閣下手下的特種偵察兵調查到,綁架雷諾議長的絕非他們自稱的曙光聯盟,應該是蓄意栽贓,但因為我們現在沒有實質證據,況且極端組織曙光聯盟確實與我國不和已久,所以不論真凶是誰,現在我們都必須立刻開始著手調查曙光聯盟,這涉及到一個國家態度的問題。
我似懂非懂地聽著,比如他所講的,政策啊、輿論啊,我就一點都搞不懂。
現在難辦的事情是,我們對真的綁架者只有非常少的情報,並且雷諾議長身上的魔導追蹤器雖然已經被摘除,但最後一次出現的地點已經不再聯邦境內,也不在與我們合作密切的矮人灰山王國,所以我們無法派兵或者派出特種部隊,那會引起國際譴責。
路斯恩皺起眉頭,安吉拉女士冷冰冰地接著說:可是雷諾又不能不去救,那會被當成對敵對勢力的妥協!
她一邊說一邊摸著自己的腰,我注意到她的背後似乎露出一截皮質的東西,看上去……像個鞭子。
雷諾議長的支持者也會吵翻天的!阿萊西婭也說,況且作為國家核心領導成員,居然被抓後不去營救,那我們聯邦會被國際社會笑話到死。
所以。路斯恩說,我們現在需要初步商討一下營救雷諾議長的方案,請二位元繼續耐心等待消息,如果需要,我可以申請魔導兵團為你們報銷費用。

我看了看梅爾,梅爾則回給我一個微笑。
所以我說:這沒什麼可商量的,你們不用麻煩了,我們兩個去就可以了。
路斯恩瞪大眼睛:您的意思,是您二位去?這怎麼能行?
這怎麼不行了。梅爾給他解釋道,你看,我們兩個有這樣的實力去營救雷諾,而你們都身居要職,長時間離開崗位會對聯邦造成影響,你們身份特殊還涉及到一個不能隨便出境的問題,而且更重要的是……”他頓了頓,看了看我。

我當然理解梅爾的意思,不過我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設,才說出口:
新聞發言人對外宣佈,邪影操控者狂怒之焰將會代表聯邦,攜手去營救雷諾議長,雖然我們只有兩個人,但誰也不會再說聯邦不重視議長,或者職責聯邦膽小怕事!
要知道,一個邪影操控者,就可以敵得過半獸人一支先鋒軍啊!
只不過我說完,我和梅爾一起搓了搓胳膊,那兩個稱號真是讓人渾身汗毛都飛出去了。
對面的三個人顯然對這個提議比較認可,如果是新星之盾的隊長或者魔導兵團的兵團長滿世界亂跑,作為鄰邦的軍事要員,各國都會產生不滿情緒,而我們兩個不算聯邦要員,況且……我說實話,兩個黑法師想要滿世界亂跑,我不認為會有哪國想不開來找我們麻煩。
如果有人來,我們可以親切地和他交流一下,為什麼自古以來法師都被叫法爺。
還有我們!
忽然門被撞開,安娜和茉莉沖了進來,一起喊道:我們也可以去!
對!安娜說,不要小瞧我們,我們可是黑法師唯二的學徒!

茉莉對著路斯恩,高舉雙手宣佈道:我想好了,我要叫做死亡烈焰
安娜在旁邊一唱一和:那我要被稱為邪影之刃
說完,她們居然露出驕傲且同仇敵愾的表情,一起說:我們將會成為傳播正義、讓敵人聞風喪膽的聯邦法神!
我:“……”
梅爾:“……”
……
現在換掉學徒可以嗎?

我立刻說:不行!你們兩個怎麼可以取那麼可怕的名字……不是,我是說,你們還年輕,毫無戰鬥經驗,不可以去冒險!
不!老師!我就是要叫做死亡烈焰!我的決心不可動搖!我將會像邪火一樣焚燒所有的敵人!請讓我跟隨您去戰鬥吧!
“‘
邪影之刃這個稱呼多麼了不起啊!我要成為老師手下的利刃,老師,每一個合格黑法師都得有自己的擁護者,請讓我追隨您的腳步,一起戰鬥吧!

我反省了一下……我那是個禁止說髒話、讓談吐更得體的靈魂咒語,並不是個讓人更中二的咒語吧?還是說,離開了比較粗俗的用詞,這兩個孩子就只剩下中二了?
謎一樣的靜默再次彌漫在我們周圍,我從其他四個人身上看到了和我身上一模一樣的雞皮疙瘩。
片刻後路斯恩乾巴巴地說:噢,營救議長的事情就拜託二位大法師了,我這就去向上面彙報。
然後他們飛快地掛掉了視頻通訊。
蕊朵跟在兩個大女孩身後,搖搖晃晃地蹦了過來,看著我們,她忽然拍著手,露出笑臉,張開小嘴說:“……好了不起哦!
緊接著,我和梅爾還沒有來得及對學徒們可怕的遣詞造句與不堪入耳的稱號做出什麼反應,電視上又緊急插播了一條讓我們驚訝的新聞——
“……
聖龍帝國外事處發言人確認,聖龍帝國龍皇陛下于三日前在電視劇《穿越成萬人迷美麗公主》的拍攝片場失蹤,今日稍早前,聖龍帝國龍廷議會收到信函,自稱曙光聯盟的狂熱激進組織宣佈,他們已經綁架了龍皇陛下,併發來一段視頻——”

接著鏡頭一黑,再次出現的是一位坐在籠子裡的女士,可能畢竟是一國皇帝,所以並沒有像雷諾那樣被慘兮兮地綁起來,她身上甚至連髒亂都沒有,依然身穿雪白的禮服長裙,露著白皙漂亮的肩膀,身材火辣,容貌秀麗,髮型也做得精緻好看,不過從這種打扮來判斷,應該是正穿著電視劇的拍攝服裝,直接被從片場綁走了。
只是這綁匪……也太高調了吧!
居然綁架一個聯邦議會議長不夠,現在連龍皇都給綁了!就算她現在不務正業,熱愛表演,她也是一國皇帝啊,這可不是綁架一個當紅影后那麼簡單,那位到底還是龍騎士國度名義上的領袖,這幫綁匪看來野心不小,連聖龍帝國都敢得罪。
看來我也應該開始認真看待這些不知名的匪徒了。


69 羊駝(劃掉)雷諾狗糧試吃報告1
約西普林斯一次比和首相見次面都困難……
他有非常嚴格、嚴格到幾乎苛刻的時間表, 實驗、寫筆記、看書, 噢,還有教育助手……連那個酷愛黑色煙熏妝的茉莉都排在我的前頭,我欣賞這樣性格強韌的法師, 但也有點甜蜜小苦惱。
只是我從未想過,在我多次暗示委屈沒得到回應之後,更無法想像的事發生了——
西普林斯,把我甩了?
甩了???
還是打個電話,面都不見的那種, 甩。
我感覺我現在像一張熟透的、沒什麼嚼勁的甩餅, 剛從煎鍋裡拿出來, 在盤子裡滋滋冒煙。
他說把我甩了,就把我甩了?
看他那個表情, 仿佛雷諾我們分手吧這句話的發音和火元素二次疊合後可以施展炎爆術這個句子沒什麼差別。
我掛掉電話的時候,心情複雜得無法言說。
……被人甩了?
以至於我坐在辦公桌前,連秘書喊了我好幾次, 我都沒注意到。
他正戰戰兢兢地瞄著我的臉色,問我:……那菲爾德先生要被開除, ……您這次還阻止嗎?
我看著手機滅掉的螢幕, 不動聲色地說:阻止。
那助手又戰戰兢兢地走掉了。
我承認, 歸根結底確實是我的錯, 我只是驚訝於,西普林斯竟然……真的毫不留情甩掉我,我感覺自己像消失在他清潔咒語當中的桌面灰塵, 連個痕跡都沒有。
和西普林斯相處的時光非常平淡,但也非常舒服,我們甚至從未吵過架,因為我發覺,西普林斯的脾氣非常好,我在工作中壓力非常大,有時就會難以克制,而西普林斯從來不會和我計較,他總是那麼溫和地看著我,並且孜孜不倦地製作新的安神藥水給我。
我對他好,他就會努力對我更好,這其實讓我感覺有些心疼他,他自己根本意識不到,有些時候我覺得他像一隻受過傷的可愛小動物,在突破他的心理防線之後,只需要摸一摸,就能他更加願意親近你,我覺得這和他的孤兒出身應該有很大關係吧。
而且他的脾氣有時候好得過了頭,在我和他的戀情公佈後,道格那夥人總是藉故打壓他,可是西普林斯從未對我抱怨過半句,也不肯依靠我來解決問題——哪怕他明知道我有能力幫他解決。
……就是這麼溫柔的西普林斯,跟我提分手的時候態度堅決,一絲一毫猶豫和動搖都沒有。
謊言總會被拆穿,在我和西普林斯在一起一年後,網上就有過匿名爆料,說我拿一個研究院底層小法師當替身情人,我深知狗仔們實力非凡,幾乎沒有他們挖不出來的事兒,不過我敢確信西普林斯並不是因為看了這個八卦才和我分手的——他幾乎沒用過手機上網。
是我……自己說的。
我惱恨得只想扇自己兩巴掌,在和西普林斯相處的過程中,我發覺他比我原本想像得還要優秀,比如他的魔藥雖然是三無產品,但卻是品質優良,曾經被我嫌棄過的恢復魔藥很快就讓我打了自己的臉,儘管它們依然味道詭異,效果卻奇好,在政務繁忙的時候我格外依賴他的安神藥,只不過他不肯給我太多,說長期依賴魔藥會損傷身體,他說那話的時候表情嚴肅,年紀輕輕偏偏喜歡擺一張過分莊嚴的臉,他那個女助手總是在大呼小叫,試圖讓他露出點屬於年輕人的朝氣表情。
西普林斯確實穩重得過了頭,如果不是偶爾會露出些迷迷糊糊的表情來,我簡直以為他兩百多歲而不是二十多。
我猜西普林斯更年輕的時候應該有過很多經歷,或許導致了他現在這樣溫吞的性格,於是我讓我的人私下裡進行了調查,這時我才知道他曾被歹徒綁架過,並且那是個不短的日子——那個案子非常出名,聯邦出錢培養的一批年輕學生,在魔法小學組織的某個活動裡遭遇恐怖勢力綁架,而西普林斯是那一批孩子當中唯一一個倖存者,在七年後才被救回,我甚至還翻出了早年間的新聞視頻——
鏡頭晃動很厲害,後期處理中加上了一行字幕解釋:因為現場過於危險,記者沒能被允許參與,只能把拍攝設備放在帶隊的魔導兵團指揮官身上。
全副武裝的戰士沖入殘缺的地下城堡,那可是一座相當大的地堡,密道錯綜複雜,隱藏在地底,如果不是地獄火焰沖天而起,亡靈四野哀嚎,以聯邦的偵查速度跟本沒法這麼快進入,我那時候還在魔法學院進修,我們的導師說,那是兩個傳奇級別的黑法師進行了對戰,即使魔法已經散去,但他們在戰場留下的魔力殘留,都足以讓普通人大病一場。
地堡破敗不堪,攻入其中的兵團士兵沒有遭遇到法師的攻擊,地堡中也沒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法師造物,只有屍骸、殘破的牆壁、已經漏下陽光的天花板。然後士兵們撞開一間鎖著的牢房,裡面有一個瘦小的身影,他驚得縮成一團,不太合身的黑袍子裡伸出細骨伶仃的手腕,試圖遮擋照在臉上的陽光。
那個少年用手捂著臉,身上有很多傷痕,狀態也奇差,並且淚流滿面。
我幾乎下意識地伸手去摸了螢幕,雖然那個少年一直沒有露出臉,但從發色和他手指的骨節形狀來看,那是西普林斯無疑。我很想摸摸他的脊背,因為他的身體正緊張地繃直,即使鏡頭裡的士兵一遍一遍地喊著告訴他,你已經得救了,他還是瑟縮在牆角,似乎充滿了畏懼。
細軟的頭髮遮住他的臉,片刻後他才意識到自己似乎真的安全了,赤著腳,哆哆嗦嗦地扶著牆壁站起來,軍醫立刻用黑布遮住他的眼睛,防止過量陽光射入讓他的眼睛受傷。他用細長的手指擦了擦臉上的灰塵、血跡和眼淚,我聽到他很輕很啞地對周圍的人說:
謝謝……謝謝你們,陽光很好看。
那一瞬間我感覺我的心臟是揪起來的。
恐怕就是那些經歷使得西普林斯過分安於現狀,並且忍耐力好得不得了,我每次去研究院找他都能聽說道格在找他麻煩,可是我每次說收拾一下道格,西普林斯從來都是制止我。
他說:沒有必要,那太浪費時間了吧,我們不如去看一本新書。
西普林斯給我做過很多種魔藥,每一種都比我在商店買的好。我想如果沒有被恐怖分子關押的那段時間,他的魔法成就定然不止如此。只可惜時間不能倒退,我只能以後慢慢想辦法彌補他了。
所以我很習慣喝他做的魔藥,那天晚上我有個應酬,是個酒會,接待幾個來訪的皇室成員,不止一個國家的,他們來和我們聯邦的皇室談婚論嫁……雖然大家都把皇室當做吉祥物,但那也是代表一個國家的吉祥物,我去找西普林斯拿醒酒的藥,以防酒會上無法全程保持絕對清醒,西普林斯不在辦公室,這個時間他應該在圖書館。
但我知道他一般把做給我的藥放在哪。
我只是沒想到……他那個女助手會偷偷換掉藥瓶!(當然這是我很久之後才知道的,一開始我只以為是我自己拿錯了或者西普林斯放錯了!)
那天晚上我喝掉的醒酒藥,我後來問了真知之塔的法師,他們告訴我,那是真言藥,而且是煉製得奇奇怪怪、不知道被誰改過配方的藥水,普通的真言藥水常用于審問犯人,喝完之後被問話的人無法說謊,但起碼還能選擇咬緊牙關死撐著不說,這個改良版本……
簡直惡毒啊!
連閉嘴都不行!喝完之後,會控制不住說出心裡最大的秘密。
……所以……
那天晚上我本來就喝多了,光明神在上,那是因為我以為我喝的是醒酒藥,當然放開了喝酒,因為西普林斯煉製的醒酒藥可以讓我喝一晚上去十次廁所都不會醉……
用了假藥,我當然就斷片兒了!喝得迷迷糊糊我只記得我回到家,西普林斯那天晚上在我家過夜,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我感覺還很暈,那時候我就已經覺得不對了,因為西普林斯不見了,他通常會等我一起吃早餐才對!
然後,他就和我提出了分手。
他清楚而平靜地說:既然我們並非真愛,那就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果然,他接著說出了梅菲斯特的名字。
第一時間,我意識到了什麼問題,回家調取了我房間裡的監控……我的光明神,我……我居然在床上抱著西普林斯,喊出了梅菲斯特的名字?
天啊,這也就是西普林斯,換了任何一個其他人,都會當場打死我吧。
不打死我也會砍了我的老二啊!
我認真思考了很久,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西普林斯是一位優秀的法師,況且他已經有過那麼悲慘的過去,而我既然選擇了他,我就應當從一而終,我承認做不到一下子忘記我對梅菲斯特的感覺,至今我提起梅菲斯特仍然感到心臟在悸動,但我想我所能做的就是堅持,絕對不能真的出軌,並且挽回西普林斯,不能讓他傷上加傷,從此後我要加倍補償他才行。
可是……
……
誰來給我解釋一下,我以為他在和我鬧冷戰,為什麼現實卻是,西普林斯轉個身……就和梅菲斯特在一起了???
難不成,我穿越了?
咩?
我一張開嘴巴,發出一聲羊叫……
然後我發現,我的光明神啊!我為什麼變成了一隻穿內褲的羊!我的神啊!我我……
我從衣服裡鑽出來,看見梅菲斯特和西普林斯正抱在一起……天啊,他們穿了一模一樣的法袍,梳著相同的髮型,(天知道我昨天還以為他是在模仿梅菲斯特,試圖挽回我!我簡直想打自己兩巴掌,幸好我應該沒把這個愚蠢可笑的想法讓西普林斯知道……吧?)只是梅菲斯特的頭髮更長一些,不過他們兩個看起來狀態都不怎麼樣,西普林斯懨懨地靠在梅菲斯特的肩膀上,而梅菲斯特用力抱著他的腰,另一隻手……
那只好看的法師之手,正穩穩地指著我。
他的眼神中帶著那種我忘不掉的光芒,那樣神采飛揚,那樣光芒四射……只是上一次他是對著半獸人的軍隊,只聽他說:你給我聽著,下次如果再讓我看見你糾纏我的西佩……西普林斯,我就不是……”
我看到他優雅的嘴唇開開合合,但我好像失去了聽力,我現在滿腦子裡只有一句話……
我的西普林斯……”

我感覺,穿越了反而是最能讓我接受的情況。
梅菲斯特在我面前摟著我的男朋友……哦,前男友,對我說,那是他的西普林斯。
他的。
……
我感覺眼前一片漆黑……這種情況,我覺得我可以去匿名情感論壇發個投票帖子——
《我的替身情人和我的白月光在一起了,請問我該吃誰的醋?急,線上等!》
A、替身情人
B、白月光
C、吃屎吧你!
D、當然是原諒他們!
我看著他們互相擁抱著離開,像那種擰在一起的雙股棉花糖,淺顏色的髮絲勾勾纏纏,他們也不費力去拆分,因為他們的手也還纏在一起呢!
沒有預兆地,我覺得鼻子發酸,眼眶滾熱,我感覺自從我十歲以後我都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我看見梅菲斯特故意板著臉(不瞎都能看出是故意裝作凶巴巴,其實心裡不一定怎麼美呢!),他捏著西普林斯的下巴,用一種非常做作的、很假的惡狠狠表情,在教訓西普林斯,而西普林斯笑得燦爛,眼神柔和,像個看著小男朋友胡鬧的寬容伴侶,不住地點頭,非常配合地擺出乖巧的姿勢,甚至還在梅菲斯特說完時,伸長脖子在他的嘴上親了一下。
噢,以西普林斯的吻技來說,那就是撮一口,或者不如說撞一下。
然後我眼睜睜地看著梅菲斯特因為被撞的這一口,從臉上紅到耳朵尖,又紅進衣領子裡……
然後他們繼續抱著,親親熱熱地走掉了……
……
你們能不能別走,給我一個禁咒什麼的,比如,讓我的影子把我捏死?
我的光明神啊!我以前走在大街上,看見那些熱戀中的男男女女,摟摟抱抱不成體統地黏糊在一起,我總是覺得他們很幼稚,談個戀愛而已,需要每時每刻賴在對方身上?你們之間是有強力粘合劑嗎?
因為那時候,西普林斯非常獨立啊,即使他是個小法師,但他在我面前依然端莊得像個國際知名大法師,他的氣質溫和,但溫和中絕對帶著強大的底氣,讓我一直非常欣賞……因為那太像梅菲斯特了。我一直以我的情人麻煩少、不粘人為傲,結果……結果……
我的鼻子好像更酸了。
現在我感覺我的世界觀正在向我抗議示威,熱戀中的梅菲斯特和西普林斯……比我之前見過的任何小情侶都要黏黏糊糊,他們那個陣仗,似乎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在熱戀,恨不得全身長在一起才好呢。
他們每分每秒都在向四周散發粉紅色泡沫!
……西普林斯你的冷靜呢,你的獨立和矜持呢,你絕不依賴我的堅強個性呢?
我深深地把臉埋在手心裡,我……
我好像聽見了我的心臟正在碎裂。


70
鏡頭裡的龍皇艾格妮絲坐在籠子邊, 我看了半天, 總覺得這位龍皇陛下還處於拍電視劇的狀態——她依靠著籠子,一手虛握著籠子,而且那些綁匪也不知道怎麼想的, 那籠子居然還是個鳥籠造型的,完美配合裡面龍皇的一身淒美白裙,如果不是周圍全是蒙臉的歹徒,她這個造型可以直接拍宣傳片。
她甚至還對著綁匪拍攝她的鏡頭露出一絲哀豔的苦笑……
……
好厲害,龍皇的化妝品什麼牌子的, 這都沒花, 我應該買一套送給茉莉!之前有一次我把她胸部變成了兩顆死人頭, 嚇得那孩子哇哇大哭,我當時覺得應該補償補償她, 可是一忙起來就忘了,現在看著龍皇漂亮的彩妝,我再次把這個計畫提上日程表。

龍皇閉上眼睛, 淒婉地靠在籠子上,眼睫輕顫, 流出一滴晶瑩的淚水……
, 龍皇陛下, 您被綁架了, 不是在拍電視劇!
從這段不太長的畫面上看,這些蒙面歹徒和綁架雷諾的應該是一夥人,他們都戴著那種全部腦袋裹在裡面的面具, 面具肯定配有變聲器,不然怎麼可能所有人說話一個聲音。身上穿著機械的外骨骼盔甲,這樣就看不出男女,哪怕我對人體無比熟悉也不行,別說是我,包成這樣的敵人,就算六千年前的頂尖亡靈法師海連納閣下都沒辦法從身體特徵判斷男女。
他們依舊自稱狂熱機械派支持者——曙光聯盟,我想他們確實都是些使用現代科技武器的傢伙,除此以外,我就不能斷言他們是不是真的是曙光聯盟了。
老師,請讓我們一起踏上征程,去拯救議長先生和龍皇陛下吧!茉莉抓住我的衣角,露出一種鬥志昂揚的表情。
梅爾。我轉過頭,不得不嚴肅地問他,你說,我們的咒語是不是錯了,她們好像產生了中二的副作用。
安娜則捂住嘴巴,驚訝道:二位老師居然懂得什麼叫做中二,簡直變得都不像是從傳奇時代跨越漫長時間而來的古代法師了呢!
……
用這孩子平日裡粗俗的語法來說,就是:我去,老師竟然知道中二,簡直不像穿越的了!

在中二和粗話之間,我和梅爾取捨了半天,我們覺得中二一點,也比滿嘴跑火車要好,蕊朵已經離開了她的家鄉,長時間得不到真正的精靈教育,但至少別變成一個張嘴就是粗話的聖樹精靈。
之後,我嚴肅地拒絕她們:不行,我說了你們不可以去。這次的敵人非常危險,他們接連綁架了奧斯蘭特聯邦和聖龍帝國的兩名政府要員,敢於同時得罪人類兩大強國,並且現在還逍遙法外,那說明他們確實有些本事。
但是老師。茉莉仰起頭,倔強地問我,老師,您還記得學生的年紀吧?

我不明所以,說:當然,你今年二十歲了。
她的眼睛亮極了,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因為戴的美瞳反光。
是的,學生已經二十歲了,並不是一個需要待在繈褓中的嬰兒了,老師您還將我當做小孩子,可是老師,您自己在十六歲的時候就已經擁有了狂怒之焰的名號,難道老師您當年的敵人,會比現在溫和無害嗎?茉莉用非常標準的的宮廷社交語法,一如既往地和我頂著嘴。
但她說的話確實讓我一愣,無法反駁。
安娜也在一旁補充:我的老師雖然沒有在十六歲的時候就把邪教組織連根拔起,但是他二十歲的時候孤身一人殺入半獸人營地,救出了險些被殘害致死的我,並且還一舉殲滅大批半獸人先鋒,那英勇無比的身影至今讓學生無法忘懷!
安娜說著,誇張至極地對我伸出兩根大拇指:菲爾德老師,湮滅教派可是我們這片大陸上幾千年來的跗骨之蛆,隔三差五就要帶來一次腥風血雨,可是您卻在還沒成年時,就徹底粉碎了他們這一次的陰謀,您的所作所為幾乎稱得上空前絕後!
……
唉,所以說,這些年來,舊世界老牌反派代表——湮滅教派,他們的世界排名,幾乎已經從國際通緝榜上掉出去了,原來這是我造成的啊!

梅爾也因此變得沉默了起來。
茉莉繼續趁熱打鐵:老師,您知道您的行為在網路上被叫做什麼嗎?您會被叫做雙標,就是所謂的對同一事物擁有雙重標準,自己一套,對待別人時又是一套,您這樣的做法師非常非常不得體的哦!
如果不能在嚴苛的實戰中得到鍛煉和提高,我們又怎麼能配做傳奇法師的學生呢?

兩名學徒談吐優雅,用詞精妙,一唱一和說得我和梅爾……啞口無言。
只是看著她們這樣執著的表情,我忽然忍不住想笑,兩個孩子像趴在洋娃娃櫥窗外祈求生日禮物的小孩……於是我乾脆伸出手來,揉亂她們兩個的頭髮,安娜和茉莉急忙捂著腦袋,哎呀哎呀地躲,臉蛋都紅了起來——是的,黑暗精靈臉紅的時候,一樣可以看見紅色!
但是她們確實不再是小女孩啦。
我大概是十三歲的時候第一次使用法術殺人,也有可能是十二,還是老問題,地堡裡沒有時鐘,我無法斷定具體時間,就姑且按照十三來算,那次老師的一位客人上門,恰好輪到我在一旁端茶倒水,現在回想一下,我想那應該是老師那個邪教教派裡的政敵,因為他們討論了一些類似於合作、反抗這樣的字眼,但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並且是那位客人突然偷襲。
之後的混戰我不是特別記得,因為法術飛得滿天都是,而當年的我還沒有那麼出色的眼力可以全部辨認,我只知道,最後我的枯萎詛咒從背後命中了那個客人,他很快變成一具焦黑的屍體,我的老師因此拉住我的手,誇獎我是一名不可多得的黑法師。
從那以後,我住進了更好一些的房間,寫著敵人情報的羊皮紙被放在我的房門口,趁著夜色我可以在喝下毒藥後離開地堡,出入各種法師塔、地下室、甚至快捷酒店,把老師的敵人們一個個挖出來殺掉,並且在太陽升起之前趕回,不然我體內老師的毒藥就會發作,然後我就從刺殺變成自殺式襲擊了……那段時間裡,我的魔法和殺人技巧突飛猛進……
但我承認,沒有哪次是輕鬆愉快如同度假的。
或許我確實該試著讓學徒獨立面對危險。
我其實只是……
我忍不住又把孩子們亂糟糟的頭髮整理好,想了想,我說:如果你們堅持,那我不再反對,但我需要告訴你們的是……沒關係,即使你們無法超越你們老師現在的成就,也沒關係,我們已經是這麼厲害的黑法師了,我們有能力永遠保護你們的。
兩個學徒整齊劃一地露出一種呆滯的表情,梅爾忍不住在旁邊大笑,甚至伸手去捏她們的臉蛋。
他笑眯眯地說:你們老師一個是邪影操控者,一個是狂怒之焰,哪裡輪得到學徒逞英雄啊!所以,完全不需要緊張!至於夠不夠格做我們的學徒,沒辦法,已經收下來了,我們不會因為學徒腦子裡塞滿黃色廢料,就把她們趕出門的!
梅爾說著,頓了頓,補充:最多斷個網,罰罰抄書。
安娜和茉莉立刻撲上來抱住了我們,她們力氣大得我以為她們有狂戰士天賦。
坐在一邊的蕊朵一臉迷茫地看著我們,忽然慢騰騰地伸手進茉莉的口袋,摸出了她的手機,哢嚓一聲,居然拍了一張照片。
蕊朵好棒哦!茉莉立刻把小傢伙抱過來,塞進我和梅爾中間,然後她讓手機飄起來,對著我們。
來,大家靠近一些!茉莉歡快地說。
又是哢嚓一聲,我們五張臉被塞在一個小小的手機螢幕裡,在鏡頭邊緣的安娜和茉莉,臉都有點變形了,但是她們笑得無比開心,就算明天我命令她們去炸平深淵,她們可能都會慷慨激昂地上路吧。
這樣真好。
我們開始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麼可以收拾的,主要是我和梅爾從法術筆記中挑選出一些適合戰鬥用的咒語,教給兩個學徒,並且梅爾在打路斯恩的電話,我們可以帶茉莉和安娜一起去,但蕊朵就不要帶了吧,我不是沒把握保護她,我只是不想讓她全程充當兩個學徒的手辦抱枕,並且學會一嘴巴的粗話。
路斯恩說可以把精靈放在酒店,他會聯絡聖龍帝國的外交官,過來幫忙把蕊朵接到皇宮去暫住。梅爾說,還可以讓龍騎將給蕊朵上上課,學學語言什麼的。
我點點頭,聖龍帝國的龍騎將雖然是武者,但他們品格高貴,談吐優雅,完全不輸給我們法師,絕對不是那種光著膀子胳膊紋著花臂的狂戰士形象,不需要擔心蕊朵變成肱二頭肌比頭大的精靈。
然後路斯恩說,聖龍帝國也希望我們順便去把龍皇陛下領回來。梅爾說。
嗯,那個當然沒問題,只是……
我們沒問題,聖龍帝國你們這個態度也沒問題嗎?順便領回來?龍皇陛下聽到會氣昏過去吧!
正在收拾衣服的茉莉手一抖,變得蔫巴巴。
一定要去救龍皇嗎……”茉莉嘟囔。
我很奇怪,這個丫頭被罰抄書都不會這麼緊張兮兮的,不由得引起我的懷疑:你為什麼不想救龍皇?
不是啊。茉莉轉轉眼珠,回答,老師,您不知道哦,網上有很多娛樂八卦,龍皇可是一個超級龜毛、很喜歡耍大牌的那種大明星,而且動不動就哭哭啼啼,很麻煩的!

我點點頭,茉莉說起演藝圈的事兒幾乎不會出錯。
沒關係,大不了打暈了再帶回來。我安慰她。
很快又有了新的情報傳來,我接起視頻通訊,路斯恩的態度顯得比較莊重,神情肅穆,並且對旁邊的人行了禮,向我們介紹:這位是聯邦國會議長克麗絲汀夫人,她現在暫時代理雷諾的魔法議會議長職務,這次綁架涉及聯邦高層,所以有些資訊會由夫人親自和你們交流。
鏡頭裡是一位打扮很嚴謹的中年女性,穿著非常職業化,一身紫色的套裙,頭髮束成一個小圓球,看上去很像嚴厲的女教導主任,不過我覺得她好像很面熟……唔,好像是上次在塔里見到過一次?五星老頭的政敵,我們當著她的面把五星老頭變成了五星史萊姆,她還想偷偷笑來著呢。
我們說著,電視上忽然一陣波動,再一次放出了綁匪傳來的視頻——
是雷諾了。
這次的雷諾還是和上次一樣,被五花大綁,腿上的傷看來是治好了,畢竟現在的魔導治療儀非常普及,而我們也松了口氣,看來雷諾的生命已經得到了保障,他們確實有所圖謀,因此不會輕易撕票。
雷諾那小身板可禁不起撕啊!
我直奔主題。那名綁匪不知道是不是和上次的是一個人,但他手裡拿著的小刀卻還是上次捅大腿用的那個。
雷諾的身體正在戰慄,我很理解這種恐懼,看不到也動不了,但還能感覺到危險,確實會引起不可克制的生理性顫抖,並不一定是因為雷諾膽子不夠。有冷汗順著雷諾蒼白的下巴低落,那名綁匪用刀子拍打雷諾的臉頰,發出清脆的啪啪聲,他對著鏡頭說:魔法議會的議長先生,值不值一個億的聯邦幣?
……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好貴!
我在研究院時,每個月的工資是三千聯邦幣,我需要不吃不喝工作個十年,才能勉強在都城的中央城區負擔一套房子的首付,而一個雷諾的賣價,居然……哇,我算算一個雷諾價值幾套房……
咳咳,我搖搖頭,雖然雷諾沒有了生命危險,但我也不應該這樣計算他啊!畢竟他還在綁匪的手裡遭受折磨呢。
如果見不到聯邦幣的話……”
那名綁匪說著,手腕一翻,他手裡的刀子割破了雷諾胸前的衣物,並且在他白皙的胸口處割出一道血痕,雷諾猛地掙扎起來,依舊像上次一樣,發出嗚嗚的聲音,不過看得出,這一次雷諾在努力克制,他因為疼痛而鼻尖發紅,鼻孔一張一張地努力呼吸,但還是身體顫抖,扯動鎖具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我們耐心不錯,所以並不要求時限。那位綁匪說,但是,我們會每天按時直播切割議長先生,並且這一次不會再有好心人給他治療了,那麼你們說,第幾天以後議長先生會支撐不住呢?
他說著,扒開雷諾的衣服,開始全方位展示那道還在滲血的傷口。
因為龍皇陛下身份更加高貴,所以在議長先生之後,才會輪到龍皇陛下,這期間,聖龍的各位可以思考一下,自己家的皇帝價值多少錢,直接送過來也好,那我們就不用費事了!
說完,信號斷掉了。
我們的視野裡仿佛還留著那道清晰的血跡。
這讓我們本來放鬆的心情又一次沉重起來——雷諾那麼菜,真的被劃爛了,那還能堅持到我們去救他嗎?他可不是我,我能頂著十三個詛咒強殺老師,他……他看見我的老師直接嚇暈,這怎麼比。
我的視頻裡忽然出現了一個黑漆漆的身影,烏鴉安吉拉女士把端莊得體的克麗絲汀夫人擠開,對我大喊:菲爾德法師,快去把雷諾小可憐……雷諾議長救回來,到時候準備的一個億贖金全部給您做謝禮!
成交!我飛快地回答。

……我好像聽到視頻那邊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以及……誰在喊……敗家娘們兒?那用詞可真是粗鄙不堪!
梅爾在一旁急忙捂住了蕊朵的耳朵。


71
我們這次通話獲得的情報並不多, 但我們被告知, 這個綁架案在網上已經引起了軒然大波,一個雷諾還好,只在聯邦內反響激烈, 可是龍皇艾格妮絲是粉絲遍佈全世界的一代影后(茉莉說其實最多是個當紅小花旦,只不過後臺硬,國際電影節不得不把影后的名號給了她,以防止半夜有惡龍來敲門),她被綁匪劫持的消息一出, 那可是著實不得了。
茉莉給我們一字一句地讀著網上的評論, 聲情並茂:
喪盡天良的綁匪, 居然把我艾姐關在籠子裡,可惡我好想做綁匪啊!(開玩笑的, 願艾姐平安!)
我艾姐拍戲那麼努力,結果還要受這種無妄之災,好心疼啊!
希望大國防聯軍趕快把艾姐救回來!!!
大國防聯軍?又不是魔物大舉入侵主位面, 各國怎麼可能組織大國防聯軍哦,樓上追星追傻了!
支持艾女神新片#穿越成萬人迷美麗公主#, 新作#龍背上的愛戀#每晚八點登錄各大衛視, 關注魔龍視頻網站可搶先兩集收看!打賞為影后艾格妮絲祈福!同名改編小說將在晉江文學城連載!

茉莉念完還嘖嘖地說:哎呀, 這個題材在我大晉江怕是會撲哦!
……
就是那個, 你和安娜寫黃色廢料的網站?

我默默擋住茉莉的螢幕……孩子,你看的這是娛樂版塊吧?
我問過後茉莉點了點頭,還真是娛樂版塊, 但她說這不是她的鍋,因為只有娛樂版塊在大規模關注龍皇,接著她給我看了看時事新聞版塊……
當世最強神秘黑法師狂怒之焰再次現世,將代表聯邦營救雷諾議長!
傳奇黑法師重現人世,是否將帶來新的黑魔法熱潮?
無人知曉真容的狂怒之焰疑似受到聯邦秘密供養,身價不菲!
……
這錯得離譜了吧!我一個月才賺三千塊啊!

除了各個娛樂新聞帳號下面,其他的正經新聞全都在刷這個話題,龍皇被綁架就一筆帶過了,並且有一個影響力還有點大的媒體,發文質疑——《神秘黑法師真實身份究竟是誰?為何多年來無人知曉?》——嚇得我急忙搶過手機,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還好還好,並沒有出現我的真實名字,這讓我放鬆了一下。這個報導全部都是在寫我的可能身份,不過沒有一個猜得對。
還有一個觀點,猜測的是我可能和梅爾是一個人!
……如果不是我們真的是兩個人,看他這個分析還真是頭頭是道。
我實在是沒想到,我的人氣居然高過龍皇和議長加在一起?這……這讓我壓力很大啊!
收拾好東西,又把蕊朵暫時交給那位龍族經理照看,我們坐上了龍船,準備去往科吉尼爾城——位於聖龍帝國和雷歐公國交界的一座繁華城市,雷諾的身上的追蹤信號就消失在這裡。
我第一次乘坐這種龍船,這是聖龍帝國的特色交通工具,就像我們聯邦常用的魔導傳送器,龍船價格也不貴,唯一的問題是,第一次來的旅人總會望文生義,興沖沖地準備看巨龍——但實際上,它並不是用巨龍來拉著飛的,性情高傲的龍族才不會成為某種交通工具,叫做龍船是因為,聖龍帝國的巨龍長者們研製出了一種魔法陣,他們模仿龍族駕馭魔力升空的原理,(我在學院學生物的時候有學過,龍族看似拍打翅膀飛行,但是他們身體那麼龐大,只有翅膀是飛不起來的,龍族飛行主要動力是與生俱來的魔力)將巨船飛到空中,魔法陣的動力則是巨龍們……
是巨龍的糞便,據說便秘時的糞便燃燒率最高,這一點我就不知道是不是謠言了。
所以無法避免,聖龍帝國每年需要從精靈族進口大量的芳香劑,來掩蓋龍糞燃燒後那無法形容的味道,畢竟這是公共交通工具,不是移動生化武器。
龍船比聯邦的浮空飛艇快,空中景色別致,這段時間可以欣賞欣賞。
……但願這一路的美景可以讓我忘記腳下動力艙房裡熊熊燃燒的排泄物。
好在精靈族的芳香劑確實了不起,我上了龍船,就靠在梅爾身上昏昏欲睡,這種長途交通工具總會讓我困倦,兩個學徒則興高采烈地拿著手機竊竊私語——因為龍船上有無線網。
……困啊……
一坐現代交通工具就犯困是什麼毛病……
我翻了個身,梅爾乾脆讓我躺在他的腿上,雖然還是沒有床舒服,但是總比坐著睡對脖子友善些……他摸著我的頭髮,又輕輕撫摸我的嘴唇,我閉著眼睛,親了一下他的手指尖,不過我太困,很快就意識不清了……
我好像聽見茉莉他們在說什麼歪主意了,那個語氣……唔,她們說,什麼東西好萌?
綿羊嗎?
……
轟隆隆——
我忽然被巨響驚喜,條件反射地坐起來,結果呯地一聲,我的額頭撞在了梅爾的下巴上。
梅爾!有沒有撞疼?
西佩,你怎麼樣?我睡著了沒注意……”

我們同時說道。
他的手捂著我的額頭,我的手摸著他的下巴,這姿勢扭曲極了,接著我們相視而笑,不免雙雙臉紅,因為睡著了被嚇醒,沒注意姿勢,就磕在一起了。
哇,老師,都這種緊要關頭了呢,您二位竟然還在談情說愛,也太不分場合了吧?安娜從我們身旁飄過,依舊是語氣怪怪的……
等等,飄過?
我這才注意到,我們的龍船正在空中七扭八歪地飛著,不但沒有了剛才的平穩,還忽高忽低,像在畫蛇,隨時都要掉下去,凜冽的風撕扯著每個人,連我們身上的魔力迴圈都自動張開了一層保護,周圍許多人在大聲尖叫,拼命抓著什麼東西以防止自己被甩出去,而且已經有人被甩出去了,不少人影在龍船周圍,船身上有一個巨大的空洞——
那是動力艙,銘刻魔法陣和燃燒龍糞的地方,不少從洞裡掉出去的人被糊了滿臉龍糞。
我們這是遇到了空難?
這也太不走運了,我皺眉,根據調查資料顯示,空難的發生概率遠比機車撞車的事故率低,所以很少有空中交通會給幾百個乘客全部配備降落傘或浮空噴氣背包,那成本太高……不過想想,去參加學校郊遊被從天而降的黑法師拐走這種超小概率事件我都已經經歷過了,如今這……也不算什麼大事。
我和梅爾早已經無意識中使用了漂浮術,而茉莉和安娜雖然飄得比較辛苦,但還算穩當,我們就隨著胡亂旋轉的龍船一起漫天畫蛇。
不對……
不對啊!
這可是公共交通!坐滿了以普通人為主的乘客!
我忽然全身一抖,立刻瞬間移動到了龍船頂部,第一時間,我看到了圍繞著龍船的奇怪物體——
我與梅爾的精神連結在不到一秒內接通,他通過我的視線,看到了我所看到的那些機器,他說:魔導戰機?小心西佩,那東西的魔導炮功率不小,怪不得可以擊沉堅固的龍船。
哦,不是空難,而是遇到敵襲,那我放鬆不少,這種情況我就很有處理經驗了。
一架戰機顯然已經看到了我,我也打量著這個第一次見到的玩意,那東西長得很奇怪,中間有一個透明座艙,但是座艙外有一個旋轉中的圓環,整個身體很小巧,從那個圓環上我能感受到威脅,應該是這個機器的動力和武器。
西佩,使用魔導戰機的主要是新興科技國家,像我們聯邦有魔導兵團的飛行機甲戰士,少數軍事法師也會飛行術,足夠組成防空力量,聖龍有更是有龍騎兵,所以接觸這些機器的機會很少,魔導戰機形態各異,你可以把它們看做飛行機甲,但區別是戰機火力更強,駕駛員不需要會武技或者魔法,手眼協調的普通人就可以操作。
梅爾飛快地向我解釋,我點點頭,試探性地打出一道精神穿刺,那本可以讓普通人變成白癡的精神攻擊在接觸到駕駛艙的玻璃時,我能明顯感覺到我的攻擊被削弱了,裡面的駕駛員甚至只是閉了一下眼睛,就飛快地還擊了一道魔導炮。
魔導炮撞上絕對守護,是梅爾的絕對守護,他將整個墜毀中的龍船包裹在絕對守護中,而我注意到那些還飄著的人,急忙用無形的法師之手將他們抓回來,不然那些敵人的戰機可不會躲避,戰機開著防護罩,撞上人體後,我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人血花四濺,很快變成殘骸。
……所以,現在黑法師不再讓人懼怕,是因為除了黑魔法,魔導科技也有了讓人死成碎肉的恐怖視覺效果?
很好。
我不想浪費時間思考這些敵人的目的,不管他們襲擊這艘龍船是為了什麼,我都不打算讓他們完好無損地完成任務。
說起來,我還沒和魔導戰機打過架呢,一定很有意思。
我張開雙手,進入專注狀態對我來說已經駕輕就熟,銀光在我眼中亮起時,我感覺世界都變得緩慢清晰,各系元素分門別類,有條不紊地裂成陣型,不過我現在不太用得到它們,我輔助了兩個手勢,然後頃刻之間,湛藍的天空在我頭上消失,迅速聚攏的黑雲如同怪物巨嘴,把青天白日就這麼吃了進去。
……視覺效果應該也有點恐怖的吧,雖然這不是黑魔法。
我翻轉手腕,又做了接下來兩個動作,雲層開始瘋狂旋轉,變成通天接地的雲柱——我特意看了一下,地面上沒有城市,我們現在在郊外,那就可以不用克制了,所以我旋轉手指製造龍捲風,接天的龍捲風裡攜帶了天空中的雷電,這樣,我就可以節約點力氣,直接丟過去兩個雷擊術,那些自然界孕育的雷電就被我啟動了。
我並沒有著急解除專注狀態,這樣更方便我看清戰場,法師之眼在專注狀態下,如果沒有阻擋我甚至可以看到萬里遠。
西佩,這個天色看上去非常黑法師,不知道能不能做固化法術,以後在我們法師塔頂上佈置一個?
梅爾這麼問,我看了看……確實,漆黑的高塔、低垂的黑雲,再配上盤旋的渡鴉,這才是吟游詩人嘴裡標準的黑法師居所,確實非常有氛圍,住在那裡肯定棒極了。
所以我回答:嗯,回去試試,這個計畫就列在增加塔內傳送陣之後吧。
當然沒問題!梅爾回答。

那些戰機在我的龍捲風雷電雲柱之間小心閃避,但那可不是自然氣候,那是法師操縱的異變天候,我會這麼輕易讓他們躲掉嗎,我又不是戰鬥機陪練員!
雷電交織成一道電網,電火花瞬間覆蓋戰機,那些魔導戰機一個個亮起一層蛋殼狀的防護罩,那使我眯起眼睛——除了禁咒,其他的法術都遵循一個原理,那就是:範圍越大,平均到每一點的威力就會越弱。
即使我是大法師,我也不能打破這條規律。
所以,我可能需要使用第二個禁咒,才能一個個敲破這些蛋殼,殺傷裡面……
……
一個離我最近的戰鬥機忽然一頓,蛋殼就在我面前搖搖晃晃地破掉了,裡面的戰鬥機立刻被電流接通,不過這個電量應該是電不死……
我又沉默了,因為裡面那個駕駛員一瞬間就被電成了焦炭,安全無痛。
我聽到梅爾身邊的茉莉正滿臉崇拜地對我說:老師,您要有點身為當代傳奇大法師的自覺哦,那可是您的範圍攻擊,又不是雷諾或者道格的範圍攻擊,當然會擊穿防護罩,殺死駕駛員啦!
好吧,那我記住了,下次我會小點力氣。
第一個駕駛員瞬間身亡,電網中離我還稍遠些的戰機迅速掉頭,不管不顧開始瘋狂逃竄,引擎都冒了黑煙,我看著他們跑遠,不知道是不是要追。不過我又不是治安官,好像也沒必要趕盡殺絕,他們不來繼續搗亂,那麼不追就不追吧,讓聖龍帝國自己去抓壞人。
所以我開始引導雲層,恢復原本的天候。
大法師閣下——”
我忽然聽到一聲呼喊:別收法術!那些敵人是為了龍船上的龍晶石,他們已經得手,不能讓他們跑!
那個聲音正說著,本來是搖搖欲墜、東倒西歪的龍船,忽然就徹底失去了動力,開始一頭栽向地面。


72
這好像把那出聲的人嚇了一大跳, 他啊了一聲, 不過他的驚呼對比我腳下發出的狂喊,不值一提,以及我透過梅爾的感官, 發現安娜和茉莉也在大聲尖叫。
你們兩個喊什麼!梅爾不悅地批評, 同時撐穩絕對守護, 保證不會有人被甩出去。
安娜聳聳肩, 回答:老師,您沒有坐過過山車嗎,即使您真的不害怕,但全車都在縱情尖叫,只有您一臉淡漠, 會非常破壞氣氛的。
“……
這不是過山車吧。

, 說起來, 這勉強算類似于雲霄飛車吧,我的助手科威特很喜歡來著。
我將手放在龍船頂部, 幸好我剛才沒有脫離專注施法狀態, 不然他們的雲霄飛車還得多坐兩秒, 陣紋以我的手掌為圓心浮現, 我調動身邊的火焰元素, 迅速在龍船頂部畫下反重力魔法陣,風把我的髮型吹得很不得體,我看見自己的頭髮在眼前搖擺不停,但我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把它們整理好。
忽然從這龍船的底部傳來推力, 雖然不能把這龐大的龍船直接頂起來,但讓下墜的速度緩了許多。
……是剛才那位和我說話的人在推龍船?
我仔細聽,呼嘯的風聲並不全是風本身的聲音,我聽到了被掩蓋住的啪啪聲,像是……巨龍振翅?
——是位龍騎士!
我一直沒看到他出現在我的視野之中,想必他這會兒在龍船下面,也可能一開始就在龍船下面,隨時準備硬接掉下去的龍船……
就算有巨龍聯手,這力氣也算大得驚人了!
聽他的聲音非常年輕,而且是很好聽的那種青年音,一點不比茉莉喜歡的那些男神差,聽起來不急不緩的——這種很清澈的嗓音……主人不會是個彪形大漢吧?我想像了一個有著刀劈斧削般粗壯肌肉的武士,一張嘴是這種清潤得像個精靈一樣的嗓音……
抖了一下,差點畫錯魔法陣。
其實您可以鬆手。我說。
“……您不需要吟唱?下方傳來的聲音變得驚訝,但是他依然沒有放棄托舉龍船的動作。
剛剛急速下墜的龍船變得平穩起來,這確實會讓我畫魔法陣的速度變快——不過其實他鬆手真的沒關係,因為我確實不用吟唱,而且龍船飛得夠高,我算了一下,我可以在墜落前畫完這個魔法陣,那個還是保守估計,其實我在它墜落到一半就可以了。
但因為我在畫魔法陣,空中的龍捲風和雷電就變得好躲避了,那些沒有太大損傷的魔導戰機很快就脫離了這個異變天候區。
於是我乾脆先收回操控天候的魔力,將它們輸入到我手下的魔法陣中。我不太知道龍晶石是什麼,因為龍族把很多涉及自身安危的東西捂得嚴嚴實實,哪怕我們法師也沒法清楚得知詳情。
最後一道線條合攏,魔力貫通,光芒亮起,反重力魔法生成一個領域。
法師小心!
我側頭,一道魔導炮的光線在我的視野中慢慢清晰,同時出現的還有一個白色的影子,那影子非常快,快得在我保持專注的法師之眼裡都只能看到一片殘影,於是我就沒有分心去防禦,轉過來繼續維持龍船穩定降落,只是我的眼角看到一篇絢麗的聖光……聖光?
聖騎士?
……一身刀削斧劈般壯碩肌肉的聖騎士???不會讓民眾對光明神產生絕望嗎?
我又把頭轉回去,那確實是聖光,澄澈的光明之力在空中形成一個屏障,屏障上勾勒的每一道線條都神聖優美,那道炮擊撞在聖光之盾上,聖光紋絲未動,唯一的弊端是有點閃瞎眼,沒辦法,聖殿出品,自帶強光,效果比最大瓦數的應援螢光棒都好。
聖騎士確實以防禦力著稱,但是……聖騎士一般……不騎龍吧?
噢,更正,巨龍並不是坐騎,所以那位聖騎士是單膝跪在龍背上,我看到他一手扶著龍後頸上的肉刺,另一手五指張開,聖光從他掌心釋放,以他的鬥氣為依託,形成一個半透明的、閃爍著燦爛金紋的護盾。
連我也讚歎不已,這種強度的聖光鬥氣盾,估計都比我的絕對守護還耐打了!
魔導炮的餘韻過後,那位聖騎士反手一揮,這道鬥氣就被他打了出去,不遠處一個正在脫離戰場的魔導戰機迎面中招,引擎嘩啦啦冒起黑煙,盤旋著向下墜落。
梅爾甚至在精神連結裡為他喝彩了。
那駕駛員跳傘了,但是聖騎士打出去的鬥氣未散,我看見他伸手一抓——這動作,我還以為他會法師之手呢,不過實際上是他控制已經脫離身體的鬥氣強行再次凝聚,變成一道鎖鏈,把那個駕駛員鉤了回來。
——我是徹底心悅誠服,這聖騎士的實力真是相當強大!
改天應該約一架試試!
我看到梅爾掏出筆記,把和聖騎士約架記在上面,排在固化塔上空天候的下麵。
那哇哇大叫的駕駛員被聖騎士的巨龍一爪子抓住,然後……巨龍把那個駕駛員掛在了自己尾巴的倒刺上,那駕駛員已經嚇暈了……也有可能是近距離接觸龍威而暈過去的,巨龍身上自然而然帶有龍族的威壓,如果他們不刻意收斂,普通人確實會被嚇暈。
只見那位聖騎士用手撫摸著巨龍的鱗片,無奈地說:不要虐待俘虜。
巨龍低沉地吼了一聲,聖騎士加重力氣,拍了龍背一掌,於是那位巨龍哼哼唧唧地用爪子把那駕駛員抓下來,握在爪子裡。
我在此時抬起手,反重力魔法陣升空,於是整個龍船開始減緩下降的速度,我用力站起身,將手舉高,不得不說龍船確實有點太沉了,我感覺自己的肩膀有點抗議……反重力發揮到最大極限,龍船發出沉重的聲音,慢慢停止下落,甚至開始有上升趨勢。
哎呀,又有點用力過度……
下落並不困難,梅爾通過精神連結向我分享魔力與精神力,雖然我消耗得不算太大,但還是接受了梅爾的共用。
我趕快調整魔力,周圍的戰機不再偷襲,或許是因為有一位強大的聖騎士在,他們看偷襲龍船或者我都不會成功,於是開始四下奔逃,這讓我可以暫時解除專注狀態,控制龍船緩慢降落。
巨龍和聖騎士在我身邊徘徊,聖光已經散去,於是我可以看清他們的身形了——他的龍是一位罕見的白龍,渾身雪白,黃金色的巨瞳警惕地看著空中,飛翔的姿態優雅而驕傲,不愧是天空的霸主。
聖騎士此時直起了挺拔的身體,穩穩地站在龍背上,那姿勢一點也不像龍騎士,像龍站士,而且我注意到,這位騎士看起來很不騎士,我指的是他的外表,一般我的印象裡騎士都是路斯恩那樣,不苟言笑,嚴肅正直,並且一身腱子肉……但是得比其他戰士一類的武士肌肉小點,再大就是狂戰士了,一個騎士長著頭大的肱二頭肌還是有礙觀瞻的。
而這位騎士身穿光明聖殿的白色騎士服,金線勾勒花紋——光明聖殿的打扮一向是審美前沿,不管哪個年代出來的神職人員都帥的帥、美的美,之前茉莉跟我講過網上的八卦,有人懷疑光明聖殿是不是看臉選的人,因此知名美容整形機構還有一個專門的整形套餐,叫做聖騎士臉標準整形服務
但這位聖騎士沒穿盔甲,甚至連輕甲都沒穿,只有左手有一個護甲,所以這讓他看上去單薄得完全不夠騎士啊!
可能是發現我在看他,那位騎士也大方地回看我,並且對我微笑了一下。
他有一頭黑色的長髮,沒紮——這也不像騎士作風,路斯恩每天的頭髮都光可鑒人,紮得整整齊齊,讓人懷疑是一整塊頭發套在頭上,一根亂毛都不會有,而這位騎士的黑髮柔順地披著,被高空的風吹得稍亂,不過依然很好看……嗯,看著有點像我們法師。
好吧,只是像,我們法師可不會鬥氣,而且他雖然比較瘦,但勻稱健美,比我們法師還是要多一層肌肉的。
西佩,你不要總在腦子裡誇別的人啊!一直默默維持護罩的梅爾忽然對我說。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那位聖騎士大約以為我在對他笑,所以向我還禮,標準帥氣的聖殿騎士禮節。
不知道是不是聖騎士都這麼隨和,他一點都不像路斯恩那麼嚴肅,他對我揮揮手,然後非常親和地微笑著說:我難得出門休個假,結果還是不能徹底放鬆啊。
聖殿平時肯定很忙。我也隨意地回答,不過我以前都不知道聖殿還有龍騎士。

他糾正道:我是聖騎士,只是兼職的龍騎士而已。
他的白龍發出一聲咆哮,即使我不懂龍語,我也能猜到肯定是在抗議,因為那頭龍現在開始上下亂飛,拐彎倒立,就是不肯走直線。
那位聖騎士不得不再次半跪下來,穩定身體,不過他這回非常無奈地說:你就是鬧翻天,我也還是聖騎士,兼職的龍騎士。
巨龍抗議得更加厲害了。
而且,是你賴上我的,如果你再不好好飛,那我就得考慮一下我們是不是應該分手——”
他話還沒說完,那頭龍立刻飛得無比端莊優雅,仿佛前一秒鐘發龍癲瘋的不是他一樣。
巨龍張了張嘴,這回他說了人類通用語:我一直飛得很穩,這世界上找不出第二個像我這麼穩的龍!
是是,你飛得最穩。那位聖騎士看起來笑意盎然,所以我想他說的和龍分手也只是嚇唬一下,他簡直都快要把我很縱容他這五個字寫在臉上了。

聖騎士再次站穩,對我說:我是聖騎士歌利亞,這是我的戰鬥夥伴,白龍雪峰。
那位白龍立刻不滿地轉過頭,發出咆哮:喂!你幹嘛把我名字隨隨便便往外說!
聖騎士歌利亞毫不留情地一腳把龍頭踹回去,這是位大法師,你那個和貓糧品牌重名的龍族名字還不一定能被大法師閣下入耳呢!
我是西普林斯。我有些好笑地看著聖騎士教訓他的龍,那條動輒炸毛的龍嘴裡哼哼唧唧,被聖騎士無情鎮壓。

歌利亞忽然指了指下方:嗯,大法師閣下,我建議您開始構思一下演講詞。
嗯?
我一愣,急忙一低頭,我的天!
我是不是應該問問歌利亞,現在大喊光明神的名字來不來得及?
龍船的高度平穩下降,但我的心跳可不穩了——下面明明是野外空地,什麼時候冒出一大堆記者?他們是從土裡長出的蘑菇嗎?
哢嚓哢嚓……
我聽到梅爾身邊的茉莉在一字一頓地念:“‘恐怖勢力襲擊龍船,喪盡天良;神秘法師悍然出手,力挽狂瀾!哇,老師,您好像又上熱搜排行榜頭位了!您現在上新聞頭條的能力也是傳奇級別的呀!
……
……
你們不覺得,這些記者搶新聞的速度也是傳奇級別嗎?

我嚴肅地給自己扔了一個隱身術,看了一眼已經一溜煙竄到雲層上假裝自己是一朵雲彩的歌利亞與白龍……
有機會我應該向聖殿的神職人員學一下這個無與倫比的逃跑技巧!


73
為了防止出現人員傷亡, 龍船的平穩降落需要我的全力控制, 但是降落之後我就可以鬆手了呀,我只是個法師,又不是聖龍帝國的救援小隊——
我看見他們了, 已經有一隊飛在空中的影子出現在我們的視野當中, 但是好像只有兩位是龍騎士, 其餘的都是騎著浮空機車的……沒有龍只能騎騎車過癮的龍騎士。
……不過這個速度, 嘖嘖,我不由得搖搖頭,他們過來的速度居然差點沒比過記者?額,雖然說實話,這些記者來的速度實在太快了點, 我都懷疑是不是我的同行在當記者, 一個個用瞬間移動趕路了, 看來現在資訊這麼發達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不過既然救援隊伍也來了,那我們就可以先跑了, 不然被一大群閃光燈圍住可是不得了…………是回去船裡裝普通乘客還是……
我看見了!救我們的法師大人就是從船裡飛出去的!
他好帥啊!!!
船裡還有一位……咦?去哪了?
肯定是隱形術!快!大家快摸!!!
我剛才好像還看見一位龍騎士, 嗖地一下飛出去了!
哪有?你眼花了吧, 龍那麼大怎麼藏?還是快找法師……”

然後我毛骨悚然地看到獲救的乘客們像玩小孩子的摸瞎子遊戲一樣, 試圖找出藏在身邊的隱身法師, 記者也跟著轉來轉去,甚至我看見幾個受了輕傷的乘客都不肯休息,頂著一張五顏六色的臉在那裡興高采烈地摸……幸好,梅爾在第一時間就瞬間移動到了我身邊, 兩個學徒也自力更生,都不用梅爾和我幫忙。
那些記者們四處張望的眼神,讓我想到盯著獵物的深淵魔鬼。
快跑快跑,我感覺如果每天都放幾個記者在後面追我,我的飛行術絕對可以飛得比龍還快。
我剛才控制的異變天候散開了,現在空中飄著幾朵白雲,我能隱約從上面感受到龍族的壓力,歌利亞和白龍沒有離開,應該是在等我們上去說話,不過因為離得遠,下面的普通人就感覺不出來了,刻意收斂氣息的巨龍就像白雲一樣純潔無害。
我們飛到半空,看見聖騎士歌利亞正悠然自得地坐在龍背上,還給自己支起聖光護盾……擋風用。我們一解除隱形術,他就沖我們招手,示意我們坐上去。
白龍回頭看了我們一眼,不知道歌利亞是不是和他說過什麼,這一回他一點都沒抗拒,讓我們坐在了他的背上——以龍族高傲的性格來看,剛剛見第一面就允許我們坐在他背上,這位聖騎士真是治龍有方。而且據我所知,白龍是龍族當中體型最小的一支了,巨龍的身材會隨著年齡增長而吹氣,這位白龍看著像一座會飛的三層小樓,保守估計他得有五百歲,可不是媒體報導過的,某些出國旅遊報了低價團被騙得賣血的兒童龍。
很久都沒見過這麼強的法師了。聖騎士歌利亞說。
不過白龍雪峰立刻就回頭,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非常嚴肅地咬了咬他家騎士的衣角,並且氣勢磅礴地質問:難道老子的魔法不強嗎?
歌利亞看著騎士服上的一排龍牙印窟窿,沉默。
我並非為了回禮,純粹是發自肺腑地感慨:我也很久沒見過這麼強的聖騎士了!話說完,我想了想,急忙補上一句:當然,還有這麼強的白龍也是非常難得的!
白龍雪峰哼了一聲,轉過頭。
還算是有眼力的人類。
……
於是,我覺得好像就這樣贏得了一位白龍的友誼?

梅爾則思考了一下,問:你是聖殿騎士團大統領?
歌利亞笑了一下:嗯,是我,我也認得你,大法師梅菲斯特閣下。
這下,梅爾的表情就變得稍微有點同情了,他搖了搖頭:你就是……那位因為長了黑頭發還拒絕染髮,所以沒當上聖主的聖騎士。
……
……

我驚愕,所以聖殿選人真的看臉?不僅看臉還看發色?
梅爾給我解釋:因為民眾對金髮碧眼的聖騎士支持率更高,可能因為金色更符合光明神的特色吧,像影月神殿的神官,誰要是長了金頭髮,也得染成黑的或者白的。
……想一想確實是,茉莉好幾次去聖殿玩,拍回來不少照片,裡面那些負責接待遊客的聖騎士和祭司中,最常見的就是白衣飄飄金髮燦爛,我以前還以為那是茉莉的偏好呢。
是啊。歌利亞贊同地說,金頭髮或者棕色頭髮更受歡迎,近兩年白頭發也好評不斷,因為信眾似乎覺得白衣服白頭發看上去非常……咳,一言難盡。總之現任大祭司就白衣服白頭發,長得再白一點,整個人走在聖殿裡差點和牆壁融為一體,每次有急事找他都很困難……聖騎士的話,白髮的流行趨勢也在擴大,如果再長著藍眼睛或者綠眼睛,那就更好了。
……
所謂標準的教科書式聖騎士臉和聖職者配色?

想想,洛倫一個黑暗精靈,為了符合光明祭司的形象,在公開場合時都把自己漂白了,歌利亞這一頭黑得純粹的長髮,離聖騎士標準色差得太遠。因為提起光明神,大家想到的主要就是金色、白色這類色系,提起影月君主和影月神殿所代表的黑暗神信眾,就是黑色啊紫色啊或者暗紅色,連我也不能免俗。不過黑袍神官長白髮也不違和,反而有強烈視覺衝擊……這麼看來長白頭髮是萬能配色了。
茉莉若有所思,手指卷著自己的頭髮,我聽到這孩子嘟囔了一句:要不回家我也染個白頭發……”
歌利亞也聽見了,他很是認真地說:染髮劑傷發的!
……

這是……你拒絕染髮的理由?為了不傷頭髮,連聖主的位置都可以不要?我看著這位和光明信仰最高領袖之位失之交臂的聖騎士,對他的敬佩之情已經無從說起了。
短短幾句話,我對這位聖殿騎士團大統領有了新的印象。
被這麼一打岔,我這時候才想起來問正經事:那些敵人的飛機跑了,你剛剛不是說有什麼石頭被搶走了?
龍晶石。歌利亞說,他看了一眼雪峰,雪峰繼續平穩地飛著,所以歌利亞就給我們解釋起來,龍族依靠體內的龍晶石保持浮空,在龍族死亡之後,晶石內仍會保存龍族的魔力與精華,那是龍船可以穩定浮空的主要支撐,龍船動力艙裡的魔法陣需要依靠龍晶石才能運轉。

長知識了,我以前確實沒研究過龍族是怎麼在空中保持平衡的,畢竟他們動不動就長到小山那麼大,從頭上過一次那真是聲勢浩大,聯邦因為禁止私人飛行,私家法師都不讓上天,私家龍當然就更不能飛的,早些年我在研究院跟著老院長接待過來交流學習的龍族交流團,他們都變成了人形,除了高大一些,看不出什麼區別,甚至還和茉莉他們差不多,整天沉迷手機。
歌利亞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剛剛如果不是龍船裡的燃料全部洩漏,駕駛員應該可以讓龍船迫降,也就不會需要勞煩你出手,使得敵人帶著龍晶石逃跑了。
梅爾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龍晶石?那不是龍族很珍貴的東西嗎?我記得龍族非常尊重先祖的遺骸,怎麼現在拿來做交通工具?
噢,所以龍船總數才不多啊!歌利亞笑著解釋,就像我們人類有遺體捐贈,龍族也有遺晶捐贈的,一些思想進步的龍族願意簽署捐贈協定,支援國家完善基礎建設,畢竟總要與時俱進的啊。

梅爾似乎想到了什麼,因為我感覺梅爾不太高興,他皺著眉,抿起嘴唇,眉梢向上挑起,這讓總是在我面前笑意盎然的梅爾變得更符合傳說裡邪影操控者的氣勢,不過我還沒有安撫他,他自己就揭過了這個話題。
他說:我們還有自己的任務,可能就不和你一起去尋回龍晶石了。
嗯。歌利亞點頭,沒關係,雖然我現在休假……唉,休假的聖騎士統領還是聖騎士統領,追幾個搶劫犯我還是沒問題的,龍族對龍晶石的氣息非常敏感,雪峰剛剛已經記住了那塊龍晶石的氣息,所以我和雪峰隨時都可以跟上去,不如讓他們先跑著,或許還能順著挖出他們的據點呢。

他為人非常的隨和,一點也不像路斯恩,明明已經算得上生死之交了,還是對我一口一個菲爾德閣下,他一邊從空間戒指裡摸出護臂的另一隻,開始穿戴,一邊繼續和我們閒聊:因為雪峰跟我在聖殿,趕都趕不走,活生生吃得我沒有薪水可以領,甚至把往後幾十年的工資都透支了,我差不多快要窮到去街頭賣藝了!(我沒想到聖殿大統領的貧窮程度和我不相上下……他說這話的時候,雪峰非常不滿地吼了他一聲,不過歌利亞沒在意,繼續和我們說話。)他平時都不可以隨便恢復龍形,所以一休假我們就趕忙跑來聖龍領空,才剛飛了兩個來回,就遇到襲擊,這是光明神祂老人家不肯讓我休息啊。
因為龍船墜毀了,歌利亞說要送我們到目的地,目的地其實已經不遠了,他說正好可以讓敵人多跑一會兒,放鬆放鬆警惕,反正雪峰飛得很快,所以我和梅爾也就沒有拒絕,被一位龍族載著飛行對我們來說都是新奇的體驗,龍族很少願意載除了自己的騎士以外的人,尤其是這種活過幾百年、力量和知識都很卓越的龍族,所以我和梅爾對歌利亞的佩服程度又上了一層。
快了。茉莉手裡拿著手機,開著定位,上面標記著聯邦國會議長克麗絲汀夫人發來的座標,那是雷諾身上的追蹤器最後一次傳回的座標,我們準備先到那個地方,開始準備搜索雷諾。一名法師雖然有著很多追蹤手段,但如果距離太遠,比如隔著整個大陸什麼的,那也是相當麻煩的,所以距離他失蹤地點越近越好。
以我當年四處挖法師塔殺黑法師的經驗來說,挖出個把雷諾應該很容易,難點在於把他完好地挖回來,因為這一項任務我還是新手,沒有試過。不過幸好有梅爾,梅爾當年可是有變成美女潛入敵營救精靈的事蹟呢。
這個位置在科吉尼爾城的郊外,聖龍帝國的人口和龍口密度並沒有聯邦那麼大,他們除了城市裡建築物密集,在其他地方我看到的都是保存得非常完美的自然風貌,景色漂亮得不得了。
雷諾的追蹤器消失的地方是一片湖,距離城市還有點距離,而且也不是高速或者軌道交通的沿線,我們沒有看到周圍有什麼人。
但是我們到達信號失蹤位置的上方時,我和梅爾一起注意到,這看似平靜的湖面隱藏著什麼東西。
安娜敏銳的精靈視力立刻發現問題,加持法師之眼後,精靈的視覺可以比人類的強上十倍,哪怕我們的法術水準比安娜高,但還是敗給了她的自然天賦,所以安娜率先指著湖面喊道:那裡有個人,藏在水下!應該在偷看我們!
歌利亞把手放在了腰間的佩劍上,雖然坐姿還是很輕鬆,但我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變得淩厲,這讓我有把約架提前到日程表前排的衝動。
我們的法師之眼不具備看穿水面的功效,不過梅爾很信任安娜的視覺,他直接用法師之手,順著安娜指出的地方抓了下去。
嘩啦啦,他果然從水裡拔蘿蔔一樣拎出一個人。
那人下意識地瘋狂扭動,不過短短片刻,忽然就像放棄了一樣,非常放鬆地被梅爾拎到了高空。梅爾本能地想要捏他,或者在地上摔一摔,不過幸好控制力超群,及時收手。
咦?
所有人目瞪口呆——
梅爾從水裡拎出了失蹤的雷諾,活的,完整但有點破的,濕噠噠的,雷諾。


74
眾人一片沉默, 我忽然想起了茉莉以前教過我的一個網路熱詞——“蜜汁尷尬
在這仿佛要持續到天荒地老的靜默裡,反而是雷諾率先打破這種尷尬,他咳嗽起來, 咳出一堆水,把手裡的蘆葦杆……蘆葦稈?
中空的蘆葦稈?
雷諾一個法師, 依靠這種原始的東西在水裡呼吸?
天啊, 我快要尖叫了!
……幸好分手早啊!不然我是找個情人還是找個學徒?還是特別不聽話、眼高於頂的學徒, 這種學生放在古代黑法師的塔里, 不出半天就變成材料了, 再過半天就被用得灰都不剩!
……
……
不不,我是一名生活在現代社會的好法師, 我懂法律。

所以更嚴重的問題是……雷諾不是正在綁匪手裡遭受折磨嗎?綁匪怎麼這麼沒有用……
……
, 梅爾別扔, 扔了我們還得再把他抓回來, 還有正經事要做呢!

說真的, 他為什麼會被梅爾從湖裡拎出來?綁匪不會那麼好心放他出來游泳吧?難道綁匪綁架了龍皇陛下,覺得雷諾沒什麼用又要餵飯吃,所以丟出來準備淹死?
茉莉代替我, 問出了這個尷尬的問題:你怎麼會在這的呀?我們正準備去救你呢!
雷諾臉色蒼白並且泡得有點腫, 手指都皺巴巴的,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 又咳嗽兩聲,才非常勉強地回答:我逃出來了,綁匪當中沒有高階法師……, 我現在也覺得,我們聯邦監獄的魔導禁魔手枷不可靠,魔導科技的禁魔效果完全比不上傳統禁魔……那東西確實不能鎖住一個法師。
在我和梅爾尖銳的目光中,雷諾渾身一顫,似乎讀懂了我們目光裡的深意,蒼白的臉浮起一層紅,彆彆扭扭地說:別這樣看我,我真的是法師……我好歹也是七級的法師,全聯邦七級和七級以上的法師也才只有不到一百個。
七級?
噢,我明白了,現代標準的七級,不過我對這個還是沒什麼概念,梅爾也是,梅爾皺眉問道:七級,你可以瞬發雷光風暴嗎?
雷諾驚恐地回答:雷光風暴是禁咒,誰能瞬發那個?
安娜也大驚失色:雷光風暴什麼時候成禁咒了?我上次好不容易搶到的典藏版個人志,就被老師隨手一個雷光風暴轟成了渣啊!
是啊。梅爾點頭,慈愛地說,而且安娜被轟過之後,一點事都沒有,這算什麼禁咒?
不算一點事都沒有啊老師,您把我當時的新髮型劈壞了,害得學生只好又去做了一次。安娜氣憤地說。

上次那個粉色的波浪造型?安娜,你這個膚色真的不適合可愛粉色系。梅爾回答。
我建議挑染金色。歌利亞伸手摸了摸安娜的頭髮,精靈的發質真好,完全看不出染過傷過。
雷諾露出了一種絕望的表情,總之看上去並不像欣喜獲救時該有的表現。
……
那你為什麼躲在湖裡?歌利亞問雷諾。

這時候雷諾也注意到了我們當中還有一位歌利亞,以及看清了自己現在被梅爾拎在高空,面前是一位和他大眼瞪小眼的白龍,頓時臉色比雪峰的鱗片還白了。
光明聖殿大統領歌利亞閣下?雷諾乾巴巴地說,您居然也在。
議長先生好,我休假。歌利亞笑眯眯地回答,並且他調動聖光,對雷諾施展了兩個初級治癒術,以聖騎士的聖光能力來說,能丟出兩個初級治癒術是相當了得了,我們這時注意到,雷諾的身上有好幾道傷痕,雖然都不出血了,不過被水泡得很慘,治癒術的光輝一落上去,那些發炎潰爛的跡象就消退了。

只不過傷口可以癒合,衣服又不能癒合,雷諾還是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
多謝。雷諾的臉色紅潤了不少,似乎鎮定下來,開始自動給我們講解情況:
那些歹徒將我帶到了一個很大的地下空間,我一直被蒙著眼睛,看不到裡面到底什麼樣,只知道我在裡面被帶著走了很久……我跑出來後,也沒有把握能獨自探查,就直接順著水道遊回來,我記得是在這裡綁匪挖出了我身上的追蹤器,我想聯邦應該會派人到我失蹤的最後位置找我,這周邊畢竟不安全,之前我聽到小型無人偵察機的動靜,所以我就躲在水下,一直在這裡等救援了。
我點點頭,雷諾這個做法確實不錯,我們一來就正好把他救了出來。
看起來雷諾的自大症得到了有效緩解,知道自己魔法水準不行,不再逞強四處跑了。現在想想我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我和他在一起那麼長時間,一直告訴他我會飛行術,他居然都沒信過,還把我當成吹牛挽回自尊的小法師?
噢,那次我在國會大廈外面幫忙燒電子人,我記得我還飛著被他看過呢,難道他自動腦補成,我的袍子下麵藏著小型飛行器?
我比較憂慮,自大症可能要好了,但是妄想症帶來的腦補過度依然存在啊!
他居然還能腦補我和梅爾為了他爭風吃醋打進監獄的劇情,我覺得我應該讓安娜幫他註冊一個晉江的作者帳號,雷諾的腦洞肯定能火,比龍皇再拍的那個電視劇聽起來精彩多了!
任務完成。我說,走吧,回家領錢。順便送雷諾去檢查檢查。
雷諾一呆,問:領錢?
茉莉好心地為他解釋:因為綁匪開價,要聯邦出一個億來贖你,烏鴉女士說了,我們把你救回去的話,一個億就都是我老師的啦!老師,我申請安裝光纖網路,要百兆頻寬的才最棒!
雷諾表情扭曲,不過顯然那句話裡信息量還是很大的,我不能判斷雷諾糾結的點在哪,可能是一個億,也可能是我收錢救他這個事,不過把他交給烏鴉女士,我的任務就完成了,剩下的就是他和烏鴉女士的事情了。
等等!雷諾忽然說,綁匪沒有公佈我跑掉了吧?
茉莉和安娜掏出手機,一陣搜索後回答:沒有,新聞沒有說,綁匪也沒有視頻。
等一等再回聯邦,我想綁匪可能並不知道我已經獲救,還在秘密搜捕我,同時拿著拍好的視頻威脅聯邦呢。雷諾的表情嚴肅了起來,儘管還是被抓在半空的可笑姿勢,但他似乎找回了些許身為魔法議會議長的威嚴,他這番話也讓我注意到,雷諾身上的傷很多,比我在直播裡看到的多多了。

……真是機智的綁匪啊,看起來切割雷諾的視頻是提前拍好的,然後每天定時分開播出一段,我就說,怎麼能一直讓他放血,萬一真玩死了,豈不就沒有籌碼制約聯邦了。
那您覺得我們該如何?歌利亞禮貌地詢問。
我們現在戰鬥力足夠,應該再回那個秘密基地探查一下,我認為敢綁架我的組織不會簡單,而且龍皇陛下還在他們手裡,如果我們把龍皇陛下救回來,也是有利於兩國關係和聯邦聲望的。
對啊,龍皇!我和梅爾不約而同地心虛了一下。
我們還答應了順手救一下龍皇,雖然聖龍帝國沒提報酬,但我們也不能就扔著不管啊,差一點就給忘記了。
那我也去吧。歌利亞忽然說,龍晶石的氣息也在這一代,說不好是一夥人做的,況且,龍晶石雖然寶貴,畢竟是死物,龍皇陛下還是活生生的呢,先救她比較重要。
雪峰不是很滿意地說:有龍後陛下在就行了,至於龍皇那個女人,救她……龍廷議會巴不得她被關個十年八年,聖龍上下人人龍龍,哪個不被那女人搞得頭大!幸好老子跑得快,躲在聖殿舒舒服服,免遭魔手!你沒事也離那個女人遠一點,不然老子還得想辦法救你!
注意言辭,不要總是老子老子歌利亞說道。

……雖然龍皇是聖龍帝國人類一方的領袖,而雪峰是年長的白龍,但是就這麼說她也不好吧?
我一回頭,看見茉莉竟然也在那裡瘋狂點頭,不由得抬手拍了她一下。
別跟著胡鬧。
茉莉可憐巴巴地捂著腦門,撇撇嘴看著我不說話。
……
雷諾是從水裡遊出來的,我們出於他的健康考慮……嗯,真的不是因為聞到了他身上的水漬散發出下水道的氣味,所以我們決定在陸地尋找入口。
因為雷諾之前一直被綁的很結實,所以他的感官是不可靠的,不只是我們不信,雷諾自己也不信自己的感覺,所以我們僅有的情報就是,那裡大概在地下——因為向下走這種感覺如果都能感覺錯,雷諾這個議長還是辭職去醫院全面檢查比較好。
即使在聖龍帝國,一位巨龍漫天亂飛也是很顯眼的,包括字面意義和引申意義,所以歌利亞讓雪峰降落在地面,讓他變成人形。
龍族的變形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只見雪峰抖了抖自己巨大的翅膀,身體無聲無息地就開始縮小,縮小成和人差不多高的一團白色物體後又開始變形扭曲,往人形的方向轉變——這些描述起來複雜,但實際上就在眨眼間,這種變化就完成了,我是專門用專注狀態下的法師之眼在觀察,看得我新奇不已。
我沒有在他變身的過程中感受到奧術魔法的波動,自然變形術呢,又不是很像,因為我感覺波動的只有龍族的特殊氣息,也搞不好是因為龍類氣場太強蓋過了魔法波動?不過我猜想,這種在龍形和人形間轉化的能力也可能不是依靠法術,而是依靠龍族的某種天賦吧。
雪峰變成了一個高大英俊的青年,連龍類的豎瞳都變成了人類的原型瞳孔,只是身高很高,差不多快兩米了,歌利亞一位健美勻稱的聖騎士,站在雪峰身邊,竟然無端地多出一種嬌弱的錯覺來。
好在人形巨龍雖然高大但並不顯得粗野,五官深邃又帥氣,金色瞳孔和他的聖騎士夥伴非常合拍,氣質也半點不比當紅偶像明星差,而且身材也很適中,沒有我之前想像的那種頭那麼大的肱二頭肌——那可是謝天謝地。
看什麼?他不算很禮貌地問(可能龍族都這麼一副囂張樣子吧):沒見過帥龍嗎?
沒有。我很誠實地回答。

接下來換我提問了:雪峰先生,請問你們龍族的變形是哪種變形?種族天賦嗎?
是需要學的!越厲害的龍變得越好看!雪峰得意洋洋地回答,我這人類形態可是公認的帥,不少龍崽子剛學變形,一個個變得歪瓜裂棗,捏臉可是很難的,捏得像人倒是沒啥,問題是得好看,不能丟龍族的臉,那些人臉醜得車毀人亡的傢伙,全都禁止出龍域。個別想偷懶,沒有一點為龍尊嚴的,照著抄當紅演員的臉,全都被我們聖龍王抓去面壁思過了。

說完他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很滿意的樣子。
歌利亞似乎對此很是無奈,對我們攤了攤手。
我想了想,需要學習,那說明並不是自然天賦,自然天賦是指那種基本無需刻意學習,年齡和身體狀態達標就可以自然領悟的能力,比如人魚生下來就可以游泳,這叫自然天賦。
那是屬於奧術變形,還是自然變形?或者,應該是它們的變種分支?梅爾追問。
雪峰一愣:沒想過……”
這樣,有個簡單的方法區別。我說著,指了指雪峰的褲襠,你有人類性器官嗎?

我的眼角余光看見雷諾一臉死灰色,而茉莉和安娜興奮地瞪著眼睛,非常期待。
雪峰大怒:放屁,當然有!不然老子不就是殘疾龍!
注意言辭……”歌利亞的批評被雪峰無視。

那能用嗎?梅爾認真而學術地詢問,我的意思是,它是只具備外表形態,只能算個裝飾品,還是同時具備生理功能?簡單說就是,可以排泄和進行性行為嗎?
雪峰忽然又從大怒切換到洋洋得意,他眉飛色舞地拍拍歌利亞的肩膀,說:這個問題我建議你們問他,給他們說說,老子猛不猛?
歌利亞:“……”
說話呀!你又害羞了?你們聖騎士真是破事多,這有什麼可藏著掖著的?雪峰又拍了拍歌利亞,還伸手把人家聖騎士摟在懷裡,他現在也就是變成了人,要不然,我覺得他屁股後面的龍尾巴可以翹上天。

歌利亞被抱得踉踉蹌蹌,只好苦笑著回答:猛,特別猛!
於是雪峰似乎比中獎五百萬都爽,他現在的表情……就像剛抓了一窩老鼠,被主人獎勵小魚幹的貓。


75
雪峰似乎對自己在某方面的能力非常得意, 而被他當手把件玩來玩去的聖騎士……我由衷地感到佩服,養一頭這樣的巨型……惡龍,居然還能堅持住不退貨, 聖騎士的品行和耐力真是讓人敬仰。
人形的巨龍就像一塊掛毯,整個從背後糊在聖騎士歌利亞身上, 他還把自己的頭擱在歌利亞頭頂, 從口袋裡摸出手機, 熟練地沉迷起來。
——這麼看, 龍族的變形術更貼近于自然變形, 因為我並不懂自然法術,所以一直以來我都很好奇, 他們是怎麼做到變形連著衣服一起的?我們法師的是奧術變形, 能把衣服帶上當然不算什麼, 可自然變形術, 居然也能對本體以外的附加物體同步變形, 這就很有趣了。
回去之後應該找安吉拉女士好好研究研究,至於這位人形巨龍……我們不覺得他這個個性能給學術研究提供什麼幫助。
不過可以和歌利亞搞好關係,弄兩瓶雪峰的眼淚什麼的。
要知道, 巨龍身上的材料都很寶貴, 而且現在幾乎買不到, 在傳奇年代, 不少非法的捕龍者四處殘害巨龍,就為了他們身上的各種寶貴材料,即使聖龍帝國多次出動龍騎兵團, 也無法徹底剿滅這些捕龍者——因為有市場需求,自然就會有不法分子冒死販賣。
不過到了現代社會,殺人放火可是絕對的犯法行為,各國法律在這一點上都是一致的,而殺人只是個代稱,也包括殺龍啊,殺精靈什麼的,甚至聯邦法律上,連地精都不能殺,這讓我一度很苦惱……
所以,現在我們法師基本搞不到龍身上的材料,聖龍帝國更是嚴禁巨龍出賣自己的肉體(雖然龍族賣點鱗片口水根本不礙事)……額,聽上去怪怪的,不過聯邦也會嚴打販賣人體器官,所以也不難理解聖龍有類似規定,他們為了龍族威嚴,連糞便都不允許隨便賣。
我知道不少法師隱姓埋名,喬裝打扮住到龍族旁邊當鄰居,然後半夜偷偷翻垃圾桶,看能不能找出兩片龍指甲,我以前殺過的一個黑法師就是我在他專心翻垃圾桶的時候弄死的。
現在,我們怎麼辦?
不知道誰問了一句,我還在計畫著拿到雪峰的材料之後做些什麼,忽然一抬頭就發現大家全部都在看我。
……看我做什麼啊,我以前可是一個翹班都沒人會發現的小透明法師,你們這樣我很有壓力的!
咳咳……”我看得出雷諾跟我說話時非常的尷尬,甚至是標準的硬著頭皮和我說,因為,我們當中只有你最有追蹤、找人方面的經驗。
“……
網上說狂怒之焰一年裡差不多殺了兩百來個黑法師,殺得黑法師都快絕種了,您已經是迪亞納大陸反派陣營聞風喪膽的大魔王啦!茉莉在小小聲地嘀咕。

……這是哪裡來的謠言啊?哪有兩百多個黑法師那麼誇張啊!最多四五十個……說起來我確實沒數過啊,不過一年就是誇張過頭了,我殺了三年呢!
菲爾德老師……”安娜面露崇拜,就算是我們黑暗精靈地下城中刺殺術最高超的守護者,這輩子都沒殺過四五十個法師呢,現在可不是傳奇年代,現在是法治社會耶!
連歌利亞也在旁邊湊熱鬧:我休個假,居然還遇到了傳說中的狂怒之焰?真是太榮幸啦,四五十個,願光明神照亮您的道路,您的戰績比聖光城監獄裡的頭號危險分子都強呢!那一年我們聖殿騎士團本來要出征討伐湮滅教派的,結果您一個人就全都給解決了,上頭就把募集來的善款捐建了學校,剩下一點發給我們做了福利,您真是光明神降下的福音,我做了這麼多年聖騎士,就拿過那一次福利,聖殿一貫可又窮又摳門!
只有雪峰不屑地戳戳自己騎士的後腰:那算什麼,我一口冰可以凍死四五百個!
“……
你說的是四五百個龍虱嗎?歌利亞不為所動地回答。

他們搞得我非常不好意思,我只能忍著臉紅,回答:我盡力試試吧,因為以前追蹤的目標都是使用邪術的黑法師,尤其是當黑法師使用了靈魂法術或者亡靈法術後,他的魔壓和靈魂波動都會和普通人有天壤之別,所以很好追蹤,但是現在我們要追蹤的並不是黑法師,而是一些機械狂熱分子,這個其實不是我的專業領域。
對於追蹤法術,我也沒什麼特別招式,如果雷諾不跑出來,其實還會簡單一些,因為我認得他的精神力,我可以專門施法追蹤他的位置,但現在,我就需要大海撈針一樣,去找一群根本不知道長什麼樣子的敵人。
想了想,我將手按在地面,輔助手勢,念了一個頗為拗口的咒語。
這咒語是我在地堡裡偶然學的,我從前只使用過一次,那一次戰鬥裡,這個法術成為我的最後一根稻草,壓死了我的老師。時隔這麼多年,這條冗長複雜又繞得舌頭快打結的咒語,依然可以流利清晰地從記憶裡轉化成法術,看來,我還真是適合做個黑法師,唉……
萬木回春?作為光明陣營的聖騎士,歌利亞第一時間認出了法術,並且後退幾步,遠離我,以防止自己被過濃的亡靈屬性激起下意識的抵抗。

亡靈之力和光明屬性是互相克制的,所以歌利亞應該會很熟悉我的法術——畢竟他們聖殿的主要敵人構成,就包含作惡的黑法師,而黑法師中最臭名遠揚的,就是亡靈法師了,古往今來被聖殿騎士團踩死的亡靈法師可以出一本合集花名冊,畢竟絕大多數亡靈法師幹壞事的幾率都遠高於普通法師。
這在傳奇年代,也是亡靈禁術啊!歌利亞卻出奇地高興,他在一旁觀摩我施法,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興高采烈的魔法學徒呢。
即使是當代的影月神殿,幾乎都無法拿出這樣高深的亡靈法術了。他說,我很高興,亡靈法術仍後繼有人。
聖騎士管這個法術叫萬木回春,實際上這名稱還挺有迷惑性的,聽起來也很友善,不過這確實是個很危險的亡靈法術——在一定區域內呼喚死者歸來,我們亡靈法師一般就叫它回春術或者招魂術,還有的偷懶,說叫鬼也能理解(我拿到的那本先賢手劄,那位元寫筆記的法師就很隨性地描述這個法術:叫兩個鬼魂兒來跑腿),我能夠通過這個法術,呼喚曾經死在這片土地上、並留下過強烈情緒的殘魂,在一定時間內供我驅使,為我戰鬥。亡靈法術之所以可怕,是因為這個世界存在幾萬年,死去的生靈遠遠多於正在活著的。
——很快,紫黑色的魔法陣從我手指脫離,陷入地表,天似乎變得陰了一點,一點點藍色光點從我們腳下飄起,然後向四面八方散開。
……
“……
沒了?雷諾呆呆地問。

你還想有點什麼?我站直,摸出一瓶補充魔力的藥水,當飲料喝了下去。
……這次的口味又實驗失敗了,有點太酸。
“……”雷諾閃過一絲尷尬的表情,說,額,我以為會有,大地沸騰,地面裂開,活死人爬出泥土……什麼的。
梅爾皺眉糾正:那不叫活死人,那叫不死生物!活死人是末日題材電影才喜歡拍的東西,咬一口還傳染,我就算不看電影,但我也還是知道的,你居然連這個都不懂嗎?
……
雷諾不寫小說不拍電影,真的很浪費人才啊。

我笑了一下:這個確實就這樣,我們現在需要稍等一會兒,亡靈會把打探到的消息傳遞給我。召喚不死生物的咒語和這個很類似,但我現在只召喚了亡魂。
歌利亞似乎更興奮了,他高興地來拉我的胳膊,雖然手伸到一半,就被他的龍拽了回去,所以歌利亞只好用自己的眼神表達心情,他喜悅地問我:這麼說,枯木回春您也會了?
會,但是範圍沒有只召喚亡魂的大。
了不起!歌利亞讚歎道,我覺得,您可以考慮加入影月神殿,或許不出幾年就會成為司月大神官呢。

哎?
加入神殿嗎?
我愣了一下,不過我還沒來得及有什麼想法,梅爾立刻拉住我的手,把我從歌利亞身邊拖走,並且嚴厲地說:影月神殿是不錯,但是,神職者不可以結締世俗婚約,我和西佩還要去領結婚證呢!
歌利亞輕聲笑起來,攤了攤手。
西佩。梅爾看著我,緊張兮兮地問,我們回去就領證,好吧?
哈哈……
這樣的梅爾……
也超可愛的啊!他皺著眉,一副認真的樣子,好像正在給魔法陣糾錯,而不是在擔心我去了神殿就不和他結婚了……說起來,梅爾你也擔心得太遠啦,歌利亞就是隨口一說而已,他是聖殿的統領,又不是影月的統領,況且我又沒有答應。
但是我的沉默似乎被梅爾腦補成了……默認?
哈哈,梅爾也實在太好逗啦!反正亡靈還沒有回來,不如趁機逗梅爾!
所以我板著臉,嚴肅地做出思考的樣子,梅爾立刻改為抓著我的雙手,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西佩,難道你連名分都不要給我!你想以後我們只能同居嗎?
他說著,還把我的手按在心口,泫然欲泣,咬著嘴唇,看起來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小聲地說:……我還計畫著要有一個隆重的婚禮,我想看西佩穿禮服的樣子,想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們結婚……”
他說著輕輕歎氣:如果西佩想要追求其他道路,我當然也不……我知道的,西佩在魔法的道路上走得那麼遠、那麼快,其實,一直是我需要努力追趕你的腳步,所以……”
哎呀……
我趕快抱住梅爾,拍著他的後背說道:我怎麼可能會不和你結婚呢!我們當然會結婚,還會讓全世界都知道,就按你說的做!你擔心得太多啦,我不會扔下你,跑去影月的。
那我們回家就結婚吧!梅爾說。

嗯,好啊!我點點頭。
西佩,我好愛你!梅爾開心得眉飛色舞,在我兩邊臉上狠狠地親了兩下,得意地摸出手機,飛快地註冊了一個社交帳號,並且發了一條:
【梅菲斯特就要結婚啦!】
……
看著他興奮的樣子,連我也覺得心裡暖暖的,他這個樣子哪裡還像個威名顯赫的大法師啊,根本就是一個沒長大的戀愛腦小男孩!我第一次在電視看梅爾的時候,還以為這是一位心高氣傲的天才法師呢,誰知道鬧起小脾氣,也是一套又一套,真是讓我沒辦法。
我又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很是無奈。
我一轉頭,看見安娜和茉莉肩並肩,張大嘴巴變成兩個學徒雕像,她們呆呆地看著梅爾,安娜甚至緩慢而僵硬地伸出手,比了個大拇指:哇哦,老師,您真是……足智多謀耶!
我感覺到她可能本來想說的不是這個詞,但礙於我們施加給她們兩個咒語,只能選了一個褒義詞來說。
我感覺……
額?
我怎麼忽然感覺哪裡怪怪的?
再一回頭,梅爾拉起我的手:西佩,我有用留聲法術哦,你已經答應了求婚,不可以改了啊!
唉?
求婚?
……是不是……有點快啊?
不對,我們剛才不是在搜索敵人的位置嗎,為什麼忽然變成了求婚?我……我難道穿越了一會兒?
啊!梅爾你搞突然襲擊啊!
我瞪著他,他笑得超級符合傳說裡邪影操控者這中二名號。
他非常有氣勢地說:走,先去掀了狂熱組織的老巢,才好回家安安心心結婚!


76
我的亡靈將周邊的資訊回饋給我, 但這也讓我皺起眉——周邊地形雜亂不堪, 目標多得數不清……這些死了太久,智商差不多早都掉光的亡魂並不能回饋給我更多資訊, 它們告訴我哪裡有活人,但是……
可能是因為它們死的年代還沒有出現魔導科技,所以它們分不清那些活人裡哪些是電子人。
其中一個興沖沖地指著不遠處的城市, 告訴我那裡面好多好多人, 都殺光可以做亡靈大軍統治世界……
氣得我直接把這個亡魂捏爆了。
——我這是叫出了哪個年代的中二反社會分子啊?我進城最多成為旅遊購物大軍的一員,我對亡靈大軍半點興趣都沒有, 我又不是墓地管理員, 更不是醫院停屍房的保安!
怪不得我的那本先賢手劄上特別標注過——“這破法術製造氣氛可以,幹實事就算了, 用途還沒有騎士大呢, 它們幹不了比幫忙送情書更高智商的活兒;或者能幫你咬死你本來就已經要贏過的敵人,這活兒不需要智商。
當初我還不太信,因為我之前召喚亡靈幫忙咬死我第二位老師的時候,他雖然正被地獄火燒得嗷嗷叫,但看起來還是很能蹦躂的, 而且還會繼續生龍活虎地嗷嗷叫個半天,還能丟詛咒咒我, 所以我用了個萬木回春,吃掉了他的靈魂,現在一看,咬死敵人確實是最簡單、最不需要智商的事。
真是麻煩, 最後還是得放我的同門們出去。
老師還是算了,我怕歌利亞看見我老師,職業病會發作,順手給我砍了。那雖然只是魔僕傀儡,不是有自主意識的珍貴不死生物,但好歹是位黑法師的屍體,路斯恩說能幫我申請遺體捐贈,我估計送來的應該都是些騎士啊、戰士啊。
嗯,說起來,這位寫手劄的先賢才算得上我真正的老師吧,論及黑魔法,這位我沒見過的前輩才是我真真正正的啟蒙老師,我第二任老師天真地以為我是偷看他學會的,實際上我是翻倉庫翻到被他扔掉的筆記本……先賢前輩把筆記本寫得亂七八糟,沒署名,空白處充滿塗鴉,畫風很寫實,詳細記錄了他是如何使用匪夷所思的手段去折磨一位聖騎士的(可能那對於傳奇年代的黑法師來說不算大不了的事?),所以被我第二任老師給扔在了地窖雜物堆裡。
現在看,我的無名老師真的很了不起,但是他這本手劄不全,沒有前半本,所以我才無從得知他的名字。
我按住心口,藏在那裡的詛咒正一跳一跳,和我的心跳同聲,與此同時我精神世界裡禁錮的同門們被我全部踹出去,我交代他們好好勘察一下,並且幫我歸攏歸攏那些滿世界撒歡的亡魂。
……但是歌利亞在看到我的同門時,一把甩掉了黏在他身上的巨龍膏藥,他變得嚴厲起來,這種表情使他看起來終於像個掌管聖殿騎士團的大統領了,而不再是某個大齡幼兒龍的保姆;他看著我,眼神非常銳利,讓我不由得心虛起來……
難道,我這個魔法恐怖過頭了嗎?
他不會忽然想抓我去關吧?
……我聽說聖殿的審判所很厲害,雖然光明神一貫以仁慈示人,但是祂的祭司和騎士又不是神,當然不會天天都仁慈,甚至是輪崗到審判所裡的神職者一個個都會變身烏鴉女士的同好,不然怎麼光明神殿審犯人的效率比聯邦檢察院都高呢。
……我很欣賞歌利亞,所以我一點也不想和他在審判所裡鬥智鬥勇啊!
但是我並沒有繼續擔憂下去,因為歌利亞收回眼神,把手伸進口袋裡摸摸摸,摸了半天,遞給我一張卡片。
咦?
歌利亞湊過來,低聲對我說:這是我的名片,你拿著它,隨時隨地都可以去聖殿找我,半夜也沒關係,即使我不在聖殿,你也可以拿著這個直接去找大祭司閣下,任何時間。
哎?
這張水晶卡片是半透明的,上面用金字寫著歌利亞桑蘭的名字,還有一個圓形圖案——半邊是火焰,半邊是羽翼,旋轉著組成一個圓——這是光明神的標誌,代表希望的火焰和象徵自由的羽翼,這標誌相當出名,哪怕是不信光明神的,也不會不知道這個標誌——因為小學基礎歷史課年年都會考呀!
之前茉莉還和我吐槽過,任何東西只要一考試,就會大面積引發學生的厭惡情緒,光明聖殿近年來信眾數量下降,估計有一半責任在教育局身上!
唔,不過我即使參加魔法考試,我也並沒有厭學,所以我狠狠地批評了茉莉,並且告誡她不准從外部找原因蹺課。
梅爾也看著我們,我被他們忽然間的關注搞得有點緊張。
然後梅爾若無其事地從我手裡拿走那張卡片,收進自己的空間戒指裡,並且對歌利亞鄭重地說:謝謝。
……
嗯?

歌利亞對他點頭,把自己的巨龍膏藥又黏回身上。
我看著仿佛達成某種共識的兩個人,有點莫名其妙,並且感覺慌慌的。然後他們的注意力又轉移到尋找敵人上去了,留下我奇奇怪怪地站在那裡,左看看右看看,我不知道該找他們倆誰問問情況。
不過我決定過一會兒再說,前方,我的一位師姐向我傳達了情報:
發現有幾架魔導戰機正在低空飛行!我說,上面殘留聖光,怕正是之前被歌利亞統領打過的那些!
這麼大膽,都敢往城外飛?不怕科吉尼爾城的守城衛隊發現?雷諾大驚。

科吉尼爾城靠近另外兩個新興共和國,都是機械文明國家,所以為了雙邊關係穩定,沒有龍騎將在這裡駐守,駐軍之中只有個位數的年輕龍騎兵,這裡的主力守軍是聖龍帝國為數不多的現代機械軍隊。茉莉給我們介紹起來,所以他們的戰鬥力……真心很菜的!他們的指揮官連兒童龍都打不過!
沉迷網路有這麼大好處啊,茉莉這丫頭連隨便一個城市都很瞭解嗎?
她眨著眼睛,非常無辜地看著我,所以我也沒問,抓起雷諾,率先飛了出去,梅爾和我並駕齊驅,並且怕雷諾太重,好心地用魔法繩索套了一道,在他腰上系緊,和我一起拉著飛。
哎呀老師慢點!
兩個學徒開始猛追,而歌利亞與雪峰也跟在我們身邊,雪峰在用魔法飛,歌利亞……歌利亞本來是準備跑著跟的,結果雪峰直接把人抗在了自己肩膀上……我們手裡拽著一個,巨龍肩上扛著一個,後面兩個大呼小叫的學徒,搞得我們還以為自己販賣人口被正義路人追趕……
啊啊啊——”雷諾習慣性尖叫,半天後氣喘吁吁地喊道,回家我就去補習飛行術——”

唔,不錯。我很欣慰地回頭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法術不行,終於開始努力了!
亡靈顯出形體,這些殘魂不如我的同門們那麼完整,許多死去多年,已經沒辦法凝聚出完整人形,因此時不時有一兩隻手三四隻腳飛來飛去,雷諾臉色鐵青,不過這回倒算有長進,並沒有兩眼一翻變成屍體,他指著前方,扯著脖子尖叫:西普林斯,你……你的鬼魂兒在那邊聚集成了一個球!
我們側頭一看,噢,那並不是個球,是它們把一架魔導戰機給包圍了,那種魔導戰機的外形很別致,駕駛艙遠看就是一個球形的……咦?哎哎?
梅爾急忙出手,把那一頭紮向地面的戰機抓回來,唉……我不由得歎氣,讓亡魂散開,這些機械狂熱者也太沒有常識了,你撞擊地面玩自殺式襲擊是沒用的啊,亡魂又不會再死一次,死成超濃縮鬼魂。
不對……
我扶額,原來是駕駛員嚇暈了。
西佩,你的法術真棒,這些戰機可以隱形,不過碰上不用眼睛看的亡魂,一點作用都沒有。梅爾開心地舉著那個戰機,還上下晃了晃,好像在搖晃一個糖罐子。
——
一道魔導炮的攻擊從不遠處發來,歌利亞從雪峰肩膀上跳下去,雪峰改成抱他的腰,聖騎士拔出佩劍,又是我上次見過的那種漂亮護盾。
轟轟轟——魔導炮繼續射擊,但其中還夾雜著傳統火藥炮彈,我不由得嚴肅起來,因為魔導炮雖然威力更大,但是火藥炸彈卻更難對付,因為魔導炮的射線能量可以被抵消,火藥爆炸是不能的呀,撞上鬥氣護盾,魔道能量可以逸散,傳統炸彈那就糊臉爆炸了!不少有經驗的機械部隊,都拿傳統火器對付法師和騎士,水準不行的就很容易中招了。
緊接著,歌利亞為我們表演了一下當代光明聖殿騎士團大統領的成名絕技——單手單劍劈炮彈。
哇哦~~~~”兩名學徒配合地發出少女尖叫。
只見歌利亞微微側身,腰部用力,長臂繃緊,騎士服下肌肉的線條起伏,他手腕翻轉,鬥氣和聖光一併加持在長劍上,然後優雅靈巧地一揮手,迎面一顆巨大的炮彈就被從正中間劈成兩半,像裁紙一樣乾脆簡單,兩半分別掉落,一眨眼功夫,在我們身旁安全距離外炸出兩團不大的火花。
嘩嘩嘩——我們不約而同地鼓掌,只有雪峰,兩隻龍爪子捏著騎士柔韌的腰,嚴肅地低著頭研究,一點都沒分心去看劈炮彈的場景。
歌利亞臉紅了一秒,指著前面:快追啊!
噢,對,我們不是在參觀聖殿的表演啦!
那剩餘幾架飛機看各種方法都奈何不了我們,一轉頭,一溜煙兒往前面飛去。
老師!安娜忽然說,小心哦,前面手機信號受到干擾,地圖導航刷不出來!
茉莉伸長脖子,說:咦?我記得,這一代好像有古代遺跡,一直發掘不出來,之前考古專家認為遺跡裡面可能藏有古代神器呢,這些機械狂人不會去破壞文物了吧?那也太可惡啦!
……
古代神器,那是哪個受到意淫小說荼毒的專家啊?神器之所以叫做神器,是因為只有神靈可以使用,而在迪亞納世界法則完整運行之後,所有的神靈,哪怕是至高的光明神與黑暗君主,都無法再次返回這個世界,多沒常識的專家才會說出考古可能發現神器這種蠢話?

茉莉歎氣:老師,別這樣,那只是個形容詞啦,就好比網上也把狂怒之焰叫做法神啊!
……
不知為什麼,我忽然覺得聯邦的魔法教育體系真是亟待整改!



77
茉莉說完那句話, 忽然就一副天塌地陷的表情, 捂著自己的嘴巴。
老師……我覺得我是不是讓您又想到了……什麼絕世好主意?她用絕望的語氣說著, 看她的臉色, 我懷疑這孩子偷偷把自己變成了死亡女妖。
摸摸她的臉, , 還是熱熱的,那我就放心了。
老師!茉莉卻反過來一把抓住我, “老師您的手怎麼這麼冰啊!
……有嗎?
另一隻手是梅爾在牽著, 可能我們牽得有點久, 我感覺我們兩個的手溫是一樣的。
, 老師, 您有哪裡覺得不舒服嗎?請您一定要第一時間和我們說哦!安娜也擠了過來,一副緊張的小模樣, 黑暗精靈的小尖耳朵抖來抖去,讓我想到被碰了耳朵的貓咪, 她還試圖摸我的額頭。
好吧,聽你們這語音語調,我確實開始不舒服了!
, 這兩個孩子現在說話像愛情肥皂劇女主角, 尤其是她們對我擺出關懷備至的臉, 一起噓寒問暖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像電視劇裡遭遇了車禍、絕症或者失憶的可憐男主角,正躺在病床上,而茉莉女主角淚眼朦朧, 拉著我的手跪在床頭……
我哆嗦了一下,感覺就算我手真的很涼,也是被安娜和茉莉嚇的。
所以我斥退她們,但是她們依然一臉憂慮地望著梅爾。
梅爾握著我的手,這時候我才注意到,我們本來就是拉著手的,不知道怎麼搞的,變成了手指交叉,這個姿勢下……梅爾抓得有點用力,他的手指壓在我的手背上,所以我的手指頭就翹起來伸在半空,感覺怪怪的。
我想回握他,結果他就更用力,我只能無奈地放鬆,隨便梅爾去抓吧。
魔導戰機飛得超快,而且是低空飛行,我們法師飛得再好,也還比不過專門生產用來飛的機器,不然的話魔導科技的最新成果也太不堪一擊了。
再加上先前有點打岔,所以我們暫時落在地面,這裡地形還是比較雜亂的,如果是聯邦所在的平原地形,那就真是相當方便找人了,如果不是因為地勢太開闊,我的第二位老師也不會費盡心思,挖個地堡當法師塔,以此隱藏自己的非法行徑。
雖說法師塔不一定必須是高塔,但大家還是比較喜歡傳統造型的,高塔是這麼多年裡一代代法師共同的審美結晶,特立獨行的法師地堡實在是下下之選,所以我燒起來一點都不心疼,我寧可一輩子住研究院的配發公寓,也不想回到爬滿蜘蛛的骷髏的地道,如果當初那是是座恢弘的高塔,我可能就得思考思考了。
哇!茉莉和安娜再次大呼小叫起來,在我板起臉訓斥她們之前,她們把手機調成了投影模式,開始播放視頻。
……
是雷諾的視頻。
雖然正主已經憑藉自己的手段逃脫(這讓梅爾對雷諾的態度和緩了許多呢),但是綁匪竟然心態奇好,一點都沒表露出雷諾已經跑了,還在對全世界直播他們如何折磨雷諾。
視頻的主人公此刻站在我們身邊,表情扭曲,和他之前發飆痛駡五星老頭時差不多,如果把他的秘書們放在他面前,估計就可以聽到整齊劃一的哭聲了。雷諾捏著手機,正在拼命地發短信,然後手指在螢幕上狠命地戳,好像那是綁匪一樣。
然後,他一把摔了手機,氣勢萬千,我還以為他要發表點戒除手機網癮的決心誓詞呢。
沒有辦法聯絡聯邦,這裡可能處於信號遮罩區。雷諾表情猙獰。
……那你也不要摔了手機啊,你的錢是大風吹來的?
唔,說起來,我沒問過聯邦魔法議會議長一個月多少薪水,估計比我的三千塊高多了,不然他也不會住那麼大的房子,還能一個人住。
今天,我們尊敬的聯邦議長先生狀態還不錯。那名視頻裡的綁匪似模似樣地打招呼,那裡面的雷諾還被綁在熟悉的架子上,他蒼白極了,整個人濕淋淋的,全是被自己的冷汗弄的,看上去不比我們把他從水裡撈出來時乾燥。
然後他又是熟練地一刀戳在了雷諾肩膀上,這一回,視頻裡的雷諾連劇烈掙扎都沒了,只是渾身一個勁打顫,我們身旁的雷諾下意識地一縮,似乎隔著螢幕回憶起錄製視頻時的疼痛。
真的雷諾忽然撲過去撿起手機,然後又意識到信號遮罩,氣得又摔了無辜的手機一下。
他說:我想起了,當時我疼瘋了,我竟然都腦子混亂,光顧著逃跑,忘記重要事了!
重要的事?
我們的注意力從歹徒花式折磨雷諾的視頻上轉移到真雷諾身上,只剩下茉莉和安娜還在不甘心地死死盯著視頻。
雷諾喘了口氣,臉色比視頻上受到折磨時還糟糕,我下意識地都想檢查一下他的生命體征了,不過歌利亞先給他丟了聖光。
雷諾點頭致謝,然後說:這段視頻拍攝時,當時敵人……敵人是在對我刑訊逼供,他們拷打我,試圖讓我說出北十字星屏障的設計!
……
那是什麼?

我和梅爾一頭霧水,北十字星,那是吟游詩人編的故事啊,真正的天幕上並不存在這一組星星,那是傳奇年代就有的古老童話,還是個勵志故事呢,大概就是先輩們遇到什麼難以處理的大災難,就會寄希望於神奇力量,說北十字星在災難來臨時會亮起,成為人類最後的守護,被星辰選中的人會成為勇士什麼的……如果我年輕二十幾歲,我會很喜歡這個故事。
北十字星屏障,是奧斯蘭特聯邦都城的魔法防禦屏障。歌利亞忽然對我們說,大約一千年前的先輩選中了這個童話裡有美好寓意的名字,那是無光歲月的末期,依靠這個防禦系統,聯邦重新召回的法師和聖殿的祭司一起,聯手抵抗了來自機械狂熱者的最後一擊,使得秩序重回正軌,開始新的紀元。從那以後,聯邦一直由魔法議會負責完善這個防禦屏障,一代又一代,時至今日它很少被提及,但無時無刻不在發生作用。
這麼厲害?我和梅爾不由得敬畏起來,無光歲月的艱難是我們無法想像的,當年我在地牢裡,每次支撐不下去,我就會想像,如果這是無光歲月……而我依然可以學習魔法,我仍能活著,能追求知識,那我還有什麼可畏懼呢!
雷諾稍微補充了一下:聯邦都城禁飛,禁私下使用黑魔法,但你們以為聯邦是用道路監控器來偵測你們有沒有違禁使用力量嗎?
哦,不是靠監控器?我就說,魔導監控器哪有那麼強的力量。
茉莉大驚失色地看著我——我們出獄的時候,有過一次高速超速!會不會被都城的防禦屏障偵測到?
“……超速還是要靠道路監控器測速的……”雷諾虛弱地說。
因為他的語氣裡好像有很沉重的絕望,使得我們同時神色一變,連沉迷視頻的安娜都轉過頭,精靈的一對尖耳朵豎得可高可高了,我和梅爾忍不住一人捏一隻,安娜立刻伸手去捂,不過想起我們畢竟是老師,又悻悻地放下手,僵著脖子讓我們捏。
老師耶,幸好我是黑暗精靈,如果我是自然精靈,捏耳朵代表的可是求婚噢!安娜不懷好意地轉著眼珠。
你上次被沒收小冊子的時候,還說自己是人類習俗呢。梅爾批評,還有那一次你的小說改編電視劇,你的編輯聯絡我問你成年沒有,你不是在一旁叫囂自己年滿十八,可以自己做主簽約嗎?
安娜一副吃癟的表情。
咳咳,不好意思,我們又跑題了。
雷諾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歌利亞配合地嚴肅起來,問他:那麼,您抗住了拷打,是嗎?
說起這個,雷諾臉紅起來,他點了點頭,補充道:那是一個很複雜的體系,就算我扛不住…………我也沒背下來。
……
嘖,這算不算過度依賴電腦的好處?我們又松了口氣,不過我不懂,既然雷諾沒說什麼,那他剛才幹什麼那麼沉痛?

他瞪著我,我也瞪著他,幸好雷諾主動偏過臉去,不然我怕梅爾又把他變成羊駝。
聖光城的防禦屏障,說起來我真的沒概念,因為現在路斯恩的新星之盾把都城治安收拾得太好。
雷諾說這個系統經過幾百年完善,使得聯邦都城聖光城牢不可破,防禦的範圍包括主城區與光明聖殿正殿所在的丘陵。
現在北十字星不只是一個防禦屏障了,其他具體的作用還有很多。雷諾說,現在主能源中樞結合了魔導科技,使得全聯邦的魔導能源輸送,都可以經由中央都城統一調度,還有……”
複雜,完全聽不懂。
我體會到了當年我的同學上課睡覺的原因。
雷諾的詳細解說反而讓我和梅爾一臉迷茫,安娜與茉莉重點完全不在那上面,似乎只有歌利亞能跟上節奏,他的巨龍膏藥被我們自動忽略。說實話,我們都不太能理解這個屏障的重要性,因為我覺得路斯恩的新星之盾已經很厲害了,至於魔導能源,那可能還很重要,但是不是還有各個能源公司嗎,統一控制什麼的,不在重大歷史時刻,根本沒必要的吧?
所以,歹徒為什麼想要摧毀這個玩意?我看了看梅爾,他好像也不是懂得很徹底,畢竟我們兩個都是規規矩矩家裡宅的正統法師,雷諾說了一堆戰略意義啊、政治意義、軍事實力什麼的,我們兩個真的理解不上去,感觸不太深,梅爾可能比我好點……唔,但也就一點。
雷諾想了想,說:而且這個防禦系統的中樞一旦崩潰,能源供應就會出錯,所以聯邦的民用、軍用互聯網可能都會終止服務,甚至波及矮人灰山王國和聖龍帝國西部。
啊啊啊!那太恐怖了!!!安娜、茉莉以及雪峰立刻高聲驚呼。

斷網!你這麼說,就很直觀了啊!
——那不全國大亂了!
那些沒有網路遊戲可以玩、少了線上影視劇能夠追的人,會把政府大樓掀翻吧!幸好雷諾意志力堅定,受到折磨也沒有說半個字。我看了看還在播放的視頻,對視頻裡慘兮兮的雷諾充滿了敬意。
呀!安娜尖叫,我的存稿還在網盤裡,我去,這要是網斷了,我得宰了那幫傻逼綁匪!
……
安娜!梅爾怒吼一聲——

好丫頭,竟然偷偷解除了禁言魔法,然後演戲給我們看???


78
安娜一把捂住嘴巴, 接著我看到梅爾飛快地一抖手, 噗嘰一聲, 安娜變成一隻黑毛紅眼小兔子, 這只兔子半點適應時間都不需要, 熟練地把自己縮成一個圓滾滾的球, 努力假裝自己不存在。
梅爾毫不客氣,捅了捅兔球的屁股, 兔球怕癢, 抖動了一下冒出頭來, 梅爾順勢一把拎起黑兔子的耳朵, 把她拎成一根筆直筆直的兔棍。
而我默默轉向茉莉。
老師!我承認錯誤, 請您懲罰我!茉莉一個深鞠躬,並且保持這個姿勢, 非常誠懇,搞得我………………
這樣還怎麼罰啊!不頂嘴不搗亂的學徒根本讓老師無從下手啊!
說實話, 能夠自己默不作聲在我們眼皮底下解開咒語,也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績了,如果解開的咒語不是這種規範她們行為的好咒語, 我可能都會獎勵茉莉的。
拎著。梅爾把安娜遞給茉莉, 茉莉手忙腳亂地要去抱, 結果梅爾拍掉她的手,解釋道,兔子不可以抱腰,你容易把她的腰關節抱脫落, 那樣她就死了,拎耳朵。
“……”
茉莉抽了口氣,兔子安娜慣例對自己老師翻了個白眼,還扭了扭尾巴,茉莉一臉糾結地伸出手,小心翼翼,仿佛安娜是個炸彈,她說,可是,看著好痛哦。
兔子都是這麼養的。梅爾一本正經地說。

“……”額。
雖然,我沒養過兔子,但至少見過學院的同學抱,那些毛茸茸的寵物憨態可掬地趴在主人懷裡呼呼大睡,垂下來的耳朵柔軟又粉嫩,沒看見哪只被抱得腰關節脫鉤啊!哪有梅爾說的那麼脆弱呀……不過被拎著的安娜一副乖巧懂事的樣子(起碼表面是這樣),既然是懲罰,那就讓她好好體會體會吧,如果被罰變形,還有人抱著享福,那就起不到懲罰作用了。
這孩子,都可以去當演員了。
……只是我感覺,她的耳朵好像更長了。
大家一邊走一邊偷摸黑兔,被雷諾摸尾巴的時候,安娜狠狠地踹了他一腳,把雷諾的手踹腫了。
但是梅爾忽然抬起手,攔住我們,他遲疑片刻,猛地一揮手,一道亮光向我們飛來,卻迎面撞上一個巨大的黑影——是白龍雪峰的影子!他的龍形影子被梅爾喚醒,擋住一道很晃眼的光,然後消散掉,雪峰腳下依然是人類形狀的影子。
我配合梅爾的動作,扔出一個重力領域,那東西啪嘰一下砸在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音。
這時我們看到,剛剛偷襲的是一個不知哪來的機甲戰士,兩米多高,最常見的那種人形機甲,不過不常見的點在於,他能隱形。
不是隱形!雷諾看了看,卻很自信,是塗層,折光塗層,這周圍是灌木,本來背景就很花哨,所以他才能隱藏。
……一個摸兔子會被兔子踹手的法師,說話可靠嗎?
既然是利用了環境隱藏,那很好辦!茉莉忽然歡快地說,請老師休息片刻,就讓學徒來為您代勞吧!
說完,她試圖擼起袖子做個帥氣起手式,結果發現自己手裡還拎著兔子安娜呢,只好規規矩矩一舉手,眨眼之間,她就把火放得滿天都是……
我真的需要懷疑一下,這孩子不是有術士血統吧?
噢,我真是生氣說胡話呢,術士不能學法師的法術,茉莉雖然偏科嚴重,但至少還能搓寒冰針。
……我怎麼看著,茉莉放火的技術又進步了啊。
大火蔓延出去,熱氣一浪一浪,我歎著氣,丟了個小型暴風雪在頭頂,讓飄下來的小雪花為我們降降溫。茉莉放火一向如此隨性,不然我的絕對守護也不會練得那麼好……這是差一點,茉莉都會燒死自己,而且不止一次!
火飛快燒光了那些七扭八歪的灌木,露出坑坑窪窪的丘陵土壤,這下,那些塗了詭異塗層的機甲就藏不住了,空氣裡像是有水波紋一樣晃來晃去,還是很明顯的。
所有人二話不說開始動手。
……連雷諾都摸出一個破法杖,在那裡像模像樣地揮舞起來。
唔,真的是根法杖,並不是輔助行走的拐杖……
那還是根好法杖,鑲嵌了很多魔晶石,雕刻了一個增幅魔法陣的那種高端豪華法杖!雷諾可真是浪費東西!
我都沒摸過法杖呢!
我個人使用法器的話,其實很不挑……主要原因是沒有錢,我在認識梅爾以前,全身上下只有一個法術指環,還是我第一位老師在我魔法學院畢業時送我的禮物,和雷諾在一起的時候,他更喜歡送一些沒什麼作用的裝飾品,比如那種脖子扭在一起擺出愛心造型的天鵝擺件……那看著好痛啊,天鵝的脖子哪能扭曲成那個樣子!還有些金銀首飾什麼的,因為比較占地方,我都融掉做材料了……
我第二位老師到是有不少好東西,可惜造型太離譜,不是人頭做的骷髏就是湮滅女神的腦袋,那一拿出來絕對就是邪神走狗,直接抓緊聖殿審判所,天知道我燒掉那些東西的時候多心酸。
……我要是也能買根法杖就好了,感覺手感會不錯,還可以拿來敲助手的頭,這就不用我本人拿手敲了,之前有一個助手的頭髮裡不知道鑲嵌了什麼裝飾品,敲得我手疼。
梅爾看著我,似乎注意到我的視線,他忽然問:西佩,你也想要嗎?
我轉過來看了看他,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雖然我不習慣用法杖,但是我學過製作!等我們結完婚,就去精靈聖域度蜜月吧,我可以用精靈們的高精度秘銀為你製作一根法杖。梅爾的藍眼睛彎成了漂亮的月牙,他笑眯眯地說,你喜歡長杖還是短杖?
我更覺得有點臉紅了:其實,我就是想隨便試試而已,所以,你做什麼我都會喜歡的。
那好啊,那我就長短各來一個,如果有合適的材料,也做一柄法劍吧,這樣你可以隨便換著用!梅爾興致勃勃地說。

啊!我嚇了一跳,那會很麻煩你啊!
梅爾搖頭:你喜歡就好了啊!要知道,安娜出門的手包都有各種花色,來搭配不同衣服呢!所以我多做點造型風格不一樣的法器來搭配你的袍子,這樣才更合適,一點都不麻煩。
……那聽起來好極了!說的也對,我們法師也應該有不同的法器,來搭配法袍才對!
梅爾雀躍的表情感染了我……我忍不住想要親親他,所以我拉起他的手,輕輕吻了吻他的指尖。
我說:你教教我怎麼做,我也要給你做!
梅爾忽然用指尖點了點我的舌頭,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把手指含進自己嘴巴裡,笑眯眯地吮吸了一下,聲音還很響亮。
……梅爾,你當我是粘著吃的果醬呀?
我又氣又笑地捏捏他的臉,捏出一個紅色指印。
在我們說話的時候,歌利亞和雪峰已經飛快地拆了一地的機甲零件,因為這些機甲駕駛員在被暴躁巨龍一腳踹出駕駛艙後,就呆呆地捂著斷手斷腳,或者反應快的開始大聲求饒,心地善良的聖騎士並沒有下殺手,只是把他們綁起來,我和梅爾說完話,正看見歌利亞在給最後一個俘虜手上的繩子打結。
這是用光明聖水泡過的繩子,你們可以盡力掙扎,即使劃破皮膚,上面的聖光也會促進傷口癒合的。歌利亞笑眯眯地說,不如,你們來自我介紹一下,你們隸屬於哪個組織?
那些機甲駕駛員看著歌利亞的臉目瞪口呆——我想起來了,歌利亞他還是有一定知名度的,當今光明聖殿的騎士團統領,歌利亞好歹也是社交網上備受歡迎的偶像之一,就算不會火成當紅影帝那樣,但有人認得他並不奇怪。
……大概我這樣不愛刷社交網路的法師的確是少數派。
那名機甲兵大呼上當,並且飛快且無比主動地大喊道:我們隸屬於家園安保公司,我們接到的委託任務明明是殺掉綁架小女孩的壞蛋,營救人質啊!我們是看見你們隊伍裡拎兔子的女孩才動手的……我們上當了,我們的腦子又沒有被機甲艙門夾過,怎麼會接下刺殺聖殿高階神職者的任務啊!
茉莉無語地抱著安娜,蹲在我旁邊看戲。
他說得聲淚俱下,看上去並不像假話,比較忙雪峰把他們從駕駛艙踹出來的時候,他們滾落一地,一點戰鬥意識都沒有,全都傻看著歌利亞胸口小小的光明神徽章發呆。
是雇傭來的炮灰嗎?歌利亞自言自語地分析,看來幕後指使者真是藏得很深啊。
那個機甲兵小心地看了一眼雪峰,發現他正在沉迷手機,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說:騎士大人,我們公司最近資金周轉有問題,所以才會冒險接雇主身份資訊不明確的單子來做,離得遠的時候是真的沒看到您的服飾和臉……噢,我將功贖罪!我要舉報!我們的資訊組也有留意過,雇主的信號在這一代活動頻繁……科吉尼爾城的國際考古隊在這邊發現了古代遺跡的輻射信號,據說,裡面可能會藏有大規模殺傷性古代武器……我們猜那個雇主在這一代活動可能是因為這件武器。
古代武器?
所以一直在網上流傳的神器段子是真的?
古代雖然沒有發達的科技,但過去的煉金術與今天的根本不在一個層級,如果古代的產物被現代人戲稱為神器,那現代煉金製品拿回傳奇年代,估計會被叫做玩具
哦對,還來了好多法師,聽說真理聖堂都派人來了,古代遺跡發掘可是大活兒,做好了幾年吃喝不愁呢……不過我們這些私人軍事企業都沒有接到雇傭,根據我們瞭解到的消息,說可能是魔法物品,所以我們這些不懂魔法的機械戰士沒什麼用處,整個行業的同行都看著肥肉沒法吃……聽說秘術盟約的術士也有來。那名機甲兵繼續說。
茉莉的手指飛一樣劃過手機螢幕,片刻後說:是哦,施法者論壇裡也有人匿名說了,但是據說有一定危險性,所以聖龍的政府正在往下壓這個消息,害怕民間人士因為好奇而來圍觀。
所以,難道是古代的法師遺跡?
我和梅爾都是眼前一亮,古代魔法製品能夠傳下來的,比煉金製品還少,許多大法師製作的物品或法器,都在無光歲月中付之一炬,現在每發現一個古代法師遺跡,都能補充知識寶庫,法師遺跡本身就是珍貴財產,或許是舊日的法師塔舊址,可能是沒落的法師學院,或者某位前輩的私宅,那裡面遺留的防禦體系,都足夠我們這些現代施法者歎為觀止、好好研究了,更何況那些被歲月保存下來的古代咒語書,法師的手抄筆記則尤其珍貴,如果能得到其中一兩本……
身份不同果然思考方式不同,我和梅爾對可能存在的知識寶庫心動不已,而歌利亞和雷諾的注意力完全被古代武器吸引住了,尤其是雷諾,他臉色大變,急忙說:如果真有危險的古代武器,肯定會被狂熱者拿來對付聯邦!都城北十字星屏障雖然堅固,但畢竟也算現代產物,我可不敢保證它能抵抗古代魔法!
唔,他們的擔心也有道理,魔法製品的威力或許會隨著時間流逝而削弱,但如果是被古代法師有意保存的物品,那說不準還能歷久彌新,比當初更厲害!
……如果能拿到那不知道是什麼的古代武器,不管是什麼都好……拆來看看一定可以學到不少新知識啊!
走走!去找遺跡!
歌利亞在我們期待的目光中,用鬥氣挖了個坑,雪峰把俘虜踹了下去,因為手上都被一根繩子綁著,所以踹了頭一個,剩下的就和高速列車一樣嗖嗖嗖全下去了。
埋起來嗎?雪峰興奮地問。
歌利亞拽著雪峰的領子,把他從坑邊拎走,那些俘虜瑟瑟發抖——可能是被雪峰的龍威嚇的,不過在知道聖騎士絕對不會把他們活埋之後,他們還是大大地松了口氣,癱成一團。
……”茉莉猶猶豫豫,發出奇怪的聲音,見我們都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她遲疑地指著山壁上還冒著火星的某處,說,你們看那會不會就是遺跡入口啊……”
順著茉莉手指的方向,在燒光的山體上,缺少了灌木遮蓋,有一個不是很明顯的洞口,顯示出這個山體恐怕是空的,而那傳說中的古代遺跡……
這麼容易被我們發現?雷諾驚愕,不是說國際一流考古學家都找了很久嗎?
……
……

可能是因為……我歎了口氣,回答:大概一般的考古學家不會先把整座山的植物燒光,然後再找遺跡吧。
茉莉心虛地絞著手指,之前荒草叢生的山包,現在變成了大土包,地上散落著植物的殘骸,空氣裡飄著黑灰,周圍有什麼都一覽無餘。我不得不用了一個空氣清新咒語,以保持我和梅爾不會被灰嗆到。
茉莉。我平靜地說,回家去給我抄句子,不准用手,只能用魔法,抄一千遍我是法師,不是只會丟大火球的花瓶術士
“……
老師,術士要告您職業歧視啦!茉莉的小臉皺巴巴的,抱緊懷裡的黑兔安娜,哭唧唧地說。



79
我不為所動, 因為自古以來我們法師就是歧視術士, 並且歧視得光明正大!而且術士們自己也是知道的, 他們以被法師歧視為榮, 哪天出現個術士和法師打成一片的話, 會被他們自己人斥責為投敵叛變呢!
所以我把黑兔安娜抱過來, 並沒搭理茉莉委屈的抗議,唔……手感不錯……確實很想一直抱著……
但是我還是有意志力的, 我可是一位法師, 所以我把她變回人形, 安娜乖巧地站在我身邊, 時不時伸手揉自己的尖耳朵。
好了, 我們要進入一個情況不明的遺跡。我說,並且根據剛剛的情報, 敵人很有可能已經搶得先機,所以大家現在要認真起來了。
我的目光格外在兩個學徒臉上停留了一會兒, 她們露出一副英勇堅毅的表情,反而……讓我更擔心。
不過既然到了門口,沒有因為擔心就不進去的道理, 而且說不準龍皇也被他們藏在這邊, 我就說的, 在城市外堂而皇之建基地特別不科學,就算科吉尼爾城裡沒有龍騎將,其他軍人的戰鬥力也不至於差到被敵人在老巢門口發展起來,如果是躲在一個剛剛發現的古代遺跡裡, 那就聽起來可以接受了。
簡單協商後,大家對進入遺跡沒什麼異議,雷諾已經打開手機錄影功能,並且固定在胸前了。
歌利亞拔出佩劍,攔住我們:我走先。
我們點點頭,聖騎士當然會主動走在隊伍前列,我很期待和歌利亞的合作,因為光明聖殿在訓練騎士的時候,會專門訓練他們如何和施法者配合,如何保護施法者又不會擋視線,根據洛倫的回饋,聖騎士牌護盾,用過都說好。
他吩咐身上的巨龍膏藥下來,站到隊伍最後面,看好後排,然後自己先行一步。
安娜開心地舉手大喊:哇,刷副本啦!
……
梅爾的手抖了一下,我注意到他的手指掐了個施法前置手勢,但很快鬆開,轉過來拉我,以此來克制把安娜再次變形的衝動。

雖然我覺得這精靈確實很會氣老師,但我竟然意外地很同意她的措辭……
確實像刷副本嘛!
所以我拍拍梅爾的後背,讓他不要和學徒生氣了,我們隊伍裡有雙修坦克和治療的強力聖騎士,後面我們兩個主力輸出,兩個輔助輸出,如果順利,在遺跡裡我們可以找到古代遺產,順便完成拯救龍皇的任務,這可不就是像刷副本嗎!孩子的修辭是沒有問題的!
……哈,我現在的思想竟然變得這麼現代了嗎?
雷諾拎著法杖跟著我們,梅爾轉身看了看他,決定拿他撒撒氣,所以梅爾很不客氣地說:裡面很危險,你應該呆在地面上,不然我們還得費心看著你,很麻煩!
雷諾臉色淒苦,他搖著頭,苦笑著回答:我是聯邦和國際法師協會共同認證的七級法師……”
我又沒有認證。梅爾理直氣壯地回答。

……說實話,聯邦認證的這個七級法師,確實水分太大了,我這時才想起來,我也有聯邦認證來著,我們學校——真知修道院,在畢業的時候統一為學員認證為……三級法師。
雷諾居然是我的兩倍加一?這讓我對聯邦的現行教育體制非常擔憂,我覺得我的影子都能無壓力吊打雷諾,而他居然級別比我高……雷諾注意到我的目光,臉白了一下,似乎也意識到了問題——畢竟,雷諾對我很是瞭解,我是聯邦三級法師,研究院的二星院士。
哈哈。茉莉露出明顯的幸災樂禍臉,小聲嘟囔,真是太期待了,等到大家發現被譽為當世最強黑法師的狂怒之焰居然在聯邦當底層法師,還處處受上司刁難……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啊哈哈哈,哎呀~~~會嚇死幾個呢?
……
雷諾的臉好像更白了。

我拍了拍茉莉的腦袋,提醒她不要胡鬧,這孩子沖我吐了吐舌頭,在我瞪眼之前,已經擺出了乖巧的姿勢,我仿佛看見一隻深淵小惡魔在對我賣萌,真是好久沒看見這個表情了,每次做實驗的時候茉莉試圖偷偷藏手機進實驗室,被我發現的時候都是這個表情。
這孩子總說院裡刁難我,每次提起都是一副……深淵惡魔即將開始吃人的表情,不過我覺得還好吧,因為五星老頭他們實在無法理解我的研究項目,他們只會拿賺不賺錢衡量,有一次五星老頭在會議上點名批評我:就算研究一下黑月亮的月亮週期,都可以拿出去當做神秘文化賣點,而你呢?一文不值!
……
所以梅爾已經把他變成了一文不值的史萊姆,我已經不氣了,雖然他現在顏色很噁心,不過我還是決定原諒他的無知。

梅爾只是嘴上抒發一下情緒,他並沒有把雷諾扔在外面,因為我們覺得,讓他跟著我們雖然麻煩,但更安全,放在外面萬一又被拐走那就不好玩了。
歌利亞率先走到那山體裂縫外,向裡面看了看,說:應該是一座地下宮殿,這裡只是山體自然裂縫,所以從這裡進可能落差會很高,大家要有準備。
他說著,用劍把那個口挖大了一些,可以讓一個人通過,並且示意我們稍等,然後他縱身跳了進去。
過了好半天,如果不是雪峰還在那裡戀戀不捨地玩手機,我們都想沖下去看看歌利亞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意外了。不過雪峰很不以為意地說:那龜毛傢伙八成在下面檢查,有沒有能紮到腳底的尖刺呢!
又過了一會兒,沉迷手機的雪峰忽然收手了,他對我們說:行了,能下了。
雷諾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不過我和梅爾到是沒有遲疑,龍騎士和他的龍當然可以通過契約溝通,就和我與梅爾的精神連結差不多,所以雪峰說的可以下了,其實是歌利亞告訴他的。
我和梅爾率先使用漂浮術,進入缺口,緩緩向下飄落,茉莉和安娜很好地跟在我們身後。
落地的地方很暗,歌利亞手持聖光,等在下面,他把聖光灌注在自己的長劍上,看起來很像拿著一根發光燈棍。
我們也點起魔法螢光,然後我看到,這是一個不算太大的空間,高度高,面積一般,像個桶,山體最頂上還有一個遙遠的開口,一線天光能夠進入,但到達地面基本就啥都不剩了。整個房間還算古樸大氣,房間正中間有一個雕塑,是金屬的,周圍的裝飾物很簡單,柱子牆壁也沒什麼特殊花紋,只有這個雕塑很精緻。
一隻眼睛的圖案。
歌利亞問我們:我檢查過這個雕像,上面有魔力殘留,古代有什麼法師團體以眼睛為圖案嗎?
沒聽說。我說著,看向梅爾。

梅爾也搖頭:即使有也不出名,或者年代太久沒有記錄。
不過眼睛這種圖案,比較容易猜測,我想了想,說:法師不會無緣無故選擇圖示,如果是眼睛,眼睛代表看,代表視覺,這只眼睛的瞳孔還是向上看向遠處……”
預知?梅爾順著我的思路說道,看向遠處,大約是指時光的遠處,那麼這個雕像的建造者,應該具有預言能力?

能夠預知未來的法術非常稀少,不少此類魔法需要依靠血脈天賦才能學習,所以在我們法師群體當中極少有能夠預言占卜得準確的法師,大部分都是靠胡編亂猜,更別說看見未來,一般具有這種能力的施法者,都是來自北地的女巫一族。
女巫也是上古就有傳承的施法者分支了,她們的族群裡只有女孩,她們也只能生出女孩,並且在各種吟游詩人的三流故事裡,女巫尤其喜歡騙外族男人回去,生完孩子就把男人變成蟾蜍丟出去,這是我們法師變形術一般選擇變羊的直接原因,因為變蟾蜍會讓人覺得我們是女巫,尤其是女法師,堅決拒絕用變形術把敵人變成蟾蜍。
北方的女巫千里迢迢跑到聖龍來挖個山,建宮殿?安娜對著那雕像戳來戳去,茉莉還拿出手機,她們倆開始擺姿勢自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忽然一聲由遠及近的大叫,只見雪峰單手拎著雷諾,正從那個入口跳下來,因為沒有用緩落魔法,所以雷諾正臉色慘白,一副快斷氣的樣子。
噗嘰一聲,雷諾被丟在地上,我忽然覺得,魔法議會的議長也是有職業風險的,不知道回家之後雷諾還要不要申請連任……
我們集體無視掉他,歌利亞皺著眉:我似乎在聖殿的編年史裡見過類似的圖案,但我不太記得細節了。
不然我們繼續往前走走看吧。安娜趴在一旁的門上,我們是來刷副本的又不是來猜謎語。

梅爾的手又一抖,我急忙拉住他,這裡已經是遺跡內部,就不要隨隨便便懲罰學徒了,記下來回家再算帳也不遲。
安娜縮在我的身後,似乎把我當成了擋箭牌。
依舊是歌利亞率先走過去,那扇石門沒費多大力氣就被推開了,不過鑒於歌利亞有手舉龍船的記錄,我們不太確定這個沒費多大力氣就推開的石門對普通人而言是不是也這樣。
門外是一段臺階,我們小心翼翼地走出去,一路並未發現什麼想像中的機關。
一直到我們走到臺階底部,面前是一條走廊,剛剛的臺階很長,我們怕是已經走到了地下,這裡潮濕陰冷的空氣和我老師的地堡很類似,空氣裡彌漫著腐敗與灰塵的味道,被魔法的氣息混在一起,讓我覺得……
……
西佩,你又不舒服嗎?梅爾關切地問我,他在進入地道時就一直在偷看我了。

不過我這次不是不舒服,就是……
我比較擔心會對這裡造成大規模破壞。我誠實地回答。

這種陰暗的地下通道,我破壞起來太順手啦!
……雷諾,我不會把你誤傷到的,你不用躲到歌利亞那裡去……
我們往前走了兩步,忽地一下,牆壁上的魔法燈盞自動亮了起來,整個一條走廊的燈都自動點燃,把漆黑一片的地下照得燈火通明。
這裡和我老師的地堡天差地別!我們放眼望去,整個地道的牆壁修葺得很光滑,還精緻地裝飾了浮雕,燈盞距離一看就是精心設計過,使得光亮可以照亮整個地道,空氣除了有點怪味,一點毒性都沒有,也不會憋悶,看樣子也設計過通風?
一扇扇門排列整齊,風格統一……唔,看起來和星級酒店的客房似的。
……一處地下遺跡,裡面的陳列看起來比我住的研究院單身公寓都豪華。
這麼一想,我確實不舒服了!


80
但是茉莉和安娜好像很開心。
老師!如果是單機遊戲, 一定要挨個房間進去搜一遍, 肯定會有好東西!茉莉興沖沖地和我說。
幸好我反應迅速, 一把抓住她的領子, 把她拎了回來。
這可不是打遊戲!歌利亞笑著搖頭, “不要超過我的位置。
茉莉。我拉住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學徒, 用上我自認為比較嚴厲的語氣,茉莉, 即使有一天你的能力已經超越了我, 也不能失去敬畏之心, 且不說這裡是一處危險的古代遺跡, 就算是我總帶你去的都城圖書館, 你就能保證,每本書裡的內容你都已經融會貫通?

茉莉臉紅了一下, 然後和安娜一起老老實實待在了我們身後。
梅爾笑眯眯地從後面走過來,看上去很有相關經驗的樣子, 他說:沒有那麼嚴肅,西佩,這孩子八成就是打遊戲打多了, 回家戒一下網癮就行了, 之前有一次我帶安娜去遊樂場, 她居然蹲在草叢裡,還說要去打野……”
於是安娜和茉莉並排站在一起,臉紅得燦爛又奪目。
……看來我要重新慎重考慮一下,給法師塔安裝無線網的決定到底是不是合理的。
之後歌利亞走到最近的一扇門前, 不像路斯恩,歌利亞看上去很隨意,而路斯恩在打頭陣的時候總讓我覺得他在拍英雄史詩電視劇,隨時都會來兩句經過藝術加工的悲壯臺詞,並且他的確那麼做過。歌利亞伸手摸了摸那扇門,如果他不是拎著劍,我會覺得他只是去隔壁寢室串門。
然後歌利亞後退兩步,對雪峰打了個手勢。
雪峰立刻過去,一腳飛起——
然後他彎著腰咳嗽得眼淚都出來了,我和梅爾實在忍不住,一人掏出一個小瓶子,過去接著。
歌利亞低聲笑著走進門,留下抓狂的雪峰在怒吼:你是不是早猜到會有灰?
這還用猜嗎?歌利亞回頭,堂而皇之地鄙視他的龍,一個地下遺跡最不缺的就是灰塵。

雪峰的表情……讓我擔心他會不會一口把歌利亞吃了。
出乎意料,那並不是什麼藏有機關或秘寶的房間,那就是一間空屋子。
我們再三檢查,我甚至使用了顯形術,確認無疑,這就是一間空空如也的房間,至於被搬空以前有沒有別的東西,那就不好說了。
雖然歌利亞說這不是單機遊戲,但他還是讓雪峰一間一間打開了房門,絕大部分的屋子格局一樣,但是都乾淨得像我每個月月底的錢包一樣,而且既沒有寶物也沒有敵人,直到我們拐過一個彎,發現一間,普通的……嗯,臥室。
確切說,被灰塵淹沒的臥室。
我和梅爾連著甩了十來個清潔咒語,才把漫天灰塵清理乾淨,床鋪和桌子終於露出本來顏色,它們都是用石頭堆砌的,所以得以在千年時光裡保持原貌,被子床單等布製品已經成了褐色的碎片,書櫃和衣櫃都空著,什麼也不剩下,但是桌上還有一塊已經變成化石的麵包,下面壓著些殘缺的紙張,上面的字對我們的魔力做出回饋,正在一閃一閃。
我和梅爾第一時間走過去,歌利亞可能想攔我們一下,但是又甩甩手,放下了。
讓我們失望的是,那些字並不是古代法師留下的咒語,看起來……好像是日記?只是因為書寫者是一名施法者,所以字跡裡自然帶有他的魔力,在我們清理房間的時候,我們的魔力啟動了殘留在紙上的最後一點記憶,它才閃了一下光。
幾千年裡大陸的人類通用語變化不太大,刨除那些年年都在變的網路熱詞,基本語法和詞彙幾乎沒有改動,所以我們可以讀出這些殘缺的日記:
“……新的食物終於弄到了,謝天謝地,那些德……沒搞新的實驗品拿來給我們吃,如果那幫種地的傢伙再亂用法術,我們就又要開始啃魔法小麵包了,善神保佑,那玩意在我還是學徒的時候都是拿來鬥毆的……更別說吃下去……”
“……
種地的德魯伊死了三位……們又來了,上次他們回來,我們就說過不要再去趕集了,萬一被發現……萬一要塞被發現……難道我們以後只能吃造餐術搓的麵包了?天啊,我不如直接撞死在牆上,趁我最後兩顆大牙沒被魔法麵包咯掉!

我們小心地翻動這些紙片,然後繼續拼出斷斷續續的話。
“……陷落了,他們拆除了那四座有著千年榮耀的法師塔……大約不會再有夏天烤肉的篝火了,每年從……來的……我懷念生蠔和北極貝……”
“……
我不知道這裡還有多少時間,畢竟我們啃了兩個月魔法小麵包,差不多快饞死啦……”
“……
北方大約下雪了吧,下雪時的巨角獸肉最適合烤著吃……”

剩下的一些紙片殘缺過度,實在被腐蝕風化得太過厲害,所以什麼有用的資訊都無法得到,我們也不太確定剛才看到的這些瑣碎日記有沒有用。
這位寫日記的法師用了大量篇幅抱怨魔法小麵包的口感太差,雖然我非常認同這個觀點,但是……他輕描淡寫地提到了同伴德魯伊的死亡,雖然看上去這還不如啃魔法小麵包帶給他的痛苦深刻……
我感覺有點沉重。
梅爾轉轉手腕,搓了一打魔法小麵包出來,代替那塊化石,壓在了紙片上。雪峰屁顛屁顛跑過來拿了一個,咬了一口,驚呼:你們法師太可怕了,這玩意簡直能吃死龍!
所以說,這位前輩該是遇到了多麼危險的狀況,才會連著吃幾個月魔法小麵包啊!據我所知,這種魔法造餐術從古至今就沒有出過好味道,多偉大的法師都做不到讓這東西好吃起來。
但是下一秒,雪峰不見了。
說實話,如果不是歌利亞咦了一聲,我們都沒注意的雪峰不見了,就像很經典的那種恐怖片裡的場景,茉莉很愛看的:一群人進鬼屋,走著走著隊伍裡悄無聲息少了個人,大家還不知道怎麼少的。
雪峰就這麼憑空不見了,特別自然,好像本來就沒有他。
不過我們可不是恐怖片的作死主角,我們是法師呀!
我迅速在房間裡偵測了一圈,然後我找到了一點點傳送術的遺留痕跡。
這個發現讓我們興奮不已——傳送法術啊!我不覺得一座古代遺跡裡會有活了幾千年的古代法師,那太可怕了,不僅不科學而且不魔法,最長壽的人類法師也救活幾百歲,像梅爾的老師,他的壽命在傳奇年代也是傳奇記錄了。除非法師把自己做成巫妖,不過巫妖一般只有兩種下場,自己無聊自殺,還有就是被聖殿的鐵蹄踏碎……在死亡後,作為人的道德與良知會隨著死亡時間越久,而變得越來越淡漠,所以很多為非作歹的巫妖並不是故意當壞人,他們只是忘了作為人時的底線。
我也不認為這裡有巫妖,不然我的老師他們早都被亡靈之力鬧騰得睡不著了。
所以這是自行生效的傳送類法術!
這對我們研究的恒定傳送陣復原,以及修建法師塔內的傳送都會非常有説明啊!
雪峰被傳送到哪裡去了?梅爾急忙問道。
歌利亞歎了口氣回答:雪峰說,在一個奇怪的地方……他說他看到……”
但是歌利亞忽然住嘴了,他表情怪異,片刻後他的表情更加詭異了,他問我們:有什麼魔法可以讓人,嗯,讓龍出現幻覺?
這有很多。我說,所以具體看他出現了什麼幻覺。

歌利亞的表情已經變得……無法描述了,他回答:雪峰看見我在色誘他。
……
……

然後歌利亞變得哭笑不得,他說:不用管雪峰了,他暫時沒有危險。看著我們好奇的臉,歌利亞搖著頭,依然一臉不可描述,他說,雪峰……追著幻覺裡的我,呃……爬到大床上,然後呃……總之幻覺消失了,他發現自己坐在冰窟窿裡,所以決定睡一覺。
……
……雖然我們覺得歌利亞藏了點東西沒說,不過……鑒於還有年輕學生在,不說就不說了吧。

老師。茉莉見我看她,主動說,您不覺得,雷諾議長已經失蹤好半天了嗎?
哎?
我們回頭,看了一圈,發現雷諾確實不見了。
手機也沒有信號哦。安娜說著,把手機塞回口袋裡,看起來這個遺跡裡有某種法術,會讓我們分散開。
恐怖主題!茉莉開心地說。

不好!
我忽然意識到,剛剛歌利亞描述的幻覺,其實是在把人引向死亡的,一個讓成年白龍覺得舒服想睡覺的冰窟窿,如果掉進去的是雷諾,我們就可以抬著冷凍好的冰雕雷諾回聯邦展覽了!
所以這個遺跡並非毫無危險,只是因為中招的白龍雪峰太強,所以才不需要理會。
正在我們提起一口氣準備去營救雷諾的時候,這傢伙一頭灰塵,自己從門外走了進來。
……看得我們比較想打他一頓,讓他知道知道,如果他再亂跑,自己的隊友也可以變得很危險!
安娜唰地一下掏出彎刀,指著雷諾,言辭犀利地質問:你是誰!別想騙我們,恐怖片裡這種套路早都過時啦!你是什麼怪物偽裝的?
然後我和梅爾一人給了安娜一巴掌。
你是個法師!梅爾七竅生煙,氣得手抖,不是演員!
你的偵測法術呢?我也氣得不輕,狠狠地彈了她的腦門,那是不是真雷諾,你不會用法術看嗎?你的顯形術呢,你的法師之眼呢?
回家以後,禁止再寫小——”
哇!安娜大叫,我開玩笑的啦!老師您不要動不動就禁止寫小說好不好!

梅爾:“……”
雷諾迷茫而無辜地說:……我就是去隔壁房間看了一圈,因為你們都在看這裡的字,我擠不進去……”
然後不管他怎麼解釋,我和梅爾依然一人一條魔法鎖鏈,拴在了他的脖子上。
這可是我們的一億聯邦幣!不能放出去亂跑了!
雷諾抓著鎖鏈,一臉破敗,我們很滿意雷諾的聽話配合,尤其是對比一下他以前和我在一起時的表現,現在的雷諾乖巧聽話得讓我感動啊,以前的雷諾端著架子,我怎麼好言好語和他說,他總是愛回我一句別鬧了,最後逼得我不得不對他使用混淆咒語。
這裡可是很危險的。我教育他,你的法術水準根本應付不了突發狀況,所以千萬不要逞強亂跑。
雷諾的嘴巴無聲地蠕動,我看出他大概是在說:我好歹也是聯邦七級法師……”
梅爾點點頭:你放心,回去我就向議會提案,聯邦的法師分級必須修改!
雷諾閉上嘴巴,一副標準的生無可戀臉,和茉莉給我看的表情包一模一樣。
等等!雷諾忽然舉起手,像好學生上課發言一樣,然後他說,隔壁房間有一行字,我想我知道這是哪裡了。
我們魚貫而出,這回歌利亞走在前方,順著雷諾指給我們的路,我們進入一個稍大一些的房間,這裡可以算大廳了,大廳兩側有兩排長長的石桌,石桌背後的條形旗幟已經腐爛不堪,無法辨別圖示,不過我感覺這裡會很適合聚餐。
在我們進入的時候,空氣當中傳來輕微的波動,我下意識地將精神力聚集在眼中,在我的法師之眼裡,這裡的場景亮了起來。
牆壁上點燃魔法火焰,石桌邊坐滿了人,有男有女,也有老人和為數極少的孩子,他們圍坐在一起,並不愁容滿面,反而熱鬧得像聚會。有一個下半身是鹿的人飛鏟鮮豔,他正端著盤子,努力向其中幾位推銷什麼東西,而那幾個看起來像法師的人被鹿身人追得滿地逃竄,其中一個甚至抱出一把魔法小麵包,吃得津津有味,氣得端盤子的鹿身人噠噠噠噠地跑掉了,正巧從我身邊路過……唔,看一眼他紅紅綠綠的盤子,我覺得我也寧願吃魔法小麵包。
記憶迴響還在繼續,就和梅爾的老師一個原理,這些曾經生活在此地的施法者留下了非常強烈的痕跡。
角落裡還坐著一群看上去就很術士的傢伙,正在炫耀自己手裡的火球,似乎在攀比誰的更大,離他們近的法師鼻孔朝天,拿後背對著術士,不過女巫好像和術士關係不錯,幾位女巫和女術士正在互相塗指甲油。
光線再次變化,我看到所有人站起身,他們手裡用不同的法術指向前方,各色光芒閃過之後,所有的一切消失在時間裡。
只剩下大廳正前方留存著一行字:
我將在黑夜裡靜待黎明。
我聽到身邊的同伴們集體抽了口氣。
歌利亞甚至向那行字單膝下跪,鄭重地行禮。
他對那行字說:黎明已至,天亮了。
這座地下堡壘大約距今有兩千年,那是在無光歲月剛剛開始的時代,最先遭殃的是施法者,科技的威力被廣泛認可之後,以往被人敬畏的法師、術士都紛紛受到打壓,那個能把自己變成動物的德魯伊,更是被他們過去照顧的農民斥責為詛咒田地減產的妖術師,畢竟,有了大規模除草機,有了噴灑農藥的無人機,德魯伊這種酷愛為母牛接生的傢伙,似乎看起來更像變態神經病。
我在史書裡讀過,事實上,上過小學的人都考過這些知識點,並且被那些錯綜複雜的人名和時間線搞得頭大,所以我們都知道,後來這些施法者試圖聯合起來,抵抗科技浪潮的侵襲,並且努力保存自己所學的傳承,才使得今日的魔法依舊有效,騎士之道不曾斷絕。
這裡是大名鼎鼎的,無光歲月裡最後一處堅守之地,光輝要塞。


81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 我感覺非常生氣, 而梅爾的表現比我誇張點, ——
啊啊啊啊!我要殺人啦!

我們被大喊大叫的安娜吸引了目光, 耳朵裡嗡嗡作響, 連梅爾身上不穩定的魔壓都猛地一窒, 只見茉莉和安娜正咬牙切齒,一副氣到不行的樣子。
哪個機械狂熱者敢藏在這裡做壞事, 我就把他大卸八塊!茉莉的後槽牙都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了……
不過看見茉莉和安娜這個樣子, 我和梅爾忽然就不生氣了, 怒火散得超級快。
有什麼關係呢!
就算現代的機械狂熱者能夠把當年的光輝要塞據為己有, 哪怕變成他們的機械加工廠, 也完全無所謂了,因為當年先賢希望我們傳承下來的東西, 一樣都沒有少,看看年輕人就知道了。
梅爾摸了摸孩子們的頭髮, 兩個女孩撇著嘴,收起不端莊的表情和姿勢,規規矩矩站好。
不過我真沒想到, 兩千年前的德魯伊做食物那麼恐怖嗎?現代德魯伊……烏鴉女士說過, 我在電視上看到的大德魯伊牌牛奶只是冰山一角, 他們在鮮活農產品加工方面非常有建樹,並且還經營著樹小姐牌蛋糕連鎖店,每天需要限量,生意火爆得不得了。
真不敢相信, 當年的法師前輩寧願吃魔法小麵包,也不吃德魯伊做的飯。
雷諾說:根據聯邦歷史記載,各國陸續對光輝要塞進行過多次圍剿,但打著光輝要塞旗號保護施法者的組織一直到無光歲月末期還在活躍,只是根據史學家推測,最初的光輝要塞地堡應該沒能堅持到末期。
但我們還是需要小心,不是說專業考古隊來過很多次,都沒法順利進入嗎?歌利亞說著,站起身,再次對那行字行禮,然後才退回我們身邊。

好在黑夜已經過去了。
在無光歲月最壓抑的那段時間,據記載,光明聖殿居然只剩下一位祭司,慘到沒眼看;而現在,我們坐龍船墜個毀,都能遇到一位騎著白龍的聖騎士統領,想來,先賢們也能安心了。
離開這間大廳後,走廊規整但路線變得更複雜起來,我們開始發現一些遺留的機關、法術,不過目前來看已經不會構成威脅,有些銘刻在牆壁或地轉上的魔法陣,已經被風化得殘缺不全了,輸入一點魔力,我都擔心會不會短路爆掉;更多的魔法符文就像古老的裝飾畫,已經除了好看沒有其他用途了,這讓我覺得非常可惜,因為殘損嚴重,即使謄抄下來,也沒法得知具體是做什麼的。
也有一些屍骨散落在走廊裡,基本能看出是施法者,法袍雖然都爛得差不多了,但是不少手骨上還有指環。
除了先賢的遺骸,我們也開始發現機械的痕跡。
雷諾撿起一個斷掉的機械手,端詳了半天,在認出的那一刻一把丟掉,被歌利亞順手接住,雷諾胸膛起伏,一副經歷了什麼重大打擊的樣子,不過因為雷諾最近總愛一驚一乍,再加上遭遇比較悲慘,我們都覺得他太過敏感了。
接著雷諾驚訝地說:滅殺者!這是滅殺者原型機!
……那好像是個比較高大上的名詞,我回憶了一下,滅殺者這個名詞在對外公開的正史裡好像被一筆帶過了,所以我們立刻把他圍住,開始等待他的科普。
雷諾的臉微不可見地紅了一下。
呃,聯邦檔案裡有過記載,在圍剿施法者的初期,大法師的高塔守衛森嚴,有奧術寶珠之稱的銀心要塞更是依託四座法師塔,成為施法者堅不可摧的屏障,軍隊傷亡慘重,為了減少人員傷亡,現在已經解散掉的,當年鼎鼎有名的國際工程師學會研發了一種能夠追蹤魔力波動的機械,投入量產後,機械軍隊很快取得接連勝利,不少大法師的塔都抵抗不住機械軍隊。
是了,我也看過這個歷史,我上學的時候還考過,因為我上的真知修道院是真理聖堂的分院,真理聖堂在傳奇年代就鼎鼎大名,坐落在奧斯蘭特聯邦南方要塞——銀心,那座城被稱為法師之城,只不過……就像剛才雷諾說的,城裡的四座標誌性法師塔被拆除了,現代的銀心要塞,我也在學校組織的實習中去過一次,那四座塔是復原建築,空有一個花架子。
怪不得無光歲月裡,法師被打得很慘,原來對手拿出了純機械的作戰單位呀!
這讓我也有點擔憂,不像電子人,這些機械如果完全沒有生物部分的話,很多魔法的效果都會大打折扣,甚至靈魂魔法、精神系的法術,都完全不能使用。
生產這種滅殺者原型機非常耗費資源能源,在第一批原型機報廢之後,各國基本沒有足夠的家底來生產第二批改良機型了,不然當初施法者的境遇可能會更慘一些。雷諾繼續說。
所以施法者多支撐了幾百年,之後才輪到騎士遭殃,戰士和弓箭手很好躲藏,吟游詩人紛紛轉行做偶像歌手,損失也不算特別大。
他正說著,忽然轟隆隆一陣悶響,那個我們以為是牆角浮雕的東西忽然抖動身上的灰塵,然後活了過來。
哇!茉莉和安娜大叫一聲,立馬抓著雷諾躲到後面去。
——說活了過來特別不科學,應該說,啟動了起來。
滅殺者原型機?雷諾大驚失色,這玩意能待機這麼久嗎?
是啊!兩千年前的機械科技可以待機這麼久的嗎?
這是什麼能源系統啊!茉莉驚呼,我的遊戲機充一次電只能玩八個小時!
先拆了它,然後你們可以慢慢研究!歌利亞說著,手裡的劍挽了個漂亮的劍花,我在聖殿騎士遊行表演的時候見過這種動作複雜的姿勢,那時候我還以為是儀式專用演出動作呢,原來他們打仗的時候,姿勢也是這麼複雜漂亮!

那個滅殺者原型機還沒來得及和我們正面打個招呼,就已經被歌利亞的長劍招呼了一通,騎士的身影快得讓我目不暇接,不過我發現他落地後表情並不輕鬆,他再次轉動了一下手腕,我們發現,那台滅殺者原型機……毫髮無損。
這對聖殿騎士團大統領歌利亞來說可是個難以置信的消息!要知道,歌利亞手劈炮彈的視頻還高高掛在社交網路上呢!
雷諾被兩個學徒坐在屁股底下……等等,坐在屁股底下?
茉莉,安娜!你們注意一下自己的行為!我怒斥。
雷諾從我們這兩個不省心的學徒屁股下面爬出來,連整理頭髮的時間都沒有,就急忙喊道:滅殺者的外殼使用的是高強度合金金屬,可能比現在的炮彈都硬!而且不怕水火,能抗住高溫和冰凍!
梅爾捏著暴風雪的手一頓,揮手打散這個沒用的咒語。
歌利亞笑笑,怪不得造價高得各國差點破產呢。
我深有體會地點點頭,現代社會,錢可真是要命的東西,如果不是礙於研究經費限制,我不會這麼久都做不完傳送陣復原的!
滅殺者原型機在我們面前露出了完整形態,它看起來像某種史前巨獸,充滿神秘色彩,全身都是不知名金屬(反正不是我們法師會用的),塗成黑色,不少地方掉漆了,露出底下顏色銳利的金屬本體,四隻大粗腿,踩得地面轟隆隆作響,它還有類似人類的上肢,不過它有四隻手,每只手上都不是五指,是槍炮刀劍和盾牌,它還有個方方正正的頭,上頭閃爍著紅色的指示燈,那些指示燈在靠近我們的時候就發出特別顯眼的光,嗶哩嗶哩地叫。
它轟隆隆地沖過來,氣勢洶洶,看著確實有點恐怖,揮舞手裡的槍炮刀劍等武器,歌利亞挺身沖出,聖光護盾被滅殺者五花八門的招式打得漣漪四起。
這種我完全不瞭解的東西,比上次的電子惡魔難纏多了,我想,這就屬於茉莉總說的那種機械科幻恐怖片,因為未知,所以很嚇人。
我的地獄火落在那怪物表層,可是滅殺者沒有生命,所以收效甚微,我依次嘗試了酸液、冰霜、雷電等不同類型的法術,我發現那滅殺者的外殼堅硬得非常不科學,怪不得各國造出一批就再也造不起第二批了,如果這些東西都可以隨便量產,那無光歲月裡機械狂熱者早都勝利了!
梅爾丟出符文,但不管是枯萎符文還是上次我們學的那個符文,都不能在這怪物表層停留太久。
這很讓人討厭啊!
火球打上去乒乒作響像煙花,冰錐紮過去連個坑都留不下,不愧是曾經砸了大價錢做出來的東西,還挺難對付。我不知道這玩意如果打包帶回去賣給博物館,能不能賺一筆研究經費?
歌利亞的身體不可思議地彎折,以此來閃避滅殺者揮舞的大刀,梅爾甩出一個重力領域,滅殺者沉重的身體似乎像地面陷進去幾寸,不過這東西力氣大得驚人,能頂住重力領域,硬生生地把腿拔出來。
我急忙扔出重力球,打在它身上,使得歌利亞能夠避開幾處速度超快的攻擊——這玩意真是反科學!它長得這麼笨重,居然動作很靈活!看著根本不科學!
老師!打關節,打關節!茉莉和安娜忽然在後面大呼小叫,拆它腿關節!
在這個滅殺者身上,四肢和軀幹都是堅硬的合金護甲,但是為了讓它能夠活動,各個關節處的連結並不是焊死的,那裡仔細看……唔,確實有細微的裂口。
這兩個孩子眼力真好!如果我沒聽到安娜嘟囔的那句:遊戲裡拆分怪物都是這麼打的……”我可能就要脫口而出表揚她們了。
歌利亞率先做出反應,長劍帶上聖光,歌利亞的鬥氣激發一層金色的火焰,附著在他的劍上,讓我不由得打了個冷戰——這種神聖火焰是亡靈的剋星,我都能感覺到我的老師在瑟瑟發抖了……哎呀,糟了,我上次把老師的脊椎抽斷了,忘記粘回去了……
對不起老師,我一回家立刻就給您粘上。
我和梅爾將兩個重力領域疊合,與此同時,歌利亞的長劍帶著金色火焰,直直地戳進滅殺者的腿關節,但滅殺者手裡的大刀已經落下來了,歌利亞不得不鬆開劍,翻身後退。
他苦惱地看著自己心愛的佩劍紮在滅殺者腿上,似乎非常心痛。
然後……
他從空間戒指裡掏出一柄……比他還大一倍的長槍。
歌利亞的身高和這杆巨型武器非常不協調,那杆槍的槍身和正常的長槍沒什麼區別,噢,我當然說的是冷兵器的槍!但是槍尖,我的善神們啊,那槍尖就和歌利亞本人差不多長!
他對我們解釋:這是龍騎槍,是在雪峰背上的時候用的,一般來說槍尖的長度要參照騎士的臂力以及龍翼的長度來確定。
說著,他噗嗤一聲把搶捅進了滅殺者的腦袋。
那讓我感覺很毛骨悚然的紅光滅掉了。
你的槍是什麼材質?我好奇地看了看那杆槍,它的槍頭看上去色澤溫暖,並不冷厲,而且烏沉沉的,好像也不太反光的樣子,關鍵是他一槍紮進了那個結實的金屬外殼!
歌利亞修長的雙臂繃緊了肌肉,一雙手用力得筋脈繃起,顯示出前所未有的艱難,所以我和梅爾急忙開始構築重力牢籠,以此來壓制滅殺者過於靈活的反應。
歌利亞輕輕吐了口氣,然後回答我:這是雪峰換下來的牙。
哇,龍牙槍!
我和梅爾都是眼前一亮。


82
歌利亞不愧是聖騎士, 對危險的預估能力非常高超, 我們的念頭才轉了那麼一小小下,他就立刻回過頭來,對我們兩個說:別別別, 龍牙拔了很久都長不回來……而且為了送完我這個之後雪峰還能繼續吃飯不漏, 他還得花錢配一顆假牙, 龍族的假牙可不便宜……說是送我的禮物,結果還是花的我的錢去配假牙!
……
說這話的時候,我覺得歌利亞的怒氣值明顯上升……

說著歌利亞居然還掄起長槍猛砸可憐滅殺者的頭……, 你是聖騎士啊, 你又不是狂戰士!
……
……
輕一點,這好歹是古董了吧!

看來,不管什麼職階,窮都是解鎖狂暴狀態的關鍵條件啊!
怪不得,聖殿的薪水也不高的,這一點很出名, 而且不管普通工薪階層漲過多少次工資, 聖殿依然拿著幾千年如一日的舊標準工資,雖然他們包吃住,衣服連內褲都可以公家提供,但我猜聖殿應該不會動用公款幫歌利亞養龍……雪峰的食量我不敢想……
……

一時間,整個走廊裡刀槍劍影,我們丟出一把一把的重力球,漫天都是, 重力牢籠接二連三地落在滅殺者腳下,歌利亞不愧是受過專門訓練的聖騎士,他和他那麼大一杆槍,從來沒有擋住過我們的施法視線,也沒有站進過我們的範圍法術。
不過這滅殺者不愧是曾經把施法者逼入黑暗地下的厲害發明,我們打了好半天,如果套用茉莉常掛在嘴邊的網遊術語來說,就是——不掉血啊!
歌利亞大統領!請頂住!雷諾忽然在背後喊了一句,這樣打不行,我們用槍!
槍?
噢,雷諾說的是熱武器的槍。
……我從來不知道雷諾喜歡隨身攜帶這麼多槍支彈藥???你到底是不是法師!!!
雷諾毫無法師尊嚴,他掏出五隻小手槍,各個造型精緻,然後飛快塞進除了歌利亞以外的每個人手裡,我和梅爾看著手裡的小手槍,完全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
他們三個到是非常默契,已經開始打了。
哈哈!沒人能超越我!想當初我可是有職業戰隊來拉攏的!安娜得意地搖晃著手裡的槍,啪地一聲打中了滅殺者的左臂關節。
雷諾則不以為然:我玩射擊遊戲的時候,你們兩個還在吃奶!你們只玩過全息遊戲的吧,傳統操作的射擊遊戲,你們玩過嗎?
哇,您有那麼老了嗎?茉莉天真地說。

他們三個打得熱火朝天……而且,好像確實有用?
魔導手槍配備的搞爆微型彈頭——這個當然是雷諾說的,不然我一個法師怎麼知道這個槍用什麼子彈……他說這種彈頭可以打進滅殺者不大的關節縫隙,然後在裡面爆炸,會避開它過於堅硬的外殼防禦。
並且,他很得意地展示:
別看這幾支槍都很小巧,但非常好用,是科學院專門設計給政府要員防身用的,後座力很小,不需要專門訓練多麼高超的射擊技巧,因為它帶有一個輔助瞄準系統和彈道修正!而且威力很大,一槍可以打穿三堵牆!
說著,雷諾還打歪一槍,把遺跡的牆壁打出一個大窟窿。
我和梅爾面面相覷,歌利亞還在前面盡職盡責地充當肉盾,沒有因為漫天亂飛的法術換成了滿天亂飛的子彈而有任何停頓,我們看了一會,學著雷諾他們的樣子,打開保險,然後瞄準……
……
可能不算太難吧,只要習慣了這個槍在發出攻擊時的抖動幅度,掌握好位移,就可以打得比較準確了。
雷諾說得也沒錯,後座力確實小,不會傷到我們法師精心保養的手腕。
滅殺者的關節不斷冒出一片片小火花,它對後排的遠程射擊,全都被我們的絕對守護擋住,它似乎想要越過我們先去殺後面的人,但是歌利亞和那麼一杆大槍攔著,也不會讓它輕鬆越過,所以差不多半個小時後,滅殺者非常不甘心……這個不甘心是我腦補的,反派搗亂失敗的一般情緒都是不甘心吧?但因為滅殺者沒有生命,它只是被五支小手槍點射成了一堆抽搐的鐵塊,臨終遺言也可以省略了。
歌利亞這才拔回自己的劍,認真而敬業地把滅殺者大卸八塊,每個關節都被他拆掉了,手法敬業又標準,一點都不比我拆死人骨頭的手速慢。
他一邊拆還一邊給我和梅爾介紹:這個關節的構造差不多是這樣……”
我和梅爾研究了半天,點點頭,覺得心裡有了點底氣,準備再找一台滅殺者試試手。
不過我們的想法剛一說出來,雷諾就怪叫起來:再找一台?這古代遺跡出現一台活動的滅殺者就已經很離奇了,你們還希望多來一些嗎?
是哦……我們這時想起了剛才提到的問題:
兩千多年前的科技有這麼厲害嗎?滅殺者幾千年都沒有斷電,還能活動?
雷諾憂愁地看了看自己的空間戒指,說:不行,可千萬別再來滅殺者了,我的子彈儲備可沒有那麼多!
我和梅爾想了想,梅爾問歌利亞:這個關節的材質,有魔法免疫嗎?
歌利亞摸了一遍,說:沒有啊,應該並不存在完全魔法免疫的機械材料吧?
……那我們為什麼不能用魔法打?梅爾問雷諾。

雷諾解釋道:因為那會非常消耗魔力,而且打那麼小的關節,大多數魔法都打不進去吧!
……
竟然是這個原因?我還以為那關節有魔抗或者能吸魔呢!

你難道以為我們是你嗎?梅爾驚奇地問。
雷諾:“……”
他默不作聲地把我們兩個手裡的槍收了回去,而轉向學徒的時候,安娜和茉莉眨巴眨巴眼睛,雷諾看了她們倆半天,說:“……送你們做禮物吧。
謝謝議長先生!安娜和茉莉甜滋滋地說,並且異口同聲地補充:不過即使這樣你也沒有機會的哦!
……
我感覺雷諾很想把送出去的槍搶回來的樣子……

他頂著壓力,走到滅殺者殘骸邊上,擋住梅爾想撿戰利品的手,開始查看,梅爾就像欣賞動物園裡的珍稀魔法生物一樣,安靜地看著雷諾爬上爬下,還在那台滅殺者的胸部敲敲打打……
不過以防萬一,我還是拉住梅爾的手,我真是有心理陰影了,我生怕梅爾一言不合就甩變形術,關鍵是他變出來的還都是毛茸茸的可愛小動物,很好摸的那種……會很耽誤時間,嚴重降低我的自製力啊!
我感覺我最近自製力下降已經很明顯了!
雷諾在那裡敲打了大半天,然後臉色奇差(他這些天就沒有過好臉色,不過現在更差了而已)地抬起頭說:這不是兩千年前遺留的滅殺者原型機,這台機器被人——被現在的人動過,能源內核都是最近剛剛補充的!
改動兩千年的古董機器?而不是拿去賣博物館……估計會做這種無聊事的也就只有機械狂熱者們了吧?
雷諾臉色再差一點,我就要懷疑他是不是不死生物了,他說:我猜這裡確實就是我們在找的秘密據點!這些可惡的機械狂熱者,他們佔據了無光歲月裡的光輝要塞,當做重現黑暗時代的前鋒大營了?
……
看著雷諾氣得臉忽紅忽白,我算是再次真實地感受到,雷諾可能確實是個法師……

不過,他們不會得逞的。
我猜那些機械狂熱者可能無意中發現了這個地下要塞,或許在探索的時候發現了當年殘留在這裡的滅殺者,然後修好了啟動?這倒是有可能的,因為很多機械狂熱者不只是思想狂熱而已,他們在機械科技領域確實厲害,如果不是腦子抽筋,應該會有很多學院啊、科學院或者研究所一類的地方願意高薪聘請他們吧。
梅爾點點頭:這樣啊,那我們這就去把他們收拾了吧,碰上我們,他們可真是太不走運了!
說著,他居然來了一個……勝利的姿勢?還沖我眨眼呢。
……梅爾,你知不知道你最近越來越……中二啦?我覺得好笑極了,算算年紀,梅爾還比我大兩歲呢,這幾天卻表現得特別有年輕人活力——我當然指的是安娜和茉莉欣賞的那種,特別酷炫的小說男主角——
老師!茉莉悄悄趴在我的耳邊,現在安娜大大早都不寫邪魅狂狷男主角了,那種人設看上去超尷尬的!

咦?
不會啊,我覺得梅爾很可愛啊,哪有尷尬……額?
梅爾忽然淩厲地瞪了兩個學徒一眼,他一抬手,手指虛握,直接把安娜拎在了空中,安娜翻翻白眼,放鬆身體,非常習慣被老師拎來拎去。
你又偷偷寫什麼了?梅爾嚴厲地問。
安娜攤手:並沒有!我寫的東西全都被菲爾德老師搜走了啊!
那你腦子裡肯定也沒想好事!梅爾篤定地說。

哇!老師變態啦!學徒腦子裡想什麼您都管啊!安娜哇哇大叫,菲爾德老師救我啊,在這樣下去,我的老師就會一個禁咒殺死我,對我可憐的屍體用個搜魂術檢查一下記憶了!我還沒成年呢我不要死啊!菲爾德老師快救救我這可憐的小黑暗精靈吧!
梅爾嫌棄地丟掉安娜,轉回來牽著我的手,不理他們。
不知道為什麼,我愣了一下……
梅爾的手依然那麼修長柔軟,但是……我疑惑地回握梅爾的手指,並且抬頭看著梅爾,他的眼睛藍色像珠寶,含著笑意,我一向很喜歡梅爾的眼睛,我常說他的眼睛像充盈能量的魔晶石……可是……我看著梅爾漂亮的寶石藍眼睛,唔,怎麼有點……像那種…………便宜賣給小學生過癮的塑膠珠寶,一顆鑽石有小拳頭那麼大的那種正正經經、堂而皇之的假貨?
……
你是誰?我笑了一下。
我的老師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梅爾的身邊,他的頭還掛在肩膀上……額,看起來真的超噁心,不過比起我的老師,我更不喜歡看見這種假得不能再假的梅爾,所以我摸了摸假貨的臉——根本沒有我的梅爾那麼柔軟!
不像!
你是誰?我再問了一遍,或者,我在哪?
但是我沒有聽到回答,有那麼半秒……唔,可能半秒鐘都不到的游離,我看到一雙明亮的藍眼睛,清澈,透著細微的光芒。
梅爾問我:西佩?你是不是累了,我感覺你有點精神恍惚。
……這個梅爾正常多了,一點都不中二,也不邪魅狂狷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穿越到了安娜寫的小說裡呢……一定是茉莉總念叨穿越穿越,搞得我滿腦子也是穿越穿越。
我看了一眼四周,雷諾還蹲在滅殺者的胸口,姿勢不算太雅觀,但表情驚悚地看過來……所以我趕快轉移視線,發現我的老師真的站在梅爾身後,我急忙把頭搖搖晃晃的屍體收起來。
歌利亞關切地看著我,手裡抱著雪峰的牙齒,而兩個學徒正站在一起,安娜也沒有被拎在半空,茉莉更是擔憂地看著我,使得她那一張化妝化得跟深淵魔鬼一樣的臉看起來……
深淵魔鬼?
我一愣,轉頭問歌利亞:深淵之中,具體有哪種魔鬼可以無聲無形地侵入別人的意識嗎?
歌利亞也愣了一下,他很快回答說:侵入意識?你是指受害人幾乎察覺不到自己已經被魔鬼蠱惑?有,有一種。尋常魔鬼引誘靈魂需要契機,或者輔助聲音、環境,而能夠完全不被察覺的……那只有一種,擁有惡魔系力量的術士叫它們虛空遊魂,北方影月叫它們影魔,我們聖殿習慣叫控心魔。這種魔鬼沒有形體,在主物質位面只有一個投影,所以非常難以察覺,甚至大法師也有可能中招而不自知。
……
哇,這年頭,連個小魔鬼都有這麼多外號?

我點點頭:那麼小心了,從現在開始,你們面前站著的人可能下一秒就是魔鬼的化身。
魔鬼啊,我總念叨茉莉,說她化妝像小魔鬼、小惡魔,現在好了,真是不能總碎碎念,真的魔鬼被我給念出來了。
……不過,魔鬼的話,比滅殺者有趣。


83
我話音才落, 只見歌利亞忽然伸手在龍牙做成的槍上握了一下, 他鬆開手後,掌心被劃了一道血痕, 然後歌利亞將自己的血畫成一個符文, 我仔細看了看,遺憾地搖搖頭,那不是我們法師能學的符文,那不如說是神聖禱文,只有使用光明神力的神職者能夠書寫。
在他寫完之後, 那個符文開始發出瑩瑩的金光,他依次將手放在我們每個人的額前,(這動作看著非常詭異,感覺我們像是下一秒就要接受聖水洗禮)做完之後, 他才問:你剛剛受到了魔鬼蠱惑?
我回憶了一下細節,那個假梅爾讓我很煩躁, 我點頭回答:算是吧, 但我不知道它的目的, 而且我完全沒有意識到, 甚至有點分不清哪些是真的發生了, 哪些是魔鬼給我看的。
比如……不,我堅信梅爾不會那麼中二地說話的, 除非哪天我趁他不備對他用混亂咒語。
…………其實就算說了也沒關係,也挺可愛的。
……”雷諾一出聲,歌利亞的手先伸到了他腦門上, 嚇得雷諾小跳了半步,往後一退,但他這種小議長哪能快過歌利亞,騎士統領已經一把扯著他的領子把人拽回來,手在他腦袋上仔細掃了一遍。
……歌利亞的手沒什麼變化,但我覺得,雷諾好像把要說的話嚇憋回去了……
我忍不住拍拍雷諾的背,防止他真的被憋過去。
歌利亞很是嚴肅地解釋:我手上的,是能夠讓附身魔鬼現形的聖文——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們的靈魂護盾,我當竭力保證各位靈魂的安全。只有一點:聖職者體內自然充盈的聖光,會讓我們百邪不侵,但一旦聖光耗盡,我本人也會無法抵抗魔鬼的入侵,我現在需要維持這個聖文,抱歉我不如祭司那樣精神力充足、聖光可以隨便丟,我得省著點,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可能無法再參與到戰鬥中,如果再遇到機械狂熱者,就需要依靠各位了,至於魔鬼就交給我,一旦有人被魔鬼盯上,我的聖文會有反應。
可是!回過神來的雷諾依然面色詭異,掙扎著說道:額,我想說的是,剛才發生了什麼啊?你們為什麼忽然得出了有魔鬼的結論?這可是現代社會了,魔鬼好像……都是幾千年前的事了,現在還有人會召喚魔鬼玩嗎!
我們不正在一座千年前的遺跡裡嗎?歌利亞平淡地回答,或許是當年某位術士或女巫召喚的魔鬼,在契約主人……意外罹難後,出於某些原因一直躲藏在這個遺跡中,沒有返回虛空,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點點頭:而且,沒有什麼其他東西能讓我在不知不覺中陷入迷障。
雷諾繼續提出他的假設:“……如果是瘴氣毒氣什麼的……”
……

我第一次認真地問:雷諾,你是法師嗎?
雷諾愣著,他看我的表情特別…………半天後他糾結地回答:我是魔法議會的議長,我總不能是術士吧……”
不,術士的體質免疫主物質位面的毒瘴,因為他們的血脈裡帶有一定惡魔基因,法師練習魔藥,毒抗自然很高,所以你說的話非常沒有施法者該有的常識。我說,並且實在沒忍住地加了一句,你這水準……可能都不如我的助手。

雷諾半天後虛弱地回答我:“……魔藥在學院是選修課……”
……我也只好沉默了,再說下去我容易心智動搖被魔鬼趁虛而入……
……

我們繼續向遺跡深處走,這裡有古代力量的殘留,所以雷諾他們依賴的魔導產品有點失靈——哦,雷諾給我們講了,滅殺者是純粹的機械科技,其中不含一丁點魔法成分,所以它修一修居然還很靈活,雖然我不懂純機械科技是什麼,但雷諾說總之和現在的魔導科技差別很大就是了。
其實我覺得沒什麼差別,不管是機械的還是魔導的,拆就是了。
之前那台滅殺者原型機已經安安全全地呆在了梅爾的空間戒指裡,說起來,機械狂熱者真是偏科太嚴重,雷諾手上明晃晃一個空間戒指(這玩意在傳奇年代可是法師標準套裝裡的,現代的話,是有錢法師套裝裡的),那麼惹眼一個煉金術的高級魔法產物,他們居然硬生生留給了雷諾?
搜身就搜走一個揣在外衣兜裡的錢包……可是悲慘的是,雷諾貌似還沒有帶現金出門的習慣。
我們在走了……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我就是跟著探路的雷諾走,他回憶來回憶去,憑藉他議長的第六感,蒙出一條路,我們穿過一條隧道後,前面一個小方廳,再往前,又是一段隧道,灰濛濛的,牆壁看起來有些不明凸起。
因為出現了一些現代人活動過的痕跡,我們猜可能是走對了。
雷諾特別鄭重,從他的空間戒指裡淘啊淘,挖出一個布袋子,往前面一揚——
咳咳咳……”梅爾迅速一個瞬移,拉著我跑到隊伍最後面,我手疾眼快,把他手裡已經掐好的變形術按下去。

雷諾的後背莫名地僵硬了一下,但依然嚴肅地說:鐳射!牆壁上是鐳射生成器,高溫鐳射能把人體瞬間割裂!你們看——”
確實,他灑出那一把灰之後,煙塵使得透明空氣變得渾濁,於是過道裡出現了一條條紅色光線。
跟著我走!照著我的動作做!雷諾說著,活動活動筋骨,一馬當先、竟然很有騎士風采地、爬進鐳射線裡面。
只見他的身體以各種高超的柔韌度扭來扭去,一會下腰,一會趴地,時不時翹著腳撅著屁股,飛快地穿過了危險重重的鐳射線條,令我歎為觀止。
靈活的雷諾超級順利地線上裡面溜了過去,從地上爬起來,就是他撒的灰很多都粘在了自己頭髮上,看起來一下子老了二十年。
然後他回過身,站直,和隧道這頭的我們面面相覷。
你們怎麼沒跟上啊!雷諾急得跺腳。
……
我忍不住歎了口氣,什麼都不想說,揮了揮手,茉莉立刻心領神會。
這孩子的這個咒語不太熟練,需要念咒並且輔助手勢定位,不過這個距離很近,我不認為她有半點失敗可能。茉莉舉起右手指向前方,並且飛快地嘀咕完了咒語——快得我都沒聽清,然後我們眼前的景象就已經是雷諾灰撲撲的後腦勺了。
……集體瞬間移動?雷諾茫然地眨著眼睛,僵硬地轉過身。
茉莉乖巧地點點頭。
雖然念咒確實快,但施法的速度還是有待加強,你再念一會兒,就成了磨破嘴皮子終於動了動!我批評,如果是其他法術,比如千炎焚城這類咒語,你這個速度可以了,但是瞬間移動強調的畢竟是瞬間二字,超過一秒就不叫瞬間了!
茉莉認真地點頭:嗯,我會繼續練習的!
“……
這是個八級的法術吧……”雷諾氣若遊絲。

安娜驚呼:八級?哇靠,這不是爬法師塔樓梯的必備輔助咒語嗎?你不會瞬移你純憑腿走,要當競走冠軍啦!幸虧法師塔只禁學徒亂飛,不禁學徒瞬移!
雷諾……雷諾的表情看起來很想一頭紮回到鐳射線裡。
這讓我多少有點不忍心,所以我只好安慰他:沒關係的,這……嗯,怎麼說呢,這一切並不怪你,因為你和我們不一樣,你畢竟沒有受過什麼正經的魔法教育,所以……還算是可以原諒的吧。
……
嗯?我說錯了?沒有吧!

雷諾確實沒跟著一位老師做過學徒啊!他不是只在學院混過文憑嗎?為什麼他看起來一副恨不得直接昏過去的表情?
半晌後,雷諾好像恢復了點,他把那袋子丟掉,然後吐了口氣,對我們說:很明顯,這裡再往前,已經被改造成了機械狂熱者的基地了。
然後他誠懇地說:下次再過隧道,如果能瞬移,請不要等我爬完你們再移動可以嗎?請帶上我一起。
……”我有些愧疚,對不起,我沒意識到你想爬過去,畢竟正常法師都不會爬過去的啊!

雷諾看起來搖搖欲墜,不過他還是堅強地擺擺手,示意我們跟著他。
我們點了點頭,繼續向前走。
出於方便的考慮,梅爾讓安娜開始練習群體隱身。
只是我們經過一道明顯是新建築的電子門時,明明安娜的隱身術完美無瑕,那扇門還是猛地在我們身後合上,並且發出烏拉烏拉的尖銳警報。
我們集體看了看雷諾,雷諾沒什麼表情,甚至是麻木地說:哦,這是紅外探測,不看圖像看體溫的。
我點了點頭,接著問:警報器是哪個?
雷諾隨手指著那盞小紅燈旁邊的一個不明凸起,我在機械和魔導科技領域還是信得過雷諾的,所以我丟了一個冰凍過去,果然聲音沒有了。
我感覺雷諾明顯是保持著放空的姿態說:走吧,這個警報應該會連結他們的局域網,沒聲音了也還是會顯示在終端。
局域網?梅爾問,他們能上網?那為什麼我們的手機不能?
局域網連網線的,手機無線的。雷諾言簡意賅,一針到位。

梅爾也對雷諾點了點頭,看起來,他對雷諾的感觀也開始變好了。
在他點頭的那一瞬間,我下意識地注視著梅爾的側臉,梅爾的鼻樑很高,反正比我的高,形狀很好看的,只是有時他比較急切一點親吻我,而我又沒太擺好姿勢,我們的鼻子就會撞在一起,撞得我鼻腔發酸,而我看梅爾差不多眼裡都快下來了……
梅爾的眼睛,裡面倒映著我的臉,這讓我回想起我第一任老師的女朋友,我第一位老師愛上一位女巫,那是位……唔,喜歡拿著水晶球裝神秘的女巫,她真正的魔力是冰霜,所以她的水晶球純粹是擺設,我在那沒有魔力、廉價的水晶球裡見過自己的倒影。
我後退半步,確保身邊空無一物。
下一秒,在我給自己施加靈魂防護之前,我看到一道光,一道耀眼的金光,但作為施法者,我忍住了閉眼的條件反射,也同時壓下本能的攻擊——因為我感受到這道光裡的神聖氣息。
我沒有動,那道光瞬間被放大了無數倍,從一線天光,變成毀天滅地的威能,整個天穹燦爛而熾烈,濃郁的金色像是點燃了天空和大地,蒸發了河流和大川,但我仍然壓下了意識中同門們的嚎叫,按住我蠢蠢欲動的老師,並且把條件反射擺出的施法手勢在最後關頭扭成了比愛心的手勢。
聲勢浩大的金色一閃而過,好像那是幻覺……
那可能就是我的幻覺,我這時忽然看到我的面前有一團金色的火焰,雖然也熱烈燦爛,但絕對不到要把整個世界都燒掉的可怕程度,地下遺跡也還好好的,甚至我還站在原地,那盞聖光火焰在我面前跳躍,它小小一團,也就拳頭大,無聲地在歌利亞的手心裡燃燒。
聖騎士統領現在看起來很像聖殿牆上的浮雕活了——我的意思是,他現在完美符合傳奇故事裡標準的聖騎士形象,用更順嘴的詞說,他現在也像穿越了,他嚴肅英俊,抿著嘴板著臉,光輝又偉岸,脊背筆直身材修長,估計連他那杆槍都不如他挺直!
此刻歌利亞的氣場比路斯恩還強,我覺得這可以理解,畢竟他是騎著一頭巨龍漫天遛彎的聖騎士,氣場強大才對。
我看得出他的聖光消耗得很大,現在歌利亞看起來比剛才和滅殺者互毆了一小時還累。
好厲害的魔鬼。歌利亞凝重地說,至少是個領主級別。
領主!
哇,那換算成我們主物質位面這邊的實力攻勢,這魔鬼怕是約等於一千個雷諾吧!幸好它堅持來找我!


84 羊駝(劃掉)雷諾狗糧試吃報告2
那天我完全不知道我是怎麼爬回家裡的, 我第一次懶得應付記者, 就算某個三流小報的狗仔居然在大聲問我為什麼喜歡豹紋內褲……我都不想回答他……回到家裡之後,我發現自己居然在實驗室裡發了好半天的呆……
今天是週末啊, 往常這個時候……
是啊, 今天是週末。
週末,西普林斯會泡在我的實驗室裡,做一些我完全看不出來是什麼的玩意,然後戀戀不捨地被我拖出去吃晚飯,並且偶爾我看得出來, 他還會嫌棄我買的花。
只是西普林斯從來不說給我聽,有一次我們過周年紀念,我抱著花店特別推薦給我的九百九十九朵紅玫瑰大捧花,那是我第一次發現西普林斯居然不喜歡……甚至討厭我送的花, 我在那捧花裡藏了求婚戒指來著,結果……
西普林斯一見到這麼大一捧花, 看上去驚呆了, 在我還沒來得及說話的時候, 他就已經脫口而出:這得割多少植物的生……咳!他的話戛然而止, 臉色不是特別自然。
……, 我真是笨蛋,我怎麼沒早點發現西普林斯這麼心地柔軟, 連鮮花的生命都如此憐惜。
所以我不想在那個已經沒有曖昧和驚喜氣氛的氛圍裡求婚,在我重新設計求婚方式的時候……
現在……西普林斯已經被別人抱走了!
我今天早上還下定決心,必須忘了少年時的幻想, 結果,到了晚上我男朋友就已經被我少年時的幻想給搶走了!
……
我仿佛是在做夢。
而且是噩夢,驚悚級別限制十八歲以下禁止觀看的那種。
——梅菲斯特這樣世界級的大法師,為什麼會跑去結交聯邦國立魔法研究院的人,並且看中一個初級院士?別告訴我是要收來做學徒哦,他們兩個的年紀沒差太多!難道道格會介紹西普林斯給梅菲斯特認識?這我是不信的,道格就算去巴結,也會帶上他自己的得意門生才對。
所以我這幾天恍惚極了。
可我沒想到,這還不算完,遠遠沒完!我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政敵詛咒了,需要去光明聖殿泡泡聖水淨化淨化?不然……我難道是因為欺騙了西普林斯,所以遭到了光明神懲罰?那我去泡聖水會不會直接被泡死?
更可怕的事情隨之發生:我作為魔法議會的議長,需要和首相一起去拜訪梅菲斯特……因為梅菲斯特他,他……他居然在都城建立一座塔?他拆了一個住宅社區,然後建了一座……法師塔?不不,並不是塔形狀的房子,是法師塔!有魔力的那種法師塔!
我不知道該驚訝他居然能一夜之間平地立起高塔,還是該驚訝幾個小時裡他就把政府建法師塔需要的審批手續搞完了,並且還拆完了一座高檔社區……
天啊……連婚房都開始準備了嗎?
不可能,不可能!
不不,雷諾,要冷靜!他們才認識幾天?西普林斯並不是那種性格開朗的年輕人,他連穿短袖都覺得很不妥,一定要穿法師袍,我不相信他會開放到直接閃婚!哪怕對方是梅菲斯特!
我不信!
還有機會!
雷諾,你還有機會——
……
個屁啊!

第二天,我在那座宏偉華麗的法師塔里,眼睜睜看著道格被塔主人梅菲斯特一甩手變成了一隻綠色史萊姆!因為他對西普林斯出言不遜!而且梅菲斯特……梅菲斯特說西普林斯同樣是這座塔的主人……
……
我的臉怎麼有點疼呢?
我也是法師,我當然知道一座法師塔如果有兩個主人,那他們之間只可能是一種關係啊!伴侶唄!
和婚後共同財產可不一樣,法師塔這玩意所謂的主人,並不是一般房產那樣的、房產證上寫個名字就行,法師塔是有魔力的,因此塔主人需要完全掌控塔中每一個魔力脈絡,每一處魔法防禦,塔主人的精神力是和魔法塔連在一起的,如果這座塔有兩個主人,那這兩名法師的精神力就會聯通!
如果不是愛得死去活來,誰他媽會把自己的精神力和另外一個人捆綁呀!
……
可能唯一的安慰就是,看到道格變成史萊姆還挺爽的……
那只史萊姆……彈性也太好了吧!
然後我聽到梅菲斯特解釋給我們……不,說實話,就是解釋給他身邊的西普林斯一個人聽的!他說他給道格下了彈跳咒……自從西普林斯進門,我覺得我們幾個就是空氣,是空氣啊!魔法議會的議長算個屁啊!聯邦首相算個屁啊!聯邦國會議長她也還是屁啊還是個女性的屁啊!
——這座塔充滿了熱戀的酸味!!!
我仿佛是在做夢啊!
一個,可怕的噩夢!
十八歲禁止觀看都不行了,這已經是全年齡禁止觀看的過分恐怖片了吧!
……我現在去神像前痛哭流涕還來得及嗎?
當晚我去酒吧喝了很多酒,喝得首相都親自給我發短信嘲諷我了,首相說,聯邦魔法議會的議長,什麼物件找不到啊,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
不,你懂什麼啊……
我看著酒杯,就想到以後再也不會有西普林斯親手做的醒酒藥了。
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西普林斯的。
我歎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我忽然發現自己好想大哭一場。
在我和西普林斯戀愛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西普林斯這裡像梅菲斯特,西普林斯做這個表情的時候也很像梅菲斯特,並且我為西普林斯的安分和單純感到竊喜……可是現在,我發現他們兩個有非常大的區別。
梅菲斯特是一位國際知名的大法師,他驕傲且張揚,並且有這個資本,他就像鋒芒外露的尖刀一樣,他把那麼顯眼的一座塔,啪嘰一下戳在聯邦都城最繁華的地段上,我行我素,他就和傳奇故事裡最標準的黑法師一樣,任性妄為,並且可怕的是,人家有這個實力任性。
而西普林斯……
西普林斯太安靜了,他幾乎從來不做引人注目的事情,即使排隊過人行道,他都習慣走在人群後面、但他同時非常獨立,雖然魔法水準肯定是比不了梅菲斯特一根小手指,但精神上他強大得不輸給一位大法師,因為我的關係,道格總是在找他麻煩,可是他從不抱怨我,也沒有一次對我抱怨過道格。
西普林斯是那種,過著最平凡的小日子,有書看就會很滿足的傢伙。
……我肯定是喝多了,我……
我好想西普林斯啊,以後再也不會有他做的醒酒藥劑了,我都忘了我喝多少會醉了,直到我發現自己走路居然已經畫圈的時候……
在我發現我真的對西普林斯動心之後,我失去了他。
可能……
不會再有機會了吧。
……
我需要一點時間適應沒有西普林斯的日子,我百無聊賴地刷著社交網,發現熱搜又是梅菲斯特……
現在只要提起他,我就會想起那個和他綁定了的人。
……更想酗酒了怎麼辦!網上已經開始有魔法議長遭遇毒手傳奇法師藐視議長權威將其怒變綿羊議長表白邪影操控者慘遭挫敗這類沸沸揚揚的新聞了,不能再出一個魔法議會議長失戀酗酒成吊絲的新聞了!
幸虧道格捨己為人,比我更吸引梅菲斯特的火力。
我變成綿羊,好歹幾分鐘就被變回來了,道格……道格現在還是綠綠的一坨,放在醫院的床上,戳一下會彈起來,彈得還挺高……
排除我和他的個人恩怨和政治對立關係,就憑良心說,他那個綠色是我見過的最噁心的綠色!雖然表皮比較光滑,但就是看上去黏糊糊,可能是花色渾濁的問題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本體太胖,那顆史萊姆肥碩圓潤,一戳,肉浪滾滾,半透明的身體裡有奇怪的不規則色塊,看著好像塞滿被海草纏住的、吐過黏痰的、擦過大鼻涕的抹布,他本身的質感看上去也像鼻涕。

好像一群流感患者集體擦鼻涕,並且攢起來堆成坨,還半風乾使鼻涕更加緊實勁道。
……太噁心了。
天哪,網上,我那天展示了史萊姆道格給記者,他們拍的視頻居然超過了梅菲斯特的,變成了熱搜第一?
網友這都什麼口味啊!
咦?
等等,等等!
我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我忽然看到有個人發了一條狀態——
“@
屠龍戰士是個魔法少女:怎麼沒把議長變成史萊姆噢,他才適合那個顏色,誰讓他天天在網上艸人設,他的團隊經常宣傳他的平民愛人你們都忘了?一轉頭去追求梅菲斯特大法師,人設崩了吼!變個綿羊真是便宜,你們猜,他那位平民愛人如果是個恐怖黑法師,會把他變成啥?@全晉江最正直的寫手小精靈你猜!

我瞪大眼睛,是啊……我的天!
公關危機!
我下意識點開評論,熱評第一條:
“po主名字霸氣,聖龍沒請你喝過茶?不過議長並沒有領著所謂愛人出境過,一些需要議長伴侶出席的場合也沒見過人,po你怎麼就那麼確定他有物件了?艸人設的是媒體,媒體什麼德行你還用我說啊。
我稍微放下點心,我一直沒有讓西普林斯參與我的政治活動,因為他並不喜歡,所以我也就一直沒有強求他,現在看來這算不幸中的萬幸,民眾應該不會有魔法議長精神出軌的確鑿證據。
熱評第二,九十那個po主圈的人:
“@全晉江最正直的寫手小精靈:哦吼!變骷髏唄,這還問,骷髏很棒,白嫩嫩的骨骼,身上好多洞的,抓幾個半獸人啊什麼的,可以每個洞都給他【嗶】滿【嗶】,並且讓他本人的靈魂在旁看著,這些年打了那麼多免費的炮,不能糾纏不清對不對,把他以前【嗶】的都還給他!
“@
屠龍戰士是個魔法少女:太太你汙哦!

沒一會兒,大約是我助手那邊也發現了這條流覽量很大的內容,然後上面那個什麼寫手發的消息被舉報刪除了。
……西普林斯……他那麼軟的性子,黑法師?我承認我的行為對他傷害很深,但西普林斯……真的,他越平靜我越內疚,因為如果換做我我都想把對方宰了,如果西普林斯是個黑法師,呵呵,那我估計這會兒應該躺著他的實驗室裡,四分五裂的、被拆開到每個零部件,並且還活著,眼睜睜看著黑法師用我的腸子裝魔藥!
我真恨過去不懂事的自己啊!
真的,我特別希望西普林斯過來,打我罵我都可以,我還能……還能有點解釋祈求的機會,現在好多天,西普林斯就像忘掉了我這個人,我就想他榨完史萊姆汁之後剩下的那坨廢渣,被他隨手就扔,半點都不猶豫。
……
很快,我就再次意識到,我可能真是被光明神拋棄了,我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四分五裂、血肉模糊的未來!
因為我很快就發現,西普林斯……他真的是個黑法師啊!啊——………………
我到底,什麼時候死?


85
我正這麼想著, 誰知雷諾竟然主動開口質疑:為什麼魔鬼專門盯著西普林斯?如果按照……實力, 應該先殺我才對。
是啊!
我也這麼覺得,這一會兒我兩次被魔鬼纏上, 其他人安然無恙, 不說兩個學徒吧,就說雷諾,他這個精神防禦力,如果魔鬼找他肯定死得妥妥的呀!
……難道因為難度太低,魔鬼覺得留著也沒所謂?
這裡有魔鬼……”梅爾忽然問, “為什麼它對盤踞在此的機械狂熱者也毫無興趣?
大家都皺著眉,說不出來個道理。
我對魔鬼的目標選擇確實毫無頭緒,即使我已經兩次被襲擊,如果說是只找法師, 所以才不蠱惑機械狂熱者,那在場四個……, 五個法師, 為什麼兩次都是我?
我們走著走著, 我忽然意識到——
為什麼兩次都是我!
——因為我們這群人裡, 只有我是貨真價實的黑法師!從黑魔法的角度來說, 其他三個法師都是學徒級別,哪怕是高超如梅爾, 他過去的成績也是基於中立法師的身份,而他在黑魔法領域也只能算剛剛入門!至於雷諾……雷諾就算了吧,沒有說他的必要。
想通這一點, 我忽然意識到,魔鬼會攻擊我們,恐怕是我身上黑魔法的氣息在吸引它,一名法師身上的魔力是會帶有屬性的,像茉莉,她偏科嚴重,所以茉莉身邊火焰的氣息格外強烈,而梅爾身邊則圍繞著平衡強大的奧術力量,如果是我,那有著一目了然、會吸引魔鬼的黑魔法波動也很正常,所以說如果我離開隊伍,反而會讓大家都安全起來。
我遲疑了一下。
那我是不是應該暫時……
咦?
我忽然發現,歌利亞不見了。
他原本舉著神聖火焰,站在我身前,但現在我面前是一個空曠的廳堂,歌利亞不在原來的位置。我下意識地回過頭,我發現我背後是一扇關起來的門,我沒有感受到門後面有我的學徒,所以茉莉和安娜也已經不在。
我身邊只剩梅爾。
只剩梅爾
下一秒我離開原地,我用瞬間移動到達大廳最遠的角落,我高度警覺的習慣使我瞬間遠離,並指揮我的老師站在我身前,但他的頭一不小心掛到背後來了,嘴歪眼斜地對著我,看得我頭皮都麻了,急忙伸手把他的頭掰到前面去,唉,回家立刻就修老師!不然把我都嚇到了,怪不得雷諾見一次暈一次的了。
魔鬼化身的梅爾並沒有阻攔我。
從它身上,我感受不到什麼特殊的深淵氣息,但這更令我覺得危險,讓我覺得亢奮,讓我身體裡每一寸魔力都開始沸騰。
我抬手召喚亡靈領域,鬼手從地面升起,試圖去抓站在那裡的梅爾,他歪著頭看我,遠遠地我就能看見那雙特別山寨貨的藍眼睛。
……
真是氣死我了!!!
你居然敢頂著梅爾的殼子來找我!
轟地一聲,從我意識中掙脫的惡靈們不小心破壞了文物,把好端端的柱子都給撞倒了,它們嗷嗷叫喚著撲向那個魔鬼的化身,可能我的情緒過於強烈,所以我沒有下達命令,惡靈就已經進入癲狂的戰鬥狀態。
魔鬼化身的身影就像一個幻覺,第一個惡靈撞上去的時候它就已經不在原地,但是我伸手,我的意志力延伸而出,抓起散落在地上的石柱,我用魔力加持,使它可以穿越現實和虛空,魔鬼的身影剛一出現,就狠狠地被石柱拍扁在地上。
哼!法師可不是只有用眼睛看才能鎖定敵人!
一聲尖銳得幾乎讓我眼冒金星的叫聲在我腦子裡回蕩,我百分百確定這不是透過我的耳朵傳進去的,這只魔鬼顯然正試圖影響我的精神世界。
我迅速在自己的靈魂中構築防禦,但這確實有些困難,因為我過去為了保證意志力中控制的同門們能夠迅速進出,所以我沒有設置過自身的靈魂防禦,因為這種防禦只針對魔鬼,屬於小眾冷門法術,即使傳奇年代,一位法師遭遇魔鬼襲擊的概率也不高,除非他自己作死想辦法召喚一個。
所以我放棄防禦,直接掄起石柱繼續砸。
但是沒有防禦居然也還好,因為一看到假貨梅爾在地面爬動,那看起來刻意得不得了的淒慘姿勢映入眼簾,我就又氣得火冒三丈,根本不可能被魔鬼抓住靈魂弱點!
來啊,攻擊我的靈魂啊!我保證它敢這麼試試,我就敢讓它知道知道,主物質位面有些法師可以比魔鬼還可怕!
一個區區魔鬼竟然敢假扮我的梅爾,還扮得這麼沒有氣質!
我召喚地獄火,卻沒有讓火焰蔓延,而是雙手把火焰壓實,地獄火在我手中仿佛凝聚成純黑色的、沒有任何亮度的……唔,光線,我第一次把大量地獄火壓成這個樣子,所以我自己也驚歎了一下,然後我把這團黑光丟到魔鬼頭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鬼用嘴巴發出一聲特別人性化的慘叫,他媽的,居然還是梅爾的聲音。
別打我啊西佩!魔鬼開始發動語言攻擊。
我冷笑一聲,繼續揮舞石柱,乒乒乓乓,我發現打人、不對,打魔鬼真的很爽,很減壓的,尤其是對方是個完全不需要同情的敵人,打起來更是毫無負擔,完全就是爽啊!
手感很棒!
以前我做實驗卡瓶頸,茉莉總是試圖拉我去打網遊,說是在遊戲裡痛快地毆打怪物可以減壓,導致我雖然沒玩過遊戲卻平白知道一大堆網遊術語,不過我覺得,網路遊戲是多人合作,如果我操作得很爛,豈不是拖累大家後腿,會更加有壓力,所以我拒絕了茉莉的提議。
……而且回去我得告訴茉莉,打遊戲哪比得過毆打魔鬼減壓啊!
啊啊好痛啊!西佩快別打啦!魔鬼繼續試圖發動語言蠱惑。
你一個魔鬼,也敢叫我西佩!雷諾都不敢叫!!!
——石柱被我打爛了,我順手抓起另外一根,繼續砸。
哇!法師大人,我快被打死了,別打了別打了有話好說!魔鬼尖叫。
但是我不為所動。
——魔鬼說的任何話都不能相信,這是常識!尤其是這種蠱惑人心特別厲害、以靈魂力量為食物的影魔,一旦受害人放鬆戒備,以為魔鬼可以和談甚至交易,絕對會血本無歸,連自己的靈魂都無法保住的。
不像其他主物質位面的種族,就算是個亂世大魔王,他的內心深處也是殘存有善惡是非觀念的,而魔鬼來自虛空,或者叫深淵,也可以叫做煉獄啊、惡魔界,總之顧名思義,那是另外一個世界,所以我們這個世界的善惡觀念無法用來衡量它們!
在我們的世界,任何種族中都會有好有壞,哪怕是地精,這一群體當中也會有乖巧可愛的地精,就算是精靈,也會有作惡多端的精靈,可是魔鬼不行,對於主物質位面的我們來說,魔鬼全族都是百分百的純惡勢力,因為我們之間的隔閡是一整個世界啊。
遇見魔鬼有兩種解決辦法:一,迅速跑,二,抓回家做實驗。
我選二啊!
送上門的魔鬼哦!
魔鬼頂著梅爾的殼子,用淒慘的表情看著我,我當即又覺得自製力下線,理智和我說再見,我憤怒地將地獄火凝聚成兩隻大手,我的惡靈們嚇得縮成團躲在角落,我的老師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其造型非常不雅,完全不符合法師身份,氣得我更是怒火中燒,直接踹了他一腳。
被亡靈法師掌控的靈魂就這點不好,我明明不是生他們的氣,可他們還是怕得像馬上要被宰殺的肉雞!
我用地獄火之手,一隻手抓起魔鬼,一隻捏住他的頭,用力一拔,噗地一聲魔鬼的頭被我拔掉,然後我把它喂給我的同門,同門們看我真的不會把他們怎樣,就撲過來,吃得特別開心,連嚎叫的聲音都變得溫和起來。
魔鬼化身剩下的身子搖搖晃晃扭來扭去,脖子上冒出一團團紫光,我知道化身的頭被砍掉並不會殺死魔鬼,所以並不在意,準備施法佈置魔法陣,把它抓起來。
喂喂!你怎麼這麼暴力!魔鬼喊道,我真的是為了展示我的善意,我才變成你喜歡的人的樣子,來和你說話,結果你太可怕了吧!
幸虧這回它沒用梅爾的聲音,魔鬼的本音像是指甲在撓鐵盆子,聽得好像被剮肉一樣難受。
你為什麼打你的愛人啊!魔鬼居然聽上去很委屈?
呵!
我摳了摳耳朵,眯起眼睛,忍不住回答:如果你變成其他人,或許我還能打得溫柔點。
你變成梅爾?
想死可以直說啊!我可以試試殺死魔鬼都有哪些方法!
啊別!別動手!魔鬼大叫一聲,立刻變成了一個胖老頭。
我沉默地看著五星老頭版本的魔鬼出現在我面前,頓時失去了捏的欲望,就把它丟在一邊。
……五星老頭變的史萊姆太噁心,以至於我看到他的人形,立刻就想起那個噁心綠,就想吐。
…………
魔鬼是異界生物,我曾經教育我的學徒,主物質位面沒有任何法術可以不傷害人的靈魂直接讀取思維,魔鬼卻可以,它們直接就可以看到主物質位面人類的表層思想。
所以它才會知道我喜歡梅爾。
五星老頭魔鬼心有餘悸地摸摸脖子,這個動作特別像人,像得有點誇張了。
這只五星魔鬼從我的地獄火之手下爬出來,拍拍土,用五星老頭的聲音說:咳咳,抱歉抱歉,並不是故意惹到您的。
我冷眼看著他,說:你有什麼目的?你不怕被神聖之火殺毒滅菌嗎?
五星魔鬼抖了抖,笑眯眯地說:噢,您說那位聖騎士,不不不,不需要擔心他,如果是位祭司那還有點可怕,騎士沒關係,您看這次他不就沒法把您拉出去了嗎?
……
這玩意怎麼油腔滑調的官腔也學了五星老頭啊!我表層思維裡的五星老頭有這麼印象深刻嗎!

這是哪?說起來,我也有點好奇,我還在原地嗎?
當然不在。魔鬼說,(它得意的樣子也有點像五星老頭)我領著您呢,您現在已經到了我精心構築的裡世界。
哦。我點點頭,魔鬼的裡世界,能在主位置位面構築一個自己的虛空裡世界,這說明這只魔鬼確實很厲害,應該能撐過很多場實驗吧。

實驗?!魔鬼讀到了我的思維,發出一聲誇張的怪叫,他喊道,您也是愛做實驗的那種黑法師???不!救命!不要!求您了!實驗太可怕,請您不要折磨我好嗎,我真的是有正經事找您的!
咦?
看五星魔鬼抖的這個幅度……我不禁深深地思考起來:……你被其他人,我是說,主物質位面的人折磨過?
啊啊啊啊不不不!五星魔鬼忽然跪地痛哭,求您了,主物質位面太可怕了我要回家!讓我回家行嗎!好心的黑法師大人,您幫我回家,我把寶貝全給您!不要再折磨我了,不要再來了!可怕,太可怕了!我要回家啊!

……
這魔鬼演得好像啊!
我真的只是想找個黑法師幫我回家啊!
主物質位面太可怕?難道不是深淵位面才更可怕嗎?噢,或許以魔鬼的世界觀來說,深淵位面是溫暖宜人的家鄉……但是,主物質位面有很多靈魂,對魔鬼來說應該是自助餐啊!
匪夷所思。
我忽然說:你已經被主物質位面物化了。
魔鬼痛苦的身影一僵,變得蔫巴巴,我不由得伸出手,魔鬼一聲尖叫,我從那個五星老頭身上抓出一縷黑色的、不斷扭動的霧氣。沒有了魔鬼本體,它的化身變成一個不會動的空殼,我吹了口氣,空殼就散掉了。
——我抓住了魔鬼本體,用手。
唔,影魔捏起來居然手感不錯!我看了看這看不太出形狀的一坨黑,冰涼的,還有點彈性,不知道會不會比五星老頭彈力好。
你到底在迪亞納多久了?我撫摸著手中實實在在的魔鬼,驚奇,深淵中魔鬼是沒有實體的,它們穿過界壁,來到主物質位面,一樣是沒有實體的,就像影子,或者風,沒有人能夠實實在在抓住魔鬼,所以我才說,沒有人能夠折磨魔鬼……只有一隻魔鬼始終留在主物質位面,太久不曾回到深淵,它才會在主物質位面特殊魔力的影響下,慢慢變成實體。
魔鬼扭動著,發出哭泣:不!不要去實驗室,不要去實驗室!!!
說著,扭動的魔鬼抽搐了兩下,哭得打了個嗝兒,暈過去了。
…………
我搖晃了一下那軟趴趴的一坨,認真思考起來,它不會真的被人折磨過吧?
魔鬼的話不能信,但是被世界同化了的魔鬼,就會開始沾染這個世界裡生物該有的品性,所以,它的話也許不全是假話。
哇,那位前輩可真了不起,是怎麼做的?居然讓魔鬼怕成這樣?
折磨一隻魔鬼!多麼偉大的成就!
我要把它帶回實驗室!


86
哎?說著我忽然想起來, 我確實看見過折磨魔鬼的先例啊……我撿到的那本教我黑魔法的筆記裡,就寫過啊!
我沒有第一時間想起來, 是因為寫筆記的法師並沒有寫折磨這兩個字, 說起來誰都不會沾沾自喜地說自己折磨過別的東西吧,哪怕是折磨魔鬼!
我記得我撿到的那本筆記中,詳細記載了如何把一隻虛無的魔鬼固化在這個位面, 如何使用靈魂防護抵抗魔鬼蠱惑,等等,這些都是基於大量實驗得出的結論, 我學習了那本筆記中的絕大部分內容, 唯有這一章節完全沒有嘗試——因為過去的我沒有魔鬼啊!
不過現在可是好機會!
我晃了晃暈過去的魔鬼, 它的暈厥時間有點長啊……而我實在不會給魔鬼做人工呼吸或者心肺復蘇什麼的, 我看著這滑溜溜的玩意,有點發愁——
我被困在了魔鬼的裡世界。
……所謂裡世界其實也很罕見了,換一個更現代化、更時尚一點點的詞彙, 這個現象可以叫做時空異常,也可以叫異次元”——這個詞是我從茉莉看的動畫片學到的。
用我們法師的專業術語,這叫次級位面。簡單說,我們的主位面,也就是我們的整個世界,我們把它看做一個大房子,一些特殊自然天候、魔力不規則流動或者故意為之,都可以在這個大房子裡建立一個獨立的小房間,但仍然從屬於大房間, 這就是次級位面了。
這個次級位面還是很麻煩的,就好比去鄰居家串門,你得讓房間主人知道並且允許,你才能順利進出啊,不然大概就是破門而入或者拆遷。
不過這是個魔鬼製造的位元面,我就算拆了……也沒關係,新星之盾不會讓我繳納罰款的。
就算這只魔鬼是當年守衛光輝要塞的術士們留下的,那也不行,魔鬼又沒有合法的財產繼承權。
只是拆的時候需要小心,一個搞錯我容易把還在位面裡的我一起拆掉,那可就丟人丟大了。
此刻我才有空看一看這裡,這魔鬼的審美居然很不錯,我推開門,離開那間被我砸得七七八八的房間,外面還是走廊,仔細看的話其實能夠認出,這裡仍然是我們剛才走的地下遺跡,只不過魔鬼加上了點自己的裝飾品,比如垂掛的旗幟啊,擺在拐角的盔甲啊,樣式都很莊嚴好看。
這個裡世界與主位面疊合在一起,但位於不同位面,也就是說我其實還在遺跡之中,我走過的地方也都是遺跡裡本來就有的地方,甚至有可能我剛剛與梅爾擦肩而過,但我們無法看到彼此,也暫時不能交流,鑒於這麼久了歌利亞都沒能突破過來救我,所以我得快點找出路。
然而,我皺起眉,這個魔鬼的空間裡並不寂寞,我拐過一個拐角,迎面就撞上一個半透明的影子——那看起來像個盜賊!
我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一個空氣盾把它砸了出去。
嗯,這是個盜賊亡靈,靈魂是霧濛濛的灰白色,說明所有的能量都被魔鬼吃光了。說起來,盜賊算是刺客裡面的特殊職階,和現在經常上新聞的小偷絕對不是一回事!不過他們也有相似之處,比如都會溜門撬鎖,而區別是小偷都是撬別人家房門,盜賊是那種探險尋寶隊的最愛,高級的盜賊甚至可以輕易破解古代機關。
……看起來這個倒楣盜賊死在了魔鬼的秘密小窩點,死後的靈魂即使被吸光了養分,也還是剩下殘渣徘徊在魔鬼的世界裡,並且沾染了魔鬼身上的負面情緒,變得非常不友好。
盜賊的亡魂撲向我,我發現亡靈法術中的鎮魂術根本不起作用,這個面目模糊不清的透明影子完全處於無理智狀態。
這讓我生氣地狠捏了幾把魔鬼,魔鬼涼涼滑滑的手感讓我稍微平靜——居然把我拐進來,還讓我清理它吃剩的食物渣!我得多捏它幾把緩解緩解情緒才行!
我只好又把我的同門們拎出去……
額,幾個意志力比較弱的同門已經開始沾染魔鬼的氣息了,估計沒法回收再利用了。
這可不妙!我立刻把完好的收回來!這要是用光了我上哪找新的去!買都買不來!
……所以只好我自己動手了,我歎氣,捏出一團地獄火,捏捏捏,捏成……額,我本來想捏歌利亞那個造型帥氣的龍騎槍的!結果這是什麼呀!我捏的這是什麼玩意啊太醜了!
我怎麼捏得像個割麥子的鐮刀?
法師揮舞鐮刀砍亡靈——太不雅觀了吧!
幸好這裡沒人看得見,我只能鬱悶地看了看手裡的玩意,認命,我知道我的藝術造詣一項不行,我不像古代法師那麼富有,可以沒事捏魔像練手,所以我只好揮動地獄火捏成的醜陋鐮刀,開始狂砍沿途的亡靈……因為太多了!手都有點酸,於是我奢侈地用精神力控制地獄火鐮刀,讓它飄在我身邊繼續割麥子……砍亡靈!
天知道這個魔鬼到底在遺跡裡盤踞了多久,它怎麼吐過那麼多靈魂渣渣?
……這麼看來,光輝要塞之所以一直是考古界求而不得的著名謎團,恐怕是因為魔鬼作祟啊!
這時,我手中的魔鬼終於嚶嚀一聲……不是我亂用詞彙,它真的發出了那種恐怖的音效!它嚶嚀一聲醒過來,幽幽地說:……我還活著嗎?
我捏了它兩下,它清醒過來,發出嚎叫:啊啊啊!救命!求您不要拿我做實驗!除了做實驗什麼都可以!
……
我努力和顏悅色地和它說話(而不是捏爆它):我不做實驗,你看我身上什麼實驗器材都沒有,你放心,現在讓我出去。
魔鬼哆嗦了一下,居然膨脹成一個黑球,飄在我身邊,並且黑球扭了扭,非常努力地搖晃,我疑惑地看著它,它好像拼勁全身力氣,終於……從自己的球面上擠出兩顆紅光點……那別是這玩意的眼睛吧?
尊敬的法師大人!黑球魔鬼上下漂浮,我沒忍住,戳了戳它滾圓的身體,黑球在空中失去平衡,頓時滾了起來,魔鬼哎呦哎呦地大叫,我只好想了想,用法師之手抓住大黑球,從它底部(我默認長著紅點眼睛的那是臉)拽出一根細細的黑線,纏在手腕上。
魔鬼穩定下來,松了口氣,說:大人,不是我想把您困在裡世界,我也被困住了!有一件強大的法器在支撐這個位面,所以如果您想出去,就得拿到那件法器!
法器?
你是說,一件古代施法者留在此處沒能帶走的法器?我質疑。
怎麼聽起來像魔鬼的陷阱呢?我深思,魔鬼眼巴巴地看著我,我居然硬生生從它的小紅眼睛裡看出了祈求和討好,魔鬼嘿嘿嘿地笑,聽著非常諂媚……
這怎麼都不符合魔鬼的設定啊!我現在難道需要質疑我以前看的《深淵生物大全》是假貨?所以,我篤定這只魔鬼八成在騙我。
那你有什麼好處?我順勢問。
我等了這麼多年,才終於等到一位實力足夠的黑法師大人啊!大人!您拿走那件法器,我就自由了!那件法器曾經的主人在我身上下過烙印,如果您能得到那件法器的使用權,就能抹掉我身上的烙印,讓我回家!我們這是互利共贏!氣球上躥下跳,似乎更加膨脹了。
……我低頭不語……
……
因為這聽起來就是標準的魔鬼陷阱了!簡直是教科書式的魔鬼蠱惑套詞!互利共贏?魔鬼嘴裡的這個詞和人類理解的絕對不是一個意義!所有和魔鬼做交易的先人,他們的靈魂都成了魔鬼的美味佳餚,沒有任何人能在和魔鬼的交易當中獲利,即使短暫獲得,那也會是魔鬼為了放長線釣大魚而拋出的誘餌。

而且,最讓我覺得違和的其實是:
——掉進奇怪遺跡,然後撿到神器——這不是安娜她們寫爽文的劇情嗎?別以為我沒看過網路小說我就不知道,身為一名法師,就應當見識寬廣,所以茉莉在高談闊論此類小說的時候,我可是有聽到的!
可是問題是我現在又不是穿越進了爽文小說,怎麼可能有魔鬼上門求著送我神器?
所以,我也不免好奇起來,這個魔鬼到底有什麼陰謀?
一個被主物質位面同化了的魔鬼,還能弄出什麼讓我驚喜的陰謀算計嗎?
這很值得期待。
我戳了戳魔鬼的身體…………手感特別好!魔鬼被我戳得打著轉,我想來想去,也沒想出魔鬼會怎麼陰我,如果我能想到,那我不就和魔鬼一個思維模式了?所以,不如跟著去看看,大不了再打它一頓就好了。
那你該知道那件法器在哪,對吧?帶路吧。我說。
魔鬼頓時興高采烈,它向前方飄去,我抓住它的繩子,也用飛行術跟上去,自從魔鬼醒來後,那些亡魂就對它退避三舍,估計是被吃的時候留下了恐懼的種子,我終於可以扔掉醜得不行的鐮刀了。
魔鬼帶著我穿過地下遺跡的各種奇怪走廊,它時不時穿行過被機械狂熱者改建後的房間,整個遺跡確實非常的大,機械狂熱者也僅僅佔據了其中上層的建築房間,但因為處在不同位面,我沒有看到機械狂熱者的人影,不然就可以順便偵查敵人兵力了,還真有點遺憾。
……咦?奇怪!
我用力拉住魔鬼,魔鬼向前沖的勁頭太足,它生生把自己的身體拽成一個冬瓜。
大人?
我停在房間裡,饒有興致地看著前方,說:裡世界居然可以接收到電視信號嗎?
這間房間是機械狂熱者改造過的,面前有一個很大的曲面高清電視螢幕,此刻正打開來,上面的圖像很清晰,而且在換台。
大人……這是我直接投影主物質位面形成的,所以除了人,其他事物都是外界此刻的狀態。魔鬼解釋。
噢,所以說在正常位面,那些機械狂熱者居然在舒舒服服看電視?我們的手機都沒信號,他們居然接了電視!有點過分。
不,不是看電視,我忽然意識到,原來他們在搞直播!
看來直播的地方就是這裡不遠,因為我注意到房間風格很相似。
我專注地看起螢幕,螢幕上例行播放了雷諾的視頻,視頻裡的雷諾糟糕極了,和我們撿到他時差不多破,已經被割得橫七豎八很多血,汗透重衣,全身打著細微的冷戰,似乎連大力掙扎都做不到了。
鏡頭一轉,回到機械狂熱者中那名戴面具的人,我不知道和之前的是不是一個,總之他說:哎呀呀,雷諾議長看上去堅持不住了,要不要明天休息休息,我們換龍皇陛下玩一玩?
雷諾的喉嚨裡發出低啞的悲鳴,引來綁匪的嘲諷。
哦,還有個龍皇,我揉揉太陽穴,感覺自己別是健忘了,我怎麼又把救龍皇這事給忘了……
不,當然不是因為救雷諾有錢救龍皇沒有!
哈哈哈!面具人甕聲甕氣地笑,他這個笑聲我覺得還沒魔鬼笑得好聽呢,毫無特色,乾巴巴的,有點像三流電視劇裡那種表演得特別僵硬的反派,他好不容易笑完,說:哎呀,開玩笑,龍皇陛下這麼美麗,我怎麼捨得下手!所以,明天的話,我們換這一位怎麼樣?
嗯?
我緊接著看到鏡頭裡出現了一個……
綠綠的東西???
我目瞪口呆,那個面具人……那個面具人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看起來有點缺水的……噁心綠的……史萊姆???
這顏色好熟悉……
五星史萊姆?
不會吧?誰會綁架顏色這麼噁心的……額,我是說,他為什麼也被綁架了?聯邦高層現在流行被綁架???


87
看看!魔法是多麼危險!那名面具人情緒激動, 高高舉起……一坨屎綠色的噁心物體,對不起我不想提那個字眼的, 但梅爾那天施展的這個變形術, 真的特別有農業氣息,五星史萊姆現在這個綠色……真的和雞類的排泄物幾乎是一個色號……
面具人高喊:這可是尊貴的聯邦國立魔法研究院院長!他被你們耳熟能詳的大法師——梅菲斯特麥德森,施加了變形術, 這都幾個月過去了,你們看,他現在還是一隻史萊姆!連身份地位如此高貴的院長, 都是大法師手上的玩物, 何況我們普通人!
放屁!
如果不是隔著螢幕, 我肯定沖過去毫無形象地毆打他!你是傻的嗎?梅爾從沒有依仗自己的魔法欺壓過平民!他把五星老頭變形當然是有理由的!你長著嘴巴不胡說, 別人不會以為你臉上的洞是用來排氣的!
氣死了!!!
……魔鬼忽然用顫巍巍的聲音說:大人,您能把惡靈收回去嗎……”
我一回頭,發現我的惡靈們毫無形象地擠在魔鬼身上, 並且接觸到我的視線時,瑟瑟發抖……這樣一來我更生氣了,我承認我現在有點情緒激動,但你們是我的亡靈!是我的同門!不至於從我的精神世界跑出去,躲到魔鬼那裡吧?
我不發一言地把這串亡靈拽回來。
電視裡的面具男還在胡說八道:大法師的變形術非常高超,以至於這顆史萊姆院長這麼長時間內都沒有變回去!這樣,你們還敢讓大法師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嗎?
……
我皺起眉,看著面具男把五星史萊姆拋來拋去,雖然有點縮水了, 但似乎彈性還是很好……但是,你怎麼證明你手裡面的那是五星史萊姆,而不是其他花色類似的史萊姆?雖然這種……綠色的史萊姆不是很常見,但是作為一家有實力在聯邦都城綁走五星老頭的軍企,應該不會沒辦法找一隻類似的。

今天這個面具男的表演欲很強,絮絮叨叨個沒完沒了。
我哼了一聲,不準備繼續看這個男人表演,於是戳戳魔鬼,讓它給我接著領路。
魔鬼忙不迭地帶著我一路向前走。
——我準備速戰速決,我不想再在這個裡世界裡拖拖拉拉了,我需要立刻回去,然後和梅爾他們會合,先救出龍皇,因為這個營救任務被我們做得實在太拖遝了,然後再……嗯,雖然五星老頭比較噁心,但我們也得去確認一下那是不是真的五星老頭,萬一是真的,就一併帶回去,反正現在雷諾也被救回來了,我們可以讓雷諾來抱五星史萊姆。
額,不是,我們可以先把他變回人啊!我拍拍額頭,五星史萊姆不能一直是史萊姆,聯邦國立魔法研究院需要一位元人形的院長來履行職責。
……以及我需要邀請他到我們家坐坐,我非常好奇幾個月都當史萊姆是什麼感受。
……
到了。魔鬼忽然諂媚地湊過來,大人,您穿過這扇門,就能看到那件法器啦!

面前是一扇造型古樸的門,門上精心雕琢的骷髏非常有氣勢,每個腦袋都活靈活現的,而且黑洞洞的眼眶好像正在盯著我,我覺得我們也可以在法師塔門外模仿這個風格也弄個門……不對,我什麼時候開始熱愛這種黑法師風格明顯的裝飾了?
我無視掉魔鬼明顯有陰謀的訕笑,推門走進去。
別說,這大門還真有點陰森森的氣場,厚重極了,推開時發出那種悶沉的響動,讓人背後的汗毛自動站起來,所以我站在門口,思考了片刻,開始準備法術。
——法師的法術當然可以提前準備,這個過程其實和製造卷軸差不多,不過區別是準備完成的法術我會自己留下使用,而卷軸則需要更複雜的工序,使得法術依憑在一張卷軸紙上,在需要時打開,就會生效。而且卷軸可以拿給完全不會魔法的人來使用,就像……唉,就像我賣掉的、差點引起過大麻煩那些。
近現代的學院派法師形象地發明了一個名詞,叫法術位,聽上去……嗯,確實像網遊,我也知道這一點。我第一次和茉莉講解這個概念的時候,茉莉還以為我要和她打遊戲。這個詞確實很生動的,一個虛無的概念硬是被學院派法師找出了量化的標準——學院派的標準時,法師有幾個法術位就可以準備多少個法術,這個東西在法師學院裡就會有導師安排測試,畢業的時候要求達到六個法術位,並且至少一個是高階法術。
……噢,這是茉莉告訴我的,畢竟我念的是真知修道院,純理論教學,不考核實際施法。
所以,我不知道按照現在的衡量標準我有多少法術位,我按照自己的、可能算古代標準,來衡量,我能夠準備一個禁咒,三個高階攻擊性法術,同時固化一個絕對守護在身上,一天內有效……低級的咒語誰會需要提前準備啊?
所以,我這算四個法術位?
……
花費了一些時間,我準備完成,沿著隧道走了下去,這時我立刻就意識到魔鬼的算計是什麼了——魔鬼可能真的沒有說謊,但明顯屬於話只說了一半——從這個隧道裡堆積如山的、各個時代都有的尋寶人屍體來看,那件所謂的古代法器並不是簡單走過去拿起來就可以。
我一低頭,正好正面撞上一個嘴歪眼斜的傢伙,比我第二位老師看著還醜……早些年這類尋寶人很多,而且恕我直言,有點發不義之財的感覺,比如好端端的去偷挖別人墳墓,從道德角度來說,我覺得這比古代那些半夜挖荒墳偷無名屍體的亡靈法師還沒有素質!我一直沒有什麼道德潔癖,我不覺得一具誰也不認識的屍體在緊急關頭拿來施展亡靈法術是一件需要大張旗鼓批判的事情,但我不認同盜墓這類的行為,和死者無關,有關的是生者,死者家屬第二天看見自己親人的墓面目全非,該多傷心?
所以我看了看那個尋寶人手腕上明顯是陪葬款式的裝飾手鐲,哼了一聲,並沒有任何不良情緒地踩過了他。
地面上的屍骸各個年代一應俱全,我還看到了不少類似現代的裝扮。
看來,能夠突破魔鬼,找到這裡來的盜寶人都被解決在了這裡——國家的考古小隊才不傻呢,他們才不會拼著命往財寶堆裡紮。
很快我到了一個開闊而空曠的地下宮殿,這個地宮恢弘雄偉,遠比之前看見有雕塑的那個更大更華麗,我不知道是不是裡空間的原因,這個大殿高大得不像地底能裝下的樣子,我以前住的單間公寓能塞進來一百個毫無壓力。
大殿周圍有一些根本起不到支撐作用的石柱,估計是裝飾品,每根石柱上,都有一個女人雕像……等等!
我忽然感覺到血液上湧,臉頰發熱,手腳都顫抖起來!那些雕塑不是女人,是女妖的雕塑啊!
就是我經常罵茉莉的時候提到的那種東西——死亡女妖,喜歡哀嚎的那種不死生物!我以前總說茉莉不顧形象大聲尖叫時的嗓音很像死亡女妖在嚎叫!
但是在現代社會,連影月神殿的神官都沒有多少人見過死亡女妖了,現在的不死生物很少,因為……唉,說起來這算好事,因為現在大家生活都好起來了,沒有什麼死後無法安息的怨念了,(沒搶到限量版包包或者紀念款運動鞋這類執念當然不算!)所以有意識的高階不死生物就少得可憐了,我第二位老師那樣無意識的傀儡魔僕已經算現代標準的高級不死生物了。
這裡每一個石柱上都雕刻著一名形態各異的死亡女妖!她們尖利的爪子有的伸直,有的扭曲,身上似乎穿著差不多樣式的衣服,長裙長腿,露出紫色指甲的腳,身上又能看見腐朽得恰當好處的、破爛得有點淒美的身軀,比如胸口一個大洞支棱出兩根雪白肋骨什麼的……
噢,我簡直激動得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這肯定是個古代黑法師留下的遺跡啊!搞不好是一位古代傳奇亡靈法師!
想想看啊,他會留下多麼了不起的知識呀!黑魔法在無光歲月裡可是遭到了不小的打擊,如果我能把這座遺跡裡的全部知識都帶走……啊啊啊!
我下半輩子都不愁沒有新知識可以學習探索了!!!
珍貴的古代知識,即使一輩子得不到實踐機會(我本人也並不希望亡靈類法術能有很多實踐機會),純理論研究也是對學術的極大推動!
我立刻向前方跑去,不過我還沒有被興奮衝昏頭腦,我往前的一瞬間立刻瞬間移動閃開,在我之前踏足的地方出現了一大捧白骨刺,看著很像一大簇花。
於是我的精神力瞬間展開,在法師之眼中,這個看似平靜的大殿裡有重重魔法防護,看得我瞳孔都縮了一下,即使是我,也沒什麼機會一次性見識到這麼多了不起的黑魔法防護啊!而且時隔千年,它們仍然沒有被破壞掉!
快!得記下來啊!!!
這就是一座保存完好的遺跡所能帶來的價值!
它們比建築物本身貴重得多!
我迅速掏筆記……哎呀,糟糕,我的筆記在梅爾那裡一直都沒有拿回來!每次用完都繼續扔在梅爾那裡了……我摸了半天,只好掏出我第三位元老師的筆記,這位元老師才是我真正的黑魔法啟蒙老師——雖然我僅僅拜讀過他的半部筆記,我想這應該是他的筆記中後半部分,後面還有一些空白頁。
我翻到最後面,開始暫時用這個筆記本來記錄。
啊,這位不曾見過的老師真是對我助益良多啊,連關鍵時刻提供空白紙張都可以做到。我好像更加敬重這位被時間阻攔的恩師了呢。
我正賣力地寫著筆記,忽然之間,一陣窸窸窣窣的奇怪聲音,讓我不得不把視線從筆記和魔法陣上收回來。
咦?
我驚愕地發現,那些原本我以為是雕像的女妖,竟然全部活動了起來!
我的天!
我激動得都快忘記咒語了!
……她們是真的死亡女妖,並不是雕像,只是被封印在了石柱上,是作為保護者存在的嗎?
能活動的女妖啊!
我飛快地在筆記上寫好最後一筆,看向那些正在擺正自己骨頭的不死生物,這些女妖的臉都很漂亮,現在她們破除了封印,就不再是石頭的灰撲撲顏色了,和我第二位老師那種慘兮兮的死相並不一樣,她們各有各的美麗之處,除了已經死去這一點,她們的氣質和外表絕對可以立刻出道成為當紅小花旦。
女妖們的眼睛裡燃燒起一簇簇明亮的紫色火焰——這又讓我興奮到快要窒息,因為那就是恩師的亡靈法術筆記裡提到的:靈魂火焰啊!真正擁有自主意識的不死生物,會擁有生前的全部記憶和人格!我的第二個老師就屬於低級不死生物,因為沒有意識,他的眼睛就是很暗淡的那種光,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哪有這些女妖這樣精神!
唔,雖然一次性和二十幾個女妖戰鬥,對我來說也不算輕而易舉,但……
如果能夠抓回去,絕對可以問到好多一手的古代知識啊!
天啊,感謝古代的先賢,這可是最難得的一比財富了!!!
來吧!我忍不住喊了出來,快來和我打架!
我這位不曾謀面的恩師留給我那麼多寶貴黑魔法知識,現在到了實際運用的時刻了!經過這麼多年的練習,黑法師西普林斯可遠遠強于當年那個初出茅廬的學徒,所以,我不會給這位恩師丟臉的!
快來!我興奮地看向了女妖。


88
女妖們全部都從柱子上下來了!我數了一下, 二十三個!
就算不小心打壞幾個,還是能剩下很多完好的!
來吧!只不過是一些女妖, 雖然數量多了點, 但是應該沒有和我第二任老師戰鬥時兇險,我有七成把握全身而退,並且帶走至少兩個能夠進實驗室的女妖——因為我畢竟已經成長了, 而且準備充分,四個法術位都沒浪費,心理上也很成熟啦!
, 讓我們痛痛快快地……
哎?
我傻站在原地, 舉著手, 看著那群女妖提起裙子發出尖叫, 並且速度飛快地往反方向跑。
……感覺什麼地方不太對……
唔,可能是反了?
一般情況下,不死生物迎面撞上活人, 不應該是活人抬腿就跑嗎?
至少……至少你們來一發死亡女妖招牌性的哀嚎可以嗎?讓我對比一下和茉莉的嚎叫有什麼區別行嗎?你們不能因為我是法師,精神力抵抗比較強,就不對我發動精神攻擊啊!這樣很不敬業!
我默默掐掉手裡的法術,不知所措。
忽然之間發生了什麼我肉眼沒有看到的事情,女妖轟然散開,齊齊躲到各個柱子後面,就在我迷茫的時候,我的身體已經下意識做出了反應——應對危機的反應!
我飄於半空,我的第二任老師擋在我面前, 我的同門們將我團團環繞,它們猙獰地咆哮,但與它們精神相連的我能夠感受到,它們此刻聽起來刺耳的嚎叫就像貓咪炸毛時的低吼,雖然看上去很兇狠,但隨時都有逃跑的可能。
區別只是我的惡靈不敢逃跑,因為我在這裡,它們無法離開我。
女妖散開後,這時我終於我在看到,剛才被這群鶯鶯燕燕仿佛貴婦人出行的女妖擋住的還有一個獨特的身影——那也是一位女性,確切說,也是一位死去多年的女性。
這位女士身材修長,體魄強健,個子可能快要比我高了——因為她有穿高跟鞋,鞋跟是鐵質的,我毫不懷疑那個鞋跟就能把我踹出一個血窟窿。而且她的背後背著旗幟,手裡拎著一柄長刀,腰上、腿上都有近身用的短刀,即使被封印很多年,那些武器看上去依然冰涼鋒利,並且半點現代化科技的元素都沒有。
最可怕的是……這個女人的身上有那群女妖全部加起來都比不過的死亡氣息。
因為情況變化太突然,我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這是個巫妖啊!
我的天!
我一頭紮進了不死生物歷史博物館嗎?巫妖!巫妖?巫妖!這種傳奇中的不死生物,比絕大多數活人亡靈法師都厲害的死人,居然被我這麼就撞上了!
二十三個女妖算什麼,如果能把一個巫妖帶走……
哇!我快要無法呼吸了!我要高聲讚美所有善神!哦,鑒於我遇到的都是一屋子死人,或許我應該優先讚美死亡與殺戮之神。
這位巫妖雖然也是女的,但是和女妖完全是兩種東西了啊!
——不死生物裡最高級的存在就是巫妖了,傳奇年代,很多黑法師不願意放棄魔法,還會自我詛咒變成這種東西呢——換句話說,生前本身就有強大實力,死了才有可能變巫妖的呀!而如果是雷諾,他就算死得再怎麼怨氣沖天,他都死不成巫妖的。
這位女巫妖雖然看著並不像亡靈法師,但傳奇年代也有很多非法師職階的強者,受到其他亡靈法師的詛咒,加上本身也有無法安息的執念,才被轉化為巫妖,這些物理系的巫妖同樣強大得令人心驚。
這種情況下,女妖……唉,死亡女妖那種東西在巫妖面前就是賣萌的。
那位女性巫妖邁著沉穩的步伐向我走來,而我依然呼吸急促,情緒激動,我必須立刻平靜下來,不然會影響我的施法。
……可是,這是我第一次與巫妖戰鬥呀!
我腦子裡走馬燈一樣閃過各種黑魔法,可惜從不死生物的特性來說,大巫妖免疫它們當中的絕大部分……哦,看在我第三位恩師的份上,好好打,西普林斯,絕對不能給你的恩師丟人啊,他的筆記你還拿在手裡呢,如果不能靈活運用那些美妙的咒語,你死掉都沒臉去見老師的!
女性巫妖走到離我還有近百米的距離,停下來,然後雙手握長刀放在胸前,行禮……咦,她在行禮?這看上去像古代高地人的禮節,古代的時候交通不太發達,迪亞納大陸面積寬廣,所以人類又會細分成幾個不同的民族,比如聯邦這邊多是平原人,北方山地就是高地人,從外貌也能看出來,長得如此英武的女性確實像是高地民族。
啊!這位巫妖身上一定有特別多的故事!如果可以和她聊聊歷史,肯定能收穫很多知識!
巫妖行完禮之後,居然還開口說話!她的聲音帶著點空腔,聽起來很靈異,我形容不好,但大概可以描述為:一聽就知道是死人,非常符合恐怖電影裡的設計!
她鏗鏘有力的聲音在整個大廳回蕩:軍團指揮官,戰士,達瑪拉。
並且說完還看著我,眼眶裡搖搖曳曳的靈魂之火非常燦爛。
這是……互通姓名?
於是我回以法師的禮節,並且介紹自己:法師,西普林斯菲爾德。
女性巫妖點點頭,伸手對我做了個請的姿勢。
……真是神奇,不知道所有的巫妖都這麼有禮貌,還是這一隻特別有禮貌?
——這個問題等我打完再說!巫妖已經舉起刀向我沖過來了!她幾乎是一瞬間就到了我面前,然後我那位可憐的第二任老師就橫著飛了出去,我同時還聽到了他脊椎斷裂的聲音!
好強的巫妖啊!
我不敢大意,立刻將絕對守護壓縮成貼身護盾,並且抬手召喚地獄火,讓它們包圍我,但這位巫妖似乎並不畏懼地獄火,她拎著刀,徑直沖來,並且舉起那柄長刀,刀上濃烈的死亡氣息連我這個掌握亡靈法術的黑法師都感覺不太舒服了。
我後退,同時鋪開重力領域,一閃身將惡靈擋在面前,這樣我身上生人的氣息就會大大降低。
巫妖卻忽然轉過頭,一手指著我,大喊:退下!
哎?
有那麼一秒鐘,我感覺到我控制下的惡靈們躁動不安,巫妖的那句命令式語句好像對它們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我的幾個小師弟幾乎想要扔下我逃跑,但被我的精神力碾壓過之後,現在像無根浮萍一樣在原地抖個沒完。
……
丟人!
這麼膽小的惡靈真給黑法師丟人!
我一把抓過那個師弟,團成一團,沖著巫妖的臉丟過去,高大帥氣的女性巫妖身手敏捷,但……唔,是我這個動作太不法師,所以你沒有猜到?巫妖愣愣地被我師弟砸中了臉,腐蝕的力量在她蒼白的皮膚上留下一點青紫色痕跡,就像活人被一圈打臉之後長出了黑眼圈。
她抿著嘴吧,嚴厲地說:這一下攻擊很不合理!
我點點頭,表示認可。
然後又抓過一把同門,全部丟到她臉上去。
我的一位師妹居然在彈開的時候慘叫了一聲……叫得好淒厲啊,被打臉的又不是你……
巫妖被我砸了半天,忽然大吼一聲——是那種非人類的吼聲,她好像生生把自己的胸腔撕裂一般,發出空洞可怕的回聲,感覺像有一台機車引擎藏在她的胸骨下麵,轟隆隆的氣勢強大極了,她舉起長刀,空間裡忽然佈滿了騎著白骨幽靈馬的騎士!
她再一舉刀,我忽然理解她為什麼介紹自己的時候自稱軍團指揮官了。
她隨身攜帶亡靈軍團啊!!!
好酷的!
我的瞬移雖然快,但場上幽靈騎士太多了,一名騎士的衝鋒頂過了我的左肩,我並未感受到身體的傷痛,但忽然之間,我的左半邊如同墜入冰窖,很像寒冬臘月誰在上面淋了冰水,然後又把我推進冰箱……
並且,這些死掉的東西對地獄火有不錯的抗性,我燒它們的時候,還沒有我第二位老師的燃點低呢,怎麼燒都不愛著火。
哎,不過幸好我也是作了個弊!我摸摸心口,我知道那裡的血脈現在肯定浮現在了皮膚表面,並且是黑色的,像一個大蜘蛛網——
當年我的老師臨死前送了我十三個詛咒,我沒有能力把它們全部解除,只能將它們壓縮在自己的心臟裡,每次我動用我的同門、我的老師,這些詛咒就會疼起來,並且提醒我我黑法師的身份,由於混合年歲太久,我都分不清哪個是哪個了,也別提拆出來——
不過這樣一來,巫妖打進我身體裡的死亡之力,就被這些詛咒黑吃黑地消化掉啦!
因此,她臉色一驚,讚歎道:已經是活死人了嗎?
我歎口氣說:還不能算,因為我還得吃飯睡覺,不能連續做七天實驗。
巫妖點頭,聲音非常非常嚴肅可怕地說:連續做七天實驗容易變態。
嗯?
說起來,我還是有點遺憾的,我老師這些詛咒讓我的生命處於生死的邊界,但這麼多年過去,我這種狀態已經相當穩定了,詛咒也已經被我徹底固化在心臟裡,絕對不會跑到其他部位搗亂,我確定我不會和人打架打到一半詛咒發作得個詛咒型關節炎、導致念咒時手勢不對被人幹掉,所以也不礙什麼事,最多就是不要在單位體檢的時候去檢查心電圖,因為從生物學角度來說,我這心臟確實算是死掉了——黑法師拼死丟的十三個詛咒啊,才死一顆心臟已經很賺了!
而且它還是會跳,所以我的脈搏和體溫都完全沒有問題,而且因為詛咒的關係,我可能永遠都不會因為熬夜而導致心臟病猝死,其實還是很不錯的。
身體上的痛苦,會讓最優秀的戰士得到歷練,成就更強大的自己。巫妖舉著刀,非常中二地說了一句——不過鑒於她所生活的年代是幾千年前,所以脫口而出這種充滿沉重宿命的話也很合理。
所以我回答:只有不斷做實驗,法師才是優秀法師!
所以,快跟我回實驗室!!!
下一秒,我從意識中,釋放了準備多時的禁咒。


89
對!禁咒!
這個複雜冗長並且對我而言很困難的咒語, 可是佔用了我的禁咒法術位!
……, 雖然嚴格意義上說,這不算禁咒,但施展這個法術對我這種黑法師而言, 比來個黑魔法禁咒難多了。
幸好效果也非常明顯!
……即使是我不擅長的咒語, 我一樣可以達到最大效果,我對這個咒語很滿意。
——哦,忘了說, 它的效果就是——
——
整個宮殿裡開滿了五顏六色的野花!

我說的整個, 不僅僅是地面、牆壁和石柱, 也包括死亡女妖們垂在地上的裙子, 和巫妖女士手裡的刀。
……唯一不對的地方, 就是我本來沒想讓自己頭髮上也開滿花的!這是個意外!
我加大魔力的輸出,更多鮮花憑空綻放, 這些嬌豔的鮮花把巫妖女士整個埋起來了, 即使是這樣一位大巫妖,也被花枝草葉纏住, 費勁力氣才堪堪掙扎出來,而且她一邊甩, 花一邊沿著她的身體繼續開,強盛的生命氣息讓巫妖發出嘶吼。
這是白魔法中的一個, 我不記得它是叫春暖花開啊還是叫花開遍地這種名字了,因為我只是有一次無聊隨手學的,並不是故意要研究, 畢竟滿地開花並不能幫助我殺死老師。
不過,鮮花帶來的生命力,可以限制巫妖身上的死亡之力,並且掩蓋我活人的氣息,使我能夠隱匿行蹤。
所以在花開的一瞬間我就隱身了,重力領域從我腳下一路鋪開,噢,我還弄拙成巧了呢——我頭上開滿花,所以我隱身之後,估計半點黑魔法氣息都不會被感知到!
巫妖女士拎著她的刀,從她的表情看,我覺得她可能覺得……我是一個不同尋常的黑法師吧,換句話說,她可能覺得我腦子有病。
這個白魔法很好用!我每次回孤兒院做義工,我都會變花給小孩子,他們都特別喜歡我手心裡開出來的花,但我確實是第一次開這麼大面積的花海,這對我來說真的挺難的,畢竟我是一個更親近死亡力量的黑法師,
其實這是一個自然法術的奧術改良版本,最開始是德魯伊們的法術,至於意義……可能沒什麼意義,因為德魯伊浪費了大量時間做無意義的事情,我是說除了每天偷偷變成母牛去檢查牛棚飼料是不是營養均衡——對他們來說這都算正事。而我不知道哪位被愛情衝昏頭腦的法師前輩改良了奧術版本,區別是這個花雖然是真的、活生生的花,但它們可能只能存在一刻鐘。
阿嚏……花香太濃,我打了個噴嚏,巫妖立刻回頭一刀,我立刻瞬移閃開,並且施展影舞,吸引她的注意力。
……哎呀,我得抓緊時間啦!
我甩出之前準備的咒語——三個高級束縛!
看,我多有先見之明,雖然我進門的時候並沒有想到抓巫妖回家,但我猜到裡面會有什麼古代留下來的、值得研究的東西,所以全部的法術位元我都準備了束縛類咒語!
一個是冰霜凍結,一個是空間扭曲,一個是重力鎖鏈!三種總有一個能鎖住巫妖吧!
……很好,這位女士是近戰系的巫妖,而且注意力被影子弄出的響動吸引了,所以她被我突然之間的法術襲擊鎖得很牢固!
快!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我迅速撲到巫妖身上去——對於這種野生的巫妖,想抓她其實有點難,而且有點疼,因為如果一名亡靈法師想要控制一個巫妖,得到他的巫身控制權,就得建立契約,這種契約可是很強大的,為了能夠承載這種強力契約,其需要的施法材料是亡靈法師心間的血液。
——嗯,就是這個比較疼啊!紮心臟,聽起來就疼得渾身都抖。
我拿地獄火捏了個針管,一咬牙,戳進胸口——……唔,不疼哎……
我有點尷尬,我繃緊全身肌肉,深呼吸好幾口,做了這麼大的心理建設,結果戳進去並不疼,比老師的詛咒差得太遠了點……我念了咒語,所以針管很快戳出一滴紫紅色的血……紫紅色?我都不知道我心臟裡的血是這個顏色!
……可能是因為那十三個詛咒?
我點點頭,然後把這血戳進巫妖心口……唔,我覺得她可能比較疼,因為我看見她的臉扭曲了一下,四肢似乎快從我的束縛裡面掙出來了。
快快,快念咒!
我的意識慢慢侵入巫妖的意識,她的精神世界裡充滿了死亡的力量,讓我感覺自己進入了冰窟窿,也讓我剛才肩膀上挨打的那下更冷了,我的手都快抬不動了,不過好在嘴巴沒有受影響,我覺得這可能是我這輩子念咒語念得最快的一次,快得我大腦都沒跟上,嘴已經念完了。
……唔,所以我讓茉莉練習念咒語是對的,沒事複習咒語就是這個好處,關鍵時刻人體的肌肉記憶很有用。
……
我吐出一口氣,這才發現緊張得後背都濕漉漉了,我急忙把氣息喘勻,然後解開巫妖達瑪拉身上的束縛。光芒收束,我的法師之眼能看到巫妖黑色的靈魂已經發生了奇妙的變化,現在有什麼東西無形地盤旋在我們之間,我和她的連接甚至遠強於我的第二位老師。
……唔,以後可以安排我的第二位老師打掃法師塔了,有了巫妖,就不需要帶他出門了。不知道管家先生會不會願意家裡多一個屍體僕人。
達瑪拉菲爾德,現在這個巫妖屬於我了,所以她可以使用我的姓氏…………
嘩嘩嘩……
一陣掌聲嚇得我抖了一下,我發現怪異的感覺來自哪裡了,一群身著鮮花長裙的女人圍過來,達瑪拉手裡舉著一捧花(她的刀上還全都開滿燦爛的大花呢),而我也滿頭都是花,衣服上掛滿飄落的花瓣,我們兩個面對面站著,都捂著心口,表情喜悅,而周圍的女人們也喜不自勝……巫妖還剛剛得到了我的姓氏——這為什麼感覺像我們兩個在結婚?
不行,我要結婚也是和梅爾啊!我也只和梅爾結婚!
……這個咒語出錯了!
我就知道我是一個黑法師,我的白魔法不可靠!為什麼我沒辦法消除這些花?
哇!大人您給我們變的花裙子好漂亮!
大人,我也想在頭髮上面做花朵造型好不好嘛!
等一下啊大人,我們這些姐妹您可不能不要啊!快簽契約我好興奮我等不及了!
……
女妖的話讓我第一次感到了驚恐!

那群死亡女妖兇猛地撲了過來,我仿佛瞬間有了一種一大群茉莉正在撲來的感覺!她們將我團團圍住,我暈暈乎乎的,等我回過神來,我就又多了二十三個死亡女妖……都可以組織一場足球比賽了,還多個裁判嗯!
啊!不對啊,打完架了,古代寶貝呢?
我愣愣地看著嘰嘰喳喳興高采烈的女妖團,她們互相拉著手,擁抱,並且給對方整理裙子和頭髮,甚至還掏出鏡子補妝……達瑪拉沉默地站在一邊,對女妖們這種完全不符合死人形象的舉動無動於衷,而除此以外,這個大殿再沒有別的東西了。
我不由得問:你們……你們是當年鎮守光輝要塞的某位亡靈法師留下的嗎?
女妖們看著我,嘻嘻哈哈地笑,並且我看誰,誰就會立刻笑得更大聲,完全不像能回答問題的樣子。
沉穩端莊的達瑪拉走到我身邊……唔,她果然比我高!她比我高至少三公分!
這位出色的女性對我行禮,然後告訴我:我並不知道您所說的要塞是什麼,我們的上一位主人是影月神殿的司月大神官海連納閣下,閣下在離世之前,建立了這座地下宮殿,此處封印了一隻無法返回虛無之中的魔鬼,以及數百隻在邪教湮滅教派引發的魔災中被召喚而來的惡魔,我等奉命在此守衛,防止惡魔危害世間。
原來光輝要塞只是巧合地和這座地宮建在了一起?不對……等等……等等!
你剛剛說誰?我驚愕,你上一位主人是誰?
達瑪拉平靜地回答我:是影月神殿先代司月大神官,海連納閣下。
我猛抽一口氣,覺得自己眼前開始冒金星,我……我要昏過去了救命!誰給我一個鎮定咒語!我我我……我自己來……
我對自己連扔一打鎮定咒語,我確定我的耳朵沒有出毛病,她剛剛說的確實是我的偶像……用更現代更新潮的詞彙說,是我的男神!
六千年前的司月大神官,海連納!被譽為史上最強大的黑暗神官!
——之前我和梅爾去看的電影就是翻拍歷史上大神官海連納的故事,結果我們兩個還看暈了,很遺憾的。
——我不行,我要憋住,我不能尖叫…………可是……我剛剛收下了我男神的巫妖?啊啊啊!我想起來了,軍團指揮官!這個稱號!這個稱號我知道!當年她帶著大軍擊退過西北方進攻人類王國的半獸人,現在歷史課的必考考點——人類歷史上唯一一位曾經領導活人軍隊的不死生物指揮官!
啊啊啊!我感覺自己仿佛被茉莉傳染了,我真的很想大聲尖叫!
只是傳說忽然不被寫在書裡,而是出現在面前,我反應不過來啊!
我的意識波動太強,達瑪拉感受到了,只見這位巫妖忽然臉色大驚,眼睛裡的靈魂火焰飄搖不定,一副受到重大打擊的模樣:六千年前?你說什麼?六千年前?
巫妖脫口而出一句古代高地人方言髒話,然後慘叫:六千年?我們在地下睡了六千年?我的天啊!君主在上,這怎麼可能?該死的預言女巫,我要去挖她的墳!
我和我的新巫妖毫無形象地對著尖叫起來,這真是我有生之年做過最不符合法師形象的事情。
達瑪拉平靜下來之後,頗有些尷尬,恢復端莊,對我說:一位北方的預言女巫告知我的前任主人,會有一位優秀黑法師繼承他的畢生所學,但是恐怕他在生前等不到,所以主人建立這座地宮鎮壓惡魔的時候,就順便把自己的藏書也放進來,等著新學徒一起繼承,但誰知道會等六千年啊!
哦,這個典故我知道——史書上有寫過,當年著名的大神官海連納,傳位給了一位優秀的黑暗騎士,但是這樣一來,他的很多絕學就沒有人繼承了,他的其他法師學徒也沒能達到老師的高度,於是他建立了一個秘密藏書地點,還曾一度引起歷史上法師群體的尋寶狂潮。
所以…………
……
對了,你身上有前主人的魔力氣息,你以前已經得到過他的遺物了嗎?達瑪拉問我。

啊?
看到我驚訝無比,達瑪拉解釋說:不然我們也不會被集體喚醒的,這裡有很強的守護魔咒,盜賊不需要我們出手,我剛才醒來,本來還以為是惡魔要跑呢。
不可能啊!
我身上窮得連聯邦幣都快找不出一個……不對!
我一個激靈,掏出我那半本筆記……
那些鶯歌燕舞的女妖集體瑟縮了一下,似乎充滿畏懼,而達瑪拉眼裡的火一亮:就是這個!
……
——
這是真的嗎?我在第二個老師的雜物堆裡撿到了……大神官的法術筆記?

完了,我眼前開始發黑了。
所以,我的第三位老師,我真正意義上的黑魔法啟蒙老師,讓我成長為今天這個黑法師西普林斯的那位恩師,是歷史上最出名的、最強大的黑暗神官?
……幸虧我當初和第二位老師單挑贏了,怪不得我十幾歲就打趴一大堆黑法師,我一度還真的以為我黑魔法天賦過高、天生就是邪惡陣營的呢,原來是老師太厲害!
……可是這樣一來,想要超越老師的話,壓力好大啊!


90 羊駝(劃掉)雷諾狗糧試吃報告3
我做了這麼多年魔法議會議長, 直到這一天, 我突然意識到,我他媽好像是個傻的哦!
——不知道現在讓公關團隊改一下我人設,給我往蠢萌方向宣傳, 還來不來得及?
大約……
……我是絕望的。
……
在得知西普林斯和梅菲斯特已經正式同居之後, 我感覺我的生活整個就變了,其實,我依然還是自己住在我的別墅, 上班、下班, 接見、訪問, 批改公文, 沒事訓秘書……但是不知道為什麼, 沒有了週末裡例行公事一樣的約會,我覺得生活平淡得毫無趣味, 哪怕一天連續應付一打刁鑽記者的古怪提問, 我都覺得自己波瀾不驚。
明明和西普林斯在一起時,我私下裡偶爾覺得他有些呆板無趣, 和他約會缺少浪漫與激情,甚至有時和他約會像是預約首相談國家大事一樣的麻煩……, 為什麼我竟然如此懷念?我竟然覺得原本幹勁十足的工作變得平淡無趣起來,那些讓我覺得呆板的約會, 卻讓我無比嚮往。
……所以,失戀使人失去活力?
聯邦國會女議長克麗絲汀夫人樂呵呵地告訴我:噢,別垂頭喪氣, 你只是氣不過人家甩了你罷了,下個月我表侄女來都城旅遊,如果你願意,我可以介紹給你認識,你要是還想找男孩,那我也可以幫你接受,忘了你那個失去價值的平民情人吧。
我當然對她的話表示了贊同,並且唉聲歎氣,克麗絲汀夫人信以為真……但事實上我清楚,我並不氣惱這一點,按理說,我也想過,會不會是西普林斯甩了身為議長的我,讓我覺得心理有落差?但我竟然發現我比之前想像的高尚點——對,我一點都不為他甩我而感到生氣。
我只需要在每次習慣性拐去研究院的時候握緊方向盤,轉彎回家,然後懊惱自己為什麼不懂得珍惜。
大概過了半個來月,我已經能很平靜了,當然不會再酗酒,正好,那幾天聯邦魔導兵團元帥找我,說希望我能跟著去一次外勤任務——因為事兒還很大,涉及的政治勢力比較多,所以可能現場需要一名聯邦政要時刻控制局面,我是一名七級法師,元帥認為我有能力跟隨他的精銳小隊一起去執行任務。
——這是魔法議會議長的分內之事,我沒有猶豫就答應下來,因為需要輕裝簡行,我也拒絕了我自己的保鏢跟隨,同時我私心裡想的是,我順便也可以借此機會離開聯邦都城,出去忙一忙其他事,也能散散心,或許我再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收拾好心情,可以重新開始一段更有價值的戀……
個屁!
——為什麼我會在飛艇月臺看見西普林斯和梅菲斯特啊!
啊啊啊!
不是特殊機密任務嗎!有個新星之盾隊長,還有個光明聖殿祭司,這都沒問題,西普林斯是怎麼混進來的啊?
別!有話好說梅菲斯特!我就只看了他一眼,你把手放下,別以為我看不出那是變形術的前置施法手勢!這咒語我也會的!
……西普林斯抱住了梅菲斯特,被抱住之後,原本還對我怒目而視的梅菲斯特立刻變成一副溫柔笑臉,轉過頭去開始和他說話,半個眼神都不再放在我身上了。
……我感覺,這趟旅行,我怕是沒什麼機會整理心情、放鬆自己了。
……
坐在包間裡我感覺屁股下麵是針墊啊!因為梅菲斯特和西普林斯……你們兩個是中了強力粘合咒語嗎?你們的四肢纏在一起分不開了嗎?我……我真的感覺心臟在滴血啊!滴血啊!好疼的啊!
一個月以前,有資格和西普林斯纏在一起分不開的人,是我!還是我!
而現在……
我感覺呼吸困難……他們居然戴上了婚戒???
那婚戒造型典雅……不對,造型太樸素,根本沒有我之前準備的好!如果不是上次發生了送花的意外,我就已經求婚了,怎麼會淪落到今天。
而且……而且我從沒見過西普林斯這麼主動熱切啊!你你你,你以前的高傲矜持呢?你就這麼主動扯開領子讓梅菲斯特那傢伙摸?還說什麼……摸得好舒服另一邊也要?
天啊……
……我無法不幻想,如果此刻坐在那邊和西普林斯恩愛纏綿的人依然是我……而西普林斯也能對我露出這種……這種癡迷繾綣的表情……如果那句話是對我說的……
天啊他在舔嘴唇……西普林斯的舌尖看上去好軟好紅潤……
我僵硬著轉向另一邊,那被我忽略的騎士和祭司……為什麼你們也抱到一起去了啊!
——我不如開窗戶跳出去摔死一了百了!!!
……
……
隨著我們相處時間變長,我開始發現,梅菲斯特根本……根本是故意在我面前秀給我看的!每次我因為他們的親昵舉動臉色慘白,都能讓梅菲斯特情緒高漲,他看上去就像……嗯,就像我家隔壁中學早戀的小男孩,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他談戀愛了……而西普林斯……西普林斯非常縱容他,我看得出來,有些時候他完全就是溫和地配合著梅菲斯特胡鬧,半點都不生氣,被親臉親嘴還會臉紅,並且還會很乖地回吻!

他們一天至少抱在一起親十次!
這個戀愛談得……幼稚!幼稚得……讓我……
嫉妒。
無比嫉妒。
我多麼希望,西普林斯那個柔軟溫熱的吻,還是落在我的臉上的。
這種渴望從未如此強烈。
西普林斯在進入礦坑的時候,似乎有點幽閉恐懼症的樣子,他臉色白的讓我心頭一絞,恨不得馬上把他抱進懷裡,帶他離開這個讓他不舒服的地道,但是……我看到梅菲斯特立刻沖過去抱著他,心疼地親吻他的額頭,不斷地安慰他,那個時候我發現我真的特別想一腳踢開他,然後自己沖上去……
我發現我終於停止了青少年時代開始的那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我不再對梅菲斯特感到悸動了,因為……因為我現在對他充滿了嫉妒!
幸好我打不過他,不然我可能真的會動手,我懷疑那樣我會幼稚衝動得像個毛頭小子。
……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把西普林斯搶回來,他更適合我,對,我覺得他更適合我,因為我雖然是魔法議會的議長,但我也是平民出身,不像梅菲斯特,法師界猜測他應該是某位傳奇大法師的關門弟子,備受寵愛,他的師承沒有被公佈,但學者普遍認為是大法師亞彌爾,那位曾經一個人單槍匹馬打敗十八位巨龍的傳奇法師。
所以,梅菲斯特和西普林斯的出身差距太懸殊了,而我們在一起就會非常般配,我通過自己努力從平民成為議長,而過幾年,在我的幫助下,西普林斯也會通過努力,從平民變成研究院的管事,而現在,他還只是個普通小法師,和傳奇大法師梅菲斯特在一起,他必然會受到各界的壓力,他不應該去承擔那些東西,他只需要快快樂樂地在我的實驗室裡玩就可以了,我可以承擔起整個家庭的責任,我也有能力保護他,不讓媒體、或者其他人打擾……
個屁啊!
我仿佛在做夢!
——那些造型恐怖的怪物撲上來,梅菲斯特要求我們撤離,但我看得出他也不算特別輕鬆,因為他開始用自己的血液做施法材料,這是我表現的好機會,我努力讓自己在西普林斯面前表現得更加勇敢無畏,雖然我真的害怕了,但我不會退縮,因為我是聯邦的議長,我有這個職責,把這些怪物擋在聯邦人民的視野之外。
但是忽然之間,我眼中的小法師西普林斯推開我們,站了出來,他舉起手,那麼纖細的手指指著那些粗壯醜陋的怪物,但我看到西普林斯的眼裡閃過……我從未見過的光輝。
即使我知道他會飛行術了,我也沒覺得他會比我厲害……但是,我忽然發現我的臉很疼,非常疼,好像有一百個惡魔啃過一樣疼,血淋淋的,因為……
誰來告訴我,為什麼一眨眼之間,我五年來的窮酸軟弱男朋友,忽然變成了……
當時最強的黑法師狂怒之焰???
我???
惡靈在西普林斯周圍發出可怕得讓人心驚膽寒的哀嚎,而他本人依然安靜溫柔,只是一雙灰藍色的眼睛變成了亮銀色——那是大法師在精神力高度集中之下的表現,銀光越強,表示他的精神力量越強,而西普林斯眼裡的光……已經連他的瞳孔都遮蔽了!
我看到他歪了歪頭,一揮手,啪地一聲……一根虛無中召喚出的荊棘直接抽斷了那骷髏的腦袋,西普林斯卻還是很稀鬆平常地說:別砍盔甲,給我殺活的,砍有血肉的地方!
然後他很平靜、很平靜,用平靜得就像每天和我說不要喝太多酒的語氣,命令那些亡靈:殺光。
他的手輕描淡寫地拂過全場,然後……然後他的惡靈們殺光了電子惡魔,地獄火在他周圍熊熊燃燒,並且馴服地聽從他的所有指揮,輕鬆得就像端起水杯喝茶一樣簡單。
……
我眼前一黑,忽然想起上次在社交網上看到的那段描寫——
“@
全晉江最正直的寫手小精靈:哦吼!變骷髏唄,這還問,骷髏很棒,白嫩嫩的骨骼,身上好多洞的,抓幾個半獸人啊什麼的,可以每個洞都給他【嗶】滿【嗶】,並且讓他本人的靈魂在旁看著,這些年打了那麼多免費的炮,不能糾纏不清對不對,把他以前【嗶】的都還給他!

我又看了一眼脖子斷掉、卻還在認真執行命令的骷髏——我覺得,我看到了自己此生的終點。
我欺騙了當世最強黑法師狂怒之焰的感情。
我覺得他軟弱好控制、聽話又乖巧。
我把他當成一個替身情人。
我以為他魔法很爛。
我覺得他脾氣好。
我是傻逼。


91
於是, 我愁得眉頭緊鎖, 領著浩浩蕩蕩一群死人回到外面,揪住那只還在徘徊的魔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魔鬼的一雙紅眼睛瞪得像兩顆大玻璃球,往外突出, 感覺一戳就會爆掉。
而且我感覺它看見我的時候, 紅眼睛都變綠了……
這魔鬼也是單純得可以了,它不但一看見我就高聲尖叫,還把自己的陰謀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不可能!為什麼你沒被女妖撕碎?哦!不!這不可能!
魔鬼誇張地尖叫著, 那個真是百折千回, 我懷疑它是不是偷偷去音樂系偷聽過吟游詩人上課?它這語氣語調酷似浮誇舞臺劇上剛剛出道的新人, 表演得用力過度, 讓我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不不不!魔鬼原地轉著圈, 活像專注看電視而把晚飯燒糊的保姆,歇斯底里地哭嚎起來, “為什麼你能活著出來!可怕的黑法師活著出來了!而且……天啊救我!光明神救我!可怕的黑法師收服了巫妖?
……
我很懷疑, 光明神願意拯救一隻神志不清、行為詭異的魔鬼嗎?

打開通道。達瑪拉一伸手,捏住了魔鬼的脖子……我是根據動作, 猜測她捏的是脖子,因為她的手勢是標準的鎖喉姿勢, 魔鬼被他捏得像脹氣不均勻的黑色大氣球,一隻眼睛大, 一隻眼睛小,正在連連求饒。
達瑪拉還補充了一句:不准再欺騙主人,否則你知道後果!
……不要叫我主人, 我會臉紅。
我委婉地表達了這個意見,達瑪拉想了想,點點頭,她身後的女妖們齊聲嬌喊:好的,大人~”
……
別別別,這樣叫我會覺得我是五星老頭!還是那種需要被化學閹割的五星老頭!

你們叫我西佩就好了。我摸著雞皮疙瘩說。
不可以的!女妖們露出敬畏的眼神,看著我手裡的半本筆記……她們中的一位元小心翼翼地指了指筆記本,因為您是海連納大人的學生,所以我們絕對絕對不可以稱呼您尊貴的名字的!
不然海連納大人萬一從哪個地方爬出來把我們拆了怎麼辦……”女妖們小小聲地嘀咕,而且我們才不傻呢,海連納大人之前的徒弟能把魔鬼折磨瘋,我們才不會傻到喊您的名字咧……”
……
所以,這魔鬼沒有騙我,它確實是被我的同門折磨過啊!

原本達瑪拉要帶我去下層,據巫妖所說,這座地下宮殿並不是宮殿,而是一座倒著插進地下的高塔!她們之前的主人——我的那位活躍在六千年前的恩師,是拔了一座對立壞法師的塔,直接插到地底埋好,當做他的惡魔封印地和遺產儲存室。
至於光輝要塞,可能是漫長時間裡一個小巧合而已。
光輝要塞建在我這位老師的塔上層,這座倒置的法師塔隨著時間慢慢陷入更深的地下,光輝要塞的下層地面就是這座法師塔的底部磚石——原本巫妖們所在的這層應該露在地面上才對。
但我在和達瑪拉確認過,目前塔里的惡魔們都很安全之後,就決定先返回光輝要塞——我這次來是有任務的!不能再把主要任務給忘了啊!
魔鬼這回聽話地打開了裡世界——這一點它確實騙我了,它根本沒有被困在自己的裡世界,結果一出裡世界,我立刻定位到了梅爾的精神力信標——他張開了自己的精神力,好讓我能夠發現他,我順著他的指引,直接傳送到他的身邊,但我還沒適應轉換的視角,達瑪拉已經一把抓住我的腰,整個巫妖嗖地一下跳出去好遠——
——一顆炮彈在我們剛剛出現的地方爆炸了。
什麼情況?
我有點呆愣,因為我們出現在一個很大的大廳,看得出仍然是要塞遺跡,但現在裡面居然滿滿當當、塞得像沙丁魚罐頭一樣,全部都是……
滅殺者!!!
縱然是我,忽然間看見一大群密密麻麻眼睛閃爍紅點的大型機械,也是嚇了一大跳的,這場面很有科幻類末日恐怖片的感覺,這題材最近很流行,主要就是機器人佔領世界大戰人類什麼的——以前茉莉看完會嚇得不敢睡覺,大半夜給我打電話哇哇哭,於是我立刻讓她過來我公寓……然後這孩子抱著我一邊哭,一邊看了整夜恐怖片,把那一個系列都看完了。
西佩!
西普林斯!

我立刻低頭,看到下面被滅殺者團團圍住的人,他們正和滅殺者廝殺,被一大堆拆散的滅殺者零件包圍,看上去瘦小得可憐。
實際上歌利亞的身材還是很健美的,他試圖掩護背後的梅爾、雷諾和兩名學徒,但是並沒有成功,因為滅殺者滿地都是,就好像不要錢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我詫異地問。
梅爾一臉怒氣地揪住雷諾,對我說:這個白癡!剛剛我們在這個屋子裡發現很多滅殺者,他們被一個法陣固定住了,可能是某種時空凝固效果的大型法陣,我們本來計畫悄無聲息穿過去就行了,但是這個手欠的傢伙,居然從那個法陣上拔出一根法杖!
他說著,又丟出一打咒語,炸得周圍的滅殺者東倒西歪。
……我很無語。
雷諾淚眼汪汪,看起來非常慚愧,他說:那根法杖插在牆壁上,我根本不是故意拔出來的,我就是腳扭了試圖扶牆,誰知道一把抓出一根法杖!
我向四周看了看,這個大廳的牆壁上並不是空的,我心裡咯噔了一下,我看到牆壁上有一些人形的輪廓,已經和牆壁、灰塵合為一體,仿佛鑲嵌在那裡一樣,他們無一例外都是法師,並且手向前伸出,維持著施法的姿勢,其中一位法師的手虛握著,看來雷諾應該是手欠,拔了他的法杖吧。
安娜和茉莉整整齊齊地翻了個白眼,然後我看到兩個女孩用我們教給她們的法師之手,抓住滅殺者的腿,然後齊心協力,一起把一台滅殺者扯成兩半。
嗯,配合很好!
我很是欣慰地點點頭。
魔力的光芒流淌了千年,依然在那些施法者的腳下熠熠生輝,串聯成精密龐大的魔法陣,籠罩整個空間,但因為缺少了魔法陣中的某個零件,他們身上的灰塵正在褪色。
一個個藏在塵埃裡的施法者慢慢露出真容。
歌利亞低聲感歎:我現在知道檔案裡記載的那批被損耗的滅殺者原型機都損耗在了哪裡。
——
牆邊大約有三十幾位施法者,他們表情安靜平和,我猜,或許是光輝要塞在陷落時,這些先輩們用自己的身體組成了這個魔法陣,將滅殺者全部困在此處,換得後輩們一絲延續的機遇,而此刻梅爾他們被大量滅殺者包圍,還能打得很輕鬆,也得益于這些前輩們手中尚未完全失效的法術。

而達瑪拉已經問道:西佩主人,我們動手嗎?
這時,所有人驚愕地看著我身邊的女人……或者說女屍們,尤其是歌利亞,他震驚地看著靠近他的達瑪拉,身上的聖光已經條件反射地被激發了,不過他愣了一下,立刻轉身,依然動作淩厲地在和滅殺者周旋,滅殺者們似乎也發現了我,並且判定我的威脅程度比較高,一個個都開始扭頭看我。
它們的動作變得更快了一些,茉莉的法師之手抓了個空,安娜抱著她飄走,躲開一梭子子彈。
快,趁著魔法陣還沒完全失效!梅爾忽然說著,他看準時機,強行突破滅殺者的圍合,飄到手裡缺少了法杖的那個法師浮雕面前,將自己的魔力輸入到牆體之中,忽然間我看到那些牆壁上的法師手中依次亮起光輝,完整的魔法陣浮現在整個房間裡,那個魔法陣太過複雜龐大,以至於連我都無法短時間內記錄它,燦爛的光輝像點燃的星辰,蔓延到每一塊磚石上。
在這光輝耗盡之前,法陣中的滅殺者在魔法陣亮起後,就像百八十歲的老地精,動作慢得還不如史萊姆靈活,趁此機會,我立刻下達命令:
全部拆掉!
達瑪拉率先抓住一台滅殺者,輕而易舉地舉過頭頂,然後輪著那台滅殺者四處亂砸,而女妖團則一如既往,興高采烈、嘰嘰喳喳地撲上去,連雷諾都被這群毫無死人氣勢的女妖驚呆了,在女妖們的熱情鼓動下,他開始指導這群真穿越時空的死人們如何快速有效拆卸滅殺者。
我開始使用雷電鎖鏈,攻擊滅殺者的關節,以保護梅爾,梅爾持續不斷地輸送自己的魔力,這個魔法陣看上去非常耗費魔力,不一會兒梅爾的額頭浮現出細細的汗珠,我立刻飄過去,把我帶著的補魔藥水喂給他喝,並且加快電流的流竄。
直到最後一個滅殺者頭上的紅燈熄滅,牆壁上的光輝忽然亮到了極點,而牆壁裡的法師們竟然睜開了眼睛。
——他們重新變得鮮活,衣服上的花紋都清晰完好,有男有女,有老也有少,最小的那個女法師一頭精緻的金色卷髮,看起來特別像市面上熱銷的復古換裝娃娃。只是他們的目光卻都帶著一模一樣的急迫與緊張。
我忽然心裡一動,我看了看梅爾,梅爾對我笑了一下,踩著滿地滅殺者的殘骸,他發動了影舞,我點燃了地獄火。
依舊是歌利亞,他向他們中站在最中央位置的那位長者單膝下跪:在下現任光明聖殿大統領歌利亞,請前輩放心,傳承未絕,一切安好。
法師們看了看我和梅爾的魔法,我感覺這比魔法學院畢業考試可緊張多了,幸好我們兩個的法術水準都很不錯,我看到茉莉和安娜還在一邊像扔煙火一樣丟火球,連雷諾都那搓寒冰箭……唔,不錯,雷諾這個寒冰箭搓得比茉莉好。
片刻後,那些法師們又重新合上了雙眼,那個年輕女法師好像還給歌利亞拋了個媚眼你?
光芒慢慢熄滅,大廳裡光線逐漸恢復到陰暗,好像歲月按下快進,施法者身上的顏色再一次褪去,迅速化作腐朽的枯骨,跌落在地面上。
……恐怕這個強大的魔法就此失傳了吧,雖然遺憾,不過我想,這樣的咒語失傳也沒關係,最好以後再也不會有動用的機會。
之後我們又耽擱了一小會,因為歌利亞試圖收殮這些的遺骸,但是他失敗了,時間是這個世界上最高深、唯一不可逆的法術,所以沒有人能夠逆轉時間,這三十名施法者在當年犧牲自己,以自身血肉和魔力為施法素材,在此地構建了一個暫時靜止的次級空間,以阻截滅殺者,在他們的魔法被破除之後,次級空間裡他們強行暫停的兩千年會在一瞬間回到他們身上。
幸好,幸好我一直有堅持練習魔法。
最後是茉莉一把連珠火球,讓這段歷史回歸塵埃。
看來魔鬼已經被解決了,我就知道西佩絕對沒問題。梅爾這時看了看我遞給他的魔鬼,捏了捏,驚呼,手感真棒!簡直比我們那本書的牙齒還爽滑!而且它還很有彈力!
他這麼一說,所有人都擠過來摸,尤其是茉莉,她可能被我罵成小魔鬼的次數太多,因此格外好奇,只不過在歌利亞湊過來的時候,魔鬼慘叫起來:
不不!光明神的騎士太亮了!救我!主人救我!
看著縮進我袖子裡的魔鬼,歌利亞只得遺憾地收回手。
走吧。歌利亞攤手,笑了笑,摸完了我們繼續追吧。
——
這裡是光輝要塞,機械狂熱者試圖重現當年的無光歲月嗎?

呵,不可能!沒有看到魔鬼都被我們當中的聖騎士嚇得喊救命了嗎?
一馬當先的歌利亞率先飛起一腳,姿勢無比霸道地踹開了一扇機械門,並且迎面轟飛一排電子人。
砍過滅殺者之後,砍電子人都覺得硬度不太夠。
之後歌利亞昂首闊步地走進去,那姿勢特別像走上光明神的神壇,即將開始佈道……
不對,鑒於歌利亞手裡還拎著滴血的劍,他的姿勢更像走進審判所,馬上就要氣勢萬千地指指點點:這個、這個還有這個,罪大惡極,拉出去了砍了!
而且我猜對了,他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頂著電子人驚訝的表情,歌利亞微笑,然後舉劍,說:但願光明神寬恕你們的罪行。
然後……然後我們就只需要小心不要踩到電子人的屍體絆倒。
忽然間,所有人的手機都發出推送消息的聲音,他們立刻非常自然地摸出手機,然後齊齊大驚失色:
又是直播!!!
……
又是,所以剛才直播的時候,他們的手機也恢復了信號?

我和梅爾也湊過去(我們兩個是唯二沒有下意識掏手機的人),看到茉莉的手機螢幕上又是熟悉的綁匪蒙面人。
這一回,綁匪沒有再播放雷諾的受折磨記錄。
他站在一個籠子前面,籠子裡有一個被綁起來、蒙著眼睛的女人。而籠子並不是安全地擺放在地面上,而是懸空吊在一個懸崖邊,鏡頭還給了懸崖下面一個畫面——下面有一條河,但是那條河已經只有手指那麼寬了,周圍的樹木看起來像綠豆——我們之前飛過來的時候確實對那個景色有點印象。
蒙面男也不玩他的誇張演出了,他直截了當地說:很好,你們不但不肯給出贖金,還派出了救援小組……不過來不及了,在我們的基地裡大戰電子人有趣嗎?我猜,應該不如空投龍皇來得有趣對吧?
籠子裡的龍皇陛下哼了一聲,我想說,那可真是一副標準的寧死不屈模樣。
龍皇陛下。我們聽到綁匪說,這可不是拍電影,陛下,不過說起電影,您好像有一部新片上映,我想,您的粉絲這週末就可以去電影院欣賞您的遺作了。
龍皇陛下挺直脊背,似乎完全沒有被綁匪嚇到,她第一次在綁匪的視頻裡清晰地說話,她問:你們想要向聖龍宣戰嗎?
綁匪笑了起來,然後說:哈哈,我們先試試高度怎麼樣,陛下?
然後……他開了機關,不過並不是龍皇掉了下去,而是另外一個被我們忽略的小籠子……裡面……籠子的底座打開,裡面一坨難以描述的、綠綠的東西,嗖地一下掉了下去……
五星史萊姆!!!


92
還沒等我說什麼, 雷諾卻先說:不,別慌。
他那邊正飛快地拿手機聯繫什麼人——因為綁匪在開通直播的時候, 這個地下遺跡裡的信號就被增強了, 所以大家的手機短時間內也能夠有微弱信號,雷諾他們那個手機也是特別定制過的,和我們正常買來的、幾千塊聯邦幣一台的智慧手機有著本質區別——
比如,能緊急聯絡政府高層!
雷諾的螢幕上閃過一串的雪花,然後出現了魔導兵團兵團長瑪莎阿萊西婭女士的臉, 只聽雷諾下意識地就問:您怎麼在武裝機甲裡?
信號雖然有了,但可能還是不順暢, 我就在旁邊隱約聽到阿萊西婭女士說:“……你安全……北郡……丘陵……發生武裝襲擊海港……”
雷諾皺起眉, 顯然對於這些支離破碎的地名, 他聽一個字就能知道是哪了, 不像我一頭霧水, 緊接著下一句我倒是聽懂了——
“……
幾大國際知名軍事企業的股票……持續上漲……”

……股票上漲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我看看梅爾,梅爾好像也不是很懂,所以我們繼續研究如何營救龍皇陛下。
——除了聖龍帝國自己的民眾, 我們這些外國人有時候經常分不清他們的龍皇和龍王誰是誰, 我剛才就聽到茉莉在我旁邊氣得一直在碎碎念:這個時事評論員是傻的嗎?龍皇是人類,龍王才是龍族!居然提議讓龍皇變成原型?傻逼哦!你才有原型呢, 你原型是大便色史萊姆!走後門進的電視臺吧!
……年輕孩子就是見識少, 這種專業知識不過關、張嘴就胡說八道的記者太多了,非常給媒體行業抹黑。
不過聖龍的國情實在特殊啊,他們是人龍共治, 所以有兩位最高領導人,一個人類一個龍族,地位一樣,這樣一來也不能怪大家總搞混,全大陸也就這一個兩族共治的國家了。我們聯邦名義上是生活著多種族,但實際還是人類當家做主,南郡那邊的大部分城市精靈別說參政議政,就是讓他們抽空去投票選一下議員,他們都能把裝病、裝傻、裝死等技能發揮到極致,以此逃避。
額,我怎麼又扯遠了,難道我真的像茉莉以前說的——心態太老,所以愛不分場合總想些有的沒的,沒事還碎碎念?
那邊的雷諾忽然尖叫一聲:到底哪個才是道格?他還沒真的一直都沒變回去嗎?
道格?
那是誰?
我歪歪頭,茉莉立刻趴到我耳邊:老師,道格就是您嘴裡的五星老頭。
嗯?
他不是叫多吉嗎?我揉了揉太陽穴,感覺自己的記憶好像不太好?
“……老師,您真的不能叫對一次他的名字嗎。茉莉一臉絕望。
雷諾手機裡的阿萊西婭女士說:“……是魔法研究院……道格沒有被抓走,只是被送到真理聖堂請大法師幫忙施法……恢復人形,綁匪是在虛張聲勢……”
所以,真理聖堂那邊說他們手裡的史萊姆才是道格?

我也迷茫了,因為隔著螢幕,我真的沒辦法分辨哪個是真的史萊姆,哪個是真的多吉……額,不是多吉,那是什麼來著?啊!對了,多格!
……當然,我也希望綁匪丟下去的是真史萊姆吧。
阿萊西婭女士給雷諾播放了一段聯邦中央電視臺播放的畫面,魔法研究院的兩個幹事——我都認識,他們抱著一隻光可鑒人、油亮亮綠油油的史萊姆,史萊姆還掛著一個牌子:國立魔法研究院院長。
但從視覺效果來看,確實難以區別,而且這只史萊姆看起來非常通人性,就掛著牌子,老老實實給記者拍照,閃光燈那麼亮都沒嚇到,確實有可能是個人變得——史萊姆喜歡的生長環境是陰暗潮濕的,所以閃光燈拍攝史萊姆,它們很有可能忍不住發動粘液攻擊。
被扔出去的史萊姆是不是真的不重要了,因為已經扔出去了也救不回來,而如果我們再不快點,龍皇陛下也要被扔下去了!歌利亞忽然打斷我們,龍皇陛下可百分百確定不是假的!

是啊!還有一位龍皇女士正在吹冷風!
再次強調,龍皇陛下可是純種人類!這要是被扔下去……
地下遺跡錯綜複雜,我們不知道現在自己在什麼位置,周圍還有很多不要命撲上來襲擊的電子人,歌利亞除了動手殺死領隊的電子人,對於小兵到是手下留情,他解釋說:這種不太符合聯邦法律的人體機械化改造,可以做很多手腳,我不能確定這些級別很低、戰鬥力很弱的電子人究竟是自己願意來攻擊我們,還是已經被植入腦子裡的晶片控制了行為。
——
怪不得當初雷諾極力反對聯邦將軍用機械化改造合法化。

我們走了一會,這段時間視頻裡直播的畫面還在繼續,綁匪正在搖晃龍皇陛下的籠子,那根吊著籠子的繩子看起來非常脆弱。雷諾則接到聯邦那邊的消息,說是聖龍帝國正在緊急接洽,要求釋放龍皇,但據說仍然拒絕繳納贖金。
不過龍皇簽約的影視工作室似乎提出要交付贖金……畢竟帝國覺得被威脅很掉面子,影視工作室就不在乎了。
但綁匪雷諾說綁匪拒絕和影視工作室這種級別的玩意討價還價,所以他們正在和聯邦高層談論贖回魔法議會議長這件事。
雷諾說到這裡,氣得臉都扭曲了,幸好和他視頻的是阿萊西婭女士,而不是他那些愛哭的秘書。
我早就脫險了,可以讓新聞發言人召開記者會了!
“……
不好。阿萊西婭忽然語氣變得急迫,這邊有事,你那裡……嗶嗶……嘶啦啦啦啦……”

視頻裡傳來一陣雪花,而綁匪的直播視頻裡也出現了一些異常——我們在訊號出現波動的鏡頭裡看到了天邊有一排黑影,茉莉一眼認出,那是高速飛行的龍騎士,看來聖龍帝國已經定位了龍皇所在地點,準備展開營救。
但是龍族飛再快也不會瞬間移動啊!綁匪丟掉龍皇只需要按下一個小按鈕!
只見一排排魔導戰機忽然起飛,從地下遺跡的空缺裡飛出去,準備截擊那些龍騎士,而綁匪已經把手放在了龍皇籠子外面的機關上。
於是情況變得很危急,達瑪拉忽然攔住我們說:這樣走太慢,遺跡地形複雜,我們繞出去可能一天都過去了,所以我們索性挖出去吧。
啊?
西佩主人,以及這位麥德森法師,請二位一起施法穩定隧道,不然容易坍塌。達瑪拉說。
我一愣,只見達瑪拉氣勢淩厲地打了個手勢,那些跟著我們仿佛春遊一般的女妖們集體露出哀求的表情,一個個轉向我,達瑪拉發出一聲尖銳的呼號,可能是不死生物語……不過我作為主人,雖然聽不懂,但能夠感受到她是在催促,那些女妖不情不願地伸出手,然後……
哇啊啊啊!雷諾嚇得蹦了起來——因為女妖們的手一瞬間扭曲成大爪子……如果我沒記錯,剛才並肩戰鬥的時候雷諾還很紳士地和這些女妖握過手……
……
我看著變身挖土機的二十三位女妖,心情複雜,梅爾反應快,急忙施加加固咒語。

女妖挖土機速度一流,短短幾分鐘就挖穿了山體,光輝要塞是建在山體中心的,幸好我們挖掘的方向距離外界也不長,但依然因為挖掘速度太快,導致女妖們的指甲都挖斷不少了……
不過她們很快就找到發洩物件了——不死生物對活人的氣息感知可是很強烈的,她們幾乎立刻就知道綁匪們都集中在了什麼地方,在得到我的允許之後,女妖們尖叫著飛起來,興高采烈……我仿佛看見一大群準備去搶打折遊戲碟的茉莉……
而達瑪拉更誇張,她……她舉起一杆大旗?
我一臉的懵,完全不知道這位巫妖女士從哪裡摸出那麼大一杆旗子——她後背上背著的只是一個小令旗而已,她現在舉起來的這個高有三米,垂掛著黑色絲絨綢布的旗幟,旗幟下方綴著黑紗,風一吹可以飄好遠,特別的招搖過市啊,而且旗幟上……
等等!我不得不阻止達瑪拉的行為,這個……你舉起影月神殿的旗幟,是不是不太合適?

達瑪拉莫名其妙地看著我,而歌利亞則興致勃勃地給我講解:啊,你居然認出這個是影月的旗幟?這個不是當代影月的旗幟呢,這是第四神紀的影月旗幟,這個圖案是六千年的呢,沒關係,你打著吧,一般人認不出來。
為了配合他,一邊的雷諾、茉莉和安娜都整齊劃一地搖著頭——雖然我覺得他們上一秒還在為這個過於引人注目的大旗而驚訝。
……我也看了看,是有區別,六千年前的影月旗幟看上去更加莊重神秘,上面的繡花全部是銀線,唔……這是我老師的旗子吧!!!
怪不得我一眼認出,以前崇拜偶像的時候,沒少搜集古籍來看,所以才一眼認出來,現在的影月神殿旗幟確實不這樣,現在他們喜歡黑紅配色……梅爾告訴我,因為黑紅配色更邪惡。
……既然是老師留下的……
達瑪拉高舉旗幟,然後氣勢非凡地舉起長刀,指著前方:衝鋒!
……
然後我看見我的第二位老師形象非常恐怖地竄了出去,頭歪歪斜斜地掛在背後,我不得不出手扶了雷諾一下,才讓他沒有倒到梅爾身上去,梅爾也反應很快,直接扔了一個漂浮咒,讓雷諾安安全全地浮起來。

然後我的惡靈同門們爭先恐後地湧出去,並且令我吃驚的是,它們居然非常有秩序!居然還學會列隊了!要知道我以前只能一股腦都丟出去,挨個排列隊形真的很麻煩——達瑪拉不愧是軍團指揮官!
巫妖感受到我的情緒,向我矜持地一笑。
西佩!梅爾則興奮地抓著我的手,你這也太厲害啦!看到你一天比一天強大,我也要更加努力,才能配得上西佩你啊!
……
梅爾……別這樣!我又該臉紅了,我不能動不動就臉紅啊,很不端正的!

西佩,那麼地面交給你?梅爾全無察覺,依舊親昵地蹭蹭我的臉,然後興沖沖地歪了歪頭,他活動了一下手指,影子從地面站起,沉默的影子們列隊成不遜於惡靈的陣型,他看著我背後的天空,浮空魔導戰鬥機,我想試試之前想到的方法,交給我可以嗎?
我也回頭看了看——在我們一出現,就有四面八方的戰鬥機悄無聲息地向我們飛來——看來敵人在這裡的兵力非常強啊!
那你要小心。我很認真地叮囑梅爾,千萬別受傷。
這麼多新式浮空戰機,雖然不是攜帶大功率魔導炮的那種,但小功率能量槍會更靈活的!新星之盾的改良裝備也從我們研究院經手過,所以我也不算一無所知!
嗯。梅爾點頭,然後親親我,西佩你也是,你可別光顧著說我,自己也得以身作則才對。
他說著,忽然摸了摸我的心口。在我驚訝的目光裡,梅爾直直地看著我,並且強迫我不准轉頭,聲音非常嚴厲地說:西佩,就算是黑法師,在戰鬥結束後詛咒仍然不能解除,那也是不對的!所以不管再受什麼傷,都必須、必須第一時間給我知道!聽到了嗎?
他的手心隔著衣服貼在我的心口上,卻把熱度完全無障礙地傳達了過來。梅爾……我有點驚訝,我明明藏得很隱蔽了,原來,最後也沒躲過梅爾嗎?
……又來了,梅爾見我不回答,又開始故意板著臉裝凶啦!
……哈哈,真想揉他的頭髮!
對對,梅爾老師教訓得是。我忍不住親了回去,梅爾的耳朵尖又因為我的稱呼而紅了起來,他按在我胸口的手嗖地一下拿走了,但那股熱度好像遲遲不肯散去;我看見他的影子做了一個捂臉的動作,而他本人意氣風發,對我擺擺手,然後轉身飛向空中。
明明他只是一名身材單薄的法師,但我竟然覺得,那些戰機嚇得都開始抖了呢!
果然,還是我的梅爾最厲害,光是他一個招牌的影舞,就已經可以震懾敵人了!


93
歌利亞迅速佈置好每個人的任務, 不過輪到雷諾的,是要求他再回到遺跡, 去被改建成為基地的遺跡裡面把有用的情報搜集起來——並且為了他的安全, 歌利亞還專門派安娜跟著他。
我對聖殿大統領分派任務的速度感到佩服,所以我應該可以安心執行分給我的部分:
把龍皇陛下搶回來!
——
歌利亞言簡意賅地對我說。

讓我比較詫異的是,這些綁匪難道到現在還看不清形勢嗎?他們難道還覺得自己有本事完成這個高調邪惡綁架計畫?說起來我還是很意外的,自古以來每個時代都有過這種高調大魔王,所以讓我意外的是——我這個黑法師, 居然扮演的是勇者角色!
……天知道我過去十幾年提心吊膽,生怕自己上通緝榜呢!
很好, 打倒大魔王, 營救美麗公主, 這是每一個勇者傳說故事裡的標準劇情啊!雖然我這個勇者看起來更適合做魔王, 而被營救的也並不是公主, 是女演員……是龍皇啦!
你你——你是什麼——……”
達瑪拉一腳踹飛攔路的電子人小頭目,我們面前出現了一大排機甲戰士,而在我背後, 歌利亞和茉莉正在負責攔截追擊我們的滅殺者——這些並不是兩千年前的滅殺者原型機, 而是經過現代改良的新機型,魔導動力, 但我看了一眼, 仿製品完全不如當年原型機那麼耐打,歌利亞一腳踹在胸甲上,那金屬部件就癟了個坑。
而且, 有聖殿大統領在,我也很放心讓茉莉練練手,這孩子說得對,在我十幾歲的時候我就在滿世界追殺黑法師了,我有什麼理由讓茉莉做一朵溫室裡的嬌花?
很好,那這些機甲戰士就交給我了!
我指揮女妖們飛到空中,達瑪拉身先士卒,已經掄起刀跳了出去,巫妖的身軀比機甲戰士還硬呢,我眼睜睜看著一個機甲戰士被她撞飛,然後達瑪拉踩在一個被撞倒的機甲戰士,把大旗插在地面上,然後用空出的手……額,用空出的利爪斯拉一下掏進去,然後把駕駛員活生生拎了出來。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鬼啊!!!
……就算是機械狂熱者,也不用這麼沒有常識吧???我不由得扶額——最簡單的亡靈系物種區別方法:鬼魂、幽靈一類沒有實體,巫妖那麼結實一個身子,你居然管她叫鬼?
達瑪拉拎著那個駕駛員,往自己頭上撞了一下……然後他就軟綿綿地昏死過去了。
其餘那些機甲戰士一個個打開防禦屏障,虎視眈眈。
我現在對付機甲也算有了一定經驗,這些機械造物都有一個相同特點——它們都需要接電路!
所以我舉起雙手,天空中的雲層在我的意志力下迅速聚攏,我進入專注狀態,並且引導空氣中的雷電向我指引的方向聚集,它們遵從我的意志,形成雷電纏繞的風暴,從天穹一直落到地面,我把雷電砸在機甲部隊中央,那些機甲比我想像得還要結實一些,它們的腿部伸出機械抓手,將自己固定在地面,並且加強了前方防禦屏障。
我的女妖們聽從我的指令,齊齊出現,開始整齊劃一地……對著地面亂丟詛咒,不過實際上效果不大,我覺得,她們主要起的是裝飾作用吧。
……其實死亡女妖的詛咒穿不過機甲的,但是我可能高估了機甲駕駛員的心理承受能力?
說實話,我覺得這幫女妖並不恐怖啊,起碼沒有茉莉常看的恐怖片嚇人,她們不少人裙子上的花還沒謝呢,根本比不了那些限制級別恐怖片裡的特效化妝啊!可是我還是看見幾個機甲駕駛員嚇昏過去了……
我命令達瑪拉不用殺死昏過去的敵人,他們隸屬於軍事企業,不過我想這些士兵也就是拿錢混飯,和古代的雇傭兵還真是沒有區別,他們不能決定自己的任務是什麼。所以,雖然掙這種綁架的錢非常沒有道德,但最多算從犯吧。
一會兒讓聖龍的龍騎兵把他們抓進監獄算了。
於是,我很快把那些機甲戰士收拾完,前面已經看到了龍皇陛下的籠子,但我也變得相對謹慎起來,因為剛剛的直播沒有播放:在龍皇陛下籠子的對面,還有五名機甲戰士守衛著,這五個機甲戰士看著就很不一樣,他們的機甲有點像阿萊西婭女士的那種,個人風格非常鮮明,看塗裝和造型就能猜到造價不菲,哪怕是我這種對機械一竅不通的,也能得出這個結論——這種一看就知道是水準不弱,肯定不會像剛才那些小兵那樣好打。
我聽到那個面具人得意洋洋地對龍皇陛下說:哎呀,美麗的艾格妮絲女士,我還是你的影迷呢,要不,給我簽個名吧?
龍皇儀態萬千,端坐在籠子中央,傲然道:你沒看到,我的龍騎兵團已經到了嗎?
……”那個面具人嘿嘿地笑了笑,您覺得,我是把您扔下去快,還是龍騎兵團突破我的空中防線,趕過來救您更快?至於遺跡裡那幾隻老鼠,八成正在滅殺者手裡苟延殘……”
我建議你先來和我打。
——
我插話說。

這一刻,我從那個面具人身上感受到了非常強的驚恐氣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巫妖結締了契約,我發現我對活人情緒的感知變得很強?而且同時我還能感受到一股非常強烈的渴望,渴望撕爛這傢伙的身體,然後沐浴他的血液…………
達瑪拉,不准拿死人血敷面膜!我嚴厲地說。

達瑪拉沉默了一會兒說:為什麼時隔六千年,您會和老主人說出一樣的命令?如果不是知道當年老主人的戀人是個男的,我會以為您是他曾曾曾……曾孫什麼的。
……這就是傳承的偉大啊!因為我恩師的筆記裡有寫過的——“千萬別讓你的巫妖拿人血做面膜,敷完臉雖然會讓死人看起來顏色好看,但真他媽的腥啊!熏得我想毀屍滅跡!
我這時還感受到巫妖的情緒裡帶了點委屈,然而,我是堅決不會動搖的!
你是什麼————”
那個面具人在看到達瑪拉的時候,第一次連話都說不利索,那五個機甲戰士立刻舉起槍炮和刀劍,齊刷刷地對著我。
我看了一圈,周圍只有這五個機甲戰士比較棘手,這個面具人我不太清楚他究竟有沒有戰鬥力,那就算六個敵人好了,我覺得他應該是領頭的吧,所以我對他說:你不是一直覺得魔法是舊時代毒瘤嗎?
面具人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所以我就接著說:之前你還說,魔法是危險的,雖然我覺得魔法的美妙不是你這樣自以為是、目光短淺的歹徒能夠體會的,但你後半句說得還是對的。
我想了一下,也對他點點頭,算是誇一下他吧,然後我才說:你說得沒錯,魔法確實有一定危險性,而我非常不巧,是所有學魔法的施法者裡面,最危險的那一類了。
——
在這一點上我有絕對信心,就算是烏鴉女士那樣的德魯伊悼亡人,她會的魔法也絕對沒有我會的危險!

你們看什麼?拿下他們!那個面具人大吼。
……我懶得糾正他,並不是,只有我而已,對付一名亡靈法師,如果攻擊他的亡靈召喚物,那就糟糕極了,活人怎麼可能有死人耐力好,只有一心一意擊敗亡靈法師,才能贏得勝利,而召喚物嘛,它們會在亡靈法師大勢已去後反噬奴役它們的主人,所以躲著它們其實就可以。
所以我頗為失望地搖了搖頭,對方根本沒什麼和法師交戰的經驗啊,估計難纏程度遠遠比不上我那第二位老師。
於是我隨手點燃了地獄火,黑色火焰蔓延出去,將整個地面鋪滿。
達瑪拉又啪嘰一下,把大旗插在我身邊,然後她發出淒厲悠長的嘶吼聲,連巨龍恐怕都要為大巫妖這聲怒吼而顫抖,大地滾滾沸騰,在我的火焰當中,聽從達瑪拉的呼喚,一具一具骸骨掙扎著爬出,地獄火焰自動將它們的骨骼覆蓋,它們空洞的眼眶裡亮起幽幽紅光——雖然是無意識的骷髏雜兵,但達瑪拉的指揮之下,這些以往我都拿來搭積木的骨頭架子居然也能發揮不錯的戰鬥力。
——達瑪拉可真是我老師留給我的寶貴財富啊!
唔,說起來,我的老師應該不會介意我把他的筆記分享給梅爾的,儘管我的這位老師不曾養育我,我也很遺憾我沒有機會像梅爾和他的老師亞彌爾大法師一樣,共同在一座法師塔里生活學習,但從我老師的筆記裡依然能夠看出,我的這一位生活在六千年前的老師,儘管手握邪術,危險而強大,但他依然是一位內心裡非常柔軟的法師,從他的不死生物們身上就能看出來了,如果是內心黑暗又冷酷的法師,他的女妖怎麼可能每天都花枝招展活像開茶話會……更何況,他的筆記在六千年後拯救了我。
我正想著,忽然意識到,唉……我怎麼又走神了?
所以我急忙一個瞬間移動,閃開飛到面前的炮彈,三名機甲戰士把達瑪拉團團圍住,這幾名機甲戰士確實實力不俗,而且其中竟然有兩位魔武雙修!
——這就很奇怪了!會魔法的,怎麼會和機械狂熱者混在一起?
我來不及多想,一把帶著冰霜的巨劍就劈了過來,另一個攻擊我的機甲戰士雖然並不會魔法,但是他的劍看起來也威力不小,挨一下我就可以去見老師了,所以我立刻張開絕對守護,大批骷髏兵圍過來,那兩台機甲腳下冒光,一下就飛在了半空中,脫離了骷髏和地獄火。
我皺眉,揮揮手,地獄火瞬間竄高,一道道火舌追著那兩台機甲飛過去。
住手!如果你不束手就擒,你就來試試龍皇的腦袋有多硬!
我忽然聽到那邊的面具人正在咆哮,然後我詫異地發現,這傢伙確實不只會嘴炮,他也開了一台飛行機甲,拎著龍皇的籠子,正在沖我叫囂。
……
我又一次皺眉,伸手先把不小心燒到龍皇裙子上的地獄火掐滅,然後思考對策。
龍皇正雙手抓著籠子,一雙眼睛瞪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看著我,我急忙出聲安慰她:您別怕,我會救您的!
“……
狂怒之焰?龍皇歪著頭,吐出一個讓我渾身哆嗦的名字。

…………好吧,那……確實是我……
啊!讚美光耀巨龍!龍皇忽然大叫一聲,嚇得我們所有人都抖了一下,然後她整理了一下頭髮,忽然轉過頭去,對著空氣說道:

所有電視機前、電腦螢幕前或者手機螢幕前的觀眾朋友們,我是艾格妮絲,你們還記得上一次我在《會有黑法師來愛我》的新片發佈會上說過什麼?對!我說過——如果有哪一天,在現實生活中,我真的能夠被一位帶著巫妖和地獄火、從天而降的英俊黑法師救一次……”
……
什麼!!!

我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龍皇忽然大吼一聲:我此生無憾啊!!!是狂怒之焰來救我啦!當今最強大、最神秘、最邪惡的黑法師不惜曝光自己,也要來救我!!!而且他真的從天而降!帶著一整個團的不死生物,還有漫山遍野的地獄火!比當年狂怒之焰的成名之戰還大的火!我好激動!感謝綁匪!感謝機械狂熱者……各位迷弟迷妹們你們別著急,姓名、年齡,三圍……我都會一一幫你們問的!
我猛地抽了一口氣——
完了!我!我臉上沒有遮蓋法術!
天啊!綁匪的攝像頭為什麼沒有關啊!?!


94
啊啊啊完了完了!我要上通緝……
哎?不對!
我冷靜下來, 我這十幾年的慣性思維怎麼這麼難以消除呢, 我並不是我第二任老師那種為非作歹的黑法師,所以我是不會上通緝榜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並不想把和梅爾的蜜月旅行替換成逃亡。
…………
地獄火焰即使被我改良過後, 燃燒機甲的速度依然比不上普通火焰,我滿地漆黑的地獄火,但是對這幾台機甲的傷害似乎還比不過茉莉隨手放的那種, 看來我也不應該偏科才對, 我年輕……噢,我是說, 我更年少的時候,我的敵人很長時間都只有單一物種——黑法師, 所以我自然習慣于使用黑魔法,兩名黑法師在鬥法的時候當然還是黑魔法好用,不過機甲……
我想了想,先扔幾個暴風雪, 把地面鋪滿, 不管能不能凍住機甲戰士, 反正這個又不耗魔力。
嗯!我想到了!
空間凝滯!
——雖然我不是很擅長空間系的魔法, 但並不代表不會!
噢對,我現在是有巫妖的黑法師了,我得記得給她一個魔法烙印,這樣帶著我的烙印,她就可以免疫我的大部分咒語了。達瑪拉在得到我的保護之後, 拎著刀就沖進了我的空間凝滯範圍內,這個咒語的效果是很好的,它差不多會把敵人周圍的空氣變得像膠體一樣,達瑪拉是個力量與速度很均衡的戰士,但是因為有了我的空間咒語,她現在顯得特別靈活。
哦哦啊啊——”那個面具人發出一陣怒吼,然後他舉起龍皇的籠子,就往懸崖下麵丟過去。
我立刻命令達瑪拉纏住機甲戰士,而我本人迅速飛出去,一個浮空咒語被我釋放,龍皇的籠子正巧也在我的咒語範圍內,所以面具人丟了半天,那籠子也不肯墜落。
所以那面具人開始用機架上的肩扛式導彈向我射擊,這個比較麻煩,能躲開還是躲開吧,雖然我也想試試我和導彈對著扔火球能不能把導彈壓回去,但我怕誤傷了龍皇,那就不好了。
此時,遺跡的基地裡竟然又飛出一排機甲戰士!
噢不對,我看錯了,飛得進了我就看清楚了,不是機甲戰士——是會飛的滅殺者!這些機械狂熱者,竟然把滅殺者升級成會飛的了!
我忽然間注意到,籠子當中的龍皇露出一個……唔,我覺得那是一個相當詭異的眼神,因為龍皇看上去有點興高采烈,半點不像被綁架。
只見龍皇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把掛在她籠子外面的攝像機給拿在了手裡,還舉起來,追著那些滅殺者,一邊拍攝一邊解說:
大家看,很多人已經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這可不是這些被我們統稱為機械狂熱者的恐怖分子能夠獨立發明的哦!這些看上去很可怕的大型機械,就是傳說中的滅殺者,是無光歲月裡臭名昭著的……”她居然就這麼開始了正正經經的網紅直播?我還聽見龍皇說:請支持我的朋友刷一波花……哎呀對不起,我忘了綁匪的這個直播不帶互動……”
我感覺那個面具人面具下面的臉肯定是扭曲的,因為不只是他,連我看龍皇的時候,表情都有點詭異,我感覺就算我哪天看見達瑪拉領著女妖團去光明聖殿做禱告,我都不會比現在更心情複雜了。
“……產自芙蘭卡工業區的高精度合金,是現代魔導科技所能製作的最精良的產品哦!而且成本不高,市場需求很大……”龍皇笑眯眯地說著,隨著她的話,那面具人和幾個機甲戰士似乎動作變得有些遲鈍,只剩下滅殺者們還在忠實地執行程式命令,不過它們沒有神智,只會抓著地上的骷髏兵狂砍,那東西不需要達瑪拉,就是我的女妖們也能隨時隨手召喚補充。
“……芙蘭卡工業區是受幾個軍事企業管控的無政府地區哦~他們的主要客戶是近年來聲名鵲起地科技之心’——‘奧西特共和國,全大陸唯一公開反對過光明聖殿與影月神殿的國家,唯一沒有與我聖龍建交的新興國家……”
龍皇的眼珠轉了轉,笑眯眯地問那個面具人:鼓吹魔法有害?渲染龍族的威脅?所以,滅殺者很好賣吧?最近你們的股票應該有上漲,雖然我不確定你們具體是哪家……唔,你們賺了多少?
讓那個女人閉嘴!!!一個機甲戰士忽然大吼一聲。

而我立刻捏起一把地獄火焰,地獄火直接形成一個巨大的巴掌,我一揮手,那個機甲戰士一不小心被我用力過猛,砸進地底了。
面具人趁我分神,大吼一聲,機甲上的炮管直接對準了龍皇的臉。
不好!
龍皇是肉做的!一炮下去這還得了!我之前不太敢用更大威力的禁咒,就是怕一不小心把龍皇也給炸了!
我來不及思考,絕對守護被我下意識地丟了過去,但是我有點考慮不周,因為炮彈雖然能被絕對守護擋住,但是推動力擋不住啊!龍皇的籠子就在空中劃過一道高高的抛物線,然後速度非常快地墜落下去。
龍皇!!!
我立刻加速向龍皇沖過去,雖然我很忐忑,不太確定能不能接住她——我遠遠看到,籠子裡的龍皇渾善顫抖,臉色蒼白,嘴唇只打哆嗦,但是還不忘了對著鏡頭說:…………感謝你們這些年的支持…………狂怒之焰大人,不要冒險來追我啦——保重自己——”
她這話已經是遙遠的尾音了,籠子墜落非常快,我的法師之手有點夠不著了,我當即又驚又慌,乾脆準備給自己套一個重力加速,然後解除飛行術……
嗷嗷嗷嗷嗷~~~~~~~~~~~~~~~
我一頓,一個急刹車停住——從我的下方傳來一陣山搖地動的吼叫……
接著我還沒反應過來,我的眼前忽然一黑,然後一個龐大的黑影從我面前竄過,並且穩穩地停在了我身邊,那巨物的影子堪稱遮天蔽日,我又重新升高高度,因為飄在這東西下面,整個視野幾乎就暗無天日了。
——縱然是我,也驚訝得合不攏嘴!
那是一頭體型超大,像座山一樣的黑龍。
——而且是非常罕見的,純黑色的龍!一雙巨大的金瞳閃爍著危險的光芒,瞳孔邊緣隱約發紅,豎起的瞳仁就是一條黑紅黑紅的血線,看著就像不懷好意;他的尖牙比雪峰的還大,雪峰的尖牙能拔下來給歌利亞做龍騎槍,這頭黑龍的牙……
很不合時宜,我有點克制不住內心的渴望……那麼大一顆牙啊!拔下來,可以用很久很久!!!
幸虧手快,摔攝像機摔得又及時、情緒又到位。
一個高傲的女聲從龍背上傳來,我不由得飛上去,然後目瞪口呆——這就是演員的基本素質嗎?
剛剛那個梨花帶雨、嬌柔虛弱的女演員去哪了???如果不是龍皇還穿著那身白裙子,我絕對認不出這是一個人啊!
龍皇艾格妮絲站在龍背上,纖細的胳膊,一手持長劍,另一手居然也是一把沉重碩大的龍騎槍,整個槍身是深紅色,槍尖的地方隱隱發黑,看起來……像是一層層血刷上去並且乾涸後的可怕效果。
……這真是……
演了這麼多天一個盒飯都不發。龍皇艾格妮絲陛下挑起細長的眉毛,好在,讓我摸清了你們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那個面具人……我看了一眼那個面具人…………
所以,真的不能做高調大魔王啊,太悲劇了吧!這個運氣真是差得沒邊啊!
龍皇說著,忽然對我眨眨眼:法師閣下,站我身後休息就好啦,已經麻煩您做了這麼多,收尾工作就交給我吧,不過一會兒打完了記得給我簽個名呦!
說著,那頭巨龍又一次發出可怕的咆哮聲——我意識到,這回並不是普通的嚎,這是一個龍語的魔法!
西佩主人,那是龍族的血緣魔法,戰陣統帥,龍族內部以力量劃分地位,高位的龍族可以號令其他龍族,並且激發他們的凶性。我的意識裡,達瑪拉也開始看熱鬧,然後一邊給我講解。
居高臨下的龍皇艾格妮絲甩了甩飄散的淺白長髮,甩掉了礙事的高跟鞋,赤著腳踩著巨龍的背,一股龐大的壓力從她細瘦優雅的身體中散發出來,她揚起龍騎槍的槍尖,微微抬起下頜,一副標準的用眼角瞥人的鄙視眼神,她說:雖然,我家族的家訓一向都是——暴力是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的,但是對你們啊……”
龍皇可能……嗯,確實演戲演得太久,壓力比較大?而且我也分不太清,剛才那酷炫又中二的臺詞是她又在過戲癮,還是真的這麼認為……龍皇拎著龍騎槍,沖到下方,開始瘋狂毆打那些可憐的機甲戰士——毆打,單方面毆打,而且還有種,明明可以一刀砍死,偏偏要多耍著玩一會兒的感覺。
之前那些機甲戰士和滅殺者在我的不死生物們身上浪費了太多時間,現在根本就是苟延殘喘,龍皇那頭黑龍怒吼一聲,一股龍火噴出,燒得那些機甲戰士哇哇大叫。
有龍皇的一個號令,遠處和戰機群戰鬥的龍騎兵團戰鬥力直線上升,迅速撕開包圍圈,為首的一位紅龍騎士一龍當先,眨眼之間已經飛到了近前,紅龍背上是一位持槍的龍騎士,竟然也是位女騎士,一身帥氣的鎧甲,居然還很現代化地背著兩把魔導槍。
女騎士摘下火紅的頭盔,露出一張……很熟悉的臉……對了!我肯定在電視新聞聯播裡見過!
辛西婭?龍皇回了個頭,露出一個絕對甜美可愛的笑臉,親愛的!你怎麼來啦!
女騎士氣勢威嚴沉穩,非常不滿地瞪了龍皇一眼,說:陛下,你是吊威亞吊多了,連龍背作戰都忘乾淨了吧,有一位大法師在旁邊幫忙,你怎麼還打得這麼慢?
——
唔,這位帥氣的女騎士,就是聖龍帝國的龍後嗎?果然看上去很有一國領袖風範,看著就很可靠!

龍後陛下說完,還對我行禮:原來您就是鼎鼎大名的黑法師狂怒之焰閣下,感謝您前來營救我國龍皇陛下。
……你們不要見我都喊狂怒之焰可以嗎!太讓人尷尬了,我怎麼才能換一個稱呼啊!
在我苦惱的時候,歌利亞終於把任性睡大覺的雪峰召喚了回來,此刻我看到下方一黑一白兩頭巨龍,感覺應該沒有我什麼事情了,我大概可以去幫一下梅爾……哦,也不用啦,梅爾已經打完回來啦!
遠處天空裡一隊魔導戰機正冒著黑煙墜落,梅爾向這邊快速飛來。
我也趕快飛到梅爾身邊,把人抓住,上上下下摸了一遍,梅爾笑眯眯地張開雙手給我摸了遍,甚至他不知道從哪學來一副壞壞的腔調,拉著我的手伸到自己大腿上,一本正經地問我:這裡要不要檢查檢查,剛才可能被彈片崩到了呢!
別鬧!
誰知道什麼時候又來一個攝像機!
不過梅爾身上毫髮無損,我也松了口氣,於是我想了想,回答他:這樣不方便檢查,等回家我再仔仔細細檢查,而且會裡裡外外都檢查一下的。
……
梅爾到底是現學現賣,我一旦大方回答,他反而鬧了個大紅臉,把臉埋在我的肩膀上,特別委屈地小聲喊我的名字。

我急忙命令一邊看熱鬧的達瑪拉:還不去幫忙?
達瑪拉無辜地看了我一眼,加入了龍皇龍後的戰團之中,歌利亞和雪峰解決完了其他滅殺者,馱著茉莉飛了過來,不過他也一轉身就加入了新的戰鬥。
我和梅爾就好整以暇地看戲了——按照龍皇剛才直播裡的說法,這又是一個彎彎繞繞的陰謀,打完這一場,這個陰謀可還沒解決完呢——我可是現代法師,我也是知道上市企業不是幹掉一個兩個小頭目就能解決的!
梅爾非常不屑地環抱雙肩:經濟利益,放著大好的和平日子不過,卻想著煽動戰爭,然後發財嗎?怪不得我當年在昆蘭遊獵隊的時候,我們的團長堅決不肯註冊現代化公司,執意保持傳統雇傭兵組織形式。
我歎了口氣:每天安安靜靜在床上睡醒,然後看著太陽升起來,這是多好的事啊。
梅爾忽然一把抱住我,他把下巴擱在我的脖子邊,有點硌,不過我還沒來得及說,梅爾反而先說道:西佩,你太瘦了,我要把你養得白白胖胖才行。
……
什麼爛詞彙啊!梅爾,你是在養豬不成?我還以為你變成了熱愛農業的德魯伊呢!

西佩,回家我們就結婚吧!梅爾眼巴巴地看著我,充滿了渴望,我真的一點也不想等了,咱們快辦婚禮好不好!
我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捏捏他皺起來的鼻子,回答:當然好,反正是你包養我,我也沒有錢,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啊,誰叫你是金主呢!
梅爾的臉紅了起來,並且他非常上道,順著我的話,隨口就接到:你的金主今晚就要好好享用你的身體,記得給我乖乖洗乾淨!
……
哇,梅爾,你到底從什麼地方學來這些不堪入耳的爛詞?你會讓我以為我穿越進了安娜寫的黃暴小說!哎……不對,好像這就是安娜那些小說裡的詞!

於是我忍不住板起臉,戳著梅爾的胸口說:身為老師,你就這麼跟著學徒一起胡鬧?
梅爾立刻又恢復成了那個會臉紅不好意思的梅爾,他沖我笑了一下,然後紅雲一直從他的臉上飄到了法師袍的領口裡,他說:……對不起西佩,我……我就是想試試,看會不會…………更有情趣……”
哈哈哈哈哈……我忍不住要在心裡大笑啦!當然臉上我得繃住……哇,我繃不住啦!
我忍不住笑出聲,然後抱著梅爾的脖子,故意扭了扭腰對他說:我好想您呢金主大人,我已經等不及要被您享用了!
……我都不知道我居然能毫不結巴地把這種話說出來!天啊!我的臉皮什麼時候厚得和滅殺者的殼子一樣了啊!
……不過,是說給我的梅爾聽,所以,不管什麼都沒有關係啊!而且……我確實真的很想梅爾了,這些日子我們都在忙,連安靜坐在一起好好聊會天的時間都沒有擠出來。
梅爾開心地湊過來,準備低頭親吻我……
哢嚓!

我們忽然齊齊一愣,並且同時努力忍住了丟惡咒的衝動,把施法的前置手勢生生扭回來,不知道扭成了什麼奇怪手勢。
我愣愣地看到周圍圍著一大群背著噴氣飛行背包的……記者!
天啊!記者!?
為首一人還指著我大吼:快看,這就是狂怒之焰……咦?光明神在上!
那個人忽然大驚失色,臉色白得比達瑪拉都可怕,他手裡的相機都掉了,要不是掛在脖子上,絕對摔下去報廢,他使勁地揉眼睛,一直盯著我,看得我忍不住皺起眉……
那位元記者終於不再揉眼睛了,而是哆嗦著說:你你,我見過你啊,你不是聯邦研究院那個小破……那個……低級的……那個……就是經常被道格大人當成反面典型批判的…………”
唔,是我啦,小破院士和低級研究員都是外人對我們這種研究院底層法師的稱呼,沒毛病的。
他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這個記者好像是聯邦中央日報社的記者,經常去研究院採訪,怪不得我覺得他臉熟,噢……記得他好像寫過一篇報導,裡面批評研究院的某些法師佔用巨額經費,卻毫無成績,其所作的研究甚至不如研究黑月月曆有賣點。
——
我會記住,是因為當時我的助手科威特和我爭論,說黑月可能是影月神殿的神官編出來騙信徒的,不然天文望遠鏡為什麼看不到,而我則糾正他,黑月,或者叫影月,只有特定的日子才會升起,並且只有法師之眼才能偶然窺探,所以……
……
額,你們這是什麼表情?你們怎麼了?

…………我又不是一隻跳脫衣舞的食人魔,你們……為什麼這麼看著我?哎!那個聯邦的記者,你不用躲吧,我這不是施法手勢,真的不是啊……


95
“……”我頗為尷尬地伸著手……我這真的只是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動作, 絕對不會憋出一個禁咒的啊!
不是不是, ……你別哭啊!!!
那個聯邦記者被他的同行扶著胳膊, 正在痛哭流涕!所有人都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他……我的天啊!我……不是說現在大家不怕黑法師了嗎?為什麼會哭成這個樣子?我真的不是傳說故事裡那種會隨便把路人變成青蛙的黑法師,而且我說過很多次, 我們法師才不會把人變成青蛙,那是女巫做的!
不過我看了一圈, 我認為應該是這個記者自己的問題, 我看別的記者都沒有哭成這個樣子啊!哦,他可能自己也想起了寫過批判我的文章?不過,我真的是一個成熟的法師了,我不是年輕氣盛的學徒,所以我當然不會因為這個就生氣, 更是不會對普通人動手的。
請問!狂怒之焰閣下,您真的是奧斯蘭特聯邦政府的……低級職員嗎?一個記者推開那個正在哭的同行, 擠進來,非常激動地問。
我不由得後退了半米,我覺得這個記者很有……撲上來吃了我的架勢!他是深淵食人魔假扮的吧!而且他問這句話的時候, 他背後那位……都哭得抽起來了。
……”我想了想,聯邦二星的研究院院士,確實不算高級,所以我點了點頭。
……”對面的記者們發出一聲整齊劃一的感歎。
另一個記者介面道:不過我聽說,聯邦國立魔法研究院,即使是最低職稱的院士資格也很難考,但是您的法術水準如此了得, 應該很容易吧?
不不不,真的非常難考!
所以我說:確實很難考,哪怕是我,也覺得太難了!因為他們的考核人員水準太低,根本看不懂你在做什麼,我在考核基礎咒語的時候,就一不小心用了幾個古代咒語,導致得了很低的分數。而且用電腦系統來記錄咒語真是特別的不靠譜,這種評審方式非常不懂得變通,僵化死板,比如說吧,萬一法師施展一個沒有被記錄的獨創咒語,電腦會直接評判為不合格的,那真是糟糕啊!
說起這個,梅爾好像比我這個親歷者還生氣,他對記者說:根本無法想像!西普林斯做關於古代傳送陣的復原研究,居然被認為是無用研究!而他們研究院裡獲得嘉獎的項目是什麼?是按摩棒!
記者們的眼睛像是被黏在了我身上,並且好像在玩瞪眼遊戲,一雙雙眼睛大大的,發現我正看他們,他們又集體了一聲,並且還夾雜一些故意擠出來的咳嗽聲。
梅爾好像越說越生氣了……
而且,他們那個副院長,居然還停了西普林斯的職!一個中了變形術自己都解除不了的半吊子法師!梅爾說起這個,語氣格外激動,這讓我覺得好笑的同時,又不由得心裡暖暖的,急忙撫摸梅爾的脊背,讓他消消氣——連我自己都沒有這麼生氣,而梅爾卻一直為我的遭遇感到憤怒……梅爾真是……真是光明神送我的禮物吧!

啊!不對!
提到多吉,他剛剛是不是疑似被丟下懸崖了?
我有些擔心地看了看下方,我並不想看見一坨摔爛的史萊姆汁液,並且這些汁液的曾用名還是多吉!哦,是叫多吉,這回沒叫錯吧?
我立刻回過頭,想看看龍皇那邊的戰鬥是不是結束了,然後我好下到懸崖下面去救多吉,結果……我再次瞠目結舌!
——那位體型無比龐大的黑龍已經消失不見了,(他出現得特別突然,消失也無聲無息,龍騎士當然可以通過契約將龍召喚到身邊,反過來龍也可以召喚騎士,但是……那麼大的黑龍啊!龍皇陛下是練習了多久,才做到一點動靜都沒有,完全不引人注意的?我甚至有些無厘頭地想,難道他被塞在禮服裙子下麵的異次元不成!)歌利亞似乎對付媒體也很有一套,因為我也沒找到他和雪峰的蹤影,甚至連茉莉都跟著跑掉了,那邊一地滅殺者和機甲碎片,還有暈倒在地慘兮兮的機甲駕駛員和面具男,以及……
我忍不住捂住眼睛……因為我看到那邊有一位,嗯,正哭得梨花帶雨的龍皇陛下。
她此刻正渾身無力地趴在龍後辛西婭陛下懷裡,嚶嚶地擦著眼淚,咬著自己柔嫩的紅唇,不停地拍著心口,並且還做出一副雖然我已經嚇得不知所措,但我還是要努力堅強擦掉眼淚的模樣。
於是我和梅爾陷入一種深深的沉默。
龍皇陛下!記者們歡呼,龍皇陛下脫險了!是狂怒之焰閣下救了您嗎?剛剛您的籠子被扔下懸崖,通過直播大家都看到了,而且您手裡的攝像機鏡頭還被摔碎了,所以現在網友們都特別擔心您的安危,您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龍皇則抬起頭,看了記者們一眼。
做了這麼多年黑法師,我對危險的預知已經非常敏感了,所以此刻,我忽然有種極其不祥的預感……
只見龍皇艾格妮絲掙扎著站起來,搖搖晃晃的想要走過來,拎著她破損的白色禮服長裙,(上面還帶血,所以龍皇看起來格外淒美,不過我想這些記者如果知道,那些血是龍皇陛下痛毆機甲戰士的時候,被重傷斷腿的敵人噴的,可能就不會爭先恐後地過去扶龍皇了),記者們急忙飛過去落在山崖上,我和梅爾也跟了過去,誰知,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嚇得我抖了一下,差點習慣性召喚我的第二個老師!
是的!龍皇陛下的眼淚再一次劃過白皙的臉龐(她怎麼做到被囚禁很長時間、連續戰鬥、還大哭,妝一點都不花?而且,想哭就能哭,怪不得龍皇陛下演的電視劇都很火),心地善良的黑法師大人救了我!你們無法想像,在絕望中,我忽然看到無邊無際的地獄火焰在我眼前盛開,而狂怒之焰大人就這麼從天而降,那一刻我是無比震驚的……”
這一刻,我也是無比震驚的啊!
我驚恐地聽著龍皇開始大肆渲染我拯救她的英雄壯舉,在她的描述裡,我感覺我變成了路斯恩那種正義好騎士,奮不顧身拯救被綁架的公主……額,不是,是女演員,甚至不惜自己受傷……
“……
同時還要感謝偉大的邪影操控者閣下!龍皇說著,虛弱地沖著梅爾點頭,纖長卷翹的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邪影操控者閣下獨自一人,就擊落了那麼多魔導戰機,是他,用他高超的魔法技巧,保衛了我聖龍神聖的天空……”

我感覺得到,梅爾正在努力忍著,不要一個惡咒丟在龍皇頭上,變成綁匪幫兇。
哇!記者們整齊劃一地轉向梅爾,然後他們……唔,你們剛才沒認出梅爾?難道都在一門心思看我?不至於吧!所以他們再次舉起相機和攝像機鏡頭……
糟糕!
落地之後,我和梅爾正習慣性地抱在一起啊!!!
請問,兩位是什麼關係!是情侶嗎?一個記者立刻問道。
梅爾搶在我前面,說:已經求婚成功了。
恭喜兩位!!!真是非常般配啊!記者們表現出非常真誠的驚喜,攝像機和照相機對著我們不停地拍啊拍,搞得我真的緊張極了。

那麼,請問是誰追求的誰呢?
我張了張嘴,結果我的眼角看見梅爾……梅爾含羞帶怯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低著頭,拉著我的手說:西佩這樣優秀,我被他深深地吸引著,所以當然是我在追求他啊!並且,我還要格外努力,才能配得上他呢!
……
別這樣啊!梅爾!不能,不能這樣當著鏡頭毫無原則地誇我啊!
我的大腦瞬間控制不住我的嘴巴,我聽見自己說:不,明明是你更加優秀,你當年一人之力對抗半獸人大軍的視頻,我在網上翻來覆去看了很多很多遍啊!而我甚至不敢表達出喜歡你,我才很擔心自己配不上你的好呢!
才不!西佩是全世界最了不起的黑法師啊!我這麼多年過去,依然只有那一次的事勉強可以拿上檯面,而你……西佩,你每一天所作的事都那麼有意義,你在不停地學習、進步,不斷地探索新的知識!梅爾拉著我的手,一雙藍眼睛裡充滿堅定的光芒,並且大聲對我說,能夠和你在一起,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成就!

別說了,快別說了啊梅爾!我……
咦?
……我們沒有對記者施展石化術吧……
龍皇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到梅爾身邊去,拉著梅爾的手,還把我的手往梅爾手心裡塞,並且淚眼婆娑地說:嗚嗚,麥德森閣下,我真是太高興了——您終於和我的男神——狂怒之焰閣下在一起了!我不敢相信,居然有卑鄙渣男欺騙狂怒之焰閣下的感情,噢,我真的太心痛了!所以,雖然我的男神脾氣太好,根本不和渣男計較,但是,請您務必為他討回公道,並且一定要好好珍惜他啊!
我當然會的!謝謝您陛下。梅爾立刻就不想拿惡咒丟龍皇了。

……
等等……
龍皇陛下,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啊!!!
我感覺我也中了石化術!我……不對!
——這時我忽然意識到,我需要對茉莉和安娜這兩個小丫頭使用一下嚴刑逼供酷刑拷打等技巧了!這兩個孩子——她們不是說,她們現在發表過的小說和漫畫根本沒有提過我們的真實身份嗎?上次她們在綁匪的籠子裡寫的那篇我已經沒收了啊!
如果,她們兩個在老師不知情的時候,偷偷發表過,並且還按照黑暗精靈的美德撒謊欺騙老師,那麼我就要讓她們兩個知道知道,黑法師的美德是什麼!
“……而且,聯邦研究院那些無知的政客,嗚嗚嗚,居然因為那個渣男,而欺負我的男神!居然還胡說什麼,我男神是靠著被包養才進入研究院……呵呵,就那個研究院,我男神揮揮手就轟平了啦!龍皇一邊哭一邊說,要不是因為男神真的特別溫柔,聯邦早都滅國啦!
哇!
沒有那麼誇張吧!我對滅國不感興趣的!龍皇,您演過頭了吧!龍後陛下都不管一管嗎?
我瞪著眼睛,看著扶住自己妻子的龍後辛西婭一臉的麻木…………
我只好絕望地看著龍皇信口開河,記者們煞有介事地點著頭,一副同仇敵愾的模樣,而那個聯邦的記者……唔,他已經昏倒了……
那麼,請問您現在對聯邦政府有什麼想說的嗎?一個記者忽然把話筒伸到我面前。

……對聯邦政府我真的沒什麼想說的,因為我真的不懂政治啊!但是我還是有點想問你們記者的——你們是怎麼做到,不管什麼風吹草動,都能第一時間趕到現場的?
結果,那些記者全都圍了過來,紛紛問我下一步打算對聯邦做些什麼……做些什麼?你們這個用詞非常的不和諧啊!
…………我真的是個遵紀守法的黑法師好不好!你們能信我一次嗎?
……我尷尬地對著鏡頭發呆了好半天,真的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啊,因為我很緊張啊!我完全做不到像雷諾那樣,面對鏡頭侃侃而談,這個比復原一個殘缺的古代魔法陣還要難呢!我……哦,對了!
我說:剛剛綁匪把人質扔下去了,我需要立刻下去把人質救回來!
說著,我迅速拉起梅爾,和他一起跳出懸崖,身後的記者們大呼小叫地跟著跳了下來,並且一個個還在大吼:啊啊啊!兩位大法師閣下,你們忘紀念飛行術的咒語了啊!!!
我感覺非常無力……為什麼要念飛行術咒語啊?這些記者的採訪水準很高超,魔法專業水準實在太爛了,我是在下落又不是升高到高空,為什麼要念飛行術咒語,而且飛行術又不是什麼古代危險禁咒,還得站在地面先念完咒語才能施展嗎?
另外一個記者還算有些水準,他大吼:緩落術!緩落術啊!!!
……
可惜也是個半吊子啊。

我和梅爾借助重力,迅速從山崖上墜落,這一片的地形起伏很大的,我們剛才探險的光輝要塞雖然是在地底,但是由於地勢落差,五星史萊姆被扔下去的地方,下面還有非常高呢,如果這麼快就是用緩落術,那不得飄個一年半載啊!
嗯,已經看到地面了!
我和梅爾相視而笑,同時使用瞬間移動,下一秒,我們已經穩穩地跨越了最後的距離,站在地面上。
哎呀!
真是太巧了!
——地面上,我們下落的地方,就是一坨黏糊糊的綠色史萊姆!他身上抽抽巴巴的透明肉體還在搖搖晃晃,梅爾用法師之手把他捏起來,檢查了一下,發現史萊姆只是摔變了形,上次梅爾在彈他的時候,給他施加的彈跳咒和守護咒語居然都沒有失效,所以他落地彈了很久——因為他把這一片的草地壓得亂七八糟,所以我判斷,肯定是彈了很久,最後才終於停下來了!
果然是真的多吉啊!幸虧我們下來了,不然他被抓走賣到寵物店就麻煩了。
梅爾立刻施法解除了自己的咒語,噗地一聲,一個……
咦?
假的吧!
我又驚呆了!
多吉的肥碩肚腩去哪裡了?趴在地上的那個小老頭看起來身材適中,只是肚子有一點點微微凸起,完全都不胖了!不胖的五星老頭竟然看起來還有點小帥!
……果然,怪不得茉莉她們總嚷嚷男生千萬不要胖,因為小肚腩是所有男神的殺手。
我不由得想起了梅爾的腹肌,唔……雖然是法師,可是梅爾還有人魚線呢!摸起來手感超級棒啊!我忍不住回味起手指觸摸腹肌的感覺,耳朵有點冒熱氣……梅爾忽然湊了過來,我看到他的耳朵也紅紅的,果然梅爾靠在我耳邊低聲說:西佩,下次可以讓我好好摸摸你的腹部嗎,我覺得你腰腹的線條特別好看!
當然可以啊!我果斷地點點頭,所以梅爾嘿嘿地笑著,看著稍微有點傻,讓我忍不住伸手直捏他的臉。
五星老頭掙扎著從地面爬起來,我回過頭,正好和他暈頭轉向的一雙眼睛對上,誰知,五星老頭都暈成這個樣子了,居然還能一眼認出我,他立刻像往常一樣,跳起來指著我大吼:西普林斯!竟然……你你你,你這個廢物到這裡來做什麼!你不知道這裡有機械狂熱者嗎,你這種蹩腳法師,是來找死的嗎!
然後我聽見落地的記者們發出一陣陣抽氣的聲音,仿佛被女巫在嗓子裡塞青蛙卡住了氣管,並且伴隨著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在地上倒成一團,一個個摔得很是淒慘的樣子,不少人被自己背著的浮空噴氣背包砸得哎呦哎呦直叫喚。
……我有點同情五星老頭了,他做了這麼久法師,魔法還是這個水準,眼界也不行,真是太可憐了吧。


96
所以我完全不以為意, 倒是梅爾一下就生氣了, 他揚了揚手, 及時被我一把抓住,幸好我反應很快, 不然梅爾不一定又會把五星老頭變成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啊!
綠色史萊姆已經很噁心了,千萬別再來個什麼綠綠的地精哥布林一類的怪物了, 那我真的會吐掉!
我至今也搞不懂, 梅爾你到底在哪裡見過那麼噁心的綠色啊!
哼!你不要以為你找的金主一個比一個勢力大,你就可以氣焰囂張膽敢爬到老子的頭上去!離開靠山你還有什麼?每天裝模作樣地研究一些毫無用處的破玩意,把研究院搞得烏煙瘴氣……”五星老頭揮舞著……他那已經不再粗胖的但依然不長的手指,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說起金主……
我側頭看了梅爾一眼,發現他現在好像沒有生氣的意思了, 因為我敢肯定他腦子裡被金主這兩個字塞得滿滿的,唉……這就叫食髓知味, 耽於享樂,我們兩個堂堂正正的法師啊,居然會因為……, 因為那種生命大和諧運動而沉迷到不可自拔,說出去真是羞死,況且我們兩個做那種事真的純屬浪費時間啊,因為不管我們怎麼運動,都不可能和諧出一個新生命,不是浪費時間是什麼!
……不過……
戒不掉啊!我……我太喜歡被梅爾抱在懷裡的感覺了,那真的, 真的讓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會讓我無比清晰地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敵人和黑魔法,我還有梅爾,我還有一個願意和我並肩而戰的人,有一個樂意和我分享所有知識的人,雖然這麼說肯定聽起來特別肉麻,但我依然發自內心地感受到:梅爾讓地堡裡那個滿心都是殺戮的黑法師西普林斯真正走進了陽光,現在,我都可以毫無芥蒂地隨便丟亡靈和地獄火了,我再也不會擔心沉迷於這種危險而邪惡的力量——
因為,我的臉肯定紅起來……因為,和梅爾抱在一起的感覺更讓人沉迷的啊!
西普林斯!
一聲怒吼,我迷茫地看著五星老頭…………
!!!
不好,這裡有一個漏網之魚!
我回頭的一瞬間,正巧看到一個機甲已經破了一半的機械狂熱者一躍而起,所有人剛才都背對那個方向,而那些記者全部都在看鏡頭裡的我,所以居然一直沒發現這傢伙趴在草叢裡!他的隱蔽性可真是好,如果不是他突然跳起來掄著炮管往五星老頭頭上砸過去,我都發現不到!
於是,我伸出手去,先是一個空氣盾把五星老頭彈到我們身後,他哎呦一下趴在了地上,接著我直接甩出地獄火,這是最簡單最方便的法術了,那台機甲戰士的機甲外殼已經殘破了,估計是剛才被龍皇從懸崖上打下來的,所以地獄火可以穿透機甲,直接灼燒裡面的機甲戰士。他的機甲跳在半空中,抽搐著跌落在我面前,變成一團森冷漆黑的大火球。
記者們舉著相機,哢嚓哢嚓的聲音幾乎震到我啦。
西普林——嘎!
在我背後,五星老頭又發出了那種說話語速過快導致自己把自己噎了一下的嘎嘎聲,我不得不回頭看他,並且檢查了一下,是不是剛才我手重把他扔得太狠了?
多吉副院長。我說,請問,綁匪有拷問過您嗎?
不過問完我覺得好像沒什麼問的必要,雖然魔法研究院的副院長也是位高權重,掌握諸多機密,但是史萊姆並不具備發聲器官啊!
所以,我這也就是象徵性——咦!還沒死!
我驚訝地回過頭,看到那個機甲戰士已經被燒得渾身青紫,卻依然從駕駛艙裡跳出來,舉著一把近戰用的電子刀,向離他最近的梅爾砍過去了!
——好大膽!是一個腦殘的機械狂熱者也就罷了,居然敢對梅爾動手?
我立刻揮手,我的第二位老師撕裂空間,出現在梅爾前方,我手中的地獄火焰再次凝聚成那把巨大的鐮刀。我猛地揮舞鐮刀,我的老師飛快跟上,伸出利爪,我切割著那名狂熱者的靈魂,我的老師負責撕碎他的肉體,讓他絕對不會再有任何機會,妄圖對梅爾動手!
……有這個念頭也不行!
……唉,我意猶未盡地砍完了他的靈魂,才暗自檢討了一下:明明梅爾也是大法師,他並不是需要我保護的安娜或者茉莉啊,我最近真是越來越不冷靜,這讓我多少有點羞愧。
梅爾全程都笑吟吟地看著我,話說回來了……
唉?
我的思緒停滯,因為眼角瞟到的景象而大驚失色——綁匪給多吉下毒了嗎?他為什麼翻白眼了啊?哎哎?為什麼還抽搐,還吐白沫!
……記者,那些記者你們別拍了可以嗎!誰帶了手機啊快打電話叫救護車啊!沒看到人已經不行了嗎?這都不需要用魔法偵測,直接看就知道人不行了啊!口吐白沫兩眼全是眼白,臉色還是青紫色的,比達瑪拉的臉色還難看呢!哎!他吐的白沫都吹出大泡泡了啊!
可是他剛才還好好的啊,罵我的時候明明底氣十足啊!怎麼我就砍個狂熱者的功夫,他就要毒發身亡了?
可是任我急得不行,那些記者還是無動於衷,甚至還有一個記者興高采烈,就差手舞足蹈了,他擠到我身邊來,擋住了我的視線,所以我試圖翹起腳尖看看五星老頭還有沒有救,誰知他不依不饒,一直把話筒往我面前伸——
額?你說什麼?
我愣愣的,我聽到記者重複了一邊剛才的問題:請問您剛才對副院長使用的是什麼咒語?惡咒的名稱是什麼?會把他折磨致死嗎?不過我還是得提一句,折磨致死還是會違反聯邦法律的哦,所以閣下不如讓他活著慢慢玩啊!
……
什麼玩意啊!你你你,你把我當做那種以虐待為樂趣的黑法師了嗎?我當然知道殺人犯法!

我皺起眉頭,但是這個記者沒有等我回答,他的搭檔攝像師此刻正對著他的臉,而他一本正經地說道:我相信正在收看直播的各位和我一樣,從剛才開始,就很想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聯邦官員,而狂怒之焰閣下終於不負眾望,他出手了!大家看我身後,剛才還氣焰囂張的官員,現在已經不省人事,而我們誰都沒看到狂怒之焰閣下是怎麼在和敵人戰鬥的同時,還有精力出手詛咒……”
……
梅爾你不要笑了啊!這哪裡好笑!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結果梅爾都快笑得彎下腰了!唉……我不理他了,轉過身急忙對記者解釋說:並不是!不是我做的,他可能是被綁匪下毒,所以你們快叫救護車啊,不然會出人命的!
天啊,五星老頭還在地上彈呢……哎!梅爾你是不是沒解除他的彈跳咒?不然怎麼抽個筋都會在地上彈起來啊!好像從鍋子裡蹦出來的魚……
哎?記者一愣,然後圍著他直播的那些記者們這才紛紛蹲下來檢查五星老頭,其中一名記者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嗯,確實不是魔法,是驚嚇過度導致的突發心臟病和癲癇,誰帶了急救藥包?
……
驚嚇……過度?

我拍拍額頭——噢,我剛才召喚的還是我的第二位元老師,他的造型真是夠可以了,先是嚇昏了雷諾,現在又嚇得五星老頭心臟病突發,我這不是剛剛才收下了達瑪拉和女妖們,現在一時半刻習慣性動作改不過來嘛,下次我就要記得了,我應該召喚達瑪拉,而不是斷頭的老師,或者我下次應該把他固定在塔里做清潔僕人,省得再嚇到別人。
我頗有些歉意地上前,給五星老頭扔了一個鎮定咒語,半晌後,五星老頭吃了記者們的藥,終於醒了過來。
你還好吧?我不由得擔心地詢問。
五星老頭兩眼無神地抬頭看著我。
而偏偏,那個記者還在火上澆油!他居然湊過來問:請問,您連續多年欺壓當世最強黑法師狂怒之焰閣下,現在心裡有什麼感受?得知閣下千里迢迢趕來救您……噢,剛才閣下寬宏大量,還給您扔了鎮定咒語呢,您感不感動?能和正在收看節目的觀眾朋友們分享一下你的心路歷程嗎?
五星老頭轉了轉眼珠,正好和我的視線對上,我不由得更加擔心起來——因為他以往看到我都會大吼大叫,現在這樣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使得我特別不安,這樣反常的舉動真的讓我擔心他會不會猝死——畢竟我偶爾也會聽新聞的,所以我知道心臟疾病很容易突然死亡,他們這些政客工作壓力大,心臟可能都不算太好,如果他做了幾個月史萊姆都沒餓死,卻被我的第二位老師嚇死,那我真的會非常內疚的。
在萬眾矚目之中,五星老頭張了張嘴巴,發出幾聲漏氣的聲音,我又靠近了一些,生怕他說哪裡不舒服我聽不到,導致他沒有及時得到救治而猝死。
他看著我,又看了看梅爾,最後又看向我。
……狂怒之……焰?他顫抖地抬起手指,指了指我。
……好吧,看來我真的不得不忍下這個令我尷尬的稱呼了,沒辦法啊,大家看到我都叫我狂怒之焰,偏偏我又沒有辦法說我不是。
所以我只能沉痛地點了點頭。
然後五星老頭全身又開始抽搐了!我緊張地舉起手來,準備施法,好在這一回五星老頭並沒有抽過去,也沒有翻白眼和吐白沫,他只是拉著一個記者的手,深吸一大口氣,聽起來像漏氣的風箱,接著他忽然大聲地喊了出來:
不!不敢!不敢了!!!
啊?


97
我一臉懵地看著記者架起五星老頭, 而五星老頭好像還是史萊姆材質做的一般,整個人軟趴趴, 腿都扭曲了, 被拖在地上,而他本人毫無察覺,一個勁地哭著說:

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
……

我真的徹底懵了!
記者們的攝像機全部對準我了,呃…………我已經把我的斷頭老師收起來了啊, 所以說, 五星多吉你、你不會是在害怕我本人吧?
……不會吧?!?
難道,難道真是我本人把五星多吉和雷諾嚇暈的嗎?我有點絕望地四處看了看, 我確定沒有再露出一隻骷髏、亡靈或者老師。
……
……

頭都大了!我求助一樣轉頭看梅爾, 可是梅爾一臉嚴肅地繃著下巴……我看出來了, 梅爾肯定想笑,但是他在憋著!所以說, 我一直誤會了, 真的是我本人把雷諾和五星多吉嚇成這個樣子的, 而且, 連梅爾都知道!他可能早都知道!
雷諾的話……是了, 我也早都該知道啊, 他的想像力那麼豐富,沒事就愛自己瞎想,並且還不注意聽別人的意見,真是不知道他會想我什麼!難道,他會以為……我要把他抓回家, 也折斷脖子嗎?不是吧!
我簡直被我自己的腦補嚇到了!
我寧可領著達瑪拉和女妖團一起去光明聖殿參加洗禮,我也不想做那種分了手就要極端到把前男友做成骷髏的小氣黑法師。
雷諾……而且雷諾如果真這麼想,我可能就要推薦安娜教他寫小說了……不從事文學創作,真是浪費這想像力!
不過這樣一來,我真有點生氣了,雷諾好歹也是我的前任男朋友,難道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他還是半點都不瞭解我?唔……還是說,我以前說的話,他真的一星半點都沒聽進去啊!我記得我們剛開始約會的時候,有一次他在黑月滿月的時候邀請我去吃晚餐,我都明明白白直說:不行,我今晚需要保養亡靈和骨骼。
……
他難道以為我在和他玩恐怖情趣嗎!所以他真的是直到我當著他的面召喚了第二位老師,他才真的相信我是個黑法師啊!

哎?
五星老頭……你怎麼又暈了啊!我就走神一小會兒,他又躺地上了!記者們興奮地看著我,還問我:請問您臉色如此嚴峻,是在思考日後如何教訓他嗎?
是啊,我們都已經查到了,這位副院長曾經不止一次欺壓過您,僅僅因為他和雷諾議長是政敵。
觀眾朋友們,情報再次更新,在狂怒之焰大人沒有公佈身份的隱居日子裡,竟然曾和魔法議會最炙手可熱的政要雷諾議長有過一段戀情,只可惜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們……”

…………我攔不住梅爾了。
梅爾冷冷地說:議長雖然政治立場和抱負都很值得敬佩,但可惜了,在感情方面是個渣男,他曾經欺騙過西普林斯的感情。
“……
重大新聞!雷諾議長竟然是感情上的渣,而且他辜負的還是……”
……
你們,你們不要再火上澆油了可不可以!

場面已經完全失控了,梅爾雖然冷著臉,但我肯定他就是故意要折騰雷諾,氣得我直接瞪了他兩眼,梅爾乖乖地低下頭,捏著我的手心讓我消消氣,好吧……畢竟梅爾也不是每天都在任性。
可是,記者們此刻就像喝多了的地精,一個個手舞足蹈,眉開眼笑,讓人懷疑他們的腦子裡是不是使用了生銹的發條,導致思維陷入混亂,看看他們一個個都在問什麼蠢問題,你們都不想上去關注一下機械狂熱者的情報嗎?
……媒體行業帶頭不務正業,居然還敢寫報導批判現在的公民沒有參政議政的自覺性?
這真是太煩躁了,氣得我直接拉起梅爾就要走,那些記者還一窩蜂地堵上了,於是我心情更不好了——你們不是都當我是可怕的黑法師嗎!我一生氣,直接一揮手,所有的記者瞬間被我的空氣盾彈飛出去,然後我再捏了個咒語,那些記者全部大頭朝下掛在半空,一時半刻沒辦法落地。
哇啊啊——”
我滿意地聽到一陣尖叫,結果……結果他們居然都這樣了,還是在拿著鏡頭對我拍拍拍!?
——現在的記者都這麼不務正業的同時非常敬業嗎!簡直弄得我哭笑不得啦!
我乾脆不再管他們,拉著梅爾飛回到山崖頂上,我們落地,看到其他人悠閒地整理著現場,只有龍後陛下忙裡忙外——龍騎兵團已經到了,正在龍後的指揮下搜查,而龍皇在一邊喝飲料,並且……
茉莉……你是怎麼回事?茉莉居然像霜打的茄子,蔫巴巴低著頭,站在龍皇面前!
我的學徒一看見我,就兩眼淚汪汪地撲過來,一把抱住我的腰,大喊:老師救我!救我呀!
我錯愕地抱住自己的學徒,這姑娘又扯著我的衣服開始擦眼淚,這回我可就更搞不懂了,她在哭什麼?歌利亞不可能……難不成是雷諾欺負她了?雷諾——咦,烏鴉女士什麼時候來的,她正在和雷諾說話,看烏鴉女士的表情,我猜他們應該在談論一些正事吧,所以我就先不去問雷諾了。
……”龍皇艾格妮絲在那邊歎了口氣,然後對我說,這個不懂事的小丫頭真是給閣下添麻煩啦!
唔,不麻煩的,法師學徒都是這樣的,身為老師要保護和教導學徒,同時,學徒在沒有得到許可出師之前,都是屬於老師的財……等等!
我瞪大眼睛,連梅爾都驚訝了——
我女兒不但拒絕了所有想和她做戰鬥夥伴的龍族,還直接離家出走,跑去當法師!艾格妮絲一把摔了杯子,氣鼓鼓地說,好在,你沒有騙我,找的老師還真是個厲害法師,要是找一個像那只史萊姆那樣的……”

茉莉躲在我身後,從我胳膊地下露出半個頭,似乎因為有老師撐腰,這丫頭就開始放肆地頂嘴道:那你有本事不要去做演員啊!不要叫母后給你批公文哦,你自己把國政處理好!
才不要!龍皇大叫,誰要批公文!頭都大啦!
那你憑什麼要我回去做皇儲,給你批公文哦!茉莉一把擦掉眼淚,大吼,我才不!你再去生一個做皇儲!
你以為是拔蘿蔔嗎滿地都是隨便拔!你以為申請助孕捐助很容易嗎!龍皇尖叫起來,肯定是精子庫的人騙我!我們當年明明申請的是騎士的精子捐助,我吃了那麼多辛苦,累得要命,為什麼會生出一個法師啦!肯定是基因不對啦!
“……”
忙得團團轉的龍後忽然回過頭,無奈地說,孩子是從我肚子裡生出去的。

龍皇立刻變啞巴,低著頭卷頭髮。
…………我感覺我也快暈過去了!我感覺我也需要緩一緩!
茉莉!我低頭問學徒,你是聖龍帝國的皇太子嗎?
茉莉可憐巴巴地抬著頭看我:不是的,我現在只是公主,我並沒有答應做皇儲……所以老師,請您務必把我搶回家好嗎,我要做您的學徒啦,您說過不會趕我走哦!
……說真的,之前我知道了茉莉很有錢,但我沒想過……她居然是一個國家的公主啊!而且還是聖龍帝國的公主,像我們的聯邦啊、北方的卡雷納國啊,雖然也有公主,但是我記得新聞聯播還曾經科普過,我們這些國家都屬於現代政體,皇室就只是國家的象徵而已,所以算起來,真正有實際權力的公主,現在全大陸就剩下這一位了,然後這唯一一位居然是我的學徒!
什麼時候公主這麼不值錢了?會隨隨便便跑到研究院去做助手,還主動當便宜學徒?
在我緩一緩的時候,這對母女還在吵架:
“……你還躲我!沉默了一會兒的龍皇又來了精神,繼續罵女兒,你剛剛居然躲我!要不是你母后眼神好,你又給溜掉了!
你還拒絕給我簽名呢!茉莉在我背後,不甘示弱!

你會把我的簽名照拿去賣錢,以為我不知道嗎?
我說的是我上學時的成績單!茉莉生氣地跳出來大吼,老師讓家長簽字,哪次你簽過?

龍皇立刻又心虛地低下頭:“……那時候我不是在念電影學院嘛……我自己的成績單還是你母后簽字的呢……”
……
夾在這對母女之間,我忽然無比崇拜那位龍後!
偷拿國庫的錢去讀電影學院,還是母后把工資賠進去盯上,不然就要抓你堂堂皇帝監守自盜挪用公款了!茉莉越說越生氣,所以,我學魔法怎麼了!你有什麼資格管我啦!你熱愛表演,我也真心熱愛畫畫跟魔法呀!所以,哪天大臣有緊急公務,會找母皇你來定奪,而不是去找母后,你每天起床第一件事是看公文而不是背臺詞,我就跟你回宮做皇儲,不然,想都不要想!
……現在……現在當皇帝是這麼恐怖的事情了嗎?
我這麼問過之後,龍皇母女居然異口同聲地回答:當然恐怖!當皇帝很忙,會沒時間畫畫(演電影)!
我看了茉莉一眼,她急忙改口:當皇帝會沒時間練習法術!
大家都不想繼位,大概是聖龍帝國人類皇室最大的醜聞了吧。龍後辛西婭陛下又回過頭,無奈地看了她們母女一眼,您知道,騎士很奉行騎士精神的,古代的時候,騎士國家甚至有皇儲向父輩挑戰以證明實力,並提前取得皇位的美談,可是演變到今天的聖龍帝國,卻變成了:龍皇沒事總想向自己孩子們發起挑戰,然後輸了的會被抓去繼位……所以久而久之,龍皇的武力值居然還都很高……”

……
有這種皇帝,真是……太辛苦這個國家的臣民了吧!
茉莉顯然吵架吵累了,都掏出魔藥解渴了。
老師!我帶您和梅菲斯特老師一起去城裡玩吧!茉莉不再理她的母皇,而是對我說,您以前還沒有來聖龍旅遊過哦!這邊已經沒有我們的事情啦,所以,學生帶您去遊玩吧!我們可以飛到都城去玩,我之前有偷偷拜託母后把小精靈蕊朵接到皇宮裡,順便我們還可以領著她逛街啊!
唔,這個主意不錯,而且……說起這個,我忽然想到……是不是……可以…………
梅爾這時搶在我前面,非常自然而大方地說:好啊,我們去買裙子吧!
咦!
我的耳朵又開始升溫,他捏了捏我的手心——梅爾真是我的知音,我們完全想到一起去了啊!
安娜這時候也湊過來,嬉皮笑臉地說:哇,老師要變安娜啦!
梅爾瞪了她一眼,不過我也非常期待啊!因為安娜可是說,當年梅爾就是假扮美女去救她的,連那麼小的精靈都被女體梅爾的美麗吸引,想要使用梅爾當時的假名安娜作為自己的名字,由此可見,梅爾版本的安娜是多麼有吸引力啊!
在我的注視下,梅爾的臉頰變得紅紅的,他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後說:如果西佩也想看……那好吧。
梅爾接著對自己使用了變形術,一點點奧術光輝之後,我面前站著一位高挑的火辣美女!
哇!連龍皇都湊過來,哇!身材好好啊!
……
我也很想大叫啊!

怪不得當年的小精靈安娜會被迷住呀!梅爾變成的美女有著傲人的外表,他的臉部線條更加柔和,五官也更柔美了起來,而且不管是胸還是腰還是屁股,全部都堪稱是完美曲線,前凸後翹的,細腰連接著渾圓的臀部,再往下一雙長腿更是漂亮得不像話啦!他的一頭長髮也變成了捲曲的波浪發,還有兩縷不是很乖,彎彎地從耳朵邊垂下來,很吸引注意,我忍不住想幫他把這股頭髮整理好,結果就摸到他白淨可愛的耳垂……
……
老師老師!您也變一個吧!茉莉忽然拉著我的手,央求我,好不好嘛,我也想看老師變美女,肯定也很好看的!

……我不行啊,我肯定沒有梅爾這麼漂亮啊!我忍不住看著梅爾,他也在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西佩!

女版的梅爾用優雅的聲音對我說,我也想看啊!你變一下啊!
梅爾變成女性,我們法師的奧術變身只會更改外在形體,所以當然並不會連同聲帶構造都更改,他的聲音其實還是自己的聲音,所以梅爾現在是一個聲音比較低沉的高挑美女,不過大概是外表的關係,我覺得梅爾女版的聲音也格外動聽啊,而且他還很恰到好處地拉長尾音來撒嬌!
……這我怎麼控制得了啊!
既然梅爾也這樣說,那我也就試一試了,不過我有點不太好意思,慢慢地念了咒語,對自己也施加了變形術——這種改變性別的法術是一個有準確效果的定式魔法,並不是幻術,所以我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會變成美人還是變得很一般,因此我自己也是很忐忑的。
光芒散過之後…………
我低下頭,都沒來得及打量一下自己的身材,就看到梅爾一雙修長的手正在抓我的胸部……
……”我不由得挑著眉看梅爾,玩味地看著他,我的學徒們發出明顯的抽氣聲,龍皇更是誇張啊,她居然一左一右去捂兩個女孩的眼睛……唉,真是胡鬧得可以了。

而梅爾的臉刷地一下紅了起來。
“……因為西佩你太可愛,所以……沒有忍住啊……”梅爾明顯非常心虛地對我說。


98
……我陷入沉默……因為, 梅爾,你在這麼說的時候, 可以先把手鬆開嗎?你不覺得自己言行不一嗎!一邊說自己只是沒忍住, 一邊在被質疑之後卻還死不悔改,依舊在用手捏,這種行為真是一點點說服力都沒有!
還有,這有什麼好捏的啊!
我低頭看了一眼, 梅爾抓在手裡的兩團肉……我懷疑, 把路斯恩或者歌利亞拉過來,扒掉衣服量一量, 都比這個大!
哇!纖細平胸小美人!
結果茉莉和安娜在旁邊異口同聲地叫起來。
……於是我只好一人一精全部禁言。
哎哎!屁股也很平的不用捏了吧!我忽略掉梅爾不老實的爪子, 開始看自己。
身高的話, 梅爾本來就比我稍稍高兩釐米,現在他還是比我高那麼一點, 我差不多到他眉毛的樣子, 頭髮……, 我還是直發, 其他地方也還算規規矩矩, 肯定沒有梅爾那麼火辣,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小胸部的瘦弱女性啊!我平時也很注意鍛煉身體啊!我完全不是那種腳放在地面五分鐘就會累得開始大喘氣的病秧子法師啊!可是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
……完了,我會不會看起來像兩條行走的平行線、或者像一根細棍子上掛著法袍在走路啊!
我不由得擔憂起來,因為變成女性外表後很明顯就感覺到——我原本穿著的法師袍都變得空蕩蕩起來了!早知道我應該對法袍也施加變形術的,我是看梅爾變化過後衣服依然還算合適,我才想當然地只變自己的!梅爾雖然變成女性後, 肩膀窄了很多,但是他胸前有兩顆渾圓挺翹的性感胸部啊,所以衣服還是很合適穿……而我……
我感覺風都灌進來,把我的肚皮吹涼了!
我不得不伸手按住肚子和領口,急忙給法袍施加一個縮小的咒語,這才不至於走光。
不過……我有點垂頭喪氣,沮喪地說:要不,我還是變回去吧……”
不要!
……
……
你們居然還異口同聲?哇!茉莉和安娜已經進步這麼大了?我隨手扔的禁言術居然這麼快就可以被解開,我想了想,認真施法,重新丟過去兩個,然後她們兩個開始用口型拼命大叫不要不要!千萬不要變回去!

可是,我摸了摸,我覺得自己身上只有一把骨頭,根本不會好看啊!
哎呀你這就外行了。龍皇忽然從旁邊竄過來,撩我的頭髮,現在演藝圈超流行你這種身材,你看,你是瘦弱了一些,但是又不是瘦過頭脫相的那種營養不良型——那種瘦過度就不健康了,而你這是很勻稱很健康的身材,纖細是因為骨骼小嘛,而且小胸部很惹人憐愛哦!
……
……
哎哎,你晚上再摸嘛,讓我摸一下!龍皇居然伸手去推梅爾的手!

——梅爾把龍皇丟出去了!
——這不好吧,人家好歹是一國皇帝,你就這樣把她丟出去的話……嗯,我看見不遠處的龍後辛西婭陛下轉過來比了一個大拇指,所以就不再擔憂被梅爾丟出去的龍皇了,反正也摔不壞,大家一致忽略她落地後哭唧唧的表演。
梅爾摔完龍皇,就親親熱熱地摟住我的胳膊,詭異地然我感覺到一副好姐妹的氣氛,他開開心心地說:走吧,我們去逛街!
……
剛剛才戰鬥過,梅爾還真是體力好得不得了啊。

唔,確實,我也應該去看看聖龍這邊有什麼有用的魔法材料可以購買,哦對了,說不定還可以買到一隻綿羊!不知道聖龍這邊的寵物店流行什麼寵物,希望不會也是史萊姆、黑寡婦這些根本就是魔法原材料的東西吧。
龍後陛下特別親切,她拆開自家打架的那對母女,還讓茉莉好好尊敬我,並且安排了一位龍騎士送我們去都城玩,還把銀行卡掏了出來,不過我和梅爾當然不會要學徒家長拿錢來給我們的,畢竟她們家的孩子以後是我們的財產,所以再要錢可就說不過去了。
我算了算時間,我那個定身術差不多快要解開了,我擔心走得慢又會被記者纏上,所以急忙就出發了,也沒來得及先和歌利亞他們說一聲,不過歌利亞雖然在休假,但是他真的非常認真可靠,休假的聖殿騎士依然是聖殿騎士,我看見他正在主動協助龍後搜尋遺跡,逮捕犯人,只抽空遠遠地和我們揮手——當然,聖殿也有這維護世界秩序的職責,這是他應盡的義務——聖騎士的本職工作就是保護平民,可絕對不是陪遊客拍照的!
而雷諾還和烏鴉女士在一起說話,我看雷諾的表情非常複雜糾結,眉頭緊鎖臉色還有點白,估計烏鴉女士和他說了些要緊的國家大事吧,所以我也不去和他們打招呼了,況且我並不希望雷諾再次被梅爾變羊駝。
我的女妖們和達瑪拉本來被我安排回去法師塔,結果……死掉的姑娘依然熱愛逛街啊,她們一聽說我和梅爾要去買衣服……尤其是女妖們,她們嘰嘰喳喳,興奮地擁簇著我們,並且開始討論什麼顏色的裙子搭配什麼顏色的發飾才更合適我們……
……
這些女妖們看起來格外開心,怎麼看都不像是怨念深重到死不瞑目需要拖著屍體爬起來,所以這真的讓我有點疑惑,於是我問:達瑪拉,時間過去了這麼久,你們為什麼依然無法安息呢?

達瑪拉沉默了一下,回答我:生前我曾是高地人聚落的將軍,我的族人曾在戰火中四處輾轉,即使我一身武藝,也無法保護他們每一個人,所以,我希望這世上不再有爭端,海連納閣下曾經說過,我的執念怕是直到世界末日都不會實現了,所以當然不能安息了。
……這個啊,我有些遺憾地搖搖頭,確實啊,茉莉和我講過,在社交網路上經常有人說我的願望是世界和平,不過卻並不是真的,這在網路上差不多快要成為表達無奈或者無力的定式句式了……
但是……
在進入聖龍帝國都城,告別了那位好心龍騎士後,我覺得達瑪拉可能對我有所隱瞞。
……
老師,我能申請退貨嗎?
為什麼我一眨眼的功夫,那群女妖就一人抱了一大坨衣服塞給我,可憐巴巴地求我付款?
我很窮,真的很窮的啊!
……連達瑪拉都拎著一條花裙子,臉色羞赧地看著我!!!
你們敢對著死亡之神發誓,發誓說你們並不是因為生前沒穿夠花裙子,所以才不肯安息嗎?
你你你……
達瑪拉,你剛剛軍團指揮官英勇而邪異的形象眨眼之間就被你自己砸光啦!
而且……達瑪拉拎著的居然還是條粉花裙子……水粉水粉的……服裝店的店員也真是心大,我看了一眼正在給女妖們拉拉鍊的女店員……你們沒有人感覺出客人是死的嗎?
什麼?那種青紫色的死人臉,那個店員居然敢說和的那條白裙子很配,襯得膚色好看?我……我要打工商局投訴電話,有人虛假宣傳,為了賣衣服睜眼說瞎話啊!還是說這些店員都是黑暗精靈?
就這麼短短幾分鐘我覺得我的世界觀正在被重新塑造!
一轉頭,梅爾已經趴在我的肩膀上笑得酥胸顫動了!他白花花的胸脯從法師袍裡面擠出來,曾在我的胳膊上,軟軟熱熱的,非常不巧我的手臂就擠在他的兩團胸部之間,那個觸感……
太舒服啦!
我沒什麼氣勢地隨便瞪了他一眼,梅爾笑得抱著我抖啊抖,拿他的大胸甩我。
不要再這樣了梅爾!這個行為非常不雅觀的!你難道要勾引我在光天化日之下摸你的胸口嗎?
不行!我們兩個不可以都這麼不端莊!
西佩,你看那條裙子好不好看,很適合你啊!梅爾忽然指著一條米白色的長裙,他一說話,正在瘋狂挑衣服的女妖們整整齊齊地回頭,然後……
然後……反了反了!
不死生物造反了啊!她們居然把我扔進了更衣室,還塞了那條裙子進來!
……你們不要以為你們是老師留下來的遺產,我就不敢動手收拾你們!
感受到我的精神威壓,這些女妖委屈地撇撇嘴,安靜下來,老老實實站在門口等我。
……真是沒辦法,頭都大啦!
我看了看那條裙子,裙子的款式很典雅,有點像精靈族流行風格,事已至此我有點破罐子破摔,反正都變了女生和梅爾一起胡鬧了,穿裙子又怎麼了,哪個女孩子沒一兩天裙子穿啊,雖然我是假女孩……真是年輕的時候沒有胡鬧過,年紀快過三十歲了,反而要補回來。
我歎了口氣,換上那件裙子,唔……梅爾還真是厲害,他捏一捏我的胸部,就知道我穿什麼尺碼了?這也……
我換好了衣服走出更衣室,店員立刻眼睛發光,不過她們很快被眼睛更亮的安娜和茉莉擠開,然後這兩個孩子用嘴巴發出無聲的尖叫,不過我的記憶已經自動開始播放她們那穿透力極強的高分貝尖叫了。
——幸虧我下了禁言術。
梅爾去哪了?我出來後並沒有看見梅爾,我四下看了看,忽然,一抹火紅闖進視野。
梅爾推開更衣室的門……
啊啊啊!
我捂住嘴巴,把自己的尖叫憋回去,不然我還有什麼立場禁言學徒啊!
但是梅爾……
太好看了啊!!!
梅爾穿著一身火紅長裙,比我這個款式華麗許多,領口綴著珍珠,蕾絲花邊一層一層包裹著肩膀,卻又把形狀優美的鎖骨露出來,胸部開叉很低,甚至都開到肚子上面啦,然後兩團白白軟軟的胸被擠在那裡,好像碰一下都會彈出來!顯得梅爾腰好細,腿好長,屁股也好翹呀!
哇!捏起來手感一定棒棒的……完了完了,我要流出口水了怎麼辦啊!
他向我走來,裙子裡面白花花地露出兩條大長腿,我需要非常克制,才能壓住自己吞口水的聲音啊!
而梅爾居然也是一副捂著嘴巴的樣子,不過他還多捂了捂鼻子,並且悶悶地對我說:西佩你好漂亮,我要流鼻血了!
那更糟糕!
給學徒看見兩個老師一個嘴角流口水,一個鼻孔竄鼻血,那真是一星半點的威嚴都剩不下啊!
所以我瞪了梅爾一眼,他很明白我的意思,耳尖紅紅地轉過去找服務員結帳。
兩位選購的是我們店裡最頂級的設計師剛剛製作的新作呢!所以價格有一些小貴啦,兩件加起來一共是十一萬八千龍幣,不過,如果兩位願意給我們品牌拍攝一套買家秀廣告圖掛在各大門店裡的話……其他召喚生物挑選的那些裙子不管價錢,全部只賣一折給你們!
聽到前半句的時候我還驚得差點跳起來,不過聽到後半句,我思考了一下,似乎很划算啊!只不過,店員說女妖們是召喚生物不太對,她們是召喚死物才對……唔,能夠看出她們是召喚物,從屬於一位法師,也是讓我刮目相看的了,怪不得茉莉剛剛告訴我這是家國際大品牌,店員也很有素質。
龍幣和聯邦幣的換算差不多是一比一的,所以聖龍這邊其實可以直接用聯邦銀行卡劃卡,要知道,十一萬聯邦幣那是我幾年的工資啊!
這家店是女妖們撲進來的,茉莉正在一邊用口型告訴我這家店的設計師是國際時尚大師,值得這個價格,而且已經很便宜啦’——這麼說,女妖們的品味真是挑剔,而且……
坦白說,確實很好看啊,梅爾穿著那身裙子,看得我渾身都熱起來了!
糟糕,我也有點想流鼻血。
梅爾點點頭:嗯,那好啊,這麼算還是我們占了便宜呢,她們選的裙子雖然沒有我們兩個的貴,但是她們數量多啊!
女妖們笑嘻嘻地抱著成山的衣服,一位店員裡面職務看起來最高的女士爽快地笑起來:哈哈,我們是大品牌啦,營利那可不是看一家店的營業額,所以算起來,還是我們好處多呢!以後,兩位如果願意試穿我們的新款並且幫我們拍攝精品買家秀廣告圖的話,二位元選中的款式可以全部免費送噢,簽約做職業模特也可以的呢,設計師就可以為二位專門……”
她說了一些職業模特的好處,不過我和梅爾可沒有這個打算,所以我們接受了拍照片換衣服的這個提議,禮貌地拒絕了做模特,那位店員相當惋惜,不停地請求添加我們的聯絡方式。
……不知道她萬一發現自己看好的兩位有潛力成為女模特的顧客是男法師,會有什麼感想……
總之,我讓茉莉留下了聯絡方式,店員說等設計師和攝影師都準備好,會和我們約時間拍攝。
現在我和梅爾走在街上,梅爾選了空間戒指裡壓箱底的一些精靈族的飾品拿來我們戴上,精靈族很多飾品都纖細精緻,不像黑暗精靈那樣,女性高大豐滿,男性纖細矮小,地表的白皮膚精靈們男女身材差距非常小,精靈女士很多都和我現在差不多身材,可能比我還平,男士也不會有歌利亞那種健美身材,所以他們的裝飾品都很中性化,我和梅爾一戴上,徹徹底底成了兩個女性法師啦。
我的頭髮是女妖們梳的,她們給我梳成了六千年前司月大神官的髮型……不過我一看,還好,和現代神官們的髮型大不一樣,這樣就不用擔心有人誤會我是影月神殿的黑暗神官了。
接下來的話……
我們先去吃午餐吧。梅爾開心極了,他輕快地說,我早聽說聖龍這邊的情侶套餐很有情調,完全不像聯邦那邊,千篇一律都是準備些莫名其妙的植物生殖器官,所以不如我們試試?

我欣然同意,死人們不需要吃飯,所以她們居然還準備繼續逛街,安娜和茉莉路過網吧的時候就挪不動腳步了,於是我破例放她們個假期,讓她們去好好玩一玩。
梅爾牽起我的手,還放在嘴邊又親又舔的,親得我有點難為情,急忙說道:好了,走吧!
梅爾彎著眼睛,笑得真是特別好看,他翹翹的睫毛簡直就像在我心口撓癢癢的貓咪啊,我不自覺地舔舔嘴唇。
……我感覺有點渴了。


99
我和梅爾對視了半天, 然後齊齊地臉紅起來,各自轉過頭, 誰也不說話, 拉著手默默地走。
走著走著梅爾又開始搗亂,柔軟的手指在我的手心戳來戳去,後來我忍不住瞪他兩眼,但好像沒什麼威力的樣子, 梅爾紅著臉笑, 在我看來,這傢伙竟然笑得還有幾分靦腆, 我忍不住又瞪他兩眼, 然後……然後……
……然後旁邊湊過來幾個年輕人, 一路走在我們旁邊,開始秀自己胳膊上的肌肉。
雖然並不是頭那麼大的二頭肌, 但這還是讓我有點驚愕……
好吧……聖龍帝國作為龍與騎士的國度, 民風開放熱情且崇尚力量, 所以這幾個武者打扮的年輕人可能……, 即使我第一次來聖龍帝國, 但我覺得他們盯著梅爾胸的時候口水都掉下來了。
膚淺。
騎士不應該更優雅端莊點嗎?哦, 我們聯邦雖然號稱魔法第一強國,但也不是人人都是法師,絕大部分民眾還是普通人,只是對使用魔法產品沒有芥蒂,我想聖龍應該也差不多, 騎士雖然比別的國家多,但應該多不過在寫字樓上班的白領。龍騎士應該會更少吧,畢竟巨龍的種群數量在那裡限制著,我們都知道,人類的數量是所有種族中的翹楚,而巨龍這種壽命又長力量又強、還很有智慧的物種,生一窩蛋都是值得上新聞聯播播報的喜事。
不過梅爾的優秀可不是體現在外表上的,不管梅爾是男的還是女的,是大胸部還是小胸部,都不會影響他是一位優秀法師的事實,我知道現在不少年輕人盲目追求外在的漂亮,但我特別不贊同這種偏激的行為,我還記得茉莉以前跟我說過呢,這種情況在演藝圈格外嚴重,只要長得好看,就算演技一塌糊塗都能火起來。
這種思想是非常不利於學術進益的,試想一個法師如果不好好練習法術,每天都浪費精力思考如何讓自己的身材更加完美,那樣一來還能做出什麼研究成果?
但是,我轉頭看了看梅爾,忍不住笑起來,我的梅爾就是這樣魅力十足,即使用變形術變成一個假女性,也可以在大街上引起愛慕。
美女,怎麼稱呼啊?
那個領頭的年輕人一開口,讓我覺得就不太舒服了,因為他還對梅爾吹口哨,看起來非常的輕浮。
還沒等梅爾有什麼反應,我就已經下意識地想要呼喚達瑪拉了,不過我的動作也是一頓——
無禮!

忽然一聲喝止從前方傳來,我們都抬頭看過去,發現面前多了一位穿見習騎士服的女孩,見習騎士服很好辨認,全天下的騎士學院都有統一規定,這是騎士職階傳下來的傳統,見習騎士服是白色,並且要點綴紅色肩章和穗花,表示的是騎士信條之中的熱忱和忠勇,除此以外不可以有其他花紋,而且下擺會比正式的騎士短一些,所以很好辨認。
怎麼還是你啊!那些年輕人晃了晃手指頭,走開吧,我們對你沒興趣,要胸也沒有,還只穿褲子,一點女人味也沒有,拎著破劍到處晃悠,快滾啦,不然這回可就不留情面了!
你們對待這兩位女士言語輕佻,還屢次出言挑釁我,來吧,為了我的榮譽,我要向你提出挑戰!那個女孩刷地一下拔出劍,然後用牙把自己左手的手套咬下來,丟在了年輕人堆裡,傲然地問道:你們哪個應戰?

我和梅爾頓時來了興致,也不在乎那幾個年輕人的言語了——這是正式的騎士挑戰!把左手手套摔給對方,這種還不僅僅是騎士挑戰呢,還是騎士挑戰中的死戰,意思就是輸的那一個要麼為榮譽而死,要麼再也不能做騎士,而且被挑戰方是不可以拒絕的,拒絕了之後也不會有人再認可他!
——雖然這個少女只是見習騎士,但她一樣可以提出死戰,我和梅爾從我們法師的角度不太能理解這個孩子這麼衝動的原因,但換成少女的立場想想,作為極度重視榮譽和品德的騎士,如果被人當面羞辱,這麼生氣也不是不能想像。
騎士當街挑戰果然引起了不少注意,但是在我們這麼多人的注視下,那幾名年輕男人互相看了看,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為首的一個有一撇小鬍子的男人一腳踩住了騎士的手套。
——”
哈哈哈,幼稚的小姑娘,回家去玩這種過家家遊戲啦!那人哈哈大笑,還啐了一口口水。

就是啊!他的同伴說,嘴裡的口香糖吹了個泡泡,發出啪地一聲,這他媽都什麼年代啦,一個毛沒長全的丫頭片子拎著玩具劍過來和我們提出,什麼什麼,為榮譽而挑戰?哈哈哈哈哈哈——”
這話讓那位少女騎士氣得臉色漲紅,她猛地揮劍砍來,靈巧的身體高高躍到空中,大喝一聲,劍上浮起一層淡紅色的鬥氣——
——
我和梅爾大驚,少女像小小的灰塵一樣被掀飛出去,整個街道的圍觀人群都發出驚呼,火光甚至墜落到路人身上,火苗點燃周圍商鋪的牌匾和霓虹燈,我們看到那個小鬍子張開手,他的手掌心還有個圓形的金屬製品正在發光。
哈,騎士?童話故事真有趣是吧!那個男人得意洋洋地說著,他身後的人還在叫好。
不再理那個少女,我看到男人們開始向我和梅爾靠過來:喂,兩位美人,這裡很無聊的,哥哥們帶你們去真正有趣的地方啊?
我皺眉問:你們是什麼人,要去哪?
那些男人笑得令我非常生氣,原來世界上真的會有這種讓人忍不住想要打死的人渣嗎?我現在明白以往五星老頭他們欺負我,茉莉為什麼會那麼緊張、怕我殺人了,原來不僅僅是因為她知道我是個危險的黑法師,而是因為,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人渣敗類呀!
跟這幫家貨比,五星老頭可愛得讓我想擁抱他!
奧西特共和國的軍官?梅爾忽然皺著眉頭,指了指那個年輕男人胸口的一枚徽章。
……這個奧什麼玩意的國家,我是知道的——剛剛前不久我們還說起這個地方呢,這是最近幾十年興起的新興國家,他們鄙視一切古老傳統,甚至在國慶大典拒絕過光明聖殿大祭司的出訪,他們就是那個允許公民把自己改裝得花裡胡哨的國家,如果我沒記錯,前段時間雷諾他們還猜這個國家和機械狂熱者有關呢。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在新聞以外的地方看到這個國家的人。
這真是自己撞上門來啊!
呦,美人真有眼光啊。那個男人得意地炫耀胸口的標誌,嘿嘿,走吧,帶你們快活快活!
我在得知他們的國籍之後就開啟了法師之眼,果然,在我的視野中我清晰地看到這個男人身體裡的金屬製品,一些我不認得的零件,他的手上似乎是內置了某種高危險性的能量發射裝置?還有一些流淌著能量的管線,不是血管,比血管溫度高很多。
我眯起眼睛,回頭看了看那邊被好心路人保護起來的少女,少女一身都是血,劍也斷掉了,目前生死不明。
可是,你不是瞧不起法師嗎?梅爾笑眯眯地說。
哎?那個男人一愣,他們哈哈大笑起來,哇,這兩個大美妞居然是法師?哈哈哈那種變戲法的……”
變戲法?
他說法師是變戲法?
機械狂熱者眼裡我們法師是變戲法的?
哈!
很好!
我的眼中亮起銀色的光輝,我沒有控制自己的怒火,我縱容自己進入專注狀態,然後我揚起手,模仿了那個男人剛才囂張的伸手姿勢,我的掌心可沒有什麼裝置,但炎爆直接糊在了那個男人的臉色,炸了他滿臉花。
我勾了勾嘴角,怪不得以前茉莉會緊張,原來毆打人渣這麼愉快!
所以我乾脆沒有使出高階魔法,雖然用專注狀態揍人比較浪費,但是……真的很順手很舒爽啊!我抬手召喚出水龍,龐大的水元素在我頭上彙聚成一位巨龍的模樣,並且水龍還把其他地方的火順手滅掉,然後劈頭蓋臉澆了那些人一身。
不識趣的東西!那些男人怒駡。
然後紛紛掏出自己的重型武器。
等的就是這個!
他們的炮彈在我的視線中簡直就是超慢動作,在炮彈到達槍炮膛口的那一瞬間,我甩出一點點小火苗,在摩擦得白熱的管道上輕輕點了點。
呯呯轟轟……
緊接著這些人抱著手或頭,發出各種各樣的哇哇慘叫。
並且踉蹌著試圖逃跑。
真是溜得快啊,眼看打不過,就要轉身跑?欺軟怕硬也得有個度吧?如果你們堂堂正正站在我面前和我一戰,我或許還能對你們提高一下好感度呢。
我懶懶地揮了揮手,一道地獄火牆出現在那些男人逃離的方向,跑得最快的那個,似乎根本沒反應過來地獄火是什麼東西,一頭撞了上去,冰冷的黑火瞬間燃燒起來,他在火焰中發出一聲令我身心愉悅的高分貝尖叫——噢,原來高分貝尖叫也有讓我心情變好的時候啊!
他的同伴們這才開始後退,那個著火的男人四處亂抓,我不得不出手用空氣盾把他壓住,防止他撲到那位路人身上去嚇到人。然後我又召喚出幾個骷髏,讓它們組成骷髏牆,不要讓這些人跑到圍觀路人裡去。
看見骷髏之後,那個剛才囂張的小鬍子嗷地一聲坐在地上,我隨手甩了兩個火球過去,砸到他臉上,他很識趣地閉嘴了。
片刻後地獄火焰熄滅,地面上留下一具乾癟青白的屍體,被地獄火焰灼燒就是這樣的,沒有溫度的魔火主要燃燒靈魂,而從外觀看,屍體會像是死了很久並且一副在冷庫凍脫水了的樣子。
唉,有點衝動了,我忽然憂愁地想到,我們只是出來放個松……
沒關係西佩。梅爾忽然把手放在我的腰上,笑了笑,指著那些跌到在地上的傢伙,奧西特共和國拒絕和聖龍帝國建立外交關係,所以他們肯定沒有進入聖龍的簽證,非法入侵還當街行兇,殺掉就殺掉,不會出問題的。

哦,這就好,雖然我的學徒是帝國公主,但我也不想搞特殊化的,所以梅爾這麼說,那我這邊就不是違法行為了,我就能放心了,可以繼續把他們……
咦?
……是狂怒之焰和邪影操控者兩位閣下!
你們仔細看臉,看臉能認出來的!
真的哎,和直播裡的一樣呢!
可是……他們不是男法師嗎?

啪,一聲拍頭的聲音,接著另一個人以自以為很低的聲音神神秘秘地說:你沒看見那些強盜不是普通人嗎,噓,兩位大法師肯定是在執行秘密任務!才會喬裝打扮成女孩……”
哇!大法師不愧是大法師,女裝好好看,好想娶回家哦!
男神!嫁我,嫁我啦!
啊,這該叫男神還是女神呀!兩位閣下要不要腿部掛件!會做飯暖床洗衣服,還上過大學的那種!
……

我的後背瞬間立起一層寒毛,糟糕!居然被認出來!
恰好此時,我的手機也響了起來,我看了一眼,發現是烏鴉女士,於是我努力忽略週邊群眾嘰嘰喳喳的興奮議論,把它接起來,烏鴉女士春風滿面,似乎喜氣洋洋,她對我說:哎,網上即時熱點都在刷啊,黑法師釣魚執法,喬裝美女當街暴打色狼,圍觀群眾拍手叫好’……不過我看見了有人用手機拍的視頻,那些人是不是來自西邊那個機器國?
……是的,烏鴉女士這個稱呼用得好,確實是機器國的軍人。
別殺,額,別殺光。烏鴉女士說,機器國的傢伙估計能審出點什麼有用的東西,現在正愁調查沒有新進展呢,你把他們抓到聖龍帝國那邊,聯邦這和帝國溝通過了,直接送帝國審問去。
哦!順手殺人居然還殺到正地方啦!
我點點頭,隨即和梅爾一起,把嚇傻的歹徒捆起來,呼喚我的不死生物們過來擔任押送員。


100
然後都城守備軍也來了, 聖龍帝國的龍都巡邏兵全部都是龍騎士, 他們從高空落地,然後抱起那個少女, 隨後那位領隊搖了搖頭,滿臉遺憾。
我急忙擠了過去, 摸了摸那個少女的脖子,她還活著, 並且應該沒有性命危險。
她的腰椎斷掉了,並且有三節椎骨粉碎,大約沒辦法再做個騎士了。那名領隊的龍騎士歎了口氣, “即使能夠請祭司來治療, 或者用最好的治療儀器, 但修復後的脊椎骨也沒有辦法再像從前那樣靈活柔韌,也很可能會承受不了騎士體內的鬥氣而自行再次斷掉。
少女似乎已經醒來, 她微微睜開了眼睛, 眼睛還腫著, 所以只能睜開一個縫隙。
我忽然覺得很難過。
我應該早一些出手, 而不是傻乎乎站在那裡等著看什麼騎士死鬥,也不該為了什麼陰謀而手下留情, 我又不是政治家,也不是治安官, 更不是刑偵員警,我就只是個黑法師,我明明不該管那些我搞不懂的算計的, 如果我在察覺到這些人意圖動手的時候直接把他們全都殺掉,這個見習騎士根本一點傷都不會有的。
現在我難過極了,我記得這個少女拔劍時的眼神,那麼亮,那麼勇敢。
對不起。我摸了摸少女的額頭,摸到一手因為疼痛而滲出的汗珠。
“……不。少女虛弱地回答,並不需要道歉,閣下。
看來她已經知道了我是誰,但這樣我就更難過了:對不起,真的,我……”
我其實並不需要她的救援,她為了一個根本不需要救的傢伙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如果您真的是需要我救的人呢?少女回答,我會站出來是因為我是騎士,和您是否強大無關。再說,並沒有人說過,騎士可以在受害人比較強壯的時候放棄匡扶正義啊!
我忍不住被她逗樂了,聽聽看,會說出這種充滿老派騎士腔調的中二句子,這小丫頭再過兩年,還不得變成路斯恩那種一板一眼超級老古董的騎士啊!
她隨後被龍騎士們抱到龍背上準備帶走,我還看見她對我揮了揮手,握了握拳,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現在的孩子都這麼積極向上了嗎?所以說,之前那些痛斥現代科技帶來的手機和電子遊戲等會毀掉青年人三觀的專家,根本都是磚家才對!
於是,我的心情又變得更好了起來——我已經決定了,等到雷諾他們調查好機械狂熱者的老巢,我和梅爾就帶著我們的不死軍團與影子大軍,去踏平他們!我們要好好教育教育他們,黑法師是多麼危險,絕對不能惹!
我忽然想起來,我老師留下的筆記裡,曾經寫過許多亡靈類別的法術都能用於治療疑難雜症,比如他的一位學生——現在看也就是我的師兄,曾經把一個血液裡受到詛咒的騎士全身抽幹,然後扔兩個不死咒語,等到那個騎士被折磨到重新生出新血液,他的詛咒就被治好了。
……這樣的話,我是不是也可以研究一下,怎麼治療斷掉的脊椎?
這是新的課題啊!記下來記下來,回家要放在日程表裡!
像粘合我的第二個老師那樣用膠水肯定不行,那……唔,回去之後要和梅爾好好研究!
哎呀!
糟了,我可忘了我們現在還在大街上!梅爾一把抱住我的腰,瞬間移動到一座大樓的高處,緊接著他再次念咒,呼地一下我們傳送到了龍皇皇宮,梅爾顯然是來過這裡,而且我們還給小精靈蕊朵施加過定位咒語,我們直接進到她的房間,一把抱起正在睡覺的小精靈,然後下一秒,我們發動傳送,直接回到我們遠在千裡外的法師塔。
呼,徹底安全啦。
這時我胸口傳來一陣癢癢的觸感,我低下頭,有點懵——蕊朵正趴在我胸口,小手在我胸上捏了捏,一臉迷茫地張開眼睛,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
梅爾,這小傢伙不是你的私生子吧?你看她在幹什麼!
這是不是跟你遺傳的?
我看著反復抓我胸口的蕊朵,思考了好半天,也沒捨得把她糊在牆上,她和那兩個調皮搗蛋的學徒不一樣,這個小精靈才這麼點點大,當然不能隨便糊牆。我果斷變回原本的樣子,用魔法給自己穿好得體的法袍——變女孩這種事,以後就當做黑歷史埋起來吧!
久違的管家先生從牆壁伸出腦袋,一眼看到我懷裡的精靈,開始手舞足蹈。
……
不!不是那樣的!
管家先生聽我說啊!
我和梅爾呆愣愣地看著管家先生手舞足蹈地飄走,一邊飄還一邊抽出一大堆銀色的霧氣絲帶,在空中寫字——
我們的梅爾終於和他的西佩生出孩子啦!魔法界的進步!我終於有孫子啦!

不,魔法界真的還沒有發明出男性和男性生孩子的咒語!
還有……
梅爾驚呼一聲:孫子是怎麼回事啊?管家先生……你在說什麼?
前方的幽靈忽然一頓,嗖地一下收回全部的觸手,然後心虛地僵硬住,並且還飛快地打散面前那行字。
但是我們兩個都是法師,我們才不會錯過那麼明顯的一行銀白色大字。
到底是什麼情況?梅爾表情詭異,你你你,你和我是有什麼關係嗎?
我們對視一眼,一起對幽靈管家出手,把他拎回到眼前來,然後倒掛在天花板上,那兩隻小林精看見管家先生又倒掛在天花板上,竟然條件反射地飛過去掛在他的觸手上,完美地偽裝成吊燈。
然後我和梅爾一人一個禁言術,制止了小林精唱歌的行為。
管家先生。梅爾抱著肩膀,臉色陰沉,您是覺得我沒有對付幽靈的辦法嗎?
我想了想,我的師兄可是連魔鬼都折磨過,於是我召喚出那只魔鬼,捏在手裡,當做教學案例:您看,我的師門連魔鬼又有辦法收拾,您只是一位幽靈,就不要冒險嘗試我們的新法術了吧?
我手裡的魔鬼和管家先生一起抖了一下,然後非常有默契地開始裝死。
梅爾挑著眉,我感覺他的心情不是特別的好——梅爾和我說過,他也是孤兒,從小在老師的塔里長大,從未有過父母,也從未見過父母,雖然我知道梅爾並不想搞什麼認親,但是我們這些孤兒出身的,總是難免會想過,為什麼我會被親生父母遺棄呢?
所以管家先生那句有孫子真是太容易讓人想多了。
你們回來了。
忽然間,另一個聲音從頭上傳來,我和梅爾抬起頭,這座塔不知何時又出現了梅爾的老師留下的記憶,記憶迴響中的亞彌爾法師依舊身穿白袍,長髮垂落在胸口,笑容溫和恬淡,看到老師的幻影,梅爾的心情就重新變得好起來了。
他像往常一樣自說自話地回答說:是啊,我們還帶回一隻精靈呢!
他這麼說著,我舉起蕊朵,蕊朵大概還不太會分辨活人和幻影,她對亞彌爾老師張開小手,做出一個求抱抱的動作。
亞彌爾老師的幻影對我們點頭微笑:她很可愛。
是啊,我也覺……
???
我和梅爾立刻瞬間移動到了二樓,一左一右站在亞彌爾老師面前,我們同時伸出手去,但我們的手同時穿過空氣,碰在了一起。
——剛剛,難道不是亞彌爾老師在回答?記憶迴響什麼時候會回答問題了?
亞彌爾老師的幻影在我們驚愕的注視中露出一個非常狡黠的笑容,他說:你們會歡迎家裡有一個塔靈嗎?放心,我不會偷看你們的房間的……以前也絕對沒有偷看過。
……
……
您還不如不補充那後半句!!!

我和梅爾都說不出話來,尤其是梅爾,他驚愕地睜大眼睛,我隱約看到有水光彌漫在他的藍色眼睛裡,緩緩地凝聚起來,然後亞彌爾老師下意識地伸出手來,但他的手指穿過了梅爾的臉頰。
我輕輕抬起手,替他擦掉了梅爾眼角的淚水。
對不起。亞彌爾說,對不起……”
……老師,您的意識,是存在的?梅爾伸出手,虛握住亞彌爾老師垂落的長髮,他的聲音裡帶著期待,而亞彌爾老師並沒有讓他失望。

我一直留在這座塔里,但我剛剛才恢復完整的意識。亞彌爾老師說,對不起,我的生命有限,我的學識也有限,我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那麼多年……”
但是,梅爾在那一瞬間簡直驚喜得說不出話來,我順著和他連接在一起的、共同流轉在魔法塔內的精神力,直白地感受到梅爾溢於言表的巨大喜悅,他一直曾經遺憾和老師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現在看來,真是重新得到了彌補的機會啊!
請問,您是怎麼做到的?我也非常驚喜,我極少看到這種情況,應該是說史無前例!古代是會有一些法師死後變成怨靈一類,多半是生前有怨念但又不會亡靈法術,沒法變成巫妖,但我真的第一次看到這麼溫和平靜的大法師,把自己變成了……塔靈?
這是怎麼做到的啊!這絕對絕對是魔法的一大進步啊!
一般來說,有些古代法師喜歡抓一些幽靈固定在塔里,當做管家,我們法師管這種東西叫做塔靈,這些幽靈會和魔法塔結合在一起,然後由魔法塔來供給能量維持穩定存在,但我真的第一次見過自己把自己變成塔靈的大法師啊!
亞彌爾老師居然又露出那種狡黠的笑容,他晃了晃手指,說出那句流傳甚久的經典名言:一個法師永遠有後招,你們可以嘗試自己解謎。
哇,那這個後招真是太棒了啊!我點點頭,亞彌爾老師沖我眨眼,我忍不住有點臉紅——我雖然有過三位老師,但卻是沒有哪一位像這樣,就像一位父親一樣寵溺地看著我們,所以我趕緊捂住臉,完全不敢再看亞彌爾老師了。
哎,你把他放下來吧!亞彌爾老師忽然指了指可憐的管家先生,那個傢伙是我的伴侶,算是你們的師娘吧。
聽到這話,還沒等我們驚訝,管家先生忽然又開始狂亂飄舞,他的觸手在空中飛快地寫字:誰是師娘啊!!!那是什麼鬼!咒語可以亂念,話不能亂說!我是男的!
……”亞彌爾老師意味深長,並且攤手,看不出來。

哈哈哈哈……
我和梅爾忍不住大笑,確實是看不出來啊!整個像一個飄起來的床單一樣的管家先生,哪裡看得出生前是男是女啊!就算現在改口叫他管家女士,也根本毫無違和啊!
所以梅爾忍著笑到疼的肚子,把他放下來,管家先生立刻就飛到了高處,拎出他的一大群掃把,開始瘋狂掃地,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覺得幽靈的白被單都變成了粉被單。
亞彌爾老師忽然歎了口氣,他說:梅爾,你沒有父母了,如果你想追究,那麼我們就算你的父母了。
啊?
今天的消息怎麼一個比一個大啊!
你知道為什麼至今為止,只有神能夠賦予生命,而世界上不管多麼強大的法師,都不能通過魔法來賦予生命嗎?亞彌爾老師忽然問。
梅爾回答:因為生命守恆。
是啊——這是人和神永遠的界限,我們人間的法師再強大,也沒有辦法突破這個屏障,去創造其他的生命,即使我們能夠製造血肉魔像,做出一些類似于人造惡魔一樣的玩意,但那些都需要祭品,也就是被犧牲的生命。
這是魔法原理當中的等價交換法則。
對,所以除了自然孕育,魔法是不能製造新生命的。亞彌爾彎起眼睛,笑了笑,那年有一個抱著孩子的母親上門,向我求助,希望能夠救她一出生就感染瘟疫的孩子,但是很遺憾的是,那位母親把孩子交給我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
梅爾的眼神動了動,似乎猜到了什麼。
那時候,我的伴侶諾瓦看了看這個才剛出生就已經死掉的孩子,發現這個孩子的靈魂還留在屍體中,看著他的母親,充滿了對生命的渴望,那一年諾瓦也有三百歲啦,他就說,反正我活了很久,也沒幾年可以活了,與其老得掉渣死得抽巴巴,那我就和這個孩子換好了,這樣多划算,等以後這個孩子變成傳奇大法師,我這幾年換出去的命就變成了幾百年,我真是太會做生意了!
梅爾抬頭,看了看高空中粉粉的管家先生,輕輕抽了一口氣。
亞彌爾老師說:於是我施展了禁術,交換了你們的生命,我讓死掉的孩子復活,但我對那位母親提出了要求,我要求她把你送給我們,那位母親看見死掉的孩子復活,非常高興就同意了,然後她心滿意足地留下你,離開了,我聽說後來她去念了醫學院,研究了很多新型疫苗。
可是……”梅爾一愣,我記得您說過您的伴侶和您差不多大,如果三百歲的時候他就……”
哦,你今年已經三百一十八歲了。亞彌爾老師快速說道,重新復活後的靈魂和身體產生輕微的不同步,於是我就把你凍起來,凍了三百年才解開,你才算正式復活開始長大,然而從存在過的年月算,你確實三百多了,所以恭喜你吃了嫩草。

梅爾:“……”
……
哈哈哈哈哈哈……
我簡直笑得快要穿不上來氣了,我看了看還穿著一身女裝的梅爾……
梅爾已經尷尬得鼻子都變紅了,他瞪著我,影子在一邊跺腳,而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其實也沒什麼好笑的,但是我只要想到……
哇,梅爾,你是三百歲的老頭子!居然吃我這個不到三十歲小鮮肉的豆腐!你真是太可惡啦!
哈哈哈……哎!梅爾你別跑啊!我不笑了還不行嗎哈哈哈!你三百歲的人啦,不要和我這個才三十的計較呀!


101
亞彌爾老師看著逃跑的一人一幽靈, 和我一起笑了起來, 還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而和他站在一起的我,忽然之間有一種想要流眼淚的感覺, 為了掩飾這種不太得體的衝動,我只得繼續笑著, 不過梅爾耳朵紅紅倉皇逃跑的樣子也真是很好笑啊。
我還在哈哈大笑,而忽然間一雙手從我背後纏住我的脖子, 從氣息來看當然是梅爾,他跑掉後不知道想起什麼,忽然又瞬移回來, 掐著我的腰和脖子, 我眼前一花, 景色瞬間就變成了我們在塔頂的臥房。
……
等等梅爾!
哎哎!梅爾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一把抓起我, 然後丟沙袋一樣摔到床上去, 把我都摔懵了, 不過好在, 這種行為及時打斷了我眼眶的酸澀,我眨眨眼睛, 看著一臉通紅的梅爾惡狠狠地盯著我,好像……好像我是什麼珍貴魔法材料, 他準備要把我大卸八塊!
我看著梅爾跨坐到我身上來,有點跟不上思路,梅爾咬著一口銀牙, 眼睛下面一片緋紅,並且動作很粗暴地拉扯我的衣服。
不是吧,他想……
不不……梅爾……
等等!現在是大白天!而且老師們還在塔里!我驚愕地瞪大眼睛,看著梅爾低下頭,趴在我身上,雙手扯開了我的法師袍領口——
……別鬧!我驚呼,然後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正在大口喘氣。我急忙抽出手來,試圖拉扯我的衣服,但是梅爾本來力氣就比我大一些,而我心疼我的法袍。

梅爾!我開始求饒了,別鬧……別鬧!你都不想和亞彌爾老師多說說……啊!
我感覺有人在我腦子裡引爆了一個炎爆術!
我向後倒下去,梅爾……早知道我該問問亞彌爾老師,梅爾是不是有黑暗精靈血統啊!不然他怎麼對這種事情如此如魚得水!上次我就想到這個問題了——我們之間,明明我才是更有經驗的那一個呀,可是每次都是我被梅爾撩撥得喘不過氣來,而他還很得心應手、精力旺盛的樣子!
這很不魔法!
我忍著那股從脊椎爬上來的酸麻,一翻身和梅爾換了個位置,結果一低頭,我又忍不住笑起來——因為梅爾還沒有解除變形呢,但是這種虛假的變形並不能改變身體的本質啊,為了假扮女孩,我們用變形術改變了身體形狀,但是有個問題——
梅爾並沒有把下方自己的男性生理特徵用魔法藏起來,在穿裙子逛街的時候當然不會有人看得到問題,可是現在我們正亂糟糟滾在床單裡,所以現在我看到的……
哈哈哈哈……”

糟了糟了,我又笑起來啦!可是大胸美女的紅裙子裡鼓起一個小帳篷,這場面真的很好笑的啊!所以我並不是故意笑話梅爾…………完蛋了,我急急忙忙伸手捂住嘴巴,可惜我彎起來的眼角出賣了我,梅爾整個耳朵都紅透了。
果然梅爾好像更氣了,他哼了一聲,隔著法師袍,放在我身上的手開始不老實起來。
……”我低下頭,抽了口氣,好了好了……我再也不敢亂笑梅爾了,他的臉皮那麼薄,只要我一笑,就要紅透,然後偏偏又會做很多明明是厚臉皮才會做出來的事情!
——看看現在!
梅爾不倫不類地躺在我下方,手鉗制了我的要害,然後把他自己的要害往我大腿上戳…………梅爾,你胸口還有兩團白肉在我臉上拍呢,你這樣我好迷茫啊,所以我是在睡美女還是在睡美男呀?
他脫掉自己身上的裙子,然後鉗制我的手指用力握緊,這下我只好趴在他身上了,唔……你這兩團肉根本糊得我不能呼吸了啊!我努力喘了口氣,結果被一團雪白的肉壓住了臉。
梅爾,你絕對是故意的!
……
……香香軟軟的梅爾……真沒想到有一天我會這樣描述他……
……
可是不管是香香軟軟的梅爾,還是正常狀態下胸肌線條流暢優雅的梅爾,我都好喜歡啊……唉,真的是半點辦法都沒有啊。

總之……只要是梅爾!
在我已經放棄抵抗,想要伸手和他擁抱的時候,忽然我臉上貼著的軟肉消失不見了,梅爾變回了正常的身材,我伸手想摸摸好久不見的胸肌,結果被他抓住手腕,然後他對我說:西佩,現在到你了!
嗯?
他掐了一個法術丟到我身上,我迷惑地看了看他,然後有點暈乎乎地發現他把我變成了……唉,現在輪到梅爾笑我了吧,他把我變成了不倫不類的假女孩!
……這個時候你還要玩啊?
然後他從我的空間戒指——他當然可以用我的空間戒指,我的任何東西都不可能排斥梅爾的精神力,他摸出那條白裙子,二話不說套在我身上。
梅爾……”我有幾分無奈地看著他。
好吧……穿裙子就穿裙子……反正我自己又看不到,梅爾一時興起喜歡抱著一個胸部長著肉的男朋友睡覺,那我也沒什麼辦法啊,雖然我並不特別想變成胸部長肉的男朋友,因為那會讓我從頭紅到腳。
……即使我的胸部很小,梅爾的手抓上去,很輕鬆就抓住了。
不過我也不能在這種時候和梅爾理論啊,所以我也就沒有阻攔梅爾抓我胸部的舉動,他的手指一直在我胸口流連忘返,又掐又揉地逗我,我很想瞪他兩眼,不過好像沒什麼多餘力氣。
我只好低下頭去用親吻來反擊,我主動勾著梅爾的舌頭伸進我嘴巴裡,吮吸和舔咬我也學得有模有樣,最起碼我這麼做之後,梅爾就沒工夫故意逗我了,他的手失去了規律,開始亂摸…………摸那裡了!
……那裡很舒服的你接著摸摸……
……梅爾真可愛啊!他被我親紅了眼角呢!他抬起下頜,做出了一個溫順承接的姿勢,好讓我能更深入地親吻他,我感覺我們嘴巴裡吞不下去的液體都滑落到他胸前去了,不過我現在沒有功夫……也沒什麼辦法施展一個乾燥咒語……
我怕我施展的乾燥咒語會一不小心變成什麼奇怪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
和梅爾在一起的時候,黑法師西普林斯可以非常冷靜平和,也可以完全沒有理智,這取決於當時的梅爾處於什麼狀態……
……
……不過我想著,即使是身為危險黑法師,在自己家的床上失去理智應該也沒關係的!

梅爾抬起手勾著我的脖子,他的手掌溫暖極了,讓我……讓我無比的心安,黑法師西普林斯從身到心全部得以放鬆下來,不再時時刻刻緊繃著意識,連我精神世界裡被奴役的亡靈似乎都舒服得跳起舞來了……
然後……
然後我抱著梅爾,慢慢地抵達那溫暖的聖殿……
……
……
和上次一樣熱熱的,特別舒服!

——完蛋了!我忘紀念上次梅爾教我的持久咒語啦!
糟了糟了……哎呀……咒語是什麼啊…………想不起來了……
好喜歡梅爾……
然後……
然後我又滾到大床另一邊去縮成一團不敢抬頭了。
太丟人,太丟人了!!!有一次就夠了,為什麼第二次還是這樣啊!一位法師怎麼能接連兩次犯下同一個錯誤啊!
梅爾你別過來!我沒臉見你!
哈哈哈哈哈……”梅爾在我背後得意地大笑,三分鐘哦西佩,有進步!
可惡!
我忍不住抬頭狠狠地瞪回去,結果發現梅爾正在得意地向我炫耀他手指上沾的某樣東西……我禁不住緊緊地捂住了臉,結果梅爾就湊過來,親吻我的手背。
西佩,下次有可能是四分鐘哦,加油!
加哪門子的油啊!我已經要在心裡咆哮了!
我的臉都已經可以煎雞蛋了,這種事情……這種事情怎麼好意思說啊,我要說梅爾的身體太舒服了所以我已經盡力堅持了嗎?
現在我也開始生氣啦!
所以我從縮成一團的姿勢重新撲回去,直接對自己的身體用了一個水潤術,然後在梅爾驚呆的目光裡,我撩起裙子,抬起腿,保持著在上面的位置,直接就坐了下去。
……”我們兩個人同時驚呼了一聲,然後又一起捂住了嘴巴。
……不要高聲尖叫,太不得體。
好滿足啊……雖然脹脹的,但是好舒服……
我晃了晃,感覺梅爾似乎也想動,不過我笑了一下,一個束縛咒語丟過去,梅爾就目瞪口呆地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了!
……
笑我是吧……
……

然後……
然後我們一直到管家先生……現在是叫諾瓦老師,他敲了第三次門,我們才懶洋洋地從床上爬起來。
當然我們現在早都變回男人了,其實在胡天胡地地玩到一半的時候梅爾的法術就已經失效了,所以後半程一直都是我一個男性法師非常不雅地穿著一身裙子在胡鬧。不過後半程我也沒什麼意識,整個腦子裡好像塞滿粉紅色棉花糖,連梅爾什麼時候結束的我都不太清楚。
唔,下次我要禁止他使用持久咒語!我的腿和腰都快要抽筋了。
……我吐了口氣,還是不太想動啊……感覺肚子裡面還是漲漲的,根本不需要吃飯。
梅爾翻了個身,把我拉起來:西佩,我幫你洗澡,你可以接著睡一會。
然後我們又在浴室磨磨蹭蹭了一會兒,我忽然想起來,我還把茉莉他們仍在聖龍帝國呢,不過我正好可以試試新的咒語,我在意識裡引動達瑪拉的契約烙印,在無限綿延的精神力那一頭,我感受到達瑪拉的回應。
我命令她帶上兩個學徒,巫妖很快給了我肯定回答。
然後我念誦召喚不死生物的咒語……但是我面前並沒有出現該有的空間裂隙!這是怎麼回事?因為……因為距離過遠了?
我拍拍額頭,然後摸出老師的筆記,開始翻看——噢,原來是因為達瑪拉是有意識的大巫妖,她跨越空間來到主人身邊時並不像我第二個老師乾癟癟的屍體那麼簡單,她需要更多的力量來撕開更大的空間裂口,所以召喚達瑪拉……需要進入專注狀態!並且消耗掉的精神力恐怕抵得上兩個禁咒!我打了個哆嗦——原來,我和我的老師之間還有那麼大的差距!
也怪不得無光歲月之後都沒有什麼黑法師能夠製作有意識的不死生物了。
西佩?梅爾疑惑地探過頭,他正在為我擦頭髮,我給他看了看筆記上的內容,梅爾也驚呼:哇,我們還有那麼多東西要學!
是啊!
達瑪拉說,我的老師甚至能全天保持專注狀態,甚至包括……做那種事的時候!魔法已經是他的本能,和呼吸一樣,不管什麼時候人都不會忘記如何呼吸,所以我的老師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會忘記他的魔法。果然,這麼一看,我距離先賢還有不小的距離呢,不過……
這樣才更有前進的動力啊!
我進入專注狀態,召喚了達瑪拉和女妖團,我明顯感受到塔內的空間被撕裂,一股陰冷而令我心安的死亡氣息出現在樓下——那是我的巫妖。
我和梅爾穿戴整齊,因為——
今天是我的第一次全家聚會啊。
亞彌爾老師和諾瓦老師已經等在了餐廳,雖然他們都不需要吃東西,但是家庭聚會又不僅僅是為了吃東西,這麼說起來,我的巫妖和女妖們也不需要吃東西呢。
我一出現,就聽見茉莉興奮地大叫:哇!老師您真酷!您現在都學會讓巫妖買東西不付錢抱起來就跑啦!
什麼!?
我大驚失色,看到她們手裡拎著滿滿當當的購物袋——
哎呀!老師別激動!茉莉急忙大吼,我開玩笑啦,我有讓母皇的經紀人幫忙付款,而且我沒有亂花錢哦,我用的是母皇的片酬!
……
用龍皇陛下的片酬買東西就不叫亂花錢了?

茉莉吐了吐舌頭,諾瓦老師迅速卷走她們手裡的東西,像一陣龍捲風一樣把東西送到該送到的房間去,然後又一陣白光一樣閃回來,興奮地飄在桌子上方,從幽靈白床單下面抽出兩根飄帶,正在模擬興奮搓手這個動作。
安娜在這座塔里長大,她雖然沒見過亞彌爾老師的本尊,但還是見過他留下的記憶迴響,如今梅爾給她們解釋了記憶迴響變成了塔靈這件事,我環顧著坐在桌子邊的人和幽靈還有死人達瑪拉,那種讓我眼眶酸澀的感覺再一次彌漫了起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食物的香味讓我心曠神怡,而塔里的空氣更是讓我沉迷。
——黑法師西普林斯現在有了一個家,不是那個陰森冰冷的地堡,也不是研究院配發的單身公寓,是一座了不起的法師塔,塔里有老師、有伴侶也有學徒,還有……
咦?

所有人驚訝地看著一直站在旁邊的女妖們,她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上了一樣的長禮服裙裝,然後排好隊,其中一名拿著指揮棒的女妖對我說:西佩主人,我們當年可是整個北方王國最出名的合唱團呢,連精靈歌者都稱讚過我們的表演哦!
……
我不由得瞪茉莉——你看看,死亡女妖那麼可怕的嗓音,居然能被訓練成合唱團,而你一個好好的女孩,為什麼每天尖叫得比女妖還可怕?


102 烏鴉與羊駝(劃掉)雷諾一
我的名字是松霧安吉拉, 我們德魯伊都把姓氏放在前面, 這樣每次自報家門的時候,門後那位淳樸的主婦就知道我們是能給她家母牛催奶的那幫人了。
給母牛催奶……
媽的, 我為毛要學這玩意?
我一邊擠奶一邊想著,然後我被暴躁的母牛一腳踢在臉上, 踹了我一臉的泥。
然後……
然後那天晚上的牛肉湯特別好吃。
我的本來名字叫安吉拉羅德,我的父母, 據我老師說,都是奧斯蘭特聯邦因公犧牲的魔導兵團戰士,在我沒滿月的時候, 就和這片大陸上如跗骨之蛆一般頑固的傳統宿敵——湮滅教派的教徒作戰, 為了保衛邊境而犧牲了。
但後來聽老師說我媽活著的時候, 他們管她叫雷霆女武神,是一位魔武雙修的機甲戰士, 即使不駕駛機甲, 她也能用一把劍拍飛一台浮空戰機。當然了, 我作為被德魯伊南方教派收養的孤兒, 是沒見過我這位傳說裡的親媽的,不過我老師覺得, 我可能繼承了她某些不太好的地方——
比如我一把拍飛那只兩層樓高的三眼巨蛛時,我的老師正變成一隻樹袋熊, 掛在樹上,嚇得目瞪口呆。
然後他沉默地爬到地面,開始語重心長地教育我:安吉拉, 你要知道,我們身為自然守護者,不能行事如此暴力,我們要親近自然、愛護自然,大自然中的每一種生命都是如此寶貴……”
……
那剛才被三眼蜘蛛的大毛腿嚇得發出高聲尖叫的人是誰?是一個受驚的沒牙老奶奶嗎?

他媽的,還讓我去擠牛奶?擠你大爺的牛奶啊!你們不能學學現代加工廠,用機器擠奶嗎?用手擠奶這麼落伍也就算了,還他媽不給我買智能手機!
安吉拉,注意你的言辭!你是一位德魯伊學徒,是終將秉承自然意志前行的生命之子,是……”
我呆了呆,然後敬意十足地對老師說:對不起,操您的母親呢。
……
我的老師把自己變成一頭鹿,狂奔著沖向樹林,撞斷了自己的角。

……
久而久之,我終於不需要忍受這幫神經病的嘮叨了。
——因為我變成了一個德魯伊悼亡人。
媽的。
我拍飛一頭在牧場偷吃小羊羔的狼,踹死打家劫舍的半獸人,把枯萎薩滿的圖騰釘在他們老大的腦門兒上,然後把巨怪的天靈蓋敲碎,裡面的腦漿飛了滿天。
真爽。
我的老師看我不會往毀滅者的方向發展,就放心地把我丟出去自生自滅了,因為如果我還待在教派裡,我總會忍不住揍他養的那只哈士奇……實在是因為那只哈士奇太蠢了,它總撓我的抱枕!而且,我老師說,他不想再撞斷鹿角了,很疼。
我懷疑我是被那群德魯伊老頭子逼成悼亡人的!
不過,再也不用擠牛奶的感覺真舒服!
我拿著烈士遺屬的證明和德魯伊教派的介紹信,到聯邦魔導兵團成功就職,並且生活得非常滋潤,幾次任務後我得到了魔導兵團元帥的欣賞,我還和兵團裡另一位女戰士成了朋友,她叫阿萊西婭,是個了不起的機甲戰士——我終於可以和人類做朋友,而不是被老師逼著去找睡不醒的樹人聊天、和松鼠搶松果以及和狒狒互相梳毛!
我愛死阿萊西婭了!她還教會了我畫重金屬死亡系煙熏妝!
元帥後來把我調進聯邦監獄兼職,我發現我的日子更加開心了,我很久都不再受到自然之中的枯萎力量蠱惑了,那股總想打人的暴躁欲望也不必時時刻刻憋悶在心裡,反而有了正經的發洩管道——
居然會有夜總會邀請我過去折磨人?
哇,這城裡人太會玩了,拿鞭子抽一抽客人就可以賺錢,因為我會德魯伊的自然治癒術,所以不管我把客人折騰得多麼慘不忍睹,都不需要停下來丟給醫生或者抬去搶救,我自己完全可以處理好,並且每一個在我的包間裡血肉橫飛的客人,最後都可以好模好樣地走出去,我還練了治癒術呢,一舉多得。
所以我現在的身價變得越來越高,甚至還有外國遊客慕名而來……
……錢真好賺。
不過抽著抽著我覺得沒什麼意思,因為這幫人都是自己上趕著找虐的,說實話我對他們沒興趣,就像在監獄裡的時候,那些痛痛快快招供的犯人根本輪不到我去審,那很無聊的,我只審下面那些廢物審不出來的重犯,骨頭越硬的越好,因為那可以玩很久。
……我的老師沒事就打電話過來批評我,不過我從來不理那個老頭,我沒變成毀滅者就不錯了,這些犯人是為了世界和諧做貢獻呢,他們完美地拯救了一位德魯伊悼亡人的理智,應該感到榮耀。
然後我的老師就再也不給我打電話了,他說怕氣得自己也變成悼亡人。
我眼見過滅亡,我目睹過罪惡,我深知每一棟高樓的陰影下都有邪念彌漫,但是我依然想要堅持著,在它們燦爛的時候做一個守護者……或許我在繈褓中得知父母犧牲那一刻,就註定了我會成為一個悼亡人。
今年我的日子格外順利,除了阿萊西婭,我又認識了兩位元朋友,他們都是黑法師,並且還是一對兒的那種,以往我教派裡的長者們總是搖頭歎氣,說哪裡要是住著一個黑法師,那周圍需要的巡林客人手就得增加五倍——因為黑法師喜歡亂做危險實驗,還把實驗殘渣到處亂丟,非常污染環境,不過我認識的那兩位元黑法師為人非常好,尤其是那位叫做西普林斯菲爾德的法師,他低調謙和,又很有正義感和責任心,古道熱腸,我讓路斯恩把他掉到我的勢力範圍來,這麼好的法師居然放在那個肥佬副院長手裡白白浪費了好幾年!
不行不行,我不能抽同儕。
唯一的問題是,他那位伴侶有點幼稚,整天都纏著他秀恩愛,我懷疑他是鮟鱇魚變的——就是那種雄性和雌性黏在一起,最後雄性會長到雌性身上去的噁心玩意——我就是給那玩意接生過之後,領悟了毀滅意志,成為了悼亡人,我真的很想問問我的老師:那玩意公母都長一起了,為什麼還需要接生?只有哺乳類需要接生好嗎?真是操您的父親哦!
……後來那條鮟鱇魚被我抓來紅燒了,雖然長得噁心,味道很是不錯。
他那位喜歡黏在他身上撒嬌的伴侶就是鼎鼎大名的邪影操控者,一位有過千人斬記錄的黑法師,哦,不嚴謹,是千半獸人斬。
但我作為悼亡人,對枯萎與死亡敏銳的感知告訴我,我這位安靜溫柔的法師朋友一點都不比他聲名顯赫的伴侶安全,我甚至從他身上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死亡之力——儘管被他壓制得非常好,而且……他的身體似乎也有異樣,但我也沒法探查更多,因為那可是位大法師,我要是再探查會被抓住的!
不過既然他現在生龍活虎,那表明他身上那個……有可能是詛咒的玩意並不致命,那就行了。
——果然,在下礦坑……
他他他!他居然是我的男神——“狂怒之焰啊!那位無意之中,為我父母報過仇的傳奇黑法師!
啊啊啊——我要克制不住啦!而且他現在拿我當朋友……啊啊啊!朋友!我要和他切磋法術!雖然我肯定打不過他……不過,哈哈哈,他之前可是聯邦的一個小法師,我現在真是迫不及待想知道那些欺負過他的人——比如肥佬道格,會露出什麼表情,想想就……
哈哈哈哈哈!
我覺得自然意志對我真是不薄,先是讓我一個悼亡人找到了完美的發洩管道,又讓我找到好幾位朋友,現在,居然讓我遇到一個絕好的美人!
……我這個用詞怎麼聽起來像我審過的那些偷窺狂?
不過我真的不知道,聯邦魔法議會那位一絲不苟的議長……居然這麼性感啊!
……
我遺憾地看著機械狂熱者的轉播畫面消失,電視信號恢復正常,又是無聊的言情偶像劇。
那被汗水濡濕的身體真是讓我念念不忘呀!我閉上眼睛簡直還能想起他因為疼痛而發出的戰慄,蒼白的皮膚透著一股病態的紅,雖然被折磨得如此狼狽,但還拼命咬著牙不肯出聲,嘴唇都咬破了,鮮血襯得他皮膚更白更嫩了呢,而且那種壓抑的聲音聽起來近似哽咽,真是……哎呀呀……太完美了!
好想帶回家親自欺負他啊!
我隨即動用我的情報網調查了一些,這一查不得了,沒想到這傢伙還是在情感敗類,他和西普林斯剛分手沒多久,並且我還挖出,這個議長沒少欺騙西普林斯的感情,怪不得會在礦道裡嚇暈,我當時忙著追殺電子人,都沒太注意他們的關係。
西普林斯是一位相當優秀的黑法師,即使我是個德魯伊,我也很有和他比比法術、切磋切磋的衝動,而且那位法師的性格相當好,是位不可多得的朋友,況且還是我的男神和恩人……我思考了一下,看了看手裡的情報——我手下的特工告訴我,這都是西普林斯以前的助手們提供的情報,說起這位聯邦魔法議長,那些助手們可是義憤填膺,總結起來就是這傢伙吃著碗裡的望著鍋裡的,居然拿西普林斯當心頭白月光的替身?
呵呵~這種渣男,玩起來就更有趣了啊!
算算,我也不小了,結婚也不是壞事,唔……我該怎麼樣做呢?
對了!棒極了,我要讓雷諾給我生孩子!
——上個月我收到的《德魯伊法術月報》裡刊登了一位北方教派德魯伊的壯舉——這位女士幫助一位想要孩子卻怕痛的母親轉移了她體內的胎兒與子宮,成功安置在父親體內,並且在十個月後,這位父親順產生下了一位健康的女兒,移植過去的子宮也健康無損,並且還可以承受下一次的受孕……
哇!
想想看,魔法議長挺著大肚子去演講……
唔,他生孩子的模樣應該也很美麗!感謝老師,感謝自然意志,我現在想想,我小時候學的那些接生手法真是沒白學啊!
監獄長閣下!
我從幻想中抬起頭來,看到我的副官向我報告:剛剛收到了魔法議會雷諾議長的傳訊,他們已經順利脫險,並且也救出了龍皇和我們聯邦研究院的副院長道格先生,他詢問監獄長您是不是立刻帶隊去把綁匪押回聯邦?
去!當然去!
雷諾,等等我,我這就來!
讚美自然!


103
女妖合唱團的歌聲美妙得讓那兩隻以歌喉著稱的小林精羞愧難當, 如果不是諾瓦老師的觸手卷著它們, 它們會當場撞牆自盡。
說真的,如果不是親眼所見, 如果不是這些女妖此刻已經和我的精神力結締牢不可破的契約,我也是不會相信的——居然有死掉的屍體能夠發出這麼美妙的聲音, 比林地小妖精們的歌聲還有吸引力!
旁邊的安娜和茉莉都快忘記吃飯了,一個個咬著勺子呆呆地坐在那裡, 等女妖們一首歌唱完,她們整齊劃一地喊道:
老師!給她們組建一個女團,出道吧!
哎?
女妖領唱也歪著頭問:什麼是女團?
女團就是……”茉莉和安娜興高采烈地開始講解娛樂圈知識, 女妖們都圍了過來, 並且越聽越興奮, 她們眼睛裡那些錚亮的小紫火把餐廳都照得紫幽幽了,聽到女團火起來之後開演唱會、拍廣告、電視劇都超級賺錢這句, 我的腦子裡頓時塞滿無數金子, 並充滿了姑娘們的高分貝尖叫。

我怎麼回事啊……為什麼我家裡的女性都這麼愛尖叫?
——逼得我一個精神威壓把二十三個噪音污染源按倒在地上, 並且一不小心把領唱女妖的身子壓斷了。
她們可憐巴巴地趴在地上, 變得無比乖巧,也不再在我的腦子裡亂嚎了。
——幸好她們並沒有用聲帶發出尖叫, 而只是精神力沸騰,不然, 就要在兩位老師面前丟人現眼了。
梅爾溫柔地撫摸我的頭髮——現在它們也快要垂到腰間了,並且梅爾堅決阻止我剪頭髮的舉動,所以我也就只好繼續留著它們, 梅爾這個動作超級像給貓咪順毛,我都怕我再打起呼嚕來,於是我抬手拍掉他不規矩的手,並且塞了一隻雞腿到他手裡。
女妖領唱的下半身在原地抽搐,上半身爬到我腳邊,拉著我的袍子哀求:主人,讓我們去吧,我們能給您賺好多錢呢!
是啊是啊!女妖們忙不迭地附和,而且我們不會耽誤打掃家裡的,也會每天按時準備餐飲和夜宵,會記得給小姐們燙衣服,給主人梳頭發,還會……”

她們劈裡啪啦地開始說起自己的功用,我不禁扶額……這可是二十三個危險的死亡女妖!二十三個已經死去六千年的強大不死生物!怎麼一個個說得自己仿佛是溫和無害的女僕!放她們出去外面亂跑,真的不會嚇壞無辜路人嗎?
不過想到這裡,我的眼前立刻閃過昏倒的雷諾和抽搐的五星老頭……有點洩氣,我發現自己好像並沒有什麼立場說女妖們嚇人。
大約在路人眼裡,我所有的不死生物加起來,也沒有我這個主人嚇人啊!
所以我無奈地點點頭,女妖們發出一陣絕對無聲的歡呼。
女妖雀躍的精神波動讓我也開心起來,我忽然意識到,等到我的女妖賺大錢之後,就可以換我包養梅爾了!我不禁轉頭,喜滋滋地看著他,梅爾似乎猜到了我心裡在想什麼,特別配合地說:西佩你要包養我了嗎?太好啦,我會把金主大人伺候得超級舒服!
他在說舒服這個詞的時候,眼睛向我的袍子下面瞄了一眼,趕在一邊的女孩們發出詭異聲音之前,我抓起一個補丁塞進梅爾的嘴巴,他笑眯眯地咀嚼著,腮幫子一鼓一鼓的,舌尖還時不時伸出來舔舔嘴唇,立刻就讓我聯想到並不特別適合拿來公開描述的回憶,臉變得熱起來,只能努力轉移注意力。
我低頭看了看斷成兩截的女妖領唱,她在我的注視下下意識地用手拉了拉胸口的衣服,我深思片刻,對女孩們說:今晚我們來學習如何縫合屍體以及續接斷骨。
……”兩個丫頭發出整齊劃一的驚歎。

……
有了亞彌爾老師和諾瓦老師幫忙照料蕊朵,我和梅爾就可以放心上課去了,諾瓦老師雖然還和做管家時一樣的不靠譜,動不動就伸出一堆觸手手舞足蹈,但好在他非常聽亞彌爾老師的話,身為塔靈的亞彌爾老師不能觸摸實體,但他可以訓諾瓦老師,只要他站在旁邊,諾瓦老師就會變得無比端莊,好像自己是一隻得體的正常幽靈,而不是時時刻刻揮舞觸手上下亂飄的白被單……
唔,說真的,兩位元老師的相處模式讓我想到研究院老院長和他家裡的哈士奇。
接連幾天我都沉浸在溫馨的氛圍當中,身為法師的理智讓我和梅爾能夠把做愛頻率克制在三天一次,女妖們把塔里收拾得無比整潔溫馨,連牆壁上的雕花縫隙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灰塵。並且達瑪拉也會幫忙監督學徒們練習魔法,還可以用她軍團指揮官的上位不死生物威壓,強迫嚎啕大哭的女妖繼續躺在實驗臺上接受拆卸。
老師,這個骨頭為什麼卡不進去呀!安娜揮舞著手裡的骨棒,簡直像在逗狗。
你的人體解剖學骨骼部分是不是沒有背完?我皺起眉,你拿著她的小腿骨想往肩膀上接?
安娜一呆,下一秒已經被梅爾糊在了天花板上。
把人體骨骼圖默畫三百遍!梅爾嚴厲地說著,紙和筆自動飄到空中,安娜抖了抖耳朵,認命地開始低頭畫起來。茉莉的人體解剖學得不錯,因為這孩子告訴我,她在學畫畫的時候已經學好了藝用解剖,現在學起來很輕鬆。
不過檯子上的女妖已經昏倒了——我也是在給兩個女孩上過課,才知道女妖也可以昏倒,於是我只得無奈地把她拼回去,讓達瑪拉換一隻女妖進來。
達瑪拉出門後並沒有按照我的命令帶回女妖,大約過了十幾分鐘,她扛著兩個還在掙扎的活人走了進來。
……她一手一個,分別扛著路斯恩和洛倫。
巫妖在我面前站定,向我詢問:主人,處死嗎?
我倒吸一口涼氣,急忙擺手,這才想起來達瑪拉並沒有見過路斯恩和洛倫,而如果路斯恩還像上次那樣悶著頭往塔里沖,大巫妖沒當場把他幹掉真是太幸運了!
安門鈴,這件事必須提上日程表前排。
不不!也不用折磨!我急忙阻止走向鐵架子的達瑪拉,放下來放下來,這是我們的朋友。
巫妖立刻把他們放好,然後向我行禮:對不起主人,他們有強行闖塔的意圖,所以我才錯誤判定他們是敵人。
腳踏實地後的洛倫還是個圈圈眼,他被路斯恩攔腰抱住,免得一頭栽進我旁邊桌上那桶高地拜腳巨蟲的汁液裡。
洛倫搖晃著腦袋,半天後問我:西佩啊,你想通了,準備做毀天滅地大魔王了嗎?
……
不,我沒有的!梅爾,你不要站在我背後偷笑,你別以為我發現不了,這座塔把我們兩個的精神世界合二為一,你覺得我會感受不到你在憋笑?

路斯恩扶著洛倫,離達瑪拉至少十米開外,伸著脖子對我說:菲爾德閣下,有緊急情況需要您來幫忙,獲救的雷諾議長和道格副院長已經在前些天返回都城,但是今天下午,他們二人不知為何陷入深度昏迷,並且狀況非常……一言難盡,所以軍團元帥希望請兩位出面查看,是不是中了詛咒之類的。
……我疑惑地看了看梅爾,他也迷茫地聳肩——機械狂熱者也會用詛咒來害人?
沒等我發問,路斯恩就率先回答:機械狂熱者中有一部分人擁有異能,自稱異能者,並自詡為人類進化的方向,因此聯邦元帥閣下懷疑是不是這些人在作亂。
異能?那是什麼玩意?女妖們也是一副異能是什麼可以吃嗎的表情,所以我確定這百分百是個新世紀詞彙。
我和梅爾面面相覷,不過還是準備去看一眼。在安排好家裡後,我們坐上路斯恩開的車,一路上洛倫在給我們解釋異能是什麼東西——
這是近些年才被發現的特殊群體,他們稱是魔導機械輻射改善了他們的身體,並且服用了一些藥物,使他們的異能可以穩定在火焰、冰霜或者雷電、疾風一類的能力上,其中火焰是最常見的異能,極少部分可以心電感應和破開空間,這兩類是少的,更少的一種還可以召喚異界生物……”

我和梅爾聽著聽著,臉色變得無比詭異。
因為……扔火球,扔冰塊,或者打閃電颳風,聽起來非常的……不科學,反而非常魔法!
“……並且機械狂熱者盤踞的東北方還有系統而完善的異能評級制度,在異能覺醒並穩定後,會有一系列測試……”
我和梅爾再次沉默……
為什麼聽起來越來越詭異,並且還有種特別熟悉的感覺?
有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猜測在我和梅爾心頭盤踞,為了確認,我問他:異能者是近些年才出現的?
洛倫想了想,點頭回答:是。
他們比較喜歡亂丟大火球?

洛倫又想了想,還是回答:是啊。
是不是情緒還總不穩定?

洛倫驚訝:你已經知道異能者的資料了嗎?是這樣沒錯,因為身體進化出異能,所以精神方面總有點問題……”
我和梅爾整齊劃一地捂住的臉。
——這是哪裡冒出來的術士,閑得沒事做滿世界亂竄還瞎給自己改名?
看到雷諾和五星老頭之後,我和梅爾簡直哭笑不得——這就是術士的法術!他們當中的惡魔系術士可以召喚異界惡魔,不少惡魔身上可以提煉毒液,是非常厲害的毒藥,配合上術士的天賦法術,可以實現多種多樣的組合效果。
之前洛倫也沒見過真的異能者,所以在看到兩個受害人時,他也露出一副抽搐的表情來,嘴角一抽一抽的——身為神術施法者,他們和我們法師一樣,都是鄙視術士。
總之,術士就是我們施法者職業裡的鄙視鏈最底層。
去聯絡秘術盟約,讓他們派幾個精神正常、能管住四肢,並且會幹正經事的術士過來。梅爾對路斯恩說。
——這百分百是哪家術士丟火球的時候不小心把大腦丟出去了,才會和機械狂熱者狼狽為奸,所以我們並不擔心秘術盟約不幫忙,這是一個古老的術士組織,甚至和法師們的奧術議會、法師協會一樣古老,並且是術士當中唯一承認的正式聯盟組織,他們長期駐紮在奧斯蘭特聯邦南部的銀心要塞——那座有秘法王都與奧術寶珠之稱的不朽之城。
鄙視歸鄙視,但那僅限於我們施法者內部的鄙視鏈條,外界哪個機甲戰士敢罵一句術士傻逼,我們法師也會撲上去丟大火球的,而哪個戰士敢說一句法師有病,他們術士也一樣會幫忙維護我們的名譽。
所以,我對於自稱異能者,並且和機械狂熱者狼狽為奸的術士群體感到十分不解。
……不好!我和梅爾同時想到——之前的光輝要塞也進過一批術士,雖然我們沒能碰到,但保不齊是機械狂人那邊的壞術士!他們會不會偷要塞裡的文物,更糟糕的是,我老師留給我的很多書籍、以及他要我們看管的惡魔可都在那裡!
我變得更加認真起來,通過精神契約,我命令達瑪拉立刻啟程返回要塞遺跡,檢查是否有入侵者盜取了重要的東西。
片刻後路斯恩舉著手機回來,並且遞給我,那裡面露出一個……
粉色鬍子的老爺爺?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粉色鬍子的老頭一臉嚴肅地對我說:早十幾年有一些年輕術士心術不正,他們不滿足于血脈天生的力量,希望能夠增強自己的魔法力量,當時我們秘術盟約長老會一致認為這種做法非常不妥,雖然古籍當中確實有此類法術,但使用過這種法術後,術士的力量得到了大幅度提高,卻會使血脈不穩定,造成精神錯亂的頻率非常高……”
咦?比一般術士的精神狀態還不穩定?
“……後來那些年輕人就叛出了秘術盟約,我們也一直在尋找他們的下落!那位老術士說。
原來是這樣啊!我點點頭,對這位表情氣憤的老者表示理解,不過不管哪個群體當中都會存在敗類的,比如我的第二位老師,不就是我們法師群體裡的敗類嗎。
所以,當務之急是請秘術盟約快點派人過來,不然這裡就要多具屍體了。我點點頭,對那位老人家催促起來。
——雷諾和五星老頭看起來真是糟糕啊,雷諾此刻無意識地躺在床上,臉色慘白,並且似乎承受著極大的痛苦,身體不斷地小幅度顫動,五星老頭……
要不,我們把他變回史萊姆算了……五星老頭的皮膚為什麼會變成綠色?五星老頭露在外面的皮膚全部都是綠綠的,而且上面有酷似蟾蜍的花紋,看上去令我脊背發麻——他和綠色糾纏不清了是嗎?但是,綠色的人類,比綠色的史萊姆還不堪入目啊!
老術士大驚:那麼嚴重嗎?
我強忍著嘔吐的欲望,不停地搓著手指,認真地點頭:是的,非常嚴重,術士再不過來,我就忍不住要用地獄火燒了!
梅爾已經掐出地獄火的前置施法手勢了!快來個人按住我們!


104
……所以我真的要讚美一下歌利亞, 只見危急關頭, 這位果敢英俊的聖騎士大統領破窗而入, 簡直就像一道聖光, 照亮了……, 照亮了五星老頭的餘生。
他從窗外飛進來,玻璃渣子雖然崩了五星老頭一身,但好歹即使制止了我和梅爾火燒青蛙人的衝動,他反手一道聖光扔了出去, 五星老頭就被整個包裹在厚厚的光繭裡面, 再也不會露出哪怕一根綠色手指頭來。
歌利亞依然穿著上次我們見到他時的衣服, 簡潔修身的白色騎士服,和見習女騎士的那身很像,但區別也明顯, 他的騎士服下擺很長很優雅, 並且繡著金色花紋, 但這個花紋看著很像雪峰, 並不是光明神的標誌, 因此我判斷,這位辛苦的聖騎士統領應該還沒結束假期, 就又熱心腸地趕來救場了。
我甚至懷疑聖騎士統領這種生物是不是自帶危險探測雷達?哪裡有事就會發出警報, 然後巴巴地跑過來?
怪不得光明聖殿的聲望越來越高呢, 並不只是因為那裡的景色和祭司適合遊客拍照。
窗外有巨物呼嘯而過——那是雪峰,緊接著,一樣花裡胡哨的物體被雪峰丟了進來, 並且發出哎呦哎呦我的鬍子這樣的叫聲,我定睛一看——
——
這不是粉鬍子爺爺嗎?

他剛才還在跟我打視頻電話,這麼快就來了,是從電話裡順著電話線爬過來的吧?
粉鬍子爺爺不止是粉鬍子,他還穿著粉袍子……
……
我和梅爾不約而同地搓了搓手指,把地獄火憋回去,為了互相監督,我們急忙十指相扣,抓得非常牢固。
……粉袍子上面還印著最近很流行的幼稚教育動畫片《粉紅蕾絲魔法公主與南瓜頭騎士》裡面那只粉紅色的貓。
——哦,我為什麼會知道這個片子?因為……因為這個動畫片的人物設計是茉莉做的啊!她那時候一邊給我做助手,一邊偷偷做兼職,導致做實驗的時候三心二意,遞錯了材料,那一個星期我和她的頭髮都因為實驗事故變成了粉色。
……而且頭髮變成粉色這件事對茉莉造成的心裡陰影比我的大得多,也是神奇。
粉鬍子爺爺一落地,立刻大叫一聲,然後一陣黑霧包裹了他的身體,等到霧氣散開,他就變成了穿灰色袍子的正常術士,只可惜鬍子還落下一縷沒有染回白色,依舊粉嫩得嬌豔欲滴。
他尷尬地咳嗽著,對我們說:我有一個調皮搗蛋的孫女,今年才三歲,熱愛粉色。
……在場的人嘴巴裡發出整齊的迎合,不過我們對於一位術士的話究竟能相信到幾分程度……
大概只有路斯恩這種呆頭好騎士才會認真回答:您真是一位稱職的爺爺。
為了岔開話題,粉鬍子爺爺解釋說他一聽事態嚴重就立刻讓術士們給他開了個傳送門,結果忘了聯邦都城禁止私人飛行和傳送,迎面就被治安官抓住,他抬頭看見空中飛過的聖騎士統領歌利亞,立刻大聲呼救,然後大統領就用龍把他載過來了。
——聖騎士統領歌利亞的戰鬥夥伴雪峰,他當然是有飛行許可證的。
並且他還自我介紹,是術士組織秘術盟約的現任秘書長,叫蘭瑟……他為什麼不叫粉色算了?
他立刻擼起袖子,開始翻看雷諾的眼皮,時不時摸摸呼吸和脈搏,在他檢查的時候,門又被一腳踹開,一身黑漆漆、臉色也黑漆漆的烏鴉女士走了進來。
她沉默地盯著粉色老頭在雷諾身上戳來捅去的手指,似乎……
額,那一瞬間我腦子裡閃過一大串的刑具,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被雷諾傳染了腦補病……嗯,安吉拉已經成功追求到了雷諾嗎?
……”粉色老頭吸了口氣,烏鴉女士立刻問道:
嚴重嗎?
老頭沮喪著臉,烏鴉女士的臉瞬間變白,卻只聽那老頭說:不嚴重,睡一覺明天自己就會好。
烏鴉女士:“……”
歌利亞反應超快,一把就抓住了烏鴉女士青筋暴跳的拳頭呢!
所以這到底是什麼情況?路斯恩詢問。
粉色老頭說:雷諾議長身上的就是術士當中最常見的痛苦詛咒,雖然很疼,不過有時限,撐過去就可以了,雷諾議長本身也是位實力不錯的法師,所以這個詛咒本來可以作用一個星期,在他身上第二天應該就能正常下地了。
這樣啊,我不禁覺得——那下詛咒的術士可是夠菜的,怪不得會想要走歪門邪道增強魔力,連雷諾都只能被放倒一天,這種詛咒根本毫無威力。痛苦詛咒雖然不是術士們都會的基礎技能,但那是因為可以使用此類法術的血脈比較罕見,在術士當中也是少數人群,對於某些擁有高等深淵血脈的術士來說這其實是基礎技能,因此我也興趣缺缺,懶得研究。
那這個呢?歌利亞說著,把粉色老頭請進了包裹五星老頭的光繭,兩個老頭在裡面搗鼓了一會兒,粉色老頭滿臉大汗地走出來。
我聽見他罵道:哪個傻逼術士發明的新藥,怎麼效果這麼噁心?別讓我抓住,抓住我非得廢了他的血脈!
……
看看,術士自己都罵自己人傻逼,這怪不得我們法師愛鄙視他們。

————”
我的意識裡忽然爆炸一樣響起了達瑪拉的吼叫,大巫妖發出的聲音順著精神烙印傳遞過來,就好像迴響在我耳邊,巫妖的精神世界裡一片沸騰的暴虐,充盈著強烈的仇恨與狂怒,我眼前被震得黑了一下,滿視野裡全是幽暗的紫色,這使我感到頭痛眩暈,像有一百個茉莉在對著我的耳朵扯脖子大叫,腦子裡尖銳的鈍痛攪得我也暴躁起來。
於是我啟動烙印,通過精神力毫不留情地鞭笞我的巫妖,我能感覺到我暴躁後的精神力非常淩厲,抽打在巫妖的靈魂上,不會有傷痕,卻會讓她體會到被撕裂一樣的疼痛。
但是達瑪拉並沒有因此順服,她的嘶吼更加空洞高亢,像是有人撕裂了她的聲帶,每一聲咆哮都帶著格外濃厚的血氣和殺意,以至於我不得不動用搜魂,強行查看了巫妖的記憶,到底遺跡發生了什麼,會讓一位死去多年的巫妖這麼生——
……
媽的,術士去死吧!!!

不要讓我抓住你們!因為我不會直接放你們輕輕鬆松死掉的,我會把你們領回實驗室,讓我的學徒們好好練手!
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我,只有梅爾抱著我的腰,臉色如常,洛倫從路斯恩身體下面鑽出來,抖了抖耳朵上的灰塵和土沫,對我伸出大拇指。
……
我張大嘴巴,看見歌利亞正把坍塌的混凝土和鋼筋搬走,從下麵挖出被砸得滿頭是包的粉色老頭。而梅爾抱著我,他用絕對守護擋住了所有掉在我們頭頂的碎石,同時也保護了一下這座建築的其他部分,我不禁怒瞪他一眼——
梅爾,你明明有能力阻止我的失控,也有辦法保護建築物的,你根本是故意放任我的!不然你怎麼那麼及時,能給每一個離這裡近的醫護人員都套上護盾,卻唯獨不管屋頂?
……雖然這間醫院屋頂超級醜,你也不能不控制一下我啊…………
……”我慚愧地低下頭,對不起……”

半空中傳來巨龍雪峰轟隆隆的大笑:哈哈哈哈哈!聯邦第一總醫院的房頂被黑法師轟飛了哈哈哈!
我捂住臉,羞愧難當,我和達瑪拉經過一通發洩,現在都冷靜下來,我不禁把臉埋在梅爾懷裡,完全沒臉見人,不過達瑪拉那邊很好,她嚎叫了一通,召喚出一大群骷髏,然後嘎巴嘎巴掰斷每一根骨頭,一具屍體悄悄爽了個夠。
……我真的不是故意失控的啊!那群術士真的潛入了光輝要塞下面更深的遺跡——我老師留下的那座倒置在地下的法師塔——並且,他們偷走了一樣東西……
那群腦子被大火球蒸發的術士,偷走了我老師生前的法杖!
達瑪拉告訴我,那柄法杖是我的老師行走世間時的心愛之物,從未離身,死後便用那根法杖代替他本尊,鎮在法師塔最底層,以威懾牢籠裡的惡魔,那法杖殘留著我老師的精神力量和魔力,所以那些惡魔一直安靜沉睡,萬一殘留在那裡的精神力全部消散了,惡魔醒過來發現我老師早都死去幾千年了,腦子一抽就出來造反……
天哪,我可不能把整個大陸的安危寄託在惡魔腦子裡胡亂跳躍的那根筋上面啊!大家都知道,深淵生物的精神狀態比術士還不穩定呢,誰知道它們睡醒了會不會突發奇想,想要占領主物質位面玩一玩……
我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屋頂了,急急忙忙把達瑪拉呼喚回我身邊,準備把情況和歌利亞說明一下,我的老師在六千年前畢竟是影月神殿的領袖,如果緊要關頭,可能也需要知會北方的影月神殿,不過……
所有人再一次瞠目結舌,包括我自己——
空間被撕裂,達瑪拉回來了。
大巫妖向我走來,然後單膝跪地——這是古代的禮節,我們現代人不會動不動下跪,不過達瑪拉保持著這種古代武士的做派,幾天相處下來我已經不會被這個動作搞得渾身不自在、臉頰紅彤彤了,但是……隨著她跪我的動作,她身後一大群屍體排列整齊,啪地一聲整齊地跪下去了!
動作整齊乾脆得驚人!
天哪!
這是怎麼回事啊!
達瑪拉你為什麼出去一趟帶回一個不死生物軍團給我啊!好可怕啊!我真的不想當邪惡勢力首領,可是你們誰見過正義方人士的旗幟下面站著的全是屍體啊!
那些屍體皮膚緊縮,一副死了很多年還被風乾過的樣子,死得很是淒慘,拉出去都不需要動手,光用嚇估計就能讓不少害怕死靈的人尖聲大叫,但是我第二眼就看出了奇怪之處,那些屍體身上的裝備很新鮮,也很現代化,不少人身上還有機械義肢……
——
這不是電子人的屍體嗎?

回稟主人,達瑪拉在進階巫妖時得到的天賦能力是軍團長號令,所有達瑪拉身邊的屍體都會自動成為我的戰士,只要您的精神力能夠驅動得了他們。達瑪拉平靜地為我解釋,屬下只是覺得,我們要去奪回海連納主人的遺物,需要有點人手才行。
唔,這樣啊,這麼說起來達瑪拉的軍事素質還真是高,換做我,就只會傻乎乎一個人殺上門去。
梅爾笑眯眯地站在我身後,捏著我的手,在我手心裡寫字,當然,不用感受我都知道他會寫些什麼,百分百是西佩你真厲害這種句子,我已經非常習慣梅爾時不時的吹捧了。
結果我猜錯了,梅爾寫的是——
記者

啊?
我震驚地回過頭,赫然發現我再一次被這世界上速度最快的生物團團包圍——漫天都是背著懸浮噴氣背包的記者!不遠處還有治安官的警燈閃爍……
觀眾朋友們!沉默多年的狂怒之焰閣下就在我身後……”
西佩,勇敢地正視你自己,我知道你一直害怕自己的身份被人發現,但你現在知道了,沒有人會因為你是黑法師而怕你的,因為你是一位如此優秀而善良的黑法師;你也根本不需要為自己過去的黑暗童年而自卑,因為即使你被邪教徒控制在手中,你都沒有變成幫兇,相反,你應該驕傲,你拯救了那麼多孩子,你讓他們永遠都不必和你一樣,在陰暗的地牢裡度過少年時光。

說著,梅爾輕輕親了親我的耳朵:放鬆,別緊張,你那麼好,我真是得意壞了,讓他們幹看著這麼棒的西佩卻沒辦法靠近,因為西佩是我的!我好愛你,西佩!
他摟著我的腰,這姿勢以及他露骨且不合時宜的話都讓我臉紅了個徹底——唉,真是拿梅爾全無辦法,他這個不分時間地點場合胡亂表白的毛病怕是改不了啦……
不過,我忍著害羞,回答他:“……可是那些記者太誇張了啊,聽得我好尷尬的,當然,我也愛你梅爾。
梅爾開心地蹭我的臉,我能感覺到他的臉頰和我一樣熱熱的,不過我們都很喜歡彼此的溫度,我看見梅爾對我露出笑容,他嘴角彎起的弧度真的非常好看,我需要用上不亞于專注施法時的意志力,才能控制自己不要一口親上去——在光天化日之下啊!
西佩,他們說的那裡不對嗎?明明都是事實,你就是那麼了不起啊!梅爾一本正經地回答。
……梅爾,怎麼你也跟著誇張,哪裡就是事實了!你聽那個記者說什麼玩意呢?
“……看啊!不死生物在向他俯首稱臣!哦我的光明神啊……不不不,對不起,我喊錯了,我應該高呼的是黑暗君主的神名!讚美黑暗!我身後這位俊美的法師,他的風姿舉世無雙,他就是當之無愧的——”
我的心裡忽然閃過極大的危機感,全身都開始抖了起來,果然,我聽到那個記者用一種極具戲劇性的嗓音大吼:
“——當世傳奇——‘死靈主宰者
我眼前又是一黑……
我覺得,我的老師海連納閣下如果知道自己在六千年後多了一位外號如此中二病的學徒……會不會氣得詐屍啊?


105
我嚇得手一抖, 回過神來我已經把自己弄回法師塔里了, 並且還趴在床上裹著被子, 拿枕頭蒙腦袋。
……
西佩?

我一把掀開被子撲到梅爾身上, 一不小心把他撞倒了, 我們骨碌碌地在床上滾了一大圈,然後……然後我臉紅得沒臉抬頭看梅爾了。
西佩,你臉紅的樣子特別可愛……”
我轉了個身,不看他。
……被一個記者嚇跑回家就算了, 居然還被嚇得鑽進被子, 我這像什麼樣子啊!想當年我和第二位老師生死對決, 他用惡咒鎖定我,我都敢和他正面對戰……我覺得比起中二的外號,我的海連納老師如果看見我這麼丟臉的舉動, 更會氣得詐屍爬起來把我打死, 變成不死生物, 然後一遍一遍訓練我, 好讓我再也不會做出這種丟人舉動, 最後再送我安息。
可是……那個稱呼真的讓我尷尬得全身的汗毛都要飛走了!
梅爾在我耳邊輕笑,我覺得我的耳朵都在冒煙了。
我悄悄抬起頭, 露出一隻眼睛看了看梅爾, 發現他躺在我旁邊, 居然手裡舉著一部手機,正在嘿嘿笑個不停。
他發現我的視線,沒等我繼續躲回去, 他直接把手機塞到我面前,說:看!網上有好多人評論,說我們特別般配,連稱號都是情侶款!
啊?
梅爾,你已經給塔里拉過網線了?我有些驚訝,什麼時候,我都不知道?
梅爾紅著臉,用一種甜絲絲的聲音回答:前天你沒起床的時候……主要是孩子們拉的網線,我只幫她們調整了法師塔屏障的魔力流動。
我呆了呆,唔……這幾天我確實偶爾會賴床……我轉過頭,岔開這個話題,去看梅爾的螢幕,梅爾在給我看的就是茉莉他們總愛刷的那個社交網路,叫什麼脖子的網站,梅爾居然還有一個帳號,現在他那裡好多留言,一溜兒都在刷——
“‘
邪影操控者’&‘死靈主宰者配一臉!筆芯筆芯筆芯!然後後面是一排小紅心的圖案。

嗚嗚嗚,看到男神們性福地在一起,我覺得比自己脫單都激動!
狂怒之焰閣下真的好暖啊,看上去就是那種會在我哭的時候抱抱我的溫柔哥哥!
……

我翻了翻,還有好多即時新聞都是說我,可是評論就很奇怪……居然還有好多人在…………求脫單?天啊,我是誤入了大型網路集體相親表白現場嗎?我看看標題……確實沒錯啊,是《狂怒之焰真身徹底曝光,並與邪影操控者高調宣佈戀情》的新聞啊!
轉發邪影操控者死靈主宰者的親密擁抱圖,一周內邂逅你的一生摯愛,不准我自殺加入死靈主宰者的亡靈軍團!
……
如果你們知道死靈主宰者被人當過替身情人,估計就不會拜我求脫單了。

我一時語塞……抬頭看著梅爾,感覺我們兩個好像莫名成了某種叫做錦鯉的東西?茉莉每次去排隊搶購口紅之前,我都能看見她拿著手機,一本正經地告訴我,她在轉發錦鯉求好運。
不對啊!
網上為什麼會有我們兩個的擁抱圖?!?我驚愕地拿過手機,這一看可不得了,網上不僅有了我和梅爾擁抱的圖片,還有我們兩個並排飛的,一起施法的,一起逛街的,站在塔外面閒聊的……竟然還有我在聖龍帝國托舉龍船的特寫?
天啊!為什麼還會有我們當初看電影的照片?照片裡我暈得不行,一副沒長骨頭的樣子靠在梅爾肩膀上,我的天啊這是哪裡來的圖片?我是什麼時候被人偷拍的?
梅爾看了看,不是很在意地說(並且我覺得他其實在竊喜):噢,發圖的主要是洛倫和烏鴉,在你的身份曝光之後,他們兩個就約好了一樣,把偷拍的圖都發出去炫耀了。所以,現在全世界都知道西佩是我的!
……
我忍不住扶額,洛倫是個黑暗精靈,他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我不會很驚訝,但是烏鴉女士真的……真的一丁點德魯伊悼亡人的氣勢都不剩下了!
她現在在我眼裡徹底變成了德魯伊版本的茉莉。
天!我忽然驚呼一聲,因為我看見了我和梅爾的女體照片啊!不僅是高清近照,而且看地點明顯是在山崖上,我無師自通地看了看發佈人——有認證的帳號……龍皇艾格妮絲!
堂堂一國皇帝也跟著胡鬧真的可以嗎?
好吧她連影后都當了……那麼,你們聖龍帝國預計什麼時候滅國?
啊,我要把這個存下來。梅爾喜滋滋地說,西佩不管什麼樣子都是那麼迷人,穿法袍還是穿裙子,都擋不住你的風采!西佩,下次你還變女生和我做好不好?
我的嘴巴代替大腦,做出回答:嗯,好啊!
這麼說定啦!這樣,還是西佩你先來主動,反正你很快就完事了,然後,我還想要你像上次那樣坐到我身上來自己動,那樣的西佩真是特別迷人!

……
梅爾,這種話說這麼堂而皇之,你真的都不尷尬不臉紅?哦,我發現了,梅爾一邊說一邊紅著臉看我,不僅臉蛋紅紅,眼神還欲言又止的樣子,含著複雜的情緒,咬著嘴唇,一副我把他怎麼了的樣子……我真的沒有把你怎麼樣啊梅爾……原來你還記得如何臉紅啊,還有,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提兩分鐘、三分鐘這件事了?
我忽略自己臉上的溫度,非常嚴厲地說:不可以再使用持久咒語!你這是作弊!
“……
可是如果不用,因為太舒服了我也會就像你一樣飛快結束的,那樣我們都不能盡興……西佩你的身體那麼美好,我也忍不住的……”

唔,這麼說也對,每次我主動的時候都覺得意猶未盡,可是卻已經交代完了,還是梅爾主動的時候更舒服……
……

停下!我們在幹什麼?現在是大白天!
我反思了一下。
然後我把梅爾從床上拽起來,防止我們繼續這樣墮落下去,並且強行打斷這個讓人臉紅心跳的話題,我說:我們還得去解決機械狂熱者和那群發病的術士,不能待在家裡!
而且,還得查清楚雷諾他們為什麼遭到襲擊呢,說來雷諾也很慘了,他被襲擊了好幾次了吧。
梅爾很是乖巧地被我拉起來,點點頭,我們準備立刻回去找歌利亞他們。
結果我們在下樓的時候碰到了茉莉和安娜,這兩個孩子正在瘋狂大叫,跑來跑去,一路把各種傢俱、裝飾品撞得東倒西歪,諾瓦老師揮舞著觸手,飛快地追在她們屁股後面,試圖擺正每一樣東西,而亞彌爾老師也不阻止,就這麼樂呵呵看著,因為他的意識已經恢復了一段時間,所以在塔內他已經可以觸摸實體了,他懷裡抱著呼呼大睡的蕊朵,笑得很燦爛。
你們在胡鬧什麼?
梅爾高喝一聲,舉起手,瞬間扔了一個時間靜止領域,安娜和茉莉立刻被定在原地,諾瓦老師不小心沖太快,有兩根觸手也卡在魔法領域裡拔不出來,急得手舞足蹈,亞彌爾老師的靈體就出現在他旁邊,哈哈大笑,蕊朵剛才被鬧醒了,正在揉眼睛,並且撈起諾瓦老師的觸手打了個蝴蝶結玩。
我把領域解除,兩個學徒沒反應過來,啪嘰一聲沖到了牆上,但她們兩個七扭八歪爬起來,對我們說:老師!老師好帥好帥好帥啊!網上到處都是兩位老師的迷弟迷妹,可惜哈哈哈哈哈……只有我們可以摸到老師!
說著她們還得寸進尺地撲上來,抱著我們的腰,茉莉正在閉著眼睛大聲尖叫:啊啊啊,我期待這一天好久啦!我可以狠狠地打那些小人的臉啦,研究院好多傻帽助手,居然嘲笑我抱大腿的姿勢不對……哼,以後我死亡烈焰的稱號就可以被世人稱讚啦,再回研究院我們絕對嚇死那幫小王八蛋!
還有我!邪影操控者閣下的學徒——‘邪影之刃安娜月刃!我會因此漲好多粉,然後本本小說都能簽影視!到時候叫你母皇來演我的女一號哦!
哇,我母皇沒問題,但是我竟然不知道你寫的小說還有女一號,大大你不一直都只混晉江純愛頻道的嗎……”

停下,停下!
我用空氣盾把兩個興奮過頭的學徒糊在了牆上,還暫時堵上嘴——那兩個羞恥到不行的稱號為什麼又被提起來了,這種自己給自己取中二稱呼的學徒,我擔心你們被我老師詐屍掐死。
我剛想訓斥這兩個孩子咋咋呼呼不夠端莊,忽然間整個法師塔發生一陣輕微的搖晃,我和梅爾同時感受到空間的扭曲,魔力的波動開始不規律起來,因為這陣波動,亞彌爾老師和諾瓦老師的身影都模糊了一下,他們也敏銳地抬起頭來,詫異地看著我們——這非常不可思議,在法師塔內我和梅爾本應有著絕對的主宰權,任何一絲一毫的魔力都不應該脫離我們兩個的掌控——
我們向窗外看去,窗外陽光明媚,沒有半點異樣。
但是茉莉也停下了嘰嘰喳喳,安娜的耳朵尖都抖動了一下。
一瞬間的沉寂後,我與梅爾的手機在一瞬間大叫起來——似乎為了防止我們沒帶手機,茉莉和安娜的手機也呱呱大叫,我們不約而同地掏出來一看,分別是歌利亞、烏鴉、洛倫和路斯恩,考慮到他們應該在一起,我們掛掉了三個,接起了我的那一個。
畫面裡果然第一時間出現四張一模一樣皺著眉的臉,烏鴉女士說道:大事不好,剛才我的屬下向我彙報,聖光城郊區、你們被關押過的那座監獄,地基深處發生了一次爆炸!
我和梅爾當然記得那監獄了,烏鴉女士就是那裡的監獄長,我們在那座監獄可是度過一段舒服的時光,如果不是有劫獄的電子人……
電子人又去劫獄了?
並不是劫獄,監區部分沒有被爆炸波及。只有少部分牢房受損,最多趁亂跑掉一兩個犯人,連監獄大門都出不去。

烏鴉女士的回答雖然令我們稍稍放下心,但是他們的表情看起來絕對不輕鬆,因此我猜測烏鴉女士還有更重要的情況沒說。
果然,她說:歌利亞統領告訴我,你們在營救雷諾的時候,他和你們講過了都城防禦體系——北十字星屏障的事情?
……就是那個超級複雜,但我知道只要一被破壞,全國都要斷網的那個系統?
中央監獄的地基下面,藏著北十字星屏障的能量節點之一,剛剛的爆炸正巧將這一處能量節點毀掉了。烏鴉女士說。
怪不得!那股魔力波動並不是我和梅爾哪裡出了問題,而是籠罩整個城市上空的魔法防禦體系出現了波動!那樣的話當然會影響到我們法師塔內的能量迴圈,畢竟法師塔與周邊也會有魔力交匯。
這時兩個學徒驚呼起來:那我們要斷網了嗎?
烏鴉女士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忍不住把兩個學徒的腦袋按回去,只聽烏鴉女士說:暫時並沒有對整個系統造成毀滅打擊,因為這樣暗處的能量節點一共有十八個,毀掉半數以上,才會讓系統運轉失靈。
我點點頭——好啊,看來這些機械狂熱者迫不及待要幹壞事了!
偷走我老師的遺物,我還沒去找你們,你們自己送到我家門口?
看來達瑪拉的亡靈大軍很快就要派上用場了,既然大家都管我叫死靈主宰者,那麼光是在網上喊可是不行,我很有必要讓機械狂熱者們也瞭解瞭解這個稱號了啊。


106
再次造訪聖光城中央監獄, 就變成了公派執行任務, 所以我們先用魔導傳送器到達郊區最近的傳送點, 然後一路飛過去, 特別快, 比茉莉開車超速那次還快得多,而且魔導傳送器的使用費還有新星之盾財務處給報銷,特別經濟實惠。
我和梅爾從送我們的新星之盾隊員手裡拿到兩個小徽章,都是一樣的帶星星圖案的護盾徽章, 別在胸口就可以隨便飛, 亂丟黑魔法也不會觸發北十字的警報——這是新星之盾成員的標識, 戴好之後,徽章裡的標識就被啟動綁定,得到北十字星屏障的一路綠燈:防護屏障防止的是敵人搗亂, 自己人拿法術痛毆敵人當然就不會觸發警報了。
而且我們到達監獄, 門口的守衛士兵還一起跟我們行禮, 叫我們長官, 這感覺還真是有點有趣。但如果他們稱呼長官的時候, 能先把差點脫口而出的那聲死靈主宰者咽得深一點,我會更舒服。
我們被士兵領著去找烏鴉女士, 結果一拐過走廊拐角的時候, 忽然就看見……
, 前面一扇門飛出去了。
一排士兵仿佛集體夾著看不見的尾巴,全身僵得像根棍子,不停地打著擺子, 瑟瑟發抖地站在被拍碎的門邊,門裡是一位纖細的女士——當然就是我們要找的烏鴉女士,她正在大聲訓斥屬下,聲音恐怖得像一頭發怒的巨熊,讓人懷疑她這麼纖長的身體使怎麼長出這種發聲器官的,她正在咆哮:
“……你們的腦子塞滿了色情片,擼管子擼得智商都被射出去了嗎?為什麼最重要的事情現在才說!
我和梅爾探頭看過去,發現烏鴉女士暴跳如雷,整個屋子裡就像誰塞了一團黑雲進去,氣壓都特別低,肉眼看不清的雷電繞著烏鴉女士轉圈,她的身體就好像變成一個深淵裂口,裡面源源不斷地散發著某種負面的力量,枯萎與死亡的氣氛刺激得在場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這才是身為德魯伊悼亡人該有的氣場啊!
在她旁邊,是掛在路斯恩身上的洛倫……掛在?路斯恩真是一位得體的好騎士,只不過有點一本正經過頭了,洛倫整個精靈像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他都沒反應,要不是精靈四肢靈活柔韌,根本掛不住吧。
還有一個臉色發白,用雙手揪住衣襟,雙腿瑟瑟顫抖的雷諾——他這麼快就醒了?但我看他狀態,可真是差得不行,我以前就知道雷諾非常敬業,對聯邦的大事小情格外上心,不過我沒想到他都這樣了還堅持來現場,連梅爾都變得對雷諾多了兩分敬佩。
烏鴉女士臉色一變,然後立刻轉過身去,揉了揉雷諾的頭髮……
額,錯覺嗎,我覺得雷諾臉色更白了……
等等,他們已經在一起了嗎?
哇,那要恭喜烏鴉女士了啊,雷諾的話,畢竟我們也曾經做過情侶,即使分了手,我也不會像茉莉他們那些年輕孩子一樣咋咋呼呼,說什麼分手了就是仇人、要老死不相往來這種衝動又非常不禮貌的話,我還是希望雷諾可以幸福的,不管是我還是梅爾,替身和心頭真愛,雷諾都已經失去機會了,所以我想,經過這種教訓,他應該會學會好好珍惜烏鴉女士的,畢竟烏鴉女士是這麼優秀的一位德魯伊。
看,他們很恩愛呢,烏鴉女士溫柔地摸著雷諾的頭髮,還柔聲細語地說:乖,別怕,不打你的。
看見我們進來,烏鴉女士身邊的低氣壓回升不少,她哼了一聲,把一個光屏遞過來,上面是一個犯人的資料。
準確說,是個犯龍?
咦?這很神奇了,我不禁感慨:這,是我們聯邦監獄的囚犯?他是一位龍族?龍族為什麼會被關在聯邦監獄,他們犯錯不都會有龍廷判處,然後交給龍族裡面的語者去管制嗎?
梅爾看了看,對我說:我認識這個龍,他一點身為龍族的自覺都沒有,不僅曾經擅闖龍族聖墓,對光耀龍神不敬,曾經還想強行和龍皇艾格妮絲簽訂契約,然後……呃,還是皇儲的艾格妮絲帶著看中的契約龍,聯合龍後辛西婭,把他打了個半殘,這傢伙甚至還玩過一把篡位,想搶當今聖龍王的王位。
哇!這描述的真的是龍族?龍族不都是雪峰那種直來直去力量為尊的傢伙嗎,他們也會玩篡位陰謀?而且結締龍騎士與龍的契約,通常都是非常有騎士精神、完全可以拿去做吟游詩人素材的經典神聖場景,雙方不管成不成功都會把聖龍帝國的騎士風貌展現得淋漓盡致,我以前還在聯邦電視臺看過紀錄片,那真是非常養眼的一幕,怎麼會出現圍毆這麼不體面的情況啊!
所以說他一點都不像龍族。梅爾說。
我低頭看了看,這也是一位白龍,龍形莫名讓我很熟悉,所以我皺著眉翻了一頁,果然,這傢伙化成人形的時候竟然和雪峰長得一樣!
他叫雪桑,是雪峰的雙生兄弟,一個蛋裡爬出來的。烏鴉女士胸口的通訊器忽然發出歌利亞的聲音,龍族習慣給幼龍賦予前輩使用過的名字,他們認為這樣一來,先賢的高貴品質會在後輩身上得到繼承,雪桑和雪峰這兩個名字也很出名了,在龍族歷史中,雪桑曾經是一位龍族聖龍王,雪峰則是當時龍皇薇拉陛下的契約夥伴,可能因為這點同名的淵源,使得我們當今這位雪桑覺得自己應該當龍王吧。
……這就很好笑了,這種說法可不對,那照這個邏輯,我的第一位老師現在是開甜點店的蛋糕師傅,按照大家常說的師徒傳承啊、子承父業啊這種邏輯,我是不是需要解散達瑪拉他們,然後跑去繼承蛋糕店啊!
歌利亞進一步給我講解聖龍帝國的人情世故:總之還有很多,累積下來之後,龍廷對他做出了最高的判決——剝奪身份和姓氏,這個和精靈族的習慣差不多,他們不會處死同伴,最高的刑罰對於正常族人來講卻比死掉還難受——他們不再被種群承認,就連死後,靈魂都不會得到接納,於是這位雪桑失去了龍族身份,就被當做國際重刑犯,送到光明聖殿處置,聖殿沒有適合龍類的監牢,就在聯邦中央監獄的地下設置了囚室。
地下,那麼之前烏鴉女士說的,地下的北十字屏障能量節點被炸毀,也是地下的爆炸,所以說——
他跑了?我問。

是的。烏鴉女士的臉色差得就像正在下暴雨的陰沉天色,下面報告說跑了兩個犯人,我都沒當回事,我覺得他們連牢門都出不去呢,結果跑的是雪桑這種重刑犯,給我打報告的檢察官絕對是腦子裡有屎。
說著,烏鴉女士再次開啟悼亡人模式,怒吼起來:如果這傢伙跑出去報復社會,你們這些幹吃白飯不幹活的白癡給我等著,他報復社會,我就報復你們!
……
——
雷諾暈倒了。

……
這算不算因果報應?雷諾總是罵哭自己秘書,聽說有幾次嚇得秘書都昏過去了,結果現在他三天兩頭就暈倒,不是被我嚇到,就是被綁匪折磨,還會被術士詛咒搞得身體這麼虛弱。
幸好洛倫就在旁邊,雷諾就暈了兩分鐘,很快就蘇醒過來,靠在桌子上瑟瑟發抖。
唔,烏鴉女士真的對雷諾超溫柔啊,她摸著雷諾的額頭,試了試體溫,然後還遞給他一杯水,拍著他的後背,特別體貼地說:好啦好啦,不怕哦,乖,喝點水喘口氣,沒事的。
雷諾哆哆嗦嗦地舉起杯子,喝得都灑在衣服上了,烏鴉女士還很貼心地幫他擦乾淨。
看來,雷諾也找到了很好的伴侶呢。
然後,烏鴉女士又從溫柔妻子的角色恢復到冷酷威嚴的監獄長,她沉著地命令:聯邦監獄加強守衛,通知魔導兵團全城加強巡邏警戒,全部預警機分組巡邏,新星之盾負責追擊逃跑的龍犯!
——
哦,原來烏鴉女士的官職比路斯恩要大的啊,路斯恩對她立正行禮,恭恭敬敬地回答:屬下會竭盡全力!

那我要不要也行個禮?現在我好像是路斯恩的下屬,隸屬新星之盾?
烏鴉女士好像看出來我的意圖,急忙跟我說:你們兩位可不歸我管,一會兒魔導兵團元帥會告訴你們需要你們幫忙做什麼的。
我和梅爾點了點頭,不過我們說實話幫不了什麼忙,我在等達瑪拉那邊的動靜——我安排女妖和達瑪拉一起去追查老師遺物的下落,她們都曾經和我的老師處在同一個時代,對我老師的魔力和精神力非常熟悉,畢竟對於被封印的她們而言,時間就像不存在一樣過去了,有兩次我在做實驗,推門而入的女妖撒嬌撒了一半,才呆呆地意識到我不是我的老師。
所以我安排給她們這個任務,她們一個個鬥志昂揚,比出去買裙子還有動力。
達瑪拉忽然通過精神力問我:西佩主人,抓住之後,可以處死嗎?
額,你不要滿腦子都是處死可以嗎,你不是說生前是女將軍嗎,為什麼我覺得你生前是劊子手?
所以我嚴厲地拒絕:不可以殺,那太浪費!我的學徒們才剛剛學習人體基礎理論,需要很多實驗器材,你們需要時刻記住,現在是現代社會,不能隨便挖墳或者在路上綁一個丟進實驗室,所有的實驗材料必須來源乾淨,使用起來沒有後顧之憂。
而且,去買醫用屍體實在太貴了,還不如用女妖湊活,雖然女妖是死的,但不花錢啊!
對不起,請您原諒。達瑪拉歉疚地說,我已經浪費掉了好多實驗材料了,我在城外丘陵裡發現了一處營盤,有不少我帶回來的那種只有一半是人的奇怪東西,因為我太生氣,沒能控制好情緒,把他們拆成了零件。
……
所以,你這算是先上車後買票,事後打報告嗎?

我有點無奈地安撫她:注意一下,浪費倒也沒什麼,萬一有記者跟著你偷拍,那就糟了,天知道他們會寫出什麼奇怪報導。
記者?你是說,那種背著書包,會飛但是沒什麼戰鬥力,手裡拿著奇怪道具,唯一的優點是跑得快的那種人?達瑪拉問,他們一直跟著……因為不是敵人我沒有理睬,主人,要滅口嗎?
別!我急忙制止,立刻開始給達瑪拉普及了一下當代法律知識,包括隨隨便便殺人會犯法坐牢甚至槍斃這種……嗯,這種現代社會三歲小孩都該知道的常識。

……這個一半是人一般是奇怪道具的,可以殺吧?達瑪拉猶猶豫豫地說。
……可不可以你都殺了那麼多了,我更無奈,給達瑪拉又補充了一下,告訴她正當防衛可以反擊殺死壞人,而且我們現在也不是普通公民,我們現在算是聯邦的軍人,軍人當然可以殺死入侵者。
達瑪拉激動了一下:您現在是將軍?
……不是,這個真不是……
西佩主人,我發現了術士!達瑪拉忽然對我說,您需要保留他的什麼部位?
最好完整地帶給我。我說,實驗器材越完整,能夠練習的內容就會越多,知識才可以學得扎實。

是,主人!


107 烏鴉與羊駝(劃掉)雷諾二
我的名字是松霧安吉拉, 我們德魯伊都把姓氏放在前面, 這樣每次自報家門的時候, 門後那位淳樸的主婦就知道我們是能給她家母牛催奶的那幫人了。
然而,在我還是學徒的時候,有一次去隔壁村給人擠奶, 因為著急趕路天氣又冷, 我就變成了巨熊, 可惜到了地方之後並沒有熱情迎接我的農場主,只有農場主全家撕心裂肺的高聲尖叫。
……生氣!要知道我本來也不喜歡擠牛奶好嗎!
我的老師事後把我從治安官(要不是我及時變回人, 就是去動物園了)那裡帶回教派, 語重心長地教育我:安吉拉,你是一個女孩,能不能不要那麼粗魯,巨熊?讚美自然哦,你就不能變成什麼溫柔美麗、聲音清脆的可愛小鳥嗎?
然後, 然後我記得, 好像我變成了烏鴉,用鳥嘴啄了我老師滿臉花,他就變成禿鷲來和我打架,不過不是我說, 他戰鬥力太菜,我把他啄成了真禿毛禿鷲。之後他含淚恢復人形,把我向大自然懺悔我性別偏見的不當言論,請自然之心寬恕我的罪孽這句話抄了一千遍。
沒有人規定女孩子就得柔聲細語好吧?!
比起來, 我更欣賞阿萊西婭,她掄起巨劍拍飛自己的隊員時真是讓我心曠神怡,而聯邦國會議長克麗絲汀夫人就比較忸怩作態了,她總穿著那種邁不開腿的一步短裙,側坐在茶桌後面抿著嘴巴笑,不論有沒有記者在她都要講宮廷語法,真是難受死了……同樣是議長,魔法議會的議長就順眼多了。
唔,尤其是他在綁匪手裡頑強不屈遭受折磨的樣子,雖然作為一個法師,身體柔弱,但是我仿佛看到了他堅強美味的靈魂啊!
啊不對,對不起,劃掉美味這個詞。
……自然在上,我真的不想說謊,我平日裡和雷諾就是點頭之交而已,我們軍隊裡對雷諾雖說印象不錯,但他終歸是個政治家,不是能和我們打成一片的同伴,對他印象不錯是因為他曾經一力反對在士兵大腦裡植入晶片,好多次還要求加強軍隊福利待遇,不過在他被綁匪抓走之前,我還真沒對他動過什麼心思。
所以,我直接去表白會不會嚇到他?
——知道自己前男友是狂怒之焰的時候,他都嚇暈過去了一次呢,那慘兮兮的模樣可真是可愛極啦!
被綁匪刑訊的時候倔強的小表情,要暈不暈的,也可愛!
我穿好屬下遞給我的飛行機甲,這玩意飛起來的速度比我變身還快得多,而且還不費力,我變身飛行要是一路飛到聖龍去,那我這肩膀就別要了。
本來我是計畫能趕到現場幫忙戰鬥的,沒想到戰鬥結束超快,我到的時候雷諾正在和聖龍帝國那位人族的女皇說話,電子人和機甲戰士全都躺在龍騎兵團的槍尖下哼哼唧唧,我聽他們的意思,記者都到得比我快,但是全都烏壓壓追著西普林斯他們跑了——原來西普林斯和梅菲斯特在鎮場子,那怪不得戰鬥結束快得離譜。
所以我耐心等到龍皇和他說完話,才遠遠地招了招手,雷諾似乎有點驚訝於我的到來,他向我走來。
傷怎麼樣?我問道,然後丟過去一個偵測法術。
——唔,只是疲勞過度,以及長時間精神緊張,別的好像沒什麼。
雷諾則疑惑地問我:監獄長閣下,您一個人來的?
哦,我不是出公差。我打量了他一下,嘖,以前還真的沒怎麼仔細看,雷諾長得還真是不錯,想來也是,他能入得了我男神狂怒之焰的眼,肯定不是歪瓜裂棗、不修邊幅的那種,更不可能像我前兩天訓的那群新兵,一個兩個內衣襪子幾百年不洗,這可真是太好了。

即使經過那一番折騰,我眼前的雷諾依然乾淨整潔,就是頭髮有點亂,不過半長的碎發落在臉上,可比往常那種規規矩矩還抹著髮膠的政客頭好看多了啊!臉上還有一些紅腫的擦痕,以及看得出他正在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不要露出太過痛苦的表情。
嗯,淺綠色的眼睛,顏色真不錯。
我來,是有私人事件找你。我斟酌了一下用詞,說道。
雷諾明顯更加迷惑起來,他點點頭,禮貌地表示洗耳恭聽。
跟我結婚吧。我說。
……
……
呃,我是不是應該更委婉一點,我話一說完雷諾差點栽倒在地上,然後他瞪著我,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這表情就和我九歲那年看見我老師(男性)變成一隻母泰迪並且發情的表情一模一樣,一副……一副媽的,狗要來日我的表情。

我他媽有那麼差勁嗎?
……您說什麼胡話呢?雷諾驚恐至極,抱著自己肩膀,您您您……您中了混淆咒?喝了什麼三無藥水還是做實驗法術失靈炸了頭?
在我的目光中,雷諾尷尬地漲紅了臉,收起那副面對強姦犯的姿勢,結結巴巴地道歉:抱歉,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
我伸手撐在山壁上,把他逼到山壁邊,這也打斷了他的話,雷諾顯得非常……可憐巴巴地看著我,這表情真是……
真是太美味了啊!我怎麼早沒發現這個寶貝啊!
他靠著凸凹不平的山石,不安地動了動。
這麼說吧。我眯了眯眼睛,把想好的草稿一一列出,你現在單身,沒有其他愛慕物件,這一點我也是,所以我們馬上就可以開始戀愛了;其次你身為魔法議會議長,你需要一個可以輔助你的仕途並且提升你形象的伴侶,所以我就是非常合適的人選。
雷諾張著嘴巴,半天沒發出聲音。
我讓他緩了緩,繼續說道:你看,你是平民出身的高官,我想你應該也同意:和一個老牌貴族出身的小姐、或者少爺結婚,或者和魔法世家聯姻,都會讓民間反對你的人抓住把柄,帶一波節奏,搞不好會引起公眾反感,覺得你攀附高枝——所以你一開始才會從魔法研究院選人,對吧?
雷諾下意識地嗯了一聲,然後立刻又閉緊嘴巴,抿成一條線,不再多說話,於是我再接再厲:
而我,我是如今聯邦的軍人,我有一定的兵權,可以在軍部說上話,我和阿萊西婭還約好了要去競爭下一任元帥,輸的當副帥,不過不管輸贏,我都足可以讓你在魔導兵團贏得支持,更大的優點在於,我沒有世家出身,我和你一樣,甚至比你慘,我是孤兒出身,在德魯伊南方教派長大,這一點我和西普林斯一樣,完全符合你的條件,而且論政治作用和頭腦,我還比西普林斯閣下強呢。
比魔法我當然比不過西普林斯,比政治的話我覺得十分之一個我就可以碾壓他了。
雷諾依然張著嘴巴,目光茫然。
我也很有耐心,讓雷諾慢慢消化一會,我可以等他接受這個衝擊性很強的提議——我很自信,我相信他不會拒絕的,雷諾議長並不是兒女情長的那種小男孩,他聰明的政治思想絕對可以讓他看到這個婚姻的價值,對於政客來說婚姻的必備條件裡從不包括愛情,又不是八點檔肥皂劇,感情什麼的,如果雙方互利共贏,婚後慢慢培養也是可以的,所以我相信,他沒有拒絕我的理由。
半天後雷諾找回了自己的舌頭,聲音發飄地問我:我能不能……問一下,你……你能得到什麼?
啊哈!
我不禁露出笑容,因為聽他的語氣,雖然質疑了我,但幾乎是根本沒有拒絕的意思,所以我順手摸了摸他有點蒼白的下巴,嗯……有點硌手了,看來沒少受虐待,回去好好養一樣,我滿意地回答他:我們軍部上位不用搞那套形象行銷,所以我和你結婚不圖政治利益,而是因為……我能得到你啊,結婚之後我就可以盡情上你了不是嗎?
我聽到雷諾猛抽了一口氣。
放輕鬆。我沖他眨眼,我沒別的要求,好處不能都是你的對吧,我就這麼點小小的條件,沒事的,不會耽誤你白天工作的,日後白天公眾面前,我怎麼配合你都行,相應的晚上回了家,你配合我,這就可以了。
雷諾依然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半天後他喉頭滾動,艱難地吐出一句話:那麼,之前我看見你下班後回去夜幕情緣會所兼職……”
啊!你要是不喜歡我可以辭職的。我認真地回答,比起可以合法操的老公,會所兼職那點閒錢我不在意的,反正現在我的工資很高,並不比雷諾的少。

雷諾似乎……嗯,以前我變成熊出去獵鹿的時候,我按在爪子底下的小鹿就是這個表情,嘖嘖,真好看。
我簡直能聽見雷諾腦子裡劈裡啪啦旋轉的齒輪,他思考了好半天,問我:……你可以……別拿鞭子抽我嗎?
當然可以。我斬釘截鐵地回答。

雷諾深呼吸了幾口氣,然後對我點了點頭,回答:好,那麼回去之後,我們就可以公佈戀情,然後……”
哈,簡單輕鬆,成了!
他說了點時間計畫,不過我不在意那玩意,雷諾競選的時候就有公關團隊,我就提供我自己,剩下的人設就讓他團隊去搞就行了。
我需要思考的是,從什麼開始玩啊?鞭子,雷諾說不要鞭子,那換成什麼?我記得西普林斯他們研究院去年做了個新項目,賺得盆滿缽滿,是個仿生物電流魔法按摩棒?可以去研究院弄一根來試試。
嗯,我想想,還有……藤條可不可以?我得好好計畫一下,回家列個表。


108
我們正說著話, 忽然之間整個城市都震動了一下, 這次的波動範圍這麼廣闊, 我們這可是在郊區,而且這一回不是純粹的魔力波動,是真真切切地面都在搖晃。
我和梅爾都愣住了, 而其他人都是軍人, 確實素質比我們高得多, 他們趕在烏鴉女士再次釋放德魯伊悼亡人的威壓之前,整齊劃一地掏出通訊器, 開始聯絡什麼人, 我猜應該是在詢問發生了什麼。
但我覺得應該不可能是地震這種自然現象,光明聖殿選址的整個一大片平原丘陵地區從未發生過地震,古代的時候祭司們宣傳說是光明神的神跡,後來……現代地質學家說是因為這一片平原很古老,岩層太厚而且都不活動, 所以不會地震……儘管洛倫他們還是會說, 這是光明神的庇佑,讓這一片土地如此堅固,唔,從神學的角度講, 好像也有道理,畢竟這個世界的生命都是光明神賦予的。
我和梅爾這一回都沒怎麼感受到空間裡有魔力不穩,所以就老老實實站著,等他們的消息, 防止不懂亂問會添亂。
期間我和達瑪拉確認了一下,為了防止我老師的威懾力消退,她安排了五位女妖留守在遺跡法師塔最底層,並且女妖們佈置了小型封印魔法陣,讓我暫時不要擔心。
那還好……不過,我沒跟她說我一開始也不太擔心……
咳咳……是因為達瑪拉去查看遺跡的時候,我把那團被折磨過的魔鬼拿出來,仔細問過遺跡裡面會不會有什麼隱患,更是特意問過惡魔們的危險性還高不高(我就算宅在家裡當然也不可能只會和梅爾親熱,我們可都是有節制的成熟法師,並不會像學徒們那樣因為寫文和畫圖耽誤魔法練習),結果它瑟瑟發抖地告訴我,我老師把那些惡魔……嗯,基本折騰得比它還慘,並且這只魔鬼殷切地向我推薦起那些惡魔的實驗用途,把自己的同胞真是賣得淋漓盡致,於是我也就放下了對惡魔們的擔憂。
現在達瑪拉一說,我也覺得——不應該再把這隱患留下去了,我老師是黑暗神官,他們影月神殿的職責之一就是阻止異界生物來到主位面作亂,所以我老師才會忍痛把那麼好的實驗材料封印,而不是留下自己用吧……但我不是神官啊,所以,我想我可以時不時去取一隻帶回家,我們的法師塔現在有了絕對棒的實驗室,專門被設計了防護咒語,就是拿來對付惡魔的。
下一期課程,就開始教導學徒們處置惡魔吧?不過那些沒處理過的惡魔還是有些危險,我那只已經被訓練好的魔鬼就很不錯,適合讓學徒們由淺入深地開始接觸這門課。
想著,我從空間戒指裡把那只魔鬼掏出來,這只魔鬼在我的戒指裡居然睡成稀溜溜一灘,我把它拿出來,捏了半天才捏成形狀。
你自己回法師塔,到實驗室準備好器材和材料,然後等我。我戳醒它並且下了命令。
“……不!!!求您不要——”
我一把掐住高聲喧嘩的魔鬼,不讓它打擾旁邊正在工作的烏鴉女士他們,看它實在哭得可憐,我……唉,我歎了口氣,只得把它塞給梅爾。
梅爾接過惡魔,揚起嘴角,露出我羡慕不已的標準黑法師笑容,對魔鬼說:你是自己進去,還是準備我們動手把你——”
——梅爾話還沒說完那只魔鬼已經竄出了窗子,並且遠遠地傳來聲哀嚎:不勞閣下動手——我自己去——”
唔,真是乖啊,我滿意地點點頭。
什麼!現在議會那邊怎麼說?
我一回頭,發現烏鴉女士正揪著她的副官,把那位可憐的副官甩來甩去,而雷諾……嘖嘖,雷諾這麼快就成了烏鴉女士的幫兇,他正在對那位可憐副官吼叫:你說清楚!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要是亂報告的話,你能擔負這個責任嗎!
……還很有氣勢呢。
路斯恩則臉色慘白,我從未見過他露出這種表情來,一瞬間我還以為是雷諾的哪位秘書穿越了過來。
洛倫直接乾脆地問出了我們三個旁觀者的心聲:發生了什麼?
元帥死了!烏鴉和雷諾異口同聲地大吼,心梗猝死,媽的誰信啊!
……

我們三個站在一起,看著兩個混政治圈子的人開啟發瘋模式,尤其是雷諾,他平時可注意端著架子了,很少這樣歇斯底里怒吼加亂蹦躂。
因為我不認識聯邦軍團的元帥,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叫什麼,我只從烏鴉女士他們的對話裡知道有這個人,洛倫也不認識元帥,因為光明聖殿作為神的殿堂,是不允許參與政治的,而軍團元帥又不是雷諾這種演講熱愛者,公眾就算走大街上撞見他,就算熱愛上網和看電視,也是認不得他的。
梅爾則皺起眉:我和元帥有過一次會面,當時我記得那是一位身體強壯的武士,雖然年紀確實不算太小,但……”
看吧!烏鴉女士咆哮,並且指著梅爾,這些腦子裡只有咒語的法師都能看出有問題,除非我是傻子,我才信元帥閣下會這個節骨眼上心梗猝死!

唔,這個節骨眼?那說明該有別的什麼事同時發生了吧?
果然,雷諾揉著太陽穴,臉色低沉得仿佛他也忽然領悟了枯萎之力,成了悼亡人,他說:剛剛的爆炸是位於工業園的一處煉油廠,提純魔晶純化化合物……額,就是魔導兵團機甲戰士們需要使用的一種燃料。他特別給我說道,你知道,魔導武器需要補充燃料,並不能自己產生能量,除了核心供能的魔晶石,還有一種液體燃料,我剛說的就是這種液體,生產難度不低。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
烏鴉女士依舊保持著底氣十足的咆哮:在我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聯邦多處重要能源站和補給點遭到攻擊,魔導兵工廠事故頻發,雖然初步肯定是機械狂熱者參與其中,但是魔導兵團遲遲不能出動主要軍團來大規模清查,議會三次駁回了元帥提交的警備申請,然後剛才軍部來人說,元帥因此氣急攻心心梗死了,媽的,上過戰場的老將軍會被隨便開玩笑一樣氣死嗎?傳出去都是國際醜聞!反正我不信!
聯邦首相上周檢查出腎衰竭,正在住院,你們不覺得也巧得過分嗎?雷諾猛拍一把桌子,這都是我們不在都城或者被詛咒昏迷的時候悄悄發生的,新聞記者也不知道犯什麼白癡病,全都在重播綁匪折磨我的視頻,這都幾周了,有意思嗎?為什麼不去關注一下首相!
因為議長克麗絲汀夫人一直在主持大局,聯邦的政治體制這麼完善,又不是首相翹班兩天就會出大亂子,不是連你都沒察覺到首相辦公室裡少個人嗎。烏鴉女士抱著肩膀冷笑,反而是你被鞭打以及刀插大腿的畫面更讓人興奮……”
只有你會對那種畫面興奮吧!雷諾抓著自己的頭髮吼了回去。

……我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旁邊的梅爾和洛倫也是望天看地,魂飛天外。
反正,我是不清楚那一大串咆哮出來的句子裡究竟是什麼地方讓他們兩個如此激動,我本以為是元帥辭世讓他們情緒悲憤,現在看那好像只是個導火索,他們的意思——太巧了,那就是說明誰在搞什麼陰謀詭計?
我忍不住歎氣,果然,每個人都有些自己不擅長的領域,我真是完全搞不懂政治啊,聽得我頭都大了。
不過……我倒是驚了一下,原來烏鴉女士……她喜歡用鞭子打以及拿刀子插雷諾?我不禁徹底震驚了,我看了看雷諾,確認他並沒有什麼嚴重外傷,而且看他還吼得生龍活虎,烏鴉女士……雷諾剛才說的興奮,應該……不會是那個興奮吧?
……不過橫豎那都是他們之間的事了,我哪有資格介入啊。
忽然間,又是轟地一聲……全屋子裡都寂靜下來了。
……
——
這怎麼還來了個三聯炸啊?

看路斯恩臉都扭曲了,這聯邦都城聖光城在新星之盾的護衛下治安好得國際一流,可惜路斯恩這也算名節不保了,往日兢兢業業戰果斐然,突然之間就炸了,還連著炸了三次……
這一回又怎麼了啊,我和梅爾都快驚訝得麻木了。
都城北區丘陵地表下陷,露出一架隱藏多時的大型母艦!
……
什麼玩意?

母艦?我理解的那個母艦?
我就是再消息閉塞,我也知道母艦是什麼東西的啊!那東西能藏著丘陵地下?聽見通訊官的報告,我、梅爾和洛倫幾乎是第一時間往路斯恩身上扔去一個鎮定法術,導致扔得有點過頭,路斯恩都瞳孔放大了。
母艦啊,就是傳說中的移動堡壘、空中的城池、現代化的鋼鐵魔獸——這都是記者的用詞,總之那就是超級現代化的高端武器,可不是什麼玩具車,可以挖個坑藏在地下,那需要有基地才行啊!
——噢,我明白了,所以,敵人偷偷摸摸在城外挖了個基地出來,藏了個母艦!怪不得路斯恩剛才差點狂暴化!
不肯嫩——”路斯恩口齒不清地掙扎說道,北四字,不肯嫩差距不到……”
是啊,北十字在今早才被炸毀一個能量節點,它不可能發現不了有大型敵人隱藏在周圍啊?烏鴉女士也一副驚呆了的樣子,她在屋裡團團轉圈,像一團黑色的雷雲。

梅爾看了看我,他說:或許那艘母艦上有高階法師?我和西佩曾在城裡多次違規使用高階法術和黑魔法,都沒有被北十字星屏障發現,這個魔法防禦體系是範圍很廣的長期監控,所以對於高超法師來說,想瞞過去並不難的。
那更不可能了。烏鴉女士說著,遞過來一個新的光屏,上面是一張照片,前哨發來的高清攝影,你看,這是一艘機械動力母艦——只有奧西特共和國——收容機械狂熱者的那個新興國家才能拿出完全不用魔法、也不是魔導動力的純機械母艦,哪個大法師失心瘋,和機械狂人狼狽為奸?那這個法師是被術士魂穿了吧!

……目前來說,任何魔法理論中,術士的靈魂搶奪一個法師的軀體都是不可能實現的——現實生活又不是安娜會寫的那種不科學也不魔法的亂七八糟文,靈魂當然可以在身軀之間轉移,但那是黑魔法當中的禁術,且不說只有法師能夠施展,身體也必須都是法師,術士和法師的跨職階轉移是實現不了的,因為魔法不同宗;而且這個被奪取的軀體需要從小就按照容器來做準備,才能實現完美接納新靈魂,所以術士是沒有可能這樣做的。
但是我提出反駁,烏鴉女士卻看著我,然後一頭撞在雷諾胸口,並喊了出來:光明神在上,我那是在開玩笑!您才是這屋裡唯一一個穿越的,連現在流行的搞笑段子都不知道!
……
我尷尬地紅了臉,梅爾笑眯眯地湊過來親了我一下,親得我耳朵都要熟了。
……我可不再參與政治討論啦,會添亂,乾脆他們需要打誰喊我就好了。
雷諾生硬地轉過頭,對我們說:我要去一樣議會大樓,我得看看聯邦國會那幫人在做什麼,都這樣了還不准魔導兵團主力團出兵作戰?實在不行,我讓魔法議會啟動緊急情況應急許可的許可權,調動阿萊西婭小姐擔任代理元帥,領兵迎敵。
烏鴉女士一把抓住雷諾的胳膊,她說:你上次和我說的懷疑,我現在也開始認同了,你不能一個人去,太危險。
什麼懷疑?我疑惑地看了看他們,烏鴉女士轉向我解釋說:研究院那個副院長在聯邦自己的醫院、多重警衛包圍下被人抱走掉包,後來他們兩個又再次遭遇暗算,我們在懷疑聯邦內部、我們身邊存在間諜。
啊,有道理,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來著,這麼看我還不是糟糕到極點,我也想過的,誰沒事會把一隻綠色史萊姆抱來抱去還被綁匪抓啊,我覺得正常的醫務人員肯定不會一時興起把史萊姆抱出去遛個彎什麼的,肯定有人故意偷走送到綁架者哪裡吧!
所以,我們需要麻煩兩位元大法師繼續幫忙了,一方面不管那艘母艦是如何蒙蔽了北十字,都得麻煩你們其中一位去現場檢查一下,另一位……幫忙保護一下雷諾吧。烏鴉女士說。
沒問題。梅爾點點頭,雷諾交給我吧,西佩去打母艦,西佩的魔法水準比我要厲害得多,所以他去打母艦絕對沒問題。
……梅爾你……你先向我保證,不會把他變成奇怪的東西,比如綠色羊駝,我才答應你。
還有……
母艦,我之前都沒見過真的母艦啊,我不知道怎麼打的,說起來,難道我要徒手拆母艦嗎?


109
我就懷著這種糾結的心情出了門, 路斯恩居然還提出要找人開車送我……不是我說, 你們那個浮空機車啊……它還要等紅綠燈, 還得限速,還有一大堆類似於轉彎必須打轉向燈之類的複雜交通規則,多麻煩, 根本沒有我們法師飛得快。
所以有了自由飛行許可之後, 橫穿都城根本不是什麼麻煩事, 飛高點就什麼都解決了,高空既沒有礙事的高樓, 也不怕撞到飛車。
哎?
我飛得這麼高呢, 怎麼還有東西從我旁邊劃過去啊,一大坨,也不像是鳥……
不好!那怎麼看著像個人?
我急忙降低高度,果然看到剛才那個抛物線形狀從我耳邊擦過去的物體——果然是一個已經暈厥的人!他背後背著噴氣背包,目前來看, 他那個噴氣背包應該是被炸了, 黑乎乎的像一塊燒焦的磚頭。
唔,這不會是個記者吧?嘖,還真是啊……
我用法師之手把他撈起來,防止他跌到地面摔成記者餅, 然後還順手把他飛出去的照相機也抓回來,我記得茉莉他們說過,這種專業相機不便宜的……雖然我覺得這些記者有點煩,但也不至於煩到眼睜睜看著他摔成餅子。
我拽著記者在空中飛, 沒過半分鐘,忽然迎面飛來……
一大群記者!!!
天啊!下記者雨了啊?
我目瞪口呆,直到那些張牙舞爪、嘴裡哇哇大叫的記者從我身旁劃過,我才意識到……這些記者全都在下墜啊!
預計過幾秒鐘,地面上就是好多張血肉模糊的記者餅子!
——你們是幹什麼去了啊為什麼一個個都在玩空中飛人?難道你們不怕死沖上去採訪敵軍了?那你們也太有新聞理想了吧!
我立刻進入專注狀態,一張無形的空氣盾在我下方形成,我滿意地聽到一陣砰砰砰的肉體撞擊聲,並且伴隨著一陣哎呀我的頭(胳膊、腿、或者屁股)的尖叫。

我用力向上提起空氣護盾,但這樣持續張開空氣盾非常浪費魔力,我不想一直保持專注,我目前是真的無法像海連納老師那樣時時刻刻保持施法專注,所以我抽出一縷地獄火,將它們壓縮成半實質,然後拉成細絲,纏在每一個記者的腳腕上——我真遺憾茉莉不在場,不然這是多麼生動的案例——一個法術即使生效後,施法者也應當有能力完全控制效果,比如我不想讓這次的地獄火燒傷記者們的靈魂,那它就會乖乖做一根無害的絲帶,茉莉那孩子一直跟我強嘴,我之前罰她念咒語不許生效,可把她委屈得兩眼通紅。
然後我甩出一大片漂浮術,讓那些記者飄成一團,我握著地獄火絲帶,拉著他們在空中繼續飛。
嗯,時不時還能再撿到兩個被炸飛的記者。
……唉,不是我說,有新聞理想是好事,但也得惜命啊!就像我們法師,再怎麼熱愛實驗,我也不贊成盲目進行沒有防護的危險實驗,更不贊成廢寢忘食幾天幾夜不吃飯的那種試驗方法,那太傷害身體,活得太短命,天賦再高也沒用啊。
飛了兩分鐘,我才拍拍腦袋,噢,我怎麼忘了問一句:你們被什麼東西炸飛了?
我一回頭,發現那些記者們扭曲在一起,表情猙獰,活像擠成一團爬出深淵通道的食人魔,一個個伸長手對著我,如果不是他們手裡都拿著一台相機、手機或者攝像機,我會以為我不小心抓了一打的惡魔呢。
……這種時候麻煩你們按照套路來,慶祝一下劫後餘生可不可以?哪怕指著我尖叫黑法師也可以,為什麼還真敬業地在拍照啊?
其中一個年輕小夥子滿臉大汗(擠的),對我叫道:狂怒之焰閣下!感謝您!我們是被那艘不明母艦釋放的脈衝電磁波炸飛的,聯邦的治安部隊和魔導兵團空軍正在和母艦交火,但現在局勢不太好……脈衝電磁一瞬間將我們的飛行裝置全部燒短路了,並且……”
……
……什麼詞什麼沖的波……那是什麼……

我沉默了半天,無語地繼續拉著他們飛,後面七嘴八舌地提醒我小心這個次等波,但我完全不知道次等波是什麼,我想了想,把手機往空間戒指更深的地方塞了塞,雖然我看那些記者手裡的手機好像沒被炸壞,但還是謹慎為好,畢竟這個手機的操作介面我才剛剛熟悉起來,不想換新的。
衝破雲層……額,對不起,忘了給記者們加上護盾,他們穿出雲層的時候變成了一坨濕噠噠的記者。
然後,迎面一座飛在空中的大山,可是把我嚇了一跳——這玩意比巨龍雪峰都要大啊!這、這就是傳說中的母艦?
我不禁瞠目結舌,那艘浮空母艦真的好大,它就這麼漂浮在湛藍的天空下,全身都是金屬的黑色,但是會反光,所以邊緣反射著刺眼的太陽光,母艦肚子下面我看到了藍盈盈的火焰,那東西我知道,那是燃燒一些奇怪燃料後發出的光,應該就是……發動機,是叫這個吧?
怪不得機械狂熱者會那麼狂熱啊!這種東西……這種東西真的是完全不會魔法、不懂鬥氣也沒有血脈天賦的普通人類製造的?這連我也不得不為之喝彩,全憑軟弱的人類雙手,竟然可以締造出這樣堪稱神跡的偉大造物……
緊接著我看到了魔導兵團的飛行機甲,那些兩米來高的機甲戰士……額,飛到母艦旁邊,簡直就像上樹的螞蟻!是的了,我記得剛才烏鴉他們很生氣,說是議會還沒有批准魔導兵團動用主力部隊,所以我沒看到他們有戰艦或者魔導戰機,最大體積的就只是這些機甲戰士,然後我就看見那艘母艦發出一道藍色的光環,那些機甲戰士就嘭嘭地炸成一朵煙花,然後……
然後我不得不再次進入專注,在爆炸的火光吞噬人體的一刹那,把那些機甲戰士抓出來,嗯……有兩個抓得太大力,不小心把褲子扯掉了,變成了光屁股的機甲戰士,哎呀對不起,其中還有一個很漂亮的小姑娘,我急忙用地獄火壓縮了一條黑裙子給她套上,希望她不要生我氣。
幸虧我進入了專注狀態——那艘母艦在第一時間對我射出一道巨大的藍色光柱!
我能感覺到那光柱上傳來熾熱的高溫,如果我不趕快跑路,就要變成燒烤法師了,所以我立刻使出瞬間移動,閃到母艦上方,結果我大叫一聲糟糕——
因為我忘了手裡那一串記者啊!
瞬間移動是法師自己施加給自身的法術,群體傳送術需要肢體接觸才能傳遞給不會魔法的同行人,所以我急忙又瞬移回去,情急之下,我只能條件反射地將絕對守護張開到最大,讓它形成一個撐開的傘狀屏障。
——
我感到一股大力襲來,使我為了不被打飛,而使出了絕對的意志力,那股大力震得我的屏障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我滿眼都是奪目的能量光束——我也不知道這玩意的科學名稱,總之那些光芒讓我眼角生疼,而我面前像是玻璃正在被打破,菱形的裂痕正在逐漸擴大,使得我不由得皺起眉來。
因為我感覺到一種憤怒。
是的,我忽然很生氣,很生氣。
這些人有能力製造這麼強大的武器,卻……卻把武器的炮口對準無辜的人?我回頭看了看,那些記者的臉又扭曲在一塊,我現在覺得他們活像遭受聖光洗禮的小惡魔,而在我腳下,百米高空中我俯瞰城市,不少市民正站在路邊,治安官的執法車閃爍著刺眼的燈,車水馬龍的繁華都市進入一種暫停狀態,除了治安官和救護車,沒有什麼浮空車還在飛,地面上的驚叫聲即使隔著這麼遠我也能聽得到。
——而真正需要被剷除的那些人,比如我的第二位老師,卻能逍遙快活地四處綁架小孩,在他的地下城池裡舒舒服服地爽了好多年,如果不是我撿到海連納老師的筆記本,殺死了他,不知道那地牢裡還會多出多少孩子的遺骨。
我仍記得那些孩子枯萎的嘴角,和他們無法閉合的空洞眼眶。
——有這個本事,當年,你們為什麼不敢去救救那些小孩?你們一炮轟下去,什麼地堡炸不爛?
所以我真的非常,非常生氣。
我用法師之手先拉住那些飛出去的機甲戰士,把他們也收拾成一串抓在手裡,為了區別,我用普通火焰凝聚成綢帶,把他們栓好,和記者們分成兩堆,這時候我能看到絕對守護已經碎裂殆盡。
於是,我開始呼喚雷霆。
我引動天候,形成規模遠比上次在聖龍時更加浩大的雷雲,瞬間降下的黑色陰雲包圍整個城市,唯獨一個圓形空洞留在上方,透出原本萬里晴空的湛藍一角。
同時我讓雲朵中的電流交織成網,用以阻斷母艦退路,並且防止法術逸散到其他地方,畢竟這麼大的規模,我也沒法完全控制每一個元素。
清脆的響聲傳遞到我的精神世界,絕對守護在下一秒徹底碎裂!
我伸出右手,地獄火從我的靈魂裡升起,我將火焰包裹我的手指,抓向虛空,我意識中的怨靈發出驚天動地的哀嚎,於是我將它們四散開去,陰雲之中旋轉著面目模糊的遊魂,天色幽暗,聽到它們竊竊私語的聲音,作為黑法師的我真是感覺無比舒適。
火焰組成的手在我身前形成,巨手張開五指,用掌心迎接那道光。
——這是不是就是剛才那些記者說的,什麼什麼次等波?
也就這樣而已。
我驅動精神力,增幅咒語在我身前旋轉成一個紫色的魔法陣,我將手穿過魔法陣中心,這個魔法陣就像套在了我的胳膊上,於是,從我手臂蔓延出的地獄火開始膨脹,我將四周哀嚎的亡靈投入其中,我這些昔日沉迷黑魔法的同門們對我發出淒厲而憤怒的哀嚎,像一根根尖銳的針,紮向我的意識,我被吵得無比頭痛,於是我忍不住怒喝一聲:
閉嘴!你們早該死乾淨了!
帶著不甘執念的亡靈被我強塞進地獄火中,燃起耀眼的紫火,就像一把薪柴填進火焰,地獄火火勢沖天而起,我的手逐漸將那母艦發射的次等波全部擋住,光波在燃燒一切的地獄火中消弭,火焰太黑,我不得不眯了眯眼睛,疊加了兩次法師之眼的透視效果,才能找准炮口在哪。
不知道塞上管不管用……
我想著,把地獄火之手的一隻手指塞進了炮口,正好完全堵住。
嗯,好像不漏,不過然後怎麼辦,我把手指拿出來是不是它又開始冒?
過了大概兩三秒,在我思考對策的時候,那艘母艦的炮管……自己炸了。
額,因為我是第一次用地獄火之手堵母艦的炮管,我不知道這個是什麼原因爆炸的,是我的火焰和它的能源起了什麼反應還是什麼……嗯,回去之後我得問問雷諾,他好像對這方面還很有研究來著。
然後下一秒,又嚇了我一跳,那艘母艦被炸得晃了一下,不少碎片蹦出去了,那些碎片都不大——但這是因為我離得遠啊,我這只地獄火之手都能把巨龍雪峰抓在手裡當手把件,我覺得那冒著火跌下去的炮管……
怕是要砸塌一棟樓啊!
忽然間,一道白影掠過,金色的光芒浮現出一個華美的圖案——巨龍雪峰真的來啦!他的身子盤旋著,伸出龍爪,爪子大大地張開著,風因為他有力的雙翼而歡欣鼓舞,我能感覺到氣流在他身邊托舉著他,使他飛得無比優雅輕盈,他準確地抓住了那根炮管,其他小點的碎片紛紛散落在歌利亞撐起的聖光護盾上,炸出一道道耀眼的金光,非常的好看。
雖然很遠,但我的法師之眼依然看到,歌利亞對我做了一個手勢,他用右手伸出拇指,點了點自己心口——我想他這是告訴我,有他在幫我的忙,一切都沒問題。
那我就放心多了,在保護別人這方面,光明聖殿的聖騎士大統領當然比我在行得多,我這種黑法師,還是更擅長搞破壞啊、殺殺人什麼的。
於是,我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艘母艦——那確實需要不小的力氣,因為那艘母艦試圖逃跑,我能感覺到一陣陣引擎的轟鳴傳遞到我胳膊上,震得我胳膊發酸,於是我一咬牙,大力一抓,地獄火巨手的手指尖紮透了母艦的外殼,我使出我能用的最大力氣收攏五指——
唔,虎口好酸,回去我應該加強鍛煉了,現在一看,我這點力氣和手無縛雞之力的病弱法師也沒什麼區別。
還想跑!
母艦尾巴上冒出一串紅色的光,我眯起眼睛看著,身後的記者們卻哇哇大叫起來:那是干擾彈,閣下小心啦!是分散視線用的,但是炸人一樣會死哇!
噢,多謝提醒了,我正準備騰出手先清理一下,忽然一陣乒乒乓乓的槍響,我感知到後方那一坨氣球一樣飄著的戰士集體端著魔導槍,對著那些燃燒的彈頭瘋狂射擊。
閣下放心!如果有漏網的,您直接拿我們去擋!領頭一個戰士看起來是個軍官,他非常鎮定地命令那些士兵交替開火。我的精神力蔓延開,往遠處感知了一下,還真沒有哪枚燃燒的炮彈被落下,全都在飛行途中被射爆,半空中炸開一團一團的煙花,比過節時的還喜慶呢。
於是我對他們笑了笑,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艘母艦上。
……精神力消耗有點太大了,這樣耗下去可不行。
那要不……唔,來個禁咒吧!


110
我想了想, 開禁咒的話我應該先把手裡這一大把記者和機甲戰士安置到安全的地方, 禁咒畢竟和現在隨手亂丟的法術不一樣, 我也是需要吟唱和引導才能施展禁咒,我要是念咒的時候沒護住那兩團人可就糟了。
我看了看,這裡太高了, 歌利亞也離我比較遠, 他正在母艦周圍繞來繞去, 牽制著母艦的動作,歌利亞不愧是當世最傑出的聖騎士之一, 他看到我在抽調周圍的魔力, 竟然就能猜到我試圖施展禁咒嗎?為了給我更好的念咒環境不至於被打斷或擊傷,歌利亞正使盡渾身解術和母艦貼身肉搏!
這麼一來,我竟然能夠安靜吟唱一個禁咒了。
只不過我看了看地面,有些猶豫,我不知道我放手讓手裡的人們緩落下去能不能堅持到地面, 幾百米高空, 我也不好保證會不會降落到幾十米的地方法術結束,看來我的數學和物理學還得加強,得先想個辦法把手裡這些人放下去,不然……
哎?
那那那……那是些什麼玩意啊!
——我一低頭, 就發現一群五彩繽紛的東西撲騰著向我飛來,它們顏色各異,形狀不一,飛行軌跡飄忽不定, 讓我無法辨認出它們是什麼,也不知道那是哪邊的人放出來的新式武器,不過看上去那些東西橫看豎看都像走錯了場子,它們完全不應該出現在烏雲密佈的、黑法師與敵軍大型母艦的對戰現場,而是適合出現在兒童節的遊樂場上空——
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我看到了世界的終結……
直到我眼前被絢麗的色彩佔據,我耳邊響起那些東西發出的嘰嘰嘎嘎的聲音,其中最大的一坨花花綠綠的玩意懸停在我面前,使勁撲騰著不掉下去,它背上一個熟悉的女孩對我揮手大叫起來,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老師!我來幫您啦!
……

……我不知道我現在幹掉自己的學徒,會不會上通緝榜?
雖說殺掉學徒對黑法師來說不算驚世駭俗,但如果這個學徒是某個國家的公主,而且將來有可能不得不繼承皇位,那動手之前就得謹慎一些了,哪怕……
……
哪怕這個學徒騎著一個上下撲騰的藍色玩意,活像木偶劇團的滑稽演員,或者遊樂場假扮玩具的工作人員,也像大腦神經短路無法控制自己行為的重症癲癇患者,我也不能隨隨便便痛下殺手!

茉莉!你騎著的是什麼玩意?
我仔細看了看那東西……那東西……
……
茉莉,你承認吧,你就是剛剛打劫了哪家遊樂場吧,你騎著的那東西,你確定它不是個龍嗎?不,我不是指雪峰那樣英武的巨龍,我說的是剛從蛋殼裡爬出來,需要吃奶嘴的那種龍!

我比了比尺寸……大概,有雪峰大腳趾那麼大的……龍,真的是,龍。
茉莉!我一張嘴,聽到自己發出的聲音都因為極度恐懼而變調了,我對她喊起來,你從哪里弄來……十幾頭兒童龍?你綁架了龍族幼稚園小班的學生嗎?
茉莉張了張嘴吧,慢慢漲紅了臉,即使滿臉雪白的粉底液,都遮蓋不住她臉頰上紅彤彤的顏色,她支支吾吾了半天,眼睛一閉,心一橫:……這是我的契約夥伴啦……”
契約夥伴?我理解的那個……契約夥伴?龍與龍騎士的關係?
我想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不端莊,因為這實在太讓我……五味雜陳啊。
那頭……那頭將來或許會很大,但現在和一匹小馬差不多的藍色幼龍驕傲地挺起胸膛,奶聲奶氣地對我說:尊敬的法師,我契約騎士的老師,我,就是藍龍族新生一代中最強大的巨龍,我擁有一個曾經有著無數光環的耀眼名字——吾名:寒冰!
我嚇得手一哆嗦,一大片暴風雪被我丟到了母艦上,把無辜的母艦凍出一層冰殼。
……我不忍心去問這位迷你巨龍的年紀,不過我估計,他應該和茉莉差不多大……二十歲對人類來說,有天賦的人類法師已經可以在這個年紀成為傳奇,而對龍族來說,再有天賦,他想要成為天空的王者,也得在年紀後面乘以十才行……
我忽然懂得了茉莉堅決否認自己有龍族夥伴的原因了……一個騎著兒童龍的龍騎士?他的戰鬥夥伴確定不會在戰場上尿敵人一身嗎?
好孩子,老師會好好教育你做個好法師的。
我不由得憐愛地看著茉莉,茉莉臉紅得都要比上旁邊另一頭迷你紅龍的鱗片顏色了,她訕訕地說:老師……小孩子,小時候都喜歡玩過家家嘛,結果我小時候在藍龍巢穴和小龍崽子玩過家家,扮演正義騎士和她的傳奇巨龍,不小心玩過火,假戲真做了……”
我忍不住捂臉。
“……其實我自己都不記得啊!我十幾歲的時候還是我母后抱著這傢伙塞進我懷裡,說是我的契約龍,還是穿開襠褲時欠下的債……您也知道,我母后是真的很有龍騎士品格,按照騎士精神,我可沒辦法再把龍丟在家不管……您千萬別跟我母皇說啊,我母皇為了讓我安安心心留下來做皇儲,給我介紹了好多優秀的成年龍族做戰鬥夥伴,我都騙過去了,她根本不知道我和這個……這個嬰兒已經……所以我跑掉了嘛,去考了魔法學院……幸好考上了,不然我就要做屠龍戰士了……”茉莉憋著委屈的眼淚,看著我,……老師,我也很絕望的啊!
在我們說話的時候,那位嬰兒藍龍依然驕傲地揚起下巴,一副吾輩乃是全世界最偉大的巨龍的表情,活像一隻大型藍色貓咪,如果他旁邊那位兒童龍能把自己的爪子從嘴裡拿出來,他們這支隊伍可能會更有氣勢一些。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忽然變成幼稚園保育阿姨的茉莉,因為我也知道,龍與龍騎士的契約會持續到他們死後,那是打在靈魂裡的烙印,死亡都不能抹去……所以……
我只能安慰茉莉:別急,等……等兩百年後,他會成為一位傑出的巨龍。
……
我感覺我說完這句話,茉莉的表情更加悲涼了……

哎,光顧著看龍啊,那邊歌利亞的情況可不好,我身後的聖騎士統領與母艦似乎進行一了番激烈戰鬥,我緊張且歉疚地發現,白龍雪峰的翅膀上有一片焦黑的痕跡,隨著他的咆哮,白龍紫紅色的血液飄灑開,歌利亞單膝跪在龍背上,一手觸摸龍背,發出耀眼的治癒聖光,另一手伸向控制,艱難地將護盾擋在夥伴面前,那層瑩潤的聖光護盾變得很薄很透,岌岌可危。
母艦一側出現一個大洞,斷口還冒著聖光,我想那是歌利亞的成果,我可不能再這麼沒有戰鬥素養地走神了,我需要立刻開始吟唱禁咒,茉莉和她的兒童軍團來得可正是時候,雖然我和茉莉說話耽誤了一分鐘,但這遠比我飛下去送人快得多!
來不及了。我說著,看了看那馱著茉莉飛得不亦樂乎的兒童龍,又看了看這位孩子王帶來的十幾個五顏六色的小夥伴,再看看我手裡的兩把人,茉莉沒等我說,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圖,不愧是我多年的助手。
茉莉非常有氣勢地指著那兩團氣球一樣飄在我身邊的人,大喝一聲:去抓住這些人,但絕對不准弄傷!誰搶的多,今晚就有糖果和蛋糕!
~~~~~~
一時間各種……聽起來像小奶狗一樣的龍叫聲充斥了我的耳膜,我幾乎覺得自己就是遊樂場門口賣彩色氣球的那個爺爺,正被一群撒歡的小孩圍攻,哄搶手裡的氣球……不到一秒鐘,氣球,呃,不是,我是說我救下來的記者和機甲戰士就已經被小龍崽們搶光了,每個小龍崽嘴巴裡都咬著三五根絲帶,上面飄著一個目瞪口呆的成年人,機甲戰士全都看呆了,連射擊都忘記了,幸好前面的歌利亞實力強大,才沒有讓飛彈炸到我們這邊,比起來,居然是記者更敬業,他們的鏡頭正瘋狂地對著茉莉拍攝。
這姑娘……腦袋都羞恥得快冒煙了啊!
好吧……我無語地看著小龍崽在茉莉的指揮下排成一排,叼著嘴裡的人體氣球,撲騰撲騰往地面飛,確定不會有哪位未來巨龍一時興起把人玩壞之後,我終於得以全身心地開始吟唱禁咒。
沒有負擔了。
我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母艦身上,它是那麼大,那麼猖獗,甚至我根本不需要先浪費精力鎖定它,更是省下了追蹤用的標記烙印,因為我覺得就算我站在這用生平最慢的速度念咒,這艘母艦也不會跑得出我的攻擊範圍。
它看起來並不想跑——是啊,它有一個艦隊,敵人只有兩個人一頭龍,跑?
我因此露出一點克制不住的愉悅笑容,這是多麼難得的一個靶子。
我不確定這艘母艦究竟能耐受什麼程度的攻擊,為了保險起見,我準備吟唱一個我老師的筆記本裡記載過的古代咒語。
慢慢吐出一口氣,我平復心情,讓自己的情緒變得沒有起伏,銀光覆蓋我全部的瞳孔,世界在我眼裡分毫畢現。
魔力開始以我為圓心旋轉,漸漸形成一個風暴,我確信自己的每個音節準確無誤,儘管我第一次將這個咒語宣之於口,漸漸的我像站在風暴中心,魔力將我的法袍邊緣都灼燒成碎片,但我很驚訝,女妖們給我梳的頭髮居然沒被扯亂?
在高度專注狀態裡,我能清晰看到身邊每一個元素,我能握住在我指縫裡流過的魔力,我能看清楚天空裡、歌利亞身邊燦爛的光明神術脈絡,這個世界在法師眼裡比往日安靜,也比往日色彩斑斕,我看到閃電以慢鏡頭的速度穿破雲層,將那一大團棉花糖一般的雲層拉出絲條,我也看得見電弧在金屬母艦的外殼上顫動,我當然也能看見……
每一個新鮮的、熱烈的、在那艘母艦裡嘈雜叫嚷的靈魂。
禁咒的咒語完成最後一個音節,大量魔力從我的指尖被抽離,我感受到魔力的風暴脫離我的身體,我將方向指向前方,於是那個咒語就在我精神力指引的地方成型——
亡靈系的禁咒——亡者邊界。
在母艦中央,我指尖點的那個點上,我打開了生與死的界限。
我的咒語讓讓亡魂的死域與現世重疊,腐爛和死亡將會在一瞬間佔領生者的世界,生命的力量在短短刹那間被抽離,我的精神力能夠看到一具具沒有防備的枯骨跌落在母艦的甲板上、操作臺上和走廊裡,他們的靈魂被禁咒吞吃,留下腐爛的肉體。
他們倒得整齊劃一,一如生前的訓練有素。
嗯?
靈魂的強度是不一樣的,對亡靈系的施法者來說,靈魂裡的負面情緒越多就越容易被控制,如果已經產生了執念了,那麼拿來加工一下都能做出不死生物,於是我伸出手,抓住幾個紫色的靈魂,把他們從禁咒裡奪回來,他們像一團團火焰,想要四處逃走,但是,這要是能被他們逃走,我這魔法白學了,自殺去向老師謝罪好了!
既然我的同門們被我當柴火燒了,拿這些補充一下也行,雖然不是法師的靈魂,對魔力不夠敏感,但拿回去處理處理,或者泡泡藥水煮一下,應該也能有不錯的成色。
我的眼前有輕微的星點,因為一次性調動的魔力有些多,不過我喜悅地發現,我能夠在丟出禁咒後完美保持專注,之前在監獄炸個機甲就倒進梅爾懷裡了,所以我還是有進步,沒有對不起老師啊。
我點點頭,這個禁咒沒什麼誇張的光影效果(只有茉莉那些年輕不懂事的孩子才以為禁咒都視覺效果誇張,是不是禁咒是按照後果來判斷的,不是按照特效是否浮誇),結束後也安安靜靜,應該說結束後更安靜了,因為現在那艘母艦不再是什麼鋼鐵的戰爭堡壘了,因為靈魂被吞噬只在一瞬間,它現在是一座寂靜的空中墳墓。
西普林斯——”
我抬起頭,看到歌利亞仍然在母艦不遠處,他身上有多處傷痕,鮮血和灰塵弄髒了他的白色騎士服,看起來狀態並不太好,但他依然站在龍背上,手握龍牙製成的龍騎槍,他指著母艦,表情並沒有一絲一毫的鬆懈,我看到他透著金色的指尖滑落一滴鮮血,他手裡的聖光使他身上的血跡看起來是耀眼而燦爛的金紅。
歌利亞對自己的傷勢置若罔聞,我皺著眉,聽到他正對我喊道:
小心!這艘母艦肯定有自動駕駛模式,要小心它最後一搏,去撞擊地面上的城市!


111
歌利亞剛一說完, 我就明顯看見那艘母艦晃悠了一下, 然後帶著一肚子屍體, 開始把頭沖著地面。
……所以,歌利亞你家祖上是不是有預言血統?還是說,歌利亞你其實是個喬裝打扮過的預言女巫?
玩笑歸玩笑, 這可讓我們同時叫苦不迭,我看見母艦的發動機那裡冒出一大股火花,把雪峰都逼得退了幾十米,它現在就像一座黑壓壓的大山, 往我們頭上壓了過來——我們確實可以閃開, 但是我們閃開了, 下面的城市又不能長出翅膀飛走!
啊啊啊啊啊!真的要掉下去了!
我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了,我知道自己剛才恐怕是發出了一聲不亞于茉莉的大聲尖叫,幸好這裡是高空, 並不會有人聽到我這毫不端莊的尖叫, 但我不是故意的, 因為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拉那艘母艦, 法師之手在專注狀態下確實可以讓我握住母艦, ……
我真的拉不動啊!
我情急之中甩出了一打漂浮咒,但對於大頭朝地、並且一門心思就要紮到地面上去的大型母艦來說, 我真的做不到輕輕鬆松把它舉起來, 我的力氣實在沒有它的發動機力氣大,更何況我剛才丟過一個禁咒,現在眼前還冒小星星呢。
我幾乎已經用上了全部的力氣, 但母艦依然勢頭兇猛,因為一瞬間的拉扯我感覺嗓子裡怪怪的,有點發出甜腥味,並且我仿佛都聽見自己胳膊上的肌肉發出哀嚎,我的腦子裡甚至開始給這些繃緊到快要斷掉的肌肉配上畫面——它們就像一把拉扯過度的橡皮筋一樣,我見過茉莉紮頭髮時扯斷的橡皮筋,彭地一聲就斷掉了,我懷疑再過幾秒,我胳膊上的肌肉束就是這個下場。
歌利亞——”我很沒形象地大吼起來,歌利亞!攻擊母艦,快攻擊它!把它拆掉!
歌利亞聽到後,立刻讓雪峰升高,不再試圖阻止母艦下墜,與此同時,他反手就把自己胳膊上如注的鮮血抹在了龍牙槍上,然後他的腳輕巧地踩著雪峰的背,整個人就像沒有重量一般輕盈,高高躍起,劃過一道優雅的弧線。
我看見聖騎士跳到高空,完全脫離了龍背,他雙手握槍,我猜那杆槍身上應該有某種神術符文,因為歌利亞手上的血被這柄武器吸走了,然後槍尖開始變長,等到歌利亞跳到至高點,他的手裡握住的竟然已是一道幾十米長的光束!
璀璨,耀眼,聖騎士好像手握了光明神的恩賜。
然後他在空中翻轉身體,聖光光束對準母艦,他像一道流星一樣砸了下去!
————————————————
……

我的眼前瞬間全都是火光,我感覺自己肯定被掀飛了,但我無法平衡自己的身體,因為我不能鬆手,我如果鬆開手,母艦會被砸到地上,歌利亞利用自己下墜的力量,使得那一擊力量無比的大,我用力拉住母艦,並且我覺得我八成還吐了口血。對於滿天的火,我所能做的僅僅是釋放魔力,讓它們本能地形成一個護盾,但我覺得我的頭髮可能還是燒焦了。
……
手中的力量忽然一輕,分散成無數小點,失去拉力後我覺得全身一輕,因此差點被甩到太陽上去啦。
……
我的眼前現在全是白金色,我已經不能保持專注,不過思維卻還是清晰敏捷的,我猜這一下爆炸可能會讓我有點……嗯,輕微腦震盪?當然,這是地面有人把我接住的前提下,不然,我怕是要變成古往今來第一個摔死的黑法師了……哇,我的靈魂會不會在去見死掉的海連納老師時被清理門戶啊?
……耳朵裡也嗡嗡作響,什麼都聽不到,現代化武器爆炸產生的威力真的很大,雖然比不上第二位老師的詛咒那麼陰毒,但我很努力,我試圖重新施展飛行術,但我現在無法確定自己墜落到了什麼位置……
……
……

我真的正在盡力嘗試,我在盡力,唔……
我忽然覺得有點害怕,我感覺我的手指可能在抖,這讓我無比詫異,因為當年我和老師打完架,奄奄一息爬回地牢裡的時候,我甚至是喜悅的,並且能夠從容地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幸虧後來聯邦醫護人員及時趕到,但現在……
我真的在害怕了。
梅爾,對不起,我並不是故意要丟你一個人在世上。
我覺得,如果看到我摔得面目模糊不清的屍體,梅爾會……會哭吧?所以我不想死,我真的還想繼續活下去,繼續研究我的新法術,教茉莉和安娜學習,還要和梅爾舉辦婚禮,唔……我想讓小精靈蕊朵做花童……
所以我還在努力,儘管我覺得半死不活掙扎著有點搞笑,但…………我就算變成高位截癱,梅爾應該……也不會嫌棄我的對不對?
啊,如果能再努努力,只摔斷腰……
嗯?
我感覺一陣奇怪的失重,然後好像……有點呼吸不暢?不過在一片嗡嗡聲裡,我聽到了一聲蚊子叫一樣的耳語:
“……老師我接住您啦……”
咦?
茉莉?
我摸了摸,在腰上摸到一雙小姑娘嫩嫩的手。
我努力晃了晃腦袋,但是感覺有點眩暈噁心,不過還是很開心,我估計待會兒我不需要去殯儀館停屍房躺著啦,但可能得去一趟醫院治一治腦震盪,我感覺放鬆了下來,然後慢吞吞地給自己扔了兩個恢復精力和體力的法術,我感覺可能又過了一會兒,眼前的白茫茫終於散開了,然後……
然後我剛剛恢復的耳朵裡響起一陣比爆炸還可怕的尖叫:
老師——————————啊啊啊啊——”
“……
閉嘴!

我大吼一聲,並下意識地丟出了禁言術,茉莉的嘴巴開始無聲地開開合合,然後她喜悅地抱緊我的腰,吧唧一下親了我一臉的口水。
……
我笑了笑,並沒有像往日一樣推開我的學徒,並且我看清眼前景象之後,簡直就要變成捧腹大笑了——因為,因為茉莉正抱著我的腰,我們還浮在高空,這孩子的飛行術確實日益精進,可笑點在於……那位可愛的兒童藍龍寒冰——他似乎並沒有意識到我們法師可以自己飛,而是正用吃奶的力氣咬著茉莉的領子,想要努力把茉莉提起來,而茉莉的表情真的非常生無可戀……
龍口水把茉莉的髮型都糊在一起了啊!
哈哈……
老師您笑我!茉莉崩潰大叫。

很好!我由衷地誇獎了她,你這次解開我的禁言術,竟然只用了半分鐘!
老師!茉莉再次尖叫一聲,您的耳朵流血了!

嗯?我伸手摸了一把,果然摸到了一手的血,不過這種小傷,我們法師的法術也是有辦法應對的,所以我隨便扔了個咒語,然後板著臉教訓茉莉:還不是因為你剛剛在大聲尖叫?不然,我的耳朵怎麼會被震出血?
茉莉……茉莉的嘴角扭曲,看著我就像看一隻說胡話的地精……唉,孩子大了,就是不好騙了。
不對……歌利亞!
我忽然一驚,急忙掙脫茉莉的胳膊自己飛起來,這時我才發現整個天空都是母艦爆炸的痕跡——那團火在天空裡留下巨大的煙影,大塊大塊燃燒著火光的碎片正在墜落,但因為我之前試圖對母艦扔漂浮術,所以它們下落的速度很慢,隨著漂浮術的失效,大塊的碎片開始最先下落,其中……我看到了!我看到雪峰正收攏雙翼飛快下墜,他正在追趕——
歌利亞!
我想要使用瞬間移動趕上去,卻在脫離空間通道時身體一歪,下落了幾十米才重新飛起來,嚇得我頭頂的茉莉又開始大呼小叫,我沒有理她,而是看著歌利亞無知無覺地墜落向地面,他的雙手全都是血,並且已經握不住那杆槍……
我已經無法瞬間移動,所以我念誦了加速咒語,然後讓加速光環籠罩了雪峰。
雪峰發出震天的龍吼,將砸向歌利亞的碎片震飛,並且在歌利亞一頭撞向其他殘骸的時候把他——
呀!雪峰把歌利亞吞進嘴裡了!
龍族……應該沒有吃掉重傷龍騎士的習慣,所以我下意識地抽了口氣還沒吐出來,歌利亞就先被雪峰吐出來了,巨龍懸浮在半空,拍打雙翼,一對巨大的龍爪子小心翼翼地捧著……
濕漉漉的歌利亞……
看雪峰松了口氣,繃緊的龍尾巴明顯變軟並且搖晃了起來,我想歌利亞應該只是脫力昏過去了,但是,這些殘骸怎麼辦啊!
我又變得不太淡定了,實在是我沒法淡定起來啊!因為這艘母艦雖然被歌利亞一槍紮爆,在空中就解體了,但最大的殘骸碎片,也比我當初那間單身公寓大呢!所以聖光城雖然不至於被母艦撞擊再炸毀一大半,但還是要被砸毀不少建築,砸傷不少市民啊!
可我實在沒有力氣一一處理……唉,對了,我有學徒啊!
我立刻叫來茉莉,飛快地把咒語念給她,並且告訴她:茉莉,碎片砸到一座樓,我就撕你一張畫。
茉莉什麼也沒說,整個人像是被電打了一樣竄了出去,一邊飛一邊大聲揮手念咒——傻孩子,大吼是不會增強咒語威力的,但我考慮到她確實是第一次使用這個咒語,所以我也就不計較了,同時,我自己也施展這個咒語。
感謝我的海連納老師,這還是跟他學的。
我張開五指,大片黑色的、像月牙一樣形狀的刀刃在空中浮現,我第一次發現在陽光下這種純黑色真是美麗極了,就像一片片打磨光滑的黑水晶,它們四下紛飛,將那些巨大的殘骸以肉眼幾乎看不清楚的速度切割成小塊。
茉莉……茉莉這孩子正手腳並用,手舞足蹈,伴隨著奇怪的肢體語言忘我地施展著法術,好在,法術效果並沒有因為她抽搐一樣的肢體動作而打折扣,並且她還不忘了喊上她的兒童龍軍團,漫天都是這些孩子龍噴出的小火球、小冰塊或者小閃電,夾雜著茉莉扔出的暗刃——這是我老師筆記裡寫的名字,我原封不動照搬了。
忽略不太得體的身體動作,這丫頭天賦確實好,我看龍皇說得可能很有道理——她們申請精子捐助的時候不小心申請到一位法師的,搞不好還是某個影月神官的。
我們一邊穩定降低高度,一邊切割處理那些殘骸,大塊的殘骸有限被切割,小塊的在我之前漂浮術的影響下,直到低空才開始加速下墜,這樣一來雖然它們還是會砸地面,但巴掌大的碎片總比一棟房子那麼大的要好一些,我已經看到地面上的人群都被疏散開,巡邏的治安官拿著威力小得可憐的電擊槍,試圖把已經進入低空的碎片炸得再小一點。
但是,與此同時,我忽然聽到了熟悉的哢哢聲,並且,一陣讓我毛骨悚然、如臨大敵的尖叫從下方傳來——
“……
啊,大家看,偉大的黑法師西普林斯菲爾德閣下已經降落到低空了……他奮不顧身地迎戰大型天空母艦,與光明聖殿的聖騎士統領歌利亞閣下一道,保衛了……此刻他仍然在試圖粉碎殘骸——”
讓我們為拯救聯邦的英雄歡呼,讓我們大聲歌頌——”
“——
本世紀最偉大的傳奇黑法師——”

我的心臟在這一瞬間揪緊,我感覺有一百三十個……不,一千三百個詛咒一齊往我的心臟紮過來!
我聽到那個記者吼得聲嘶力竭,都喊得破音了,他大聲地指著我狂吼一聲:
“……最了不起的傳奇——邪火聖者!
……
什麼玩意?

……
我感到喉頭一甜,一行鮮血順著我的嘴角流了下來。
與此同時我也感覺到,一股邪火從我心底竄起來——
——
我和這艘母艦打得這麼努力,結果你們記者上下嘴皮子一摩擦,就給了我一個集難聽、尷尬和中二之大成的新稱號?

我看你們做人做夠了吧!


112
哇啊啊!老師您在吐血啊!茉莉哇哇大叫起來, 那群該死的記者聽到了, 全都表情關切地看向我, 同時嘴巴裡還不忘記直播——
“……
光明神保佑!剛剛經歷過苦戰,我們的邪火聖者看起來也傷的不輕……”

我慢吞吞地抹了抹嘴巴,我感覺這群記者如果再說一遍那四個該殺的字, 我會吐血吐得更嚴重,到時候,該求光明神保佑的可就是你們自己了!
因此,我把這股邪火暫時發洩到那些碎片上, 我揮動雙手, 把它們炸成更小的碎屑, 並且不小心崩飛幾塊,往記者們的頭上砸過去,看到他們大呼小叫地躲避著, 不知道為什麼我居然覺得很爽……
……雖然說並不是所有的黑法師都會成為大魔王, 但把這個黑法師往記者堆裡一放, 過幾分鐘絕對成功進階魔頭, 不管他之前有多麼遵紀守法!
碎片殘骸即將落地, 大大小小的金屬殘片帶著火光,整個城區都拉響了警報以警示行人, 治安官忙著疏導和管理交通, 路人們還算聽話,不過我看見好像有一些……魔法基礎學院的學生?他們好像正在拿火球丟碎片,啊, 還有不少是術士!
應該是沒錯,因為我看見那個粉色……不對,那個什麼色的術士爺爺,雖然他現在把鬍子上殘餘的那一縷粉色洗乾淨了,但我還是記得他的魔力,他領著一群看起來……看起來應該也是術士……的奇怪生物……
我眨了眨眼睛,從魔力的氣息上判斷,粉色爺爺背後那群穿著紫色低胸迷你裙裝、頭髮五顏六色、眼影佔據整個臉頰、嘴巴塗得都像剛吃完人肉、並且男女都有的玩意,應該是術士,而不是食人魔組建的脫衣舞天團吧?
正當我疑惑的時候,一道耀眼的聖光忽然落在我頭上,嚇得我以為我終於要被光明聖殿出手消滅了呢……
結果我發現那是一道治癒術,因為我身上有著很強烈的黑魔法氣息,那道治癒術不敢籠罩我全身,不過隨即我感受到施術人非常有經驗,聖光集中在我的傷口處,並未和我周身偏向黑暗屬性的魔力產生衝突,甚至在治療我的內傷時,劃過了我的心口,一股溫熱的暖流從我死掉多時的心臟處迸發。
……很謝謝這位施法者,他的治癒術非常舒服。
我低頭看了看,一眼就發現了目標——那是一位元身穿潔白祭司袍、手持金色聖劍,並且……頭髮也全都是白色的祭司,他高舉聖劍(據我所知,光明聖殿的祭司應該拿權杖,能夠帶著一柄法劍出戰的祭司,表示這名祭司不僅僅能擔任後方治療人員,還能跟著聖騎士一起衝鋒,相當了不起),身邊圍繞著神聖的光芒。
……我想起來了,這好像就是上次歌利亞說的,他們那個經常和聖殿牆壁融為一體的現任光明大祭司?確實,這個配色很容易消失在白色建築物群裡啊,尤其是他人長得也很白。
他一出現,記者裡面就發出了一大片粉色泡泡,剛才拍我拍了個夠的記者們整齊劃一地對準了這位大祭司。
“……啊!我們驚喜地發現聖殿已經趕到現場……這位有著光明神賜福之美貌的大祭司閣下剛剛……”
對不起…………我要笑出聲啦!
比起我的邪火聖者這種難聽到極點的稱號,光明神賜福之美貌聽起來就不僅僅是難聽,而是含義都變得詭異離奇起來了啊!光明神難道是好色的神嗎,都是看臉來選代言人?雖然,嗯,我得承認記者說得對,這位大祭司長得很好看,聖主我還沒見過,不過大統領歌利亞也好看……不對,你們的眼裡只有外貌嗎?那是一位戰鬥力強大的執劍祭司,你們一個個對他喊……喊美人祭司?
哇,光明祭司真是脾氣超好,他一手強大的聖光你們視而不見全都在做外表協會,換我我要氣炸!
不得了不得了,這些記者八成是瘋的!
誰知我旁邊的茉莉居然也尖叫一聲:哇!大祭司!好想撲倒他!
……
等等,這就是歌利亞之前說過的,純白配色引起的審美新潮流——想撲倒他?我想起上次梅爾出現在直播畫面裡時,所有的彈幕啊、留言啊,全部都是男神嫁我這類倡狂得不像樣子的話,不過……
茉莉!作為法師,要矜持一點!我忍不住訓斥。

“……”茉莉幽怨地看著我。
……現在的年輕人啊。
隨後,我看到聯邦終於出動了魔導兵團的飛行部隊,一眼我就看見了烏鴉女士,她帶領著空軍,正在追趕敵軍的小型戰艦和戰鬥機,之前有個巨大的母艦,所以我都沒注意到那些小的,現在母艦變成了碎片,我就看清楚了散佈在天空裡的小型敵人。
下面那位純白色大祭司身邊站出許多穿差不多白袍子的祭司,不過他們的頭髮,嗯,我看了一眼,以金色和棕色最多,其次有一些橘色的,總之都是亮色,黑頭發確實超級少,我又看了看聖騎士隊伍,也是棕色金色最多,雖然我不確定他們有多少是染髮的,但想想歌利亞的黑頭發……
唔,其實歌利亞黑頭發很好看,雖然因為黑頭發還拒絕染色而落選聖主,也是有點慘。
此刻巨龍雪峰捧著歌利亞飛到了我身邊來,然後我非常驚訝地發現雪峰還可以變成半人半龍!他以人類形態漂浮在我身邊,背後一對縮小一些的白龍龍翼依然有力地拍打著,還有一根龍尾巴,正在歡快地搖動。
他此刻正用人類的手臂抱著歌利亞,歌利亞已經睜開了眼睛,他正躺在雪峰懷裡,雪峰緊緊地摟著歌利亞的肩膀,另一隻手勾住他的膝彎,這種被抱著的姿勢可能讓歌利亞有點不好意思,他看到我的時候對我露出微笑,但我看他有點臉紅的樣子,不由得也笑了笑。
你不要緊吧?我問他。
歌利亞的笑容顯得有一點點虛弱,但他回答我:沒事,反正我還在休假呢。
……歌利亞這個假期可是太忙了,不僅要溜龍,還幫忙打敵人的基地,打敵人的母艦,現在還重傷……
呼地一下,地面上忽然亮起金色的火焰,火舌竄起老高,卷著掉落的碎片,燃燒出燦爛的顏色——那是光明祭司們點燃的神聖火焰,和我的地獄火大概屬於兩種極端,怪不得光明聖殿幾千年香火不斷,身處政治中心也能順利熬過無光歲月,他們的法術光從視覺效果來看,就已經很吸引人了,再加上神職人員們的好脾氣和出名的美貌……
“……
雪峰!

我忽然聽到歌利亞用帶點怒意的聲音,低聲呵斥,我不由得往那邊看了看,我發現歌利亞的衣服裡面有一個奇怪的鼓包,這個鼓包還在蠕動……嗯,好像鼓包和雪峰是長在一起的……
把你……把你的尾巴拿走!歌利亞兩頰緋紅,一巴掌拍在雪峰胳膊上,虛弱地推拒。不過他現在的巴掌沒什麼力氣,雪峰一聲不吭隨便任打任掐,該不老實還是不老實,如果歌利亞還有剛才紮爆母艦的力氣,我估計雪峰就不敢這麼放肆了。

……說實話,歌利亞還有力氣的時候也很寵他的龍的……我不由得看了一眼無奈的茉莉和那只口水流滿嘴的小奶龍……龍騎士都是這麼寵著自己家的龍吧,不過我覺得歌利亞和茉莉還是屬於兩種完全不同的情況的……
嗯,我不動聲色地飄走,離歌利亞他們遠一點,防止自己變成某類發光物體。
主人!
——
我的意識之中忽然出現了達瑪拉的呼喚,我一愣,只聽達瑪拉在怒吼:

主人!我追蹤到了,那些術士拿了主人的法杖,當做能源,在做一個魔法陣!
!!!
我一驚,此刻有點分不清我現在感受到的怒火是我自己的還是達瑪拉的,也可能是我們兩個的混在一起,我立刻對她命令:殺進去,奪回來!
“……
主人……”達瑪拉的聲音詭異地出現一絲波動,我感覺到巫妖似乎……非常痛苦,於是我驚到了,急忙補充命令,達瑪拉,不准弄壞自己!
對不起,主人,對不起!達瑪拉沖不進去,門口有一頭龍攔著!達瑪拉的意識忽然怨氣高漲,我立刻順著這股爆炸一樣的怨恨,定位到了達瑪拉的位置。

——那不是上次開峰會的那座大樓嗎?
……那不是……聯邦中央政府紮堆的地方嗎?
敵人到底要幹什麼?
……西佩!
我一愣,另一道精神力忽然迴響起來,我果斷念誦精神連結,因為距離有點遠,我把咒語完全念出來,才成功借助法師塔的力量,和梅爾實現了連結。
梅爾?
西佩,我們中了圈套。梅爾嚴肅地說著,我能感覺到梅爾有點生氣,他的視線看向了雷諾,雷諾立刻主動開始解釋:

聯邦國會、魔法議會和其他高層官員、部長,此刻正在議會大樓開會,就在母艦入侵的時候,為了保證政府機關不被一鍋端,他們被轉移到大樓地下的安全屋,結果我們發現,整個大樓已經被機械狂熱者佔領,整個聯邦高層要被困死在大樓了!
而且剛剛魔導兵團爭取到了出戰機會,你們都在應付那艘母艦,北十字的其他能量節點處防守薄弱,這座大樓裡也有一處節點,馬上要被炸了!梅爾生氣地說,可是如果不是你們在那邊攔截母艦,半個都城就要被炸,一樣損失慘重,這些機械狂熱者,真是腦子被機械燒壞了!
……

聽到梅爾回饋給我的情況,我看了看周圍,聖殿的精銳也在此處幫忙,是的,那麼大一艘母艦,怎麼可能不驚動我們這些力量強一些的人?
用普通人的生命作為籌碼,就算告訴我們,那邊要炸北十字屏障啦,我們有誰能果斷放棄民眾,然後去防守北十字屏障?根本不可能好吧!
我算是真的見識到了這些人可以壞成什麼樣子,簡直和我第二任老師不相上下,甚至更壞!我第二個老師雖然熱愛綁架小孩,也熱愛讓我去幫他殺掉競爭者,但最起碼還沒有用半個都城來威脅過我。
我不喜歡別人這樣威脅我,現在,這幫機械狂熱者真是徹底勾起了我的邪火啊。


113
既然今天連母艦都已經拆了, 這個曝光率已經讓我無力挽回了, 更何況那麼恐怖的稱號都已經流傳出去了, 那我還有什麼好在乎的,所以我隨手撿最順手的法術用,馬不停蹄趕到事發地點和梅爾匯合。
我到達中心城區上空, 看到下面大街小巷時不時有電子人出沒,這些機械化程度非常高的傢伙有著和普通人差別很大的生命力波動,因此我能把他們從人群中一眼認出,此處又處於我和梅爾的法師塔所在地, 我們可以通過法師塔來施展法師之眼, 將那些電子人一一標記。
魔導兵團的主力還在天上, 我們聯邦這次算是中了個調虎離山之計,被轉移了視線,他們不可能丟下處理到一半的事故現場不管, 所以……
所以……我有幸見識了一下聖殿騎士團出動。
但是……
但是……
……
原來我已經如此落後於時代發展潮流了嗎?聖殿騎士團, 如果我沒看錯, 他們並沒有像平日禮儀性巡遊一樣, 騎著高頭大馬, 而是……
那玩意兒是浮空魔導滑板?
……聖滑板士?
我瞠目結舌,我精神連結裡的梅爾也呆呆的, 我們兩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來自新世紀的文化衝擊——這種新式魔導滑板我是見過的, 但我那是在國慶閱兵的時候,看見魔導兵團的現代化機動部隊踩著飛,而不是身穿耀眼銀白盔甲、手持長劍、表情神聖的聖騎士!
我以為歌利亞騎著龍已經很離經叛道了!
……那位領隊的騎士還舉著聖殿的旗幟呢……如果不是腳下踩著滑板, 那場面應該會非常端莊神聖。
不過看得出,他們滑著這種高科技產物,作戰效率比騎馬高得多,畢竟馬不會飛;這種作戰用魔導滑板和小孩子玩的滑板車是兩回事,雖然它們的名字如此相似,但是這個魔導滑板就很了不得了,它的最高飛行速度幾乎和我們法師不相上下,比浮空機車還快,而且靈活易操作,還裝備有小型導彈和火焰噴射器。
聖騎士們腳下的魔導滑板不只是飛行載具,滑板邊緣更是光滑銳利的刀鋒,他們將聖光籠罩在上面,就好像踩在一把巨大的聖光劍上面,用這個滑板直接飛過去,一排電子人的腦袋就飛到了天上,而且聖光帶來的高溫還瞬間讓傷口凝固,不會搞成少兒不宜的血腥鏡頭。
我看到那位白衣服白頭發的大祭司高舉聖劍,一個作用于戰陣的祝福禱言加持在所有衝鋒的聖騎士身上,遠遠地他發現我在注意他,對我揮了揮空著的另一隻手,並且比了比面前的國會大樓。
因此我點點頭,迅速從大樓窗口沖了進去。
我剛沖進來,就看到一個巨大的影子撞破牆面沖了出去,和我擦身而過,在梅爾的視野之中,我看到那是一頭巨大的白龍——他可能比雪峰還要大一些,眼睛的顏色更加偏向深紅,全身的尖刺怒張,尾巴就像一根放大的流星錘,和雪峰那根看起來很優雅、收起尖刺後甚至顯得柔和的尾巴完全不一樣——他的尾巴上還有一個巨大的肉瘤,鱗片可能因為是受傷的關係而脫落,但肉瘤上面的尖刺卻很可怕,刺尖都透著紅色。
所以,我聽見梅爾篤定地說:你肯定就是那個龍族逃犯雪桑,看著就不像正經龍。
雪桑嗷了一嗓子,發出一陣粗啞的怪笑,笑得我渾身都很難受——怪不得我在我老師的筆記裡看到過,他寫想要做一名合格的反面角色,就需要掌握反派式的笑聲,合適的笑聲能增加氣勢,在還沒動手之前震懾敵人”——以前我還以為是老師瞎寫開玩笑的呢。
因為這笑得也太難聽了點,因此他笑完之後,我看到雪桑和梅爾二話不說就開始動手了。
我環顧整座大樓,不斷有魔導槍的射擊撞在我的護盾上面,我身邊的魔力自行將它們彈開,然後揮揮手,我新收下的亡靈被我扔了出去,我命令它們隨便吃,不過這些機械狂熱者的靈魂根本沒有我以前的同門那麼好用,它們連吞噬靈魂都得我教,在我說完一遍後它們依舊茫然地轉圈,所以我生氣地捏爆最弱的一個,然後其他的就無師自通,飛快地學會了一個亡靈必須掌握的技能。
我的女妖們發出又哭又笑的聲音,在這個樓裡徘徊,國會大廈真的不小,比我和梅爾的塔都大,我先來的屬下們一個都沒出來迎接我,不過我透過精神力連接,感受到她們慚愧的心情……
女妖們不是故意滿樓出怪聲的,實在是因為她們迷路了,達瑪拉正在飛快地繞著圈,試圖追上之前那波術士,我感覺到她幾乎喪失理智一樣,瘋狂地拆開每一扇門進去翻。
電子人成片地倒下,我的亡靈大軍重新開始壯大,雖然這些亡靈品質一般,但沒被吃的我都讓它們留下了,拿回去可以專門做一個結界,然後丟進去讓它們互相吃,這樣優勝出來的亡靈就是品質一流怨氣充足的好亡靈了。
還活著的電子人開始四處逃跑,我用精神力搜索了片刻,我發現這棟樓裡的人當真不少,不僅僅地下有好幾個防空安全屋,樓層裡也散落著一些……
不對!
我立刻升高高度,在我站著的地面此刻已經是一片紫黑色的旋渦——
術士的空間扭曲!
我回過頭,呯地一下一個破麻袋一樣的東西摔到我面前——咦?這不是剛才在街上看到過的粉色老頭?粉色術士老頭兩眼緊閉,身上乾巴巴的,一瞬間他好像老了幾百歲,一碰我都擔心他會不會掉下來肉渣。
我擔憂地丟過去一個振奮法術,不過效果甚微。
我抬頭,空中飄著一個女術士,她也穿著紫色的裙裝,卻並不很誇張,和之前老頭領著的那些脫衣舞天團成員差別很大,她的衣服很像晚禮服,很得體很優雅,完全不像個術士的打扮,也沒化奇奇怪怪的濃妝,頭髮甚至挽成一個小髮髻,梳理得規規矩矩。
只是我覺得這個年紀不小的女術士有點莫名的眼熟……
克麗絲汀夫人?

樓下地面傳來驚呼,我們飛在這個前廳的高處一起低頭,我看到一臉迷惑的雷諾正在那裡——
——
又是一聲悶響,我措手不及,看到雷諾飛到二樓平臺欄杆上,彈了一下摔回地面,臉扭曲了起來,趴在地上,他的腰剛剛直接撞在了欄杆上面,我腦子裡甚至自動配上了骨頭斷裂的聲音——他的骨頭好像確實是斷了,因為我看到他上半身掙扎著,下面的兩條腿卻一動都沒動。
你是奸細!雷諾表情扭曲地大吼,現在間諜滿世界都有,但我唯獨沒想到,你是奸細!這怎麼可能!
是啊,怎麼可能?一個術士做間諜好多年沒人發現?
你甚至還嫁給了聯邦皇室的親王!雷諾惱火地吼叫。
……唔,我懂了,估計是因為色誘了親王,有人撐腰沒人會去想著調查一下她吧。
我看著明顯和雷諾認識的女術士……等等,我想起來了,怪不得眼熟,這個女的,好像就是聯邦國會議長?就是我一直分不清和雷諾有什麼職責區別的那個國會議長!我記得她!因為雷諾和我在一起時沒少提及這個女人,她被雷諾描述成慈祥卻有點嚴謹過頭的女性,因為自己沒有兒女,總愛亂管雷諾的婚事。
所以,術士還當了政治家?
一個把雷諾這種腦子九曲十八彎的政治家都騙過去了術士?哇,術士變種了?
然而下一秒我飛到雷諾身前,一抬手扔出地獄火,燒掉了那個女術士的大火球。
——我從她的火焰之中,明顯感覺到了深淵的力量。
所以我無比疑惑:丟火球的術士,你們的血脈力量不是來自古代炎魔嗎,炎魔是上古神紀就已經被主物質位面異化的生物,不可能在血脈子嗣身上留下深淵力量的。
那個女術士看著我,然後冷笑了一聲,沒回答我的問題,反而是表情嘲諷地問我:狂怒之焰?藏得比我都深啊,你都不記恨這個拋棄你的前男友?
雷諾臉色慘白地躺在我腳下(每次說起這個他都臉色慘白,但我真的不會因此動手幹掉他的啊,唔,他就算不是害怕,愧疚之類的其實也沒什麼必要的,畢竟我也沒對他愛到死去活來,而且我們在一起的時候確實一度過得比較愉快,不過現在不適合討論這個),我低頭看了他一眼:不對,準確說,先提出分手的明明是我,是我拋棄他的。
女術士克麗絲汀好像有點愣……嗯,我猜她只是想說些廢話干擾我的注意力,並不是真的想和我討論情感問題。
其實,我也只是在跟她說廢話干擾而已,我又不是只會做實驗。
沒用的。克麗絲汀說,我知道你是狂怒之焰,你在聖龍帝國做的事情真是全世界都知道了,但是那又有什麼用呢,你想不到吧,我已經拿到了可以完美克制所有黑法師的古代神器,你的所有黑魔法、亡靈和骷髏,都會被這件神器的力量壓制!
……
嗯,好吧,我收回之前那句話,她確實是個術士——在和敵人打架之前先解說一下自己的作戰思路,會做這種蠢事情的人,不是電視劇裡活不過三級的炮灰反派,就只剩下術士了,難道她真的得到了什麼厲害武器,得意忘形了?不管怎樣,我都覺得之前這位元女議長和記者說話的稿子,肯定是秘書寫的。

這時候我腳邊的另一個麻袋……額,老術士,慢慢睜開眼睛,他看著飄在空中的女術士,一雙眼睛裡就忽然冒出渾濁的淚水來……我最怕的就是這種情節了,我方陣營有人和敵方關係糾纏不清……而且看上去還是比較狗血的那種糾纏不清。
瑟琳娜……”老術士說。
唔,那是克麗絲汀夫人的名字?
然後我發現,我可能被茉莉和安娜帶成戀愛腦了!他們的關係根本不是我猜的那種!
只聽粉色老術士爺爺忽然怒吼一聲:你這個人渣!瑟琳娜那麼信任你,你卻吸幹了她的血脈力量!
……
哈哈哈哈哈哈哈!克麗絲汀發出了標準反派笑聲,鑒於她會自己說出好多有用情報,所以我決定耐心等她把臺詞說完,只聽她說,老師,如果不是瑟琳娜胡鬧,非要拉著我去遺跡探險,我會被魔鬼污染了血脈,使得我再也用不出法術嗎?所以我吸走她的力量,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那你為什麼不阻止她?地上的老頭氣得直咳嗽,貪婪,貪婪!你只是在為你的行為找藉口!我看到你在聯邦做議長,我還以為你已經改正了,誰知道,你竟然串通機械狂熱者,然後破壞聯邦的和平!
你有什麼本事管我?你也已經是個空殼子了,我會好好利用你的力量。女術士得意地說,等到我阻止了機械狂熱者對聯邦都城的破壞,我就有了充足的民眾基礎和理由,宣佈進入戰時狀態,加大力度發展軍工,你知道現在什麼最賺錢?戰爭經濟!我這麼做正是為了聯邦的未來!而且這樣一來,為了對抗機械狂熱者,魔法將會迎來空前的追捧,那些工程師就會知道,什麼才是正道!
……
這算不算,魔法狂熱者啊?

我和雷諾在一旁同時驚成雕像,雖然我們驚訝的點不在一個地方。
……你想錢想瘋了?雷諾驚愕地說著,連疼都忘了,他吼叫起來,你知道戰爭會造成多大的傷亡?你拿在手裡的鈔票上面全都是無辜民眾的血,你是一個議長,你不是戰爭販子!你怎麼能這樣用公民的血肉來賺錢!
少說廢話。克麗絲汀依然維持著很逗的冷笑,物競天擇,弱肉強食,沒有力量的滋味我比你懂,不過現在沒用了,你去地獄裡宣揚你的和平吧!

說著,她掏出了一根法杖。
一根白骨製成的法杖,那應該是一根龍骨,因為上面殘留著龍類的氣息,骨骼被雕琢成光滑的杖子,中間有一處色澤更深,隱約透著一種沉重的金屬色——那應該是長期抓握留下的痕跡。比較誇張的是杖頭,杖頭是一隻骷髏爪子的形狀,虛握著,每一根指骨都晶瑩剔透,浸潤著死亡的力量。
……這是她找來對付我的法寶?
然後……
然後對不起,我也加入了怒吼軍團。
你這術士的腦子被你當火球扔出去了嗎?我幾乎咆哮起來,與此同時,整個大樓裡,我所有的巫妖和女妖整齊劃一地發出空洞的嘶吼,她們和我一起宣洩著怒火,但我發現我更就無法控制自己:
你敢拿我老師的遺物對付我?我看,你不如自己去我塔里選好實驗室吧!


114
這可能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氣成這個樣子。
……所以等到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用地獄火之手拎著女術士在地上左摔右摔, 來回扔了幾十個來回了, 這導致我有點氣喘吁吁。
嗯,雖然累, 但心裡爽多了。
那麼問題來了, 誰給了這女術士這麼大的自信心?她和我交手,連個火球都沒憋出來, 我一個亡靈領域放下去,她就開始翻白眼,地獄火燒起來, 她的腿都軟了,我的不死生物們圍上去的時候,這該死的女人都嚇得把我老師的法杖丟出去了!
她這動作絕對是火上澆油, 因為我沒克制住, 敢扔我老師的法杖?我直接就把她手砍了, 造成了一定的少兒不宜畫面。
我回過頭, 發現雷諾和那個粉色術士爺爺正摟作一團,呆滯地看著我……
, 好了好了, 我知道的,用地獄火之手拎起敵人的領子,然後狠狠地往地上摔——這種行為確實非常的不夠法師,但我這不是特殊情況嗎,並不是所有敵人都敢偷走我老師的遺物, 還妄想拿來對付我。
雷諾的嘴角露出一聲古怪的氣音,據我判斷,他可能是想叫我名字吧,不過他只發出一個——”的聲音,然後他旁邊的老頭忽然哭了。
“……法師已經領先我們術士這麼多了嗎?
雷諾虛弱地回答他:……沒有的……現代法師要分兩類,正常法師,和西普林斯菲爾德。
……
好吧,我承認剛才氣昏頭了,我摔人的時候根本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行為,但雷諾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吧,你不能因為我舉止粗暴一些就把我踢出正常法師行列可以嗎?我這完全是衝動導致,平時不生氣的我並不會這麼粗魯。

我擔憂地把那個女術士拎到眼前,還好,就算是暴怒狀態的法師,也沒辦法用手把敵人摔死,畢竟我又不是狂戰士,狂暴化對我們法師是沒有攻擊力增幅作用的。
因此我召喚出魔鬼,將她丟過去,並且吩咐:幫我拿好,你暫時可以不用去實驗室了,我們一會兒回家以後你先把她放進去,還有,記得別讓她死掉。
好的主人!魔鬼諂媚地大笑起來,並且……我好像看見這只魔鬼親了那個女術士一口?

不過我沒理他,我所有的不死生物們也都安靜下來,她們落在了地面上,然後沉默地看著我……
——
或者說沉默地看著大廳中央。

女術士丟掉法杖之後,那根法杖就安靜地豎立在了大廳正中央,微微傾斜,給我的一種有一個隱形人正握著它的錯覺。
我身不由己地向前走了一步,我站在法杖的前面,但忽然之間我發現我站在一個空曠卻華麗的殿堂裡,大殿的主色調是黑色的,因為顏色沉重,所以這個大殿的實際大小可能比視覺看到的還會大一些,牆壁上燃燒的火焰是紫色的,看上去像巫妖眼睛裡的靈魂之火,垂掛的旗幟用銀線繡著花紋,色調陰沉單一,卻有種不必言說的宏偉。
我下意識抬起頭,大殿的穹頂並不是封閉的,頂端有一處圓形雕花的鏤空,外面是深沉的夜色,沒有星星和月亮,但我看見了黑色的影月。
周圍環境的突變讓我心頭一跳——沒有人能夠這樣不動聲色地把我從一個地方擄走,我又不是雷諾!
但很快我明白了,周圍的一切儘管看上去如此真實,連地面上牆壁燈火的陰影都在靈動地搖晃,只是當我的精神力掃過,我就意識到這並不是真的。
這大概是某種記憶。
——某種在強大魔力影響下、被法器留住的記憶,所以這些影像,該是來自那位常年握住它的主人。
那一瞬間我覺得我那顆死掉的心臟就要從嗓子裡飛出去了!我回過頭,果然,我發現那根法杖不再是懸空的,它正被一位法師安靜地握在手中。
我再次心潮澎湃起來,我現在才是真真正正的、完全無法控制我自己!
天啊我要尖叫啦!
不行,不行!
西普林斯!你不能在第一次見老師的時候失態尖叫!那會讓你看上去像個剛發現老婆出軌的中年男性地精!
所以我用盡全身力氣才把嘴巴閉緊,身體站直,面對我面前的法師。
——那是一個看起來相當病弱的法師,他的皮膚蒼白到幾乎沒有血色,眼睛下面也有著特別標誌性的陰影,嘴唇顏色很淡,而且泛著紫色,一隻骨骼細長的手隨意地握住法杖,那只手很好看,但指甲和達瑪拉她們的顏色差不多,是黑色的——
這位記憶中的法師,簡直已經把我是個危險的、熱愛邪惡實驗的黑法師這行字寫在臉上了啊!
所以我激動到說不出話來!
——我的老師和我想像的幾乎一樣啊!在我想像中,六千年前的傳奇大神官就應該是這種樣子,他有著強大的力量,廣博的學問和非凡的氣魄,就是適合這樣一副我就是壞人你有本事你來打我啊,哦,你打不過我啊的表情!
他的白髮垂落在臉頰旁邊,和我現在的髮型一模一樣,最讓我震撼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銀色的!強大的精神力改變了他瞳孔的顏色!天啊!他真的是無時無刻不保持在專注狀態,甚至連上床都可以嗎?
……我激動得都在發抖了!
我是何德何能,能夠得到這樣的機會,和傳奇站在一起啊!
喂,你中風了還是中邪了?
——
那位記憶裡的法師高傲地揚起下頜,用他的眼角斜眼俯視我。

完啦!
我被老師鄙視了!
我急忙默默念起鎮定咒語,我自己也是要鄙視我自己的,激動得手抖腿都說不出話,我又不是茉莉他們那樣年紀輕輕的追星小孩,我怎麼能在老師面前如此失態!
抱歉,讓您看笑話了。我急忙向他低頭行禮——是我跟女妖們學的,她們都對我行古代禮節,說是古代影月神殿的禮儀,我想這樣應該至少能給我挽回點印象分。
果然,我老師的幻影微微點了點頭,表情不再那麼鄙視了。
幻影海連納老師忽然對我笑了一下,是那種扯開嘴角露出牙齒的陰森笑容,我感覺他現在就算一抬手轟我一個禁咒,我都不會奇怪的,但如果歷史沒有記載錯誤,大神官海連納其實是一位非常偉大善良的神官,並不會隨便亂殺人,他只是看上去很像毀滅世界的大魔王,實際上他做了不少拯救世界的好事。
……海連納老師對我晃了晃手中的法杖,問我:想要嗎?
……
為什麼我感覺他在逗小狗?

我頗為無奈地點點頭:嗯。
海連納老師嘖了一聲,然後……然後我就真的被禁咒轟了啊!
我迅速一個瞬間移動來到半空,絕對守護擋在我身前,我下意識想要呼喚達瑪拉,但隨即立刻停住,一來這是法杖的記憶在魔力影響下投影出的虛假空間,達瑪拉進不來,二來,就算她真的能進來,也會幫我老師打我才對吧!
半個小時吧,你要是沒給我炸死,這就是你的。
我的老師說完,第二道禁咒已經呼嘯而來,嚇得我立刻展開影舞和鏡像,一時間滿地都是我和我的影子在四處亂竄,雖然很不優雅,但好歹躲過去了。
——我不由得震驚!時過六千年,我老師留在法杖裡的記憶迴響……依然這麼強烈嗎?雖然那些禁咒並不是真的,它們只能對這個投影空間產生威脅,但……同樣的記憶迴響,在我們的法師塔里,那些梅爾小時候的記憶片段時隱時現,並且模糊不清,而我老師留在法杖中的記憶迴響,竟然可以建立虛擬空間,還能和我交流!
我忽然感到……
我一直都是如此幸運啊!我在那座地堡裡掙扎求生,其實從那時候開始,我老師就已經在保護我了,因為我正是用從他那裡學來的法術順利生存,殺死一個又一個黑法師,最後也殺死了地堡的主人、我的第二個勉強也算老師的人,如果那年我不是偷偷藏了這本筆記,並且堅持研究下去,我早都是地堡裡一具乾枯的屍體了。
……我,我是不是應該去影月神殿,跪一跪黑暗君主?感謝祂讓我遇到這麼強大的老師。
嘖,你是不會攻擊法術嗎?還是說我看錯了,你其實是個馬戲團小丑假扮的法師?
——
海連納老師的幻影又一次對我發出了嘲諷,但是我卻被逗樂了,大概也只有傳奇年代才會有這麼肆意而張揚的黑法師,我看著我老師的白髮被魔力揚起淩厲卻優雅的弧度,我無法對我的老師還手,不是因為我不敢或者怎樣,而是……
老師,您的筆記救了我,我的命屬於您,我無法對您出手。

況且,我們也不能這樣不清不楚地動手啊,我覺得我老師的幻影恐怕把我當成了想搶走法杖的賊!所以就算要對戰,也得說清楚是師生戰鬥,而不是在打偷法杖的賊。
然後……
然後海連納老師罵了一句髒話,他說:我操,你聽起來簡直是個發光祭司!
噗哈哈哈……發光祭司……哈哈哈哈哈,確實,他們的聖光太晃眼啦!
於是海連納老師忽然收起魔法,然後慢悠悠地飄到我面前——原來古代黑法師走路真的用飄的?他飄過來後,我發現他比我矮一些,不過他用法術飄起來,這樣就可以俯視我了。
……我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所以,就是你了。海連納老師說著,上下打量了我兩眼,叫什麼?
老師,學生的名字是西普林斯菲爾德。我回答。

我說完,他倏然飄遠,重新站在我對面,他一揮手裡的法杖,那只骷髏手就指著我,然後他依然太高下巴,高傲地對我說:我海連納可不承認廢物學生,你想要得到認可,那還是得跟我打完再說,少說廢話,你再不用魔法,我就當你是四肢抽搐大腦灌滿聖水的聖騎士,把你扔進聖殿后花園的水池裡喂魚!
…………好吧,我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看來和老師坐下談心這種事根本不會發生在黑法師師生之間,我不由得笑起來——
我也想知道,我能和舉世聞名的黑法師,打到什麼地步呢?
來吧!!!
我一揮手,地獄火從我腳下鋪開,黑色的火焰在整個大殿裡熾烈地燃燒,我老師見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他沒有動作,空氣當中忽然出現層出不窮的黑色魔力球,我敢肯定那是個黑暗屬性的神術,碰一下的話後果絕對很精彩,適合拍恐怖血腥片的那種精彩。
緊接著,我老師的攻擊越發狂暴,他本人卻沒什麼太大幅度的動作,甚至嘴巴都幾乎沒有開合(除了罵我的時候),我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腦子像被針紮一樣難過,我的精神力正在瘋狂運轉,我調動地獄火,釋放暗刃,把我所有能想到、能運用出來的黑魔法一一施展出來,但我老師總有輕而易舉的辦法破解,並且給予更沉重的還擊。
他忽然舉起手,五指張開,我的瞳孔下意識一縮,只看到他高舉的掌心像在托舉什麼東西,只一瞬間,我就看到一排黑色的、像鑽石一樣透亮的尖銳矛狀物體出現在那裡,於是我想也不想,飛快地接連使出瞬間移動。
那些黑色的長矛絕對比魔導槍的子彈和射線都快!
天!它們還會轉彎!
我驚了一身冷汗,我知道的,我如果不能讓老師滿意,古代的傳奇黑法師絕對會動手幹掉我這種廢柴學徒,交手之後我也清楚地意識到我和古代的傳奇黑法師還有著巨大的差距,我仍舊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才能試著去追上老師的成就。
所以,我不能讓他失望的!
再一次瞬間移動之後那些長矛已經逼近我面前,我立刻將絕對守護張開,並且豁出去,一口氣連續疊加了好多道,那些長矛乒乒乓乓地紮在了絕對守護上,魔力對撞,有的長矛碎裂了,我的部分絕對守護也消失在空氣中,我本人更是被這股巨大的力量推得不斷後退,甚至又噴出一口血來。
我順手將嘴邊的血沾在手指上,然後飛快地且隱蔽地在空中畫出一個符文——
那枚我和梅爾在進監獄的時候學的符文。
枯萎的詛咒力量讓我的老師終於回身防禦了一次,他召喚來黑色的護盾,擋住自己的身體,並且調轉矛頭,轉而攻擊那些鮮血畫成的符文。
此刻,我發動影舞!
黑色的影子混在一片地獄火之中,悄無聲息地逼近了我的老師。
然後下一秒,我的老師揮手就是一道暗刃劃過,但是影子並不怕割喉,所以我的老師驚奇地咦了一聲,飄然後退,從影舞的攻擊下閃開。
不過我看到空中飄過了一截白髮,我老師的頭髮被迫散開。
忽然間,他舉起雙手,周圍所有的魔法重新回歸虛無一片,什麼都沒有了。
我緊張地站在了原地,等著老師的評論,但我眼角的餘光注意到,大殿的一角正在緩慢消失。
不打了。我的老師說著,對我招手,髮型散了,給我把頭髮梳回去。
……
……
……
幸虧達瑪拉她們給我梳頭的時候我記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西西靦腆地說:所以我只是個小魔頭,我還是打不過我的大魔王老師的。
……
……
羊駝開心地抱住粉色老頭:哇,又有了新的夥伴!來和我一起感受黑魔王的力量吧!

……


115
我的老師說完,就徑直向大殿另一邊飄過去, 大殿最深處的牆壁上有影月神殿的徽章, 不過和光明聖殿不一樣,代表黑暗的主神——黑暗君主在人間的信仰殿堂裡從來不立雕像, 所以大殿盡頭就只有一個帶有階梯的高臺, 應該是用來做禱告這類活動的。
……要我說,打架打到一半, 因為髮型亂了要求停手梳頭……哈哈哈,我忍不住在心裡笑起來,我的老師真的……好可愛啊!原來這樣一位了不起的黑暗神官, 私下裡竟然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海連納老師飄到高臺邊,很隨意地撩起袍子坐在檯子邊緣上,然後對我招手, 所以我也只好乖乖跟著上去。
……這個髮型我記得很複雜來著, 我沒動手梳過, 而且剛剛我還不小心切斷了一縷, 所以梳起來有點麻煩……嗯,海連納老師還戴了一頭的裝飾, 非常華麗, 只不過因為他的氣場太強了,所以完全不覺得那些頭飾顯眼。因此我不得不施展影舞,然後讓兩個影子在一邊幫忙。
看到我的影舞,海連納老師似乎很感興趣,他抬手摸了摸影子, 並且點點頭:這個法術不錯。
啊,我也這麼覺得啊,梅爾的這個法術超級棒的,所以我頗有些得意地回答:這個法術叫影舞,是我的伴侶發明的。
聽完我說的話,我的老師似乎非常高興,他抬起頭來,嘴邊的笑容非常明顯,他說:呦,你不是處!
……
我不知道該怎麼評價老師的粗鄙用詞和非常怪異的關注點……這個法術和我有沒有那方面經歷有什麼必然關係嗎?
海連納老師依然在不斷點頭,似乎我不是處這件事讓他非常喜悅,隨後他自行解釋給我說:你看起來這麼乖,我還擔心你除了魔法什麼都不會,會宅在實驗室餓死爛掉,現在看來不需要擔心了,最起碼你得抽空上床啊!
老師……你們傳奇大法師的腦回路都是這麼……這麼接近茉莉的嗎???
還有,我不會餓死在實驗室的,我很懂得愛惜身體!我也是這麼教育學徒的,要活得又長又健康才能學更多知識,千萬不要因小失大,每天熬夜或者餓肚子趕實驗進度。
不過我對老師的關注點也是非常無奈,只得專心低頭梳理老師的長髮,那些冰涼柔滑的髮絲穿過我的手指,卻讓我的內心感受到無比的溫暖。
這是我的老師啊!是那位幫助我走過最黑暗的歲月的老師啊!
——他的筆記裡有那麼多珍貴的知識,讓我得以順利倖存,並成長為今天的黑法師,並且我的老師還喜歡塗鴉,筆記裡好多有趣的小圖片,有時候還有一些自己寫的奇怪日記,每一段都很好笑,我學累了或者身上有傷痛很難過,就會翻看老師寫的那些話,雖然那段日子裡我身邊沒有一位能夠讓我實實在在觸摸到的人陪伴和指導,但他一直存在在這本筆記裡,是他保護著我的靈魂,讓我不會被陰霾壓垮,不會被邪惡蠱惑,讓我能夠得到黑魔法最古老而正宗的傳承,我清晰地記得他在筆記裡寫過——
——
永遠不要畏懼黑夜,這個世界不能沒有黑夜,因為沒有黑夜,也就不會再有黎明。

所以我在地堡的黑夜裡堅持著,從未放棄過,一直到最後,我果然等到了我的黎明。
老師……”我思考了良久,終於下定決心問一問,老師,我需要去影月神殿做神官嗎?
我的老師聞言氣勢淩人地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反問道:我長得很像人口販子嗎?
額?
我有點愣,所以我老師很不耐煩地擰了一把我的臉,結果我更愣了。
結果,海連納老師哼了一聲,扶額,然後故意誇張地感歎:君主在上,我最後一個學生是個智障,真是敗壞我的名聲!
老師……我的師兄師姐是怎麼做到不欺師滅祖的,因為打不過嗎?
他高傲地說:做好你的事吧蠢貨,沒有一個大神官的位置等著你去輕輕鬆松撿現成的,你要是想要就得自己憑本事拿,不想要的話我們影月又不稀罕,你當是我求你呢?
我忍不住笑起來,我的老師看了我半天,也笑了,他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髮,竟然評價道:發質保養得不錯。
……這聽起來都不像法師和法師的對話了,兩個黑法師坐在檯子上,完全不討論邪惡法術,居然在互相整理頭髮?搞不清楚的外人還以為我們是春遊的貴族小姐呢!
不過我真的非常開心,我的老師並不要求我必須要去繼承他的信仰,這讓我如釋重負,我希望追求學術,因此我不清楚我能否擔得住一座神殿的責任,而且當然了,也有些小小的私心——我想和梅爾登記結婚,然後舉行婚禮……
海連納老師似乎看出了我這點小心思,白了我一眼,我的臉上變得很燙,急忙低下頭認真梳頭。
我們坐在這裡,安安靜靜的,我慢慢地梳理著老師的長髮,直到大殿開始退去顏色,我注意到手中的長髮從發尾開始變得透明起來,我竟然控制不住,第一次有想要哭的感覺。
但我還是克制住了,我可不希望老師又得出一個結論——最後一個徒弟不僅智障,還是個愛哭鬼。
所以我開始仔仔細細地幫老師把原來的發飾都戴好,海連納老師則忽然說:西普林斯,唱個歌聽。
啊?
……唱歌?
這可難為我了…………我唱歌?
但是我老師的眼神特別嚴肅,所以我只好清了清嗓子,硬著頭皮開始唱,我就唱了我們就餐時女妖們總愛唱的那幾首曲子,因為我對音樂一知半解也不是特別熱愛,所以從來沒有特別學過,這麼一來,我的歌詞也記得不太清楚,唱了兩句好像就唱串了,搞得最後我也不知道我在唱些什麼。
但我老師沒有打斷,所以我只好繼續唱。
我把最後一件發飾戴好,再抬起頭,我已經可以看得到原本的空間了,我老師的身影變得很淡很淡,那雙明亮耀眼的銀色眼睛也不再淩厲乖張,他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他回頭看著我,我在那目光裡感受到溫暖和慈愛,我忍不住靠過去,他輕輕摸了摸我的臉,露出微笑。
西普林斯啊,你唱歌也太難聽了。他說著,用手指挖了挖耳朵,簡直都比不上女妖!
老師!您那個女妖團,就是當代流行歌後都比不過好嗎!
我只得無奈地歎了口氣,結果我的老師得意洋洋地笑起來,他沒有再和我說話,只是伸出手,捏了捏我的手指,然後……
他就不存在了。
……
空間回復了正常。
我有些惆悵,我的手上還留在幻影帶給我的觸感,但我也知道,我真正的老師早在六千年前就已經回到了黑暗的懷抱,所以我不需要難過,我只需要繼續在我的學術之路上走下去就好了,並且,我絕對不能在六千年後給老師的名聲抹黑啊!
想著,我走上前一步,將立在那裡的法杖握在了手中。
我握住這根冰涼的法杖,它的杖身似乎抖動了一下,然後我感到我的魔力從手心被法杖抽取,法杖頂端的骨爪張開了一下,又恢復原貌,之後我清晰地發覺——我老師殘留在法杖中的精神力烙印徹底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我的魔力痕跡,現在這根法杖已經真正屬於我了,屬於一位活在當代的黑法師西普林斯。
我不會愧對它的。
我回過頭,手持法杖,施展了我的第一個法術——魔力抽取。
我將女術士克麗絲汀夫人身上不屬於她的魔力抽出來,然後讓它們重新回到真正的主人那裡,隨著魔力的回流,乾巴巴的粉色爺爺重新變得容光煥發,稻草一樣的鬍子又變得柔順光亮,再染回粉色的話,一定還是鮮豔的。
我所經歷的事情都發生在法杖中的記憶所形成的幻境空間之中,因此在外界,我只不過在原地發呆了幾秒鐘,我抬頭看到一臉殷切期盼的達瑪拉,對她做了個成功的手勢,然後……
喂喂,你們不要給我做出喜極而泣的表情可以嗎?你們是邪惡又恐怖的女妖團,你們不是春遊遇險需要救援的可愛少女!哎!別拉手轉圈啊!
……
管不了啦!這群女妖根本管不了!她們——
誰給你們的膽子親我!
我瞪她們,結果她們嘰嘰咯咯笑成一團。
主人!達瑪拉第一個恢復平靜,她說,主人,這座大樓多處被安裝了定時炸彈,我們不會拆,有上百個,所以您得馬上離開這裡!
炸彈!天啊,肯定是那些機械狂熱者,我點點頭,是了,這些女妖都是剛剛適應現代生活沒幾天,讓她們拆炸彈實在是強人所難,所以我立刻讓她們先把粉色爺爺和雷諾送出去。
女妖架起粉色爺爺,往大樓外面飛,但是雷諾搖搖頭:不,先去把地下安全屋裡的人,還有被關在樓裡各處的工作人員都救走,我還能在這裡幫點忙,況且,不救他們的話,你難道要我一個人充當整個聯邦政府嗎?你是生怕我不會猝死啊!
說完,他無奈地攤手,逗得我不由得笑了笑。
是啊!剛才烏鴉他們說的,今天議會還開會,好幾百號議員,還有樓裡的常駐辦公人員,怎麼也得有幾千吧!這我可就犯難了,因為我的女妖只有二十三個,就算加上我和達瑪拉自己,我也沒辦法一次性把幾千人弄出去。
……
或許……
我可以試一試,古代傳送陣?
達瑪拉,你在六千年前,有沒有使用過傳送陣,就是那種佈置好之後,可以反復使用,讓人在兩個傳送陣之間來回走的東西?我問達瑪拉。
當然。達瑪拉點頭。
於是我立刻掏出材料,在地面上飛快地畫出之前復原過的古代傳送陣,因為我之前做這個項目做了好久,所以閉著眼睛我都能把傳送陣畫得完美無缺,唯一的問題是每次啟動都會出差錯,上次還直接爆炸炸掉了實驗室。
我把隨身攜帶的魔力晶石放好,然後問達瑪拉:畫得對嗎?
達瑪拉認真看了看,點頭:沒錯。
那你跟著我老師那麼久,就算不會魔法,也應該看過他施法,所以你能不能幫我推斷一下,為什麼我每次啟動它,都會引發爆炸?我問。

達瑪拉果斷地點頭:可以的,我見過海連納主人佈置傳送陣的,請您施法吧,我可以對比的。
她說完,我滿意地點點頭,走上前準備施法,結果我還沒念咒,達瑪拉已經拉住了我的手叫起來:不行不行!主人,我已經知道問題了,您怎麼能站在魔法陣裡施法?
可是魔法陣不都是需要站在裡面施法?
達瑪拉聽得連連搖頭:不不不,一般的是這樣,但傳送陣不可以,法師身上的魔力波動會干擾通道的穩定性,如果你站在裡面啟動,當然會爆炸!現代法師都不知道的嗎?
所以,我只需要挪動雙腿,站在外面就可以了?!?
——唔,現代法師如果知道這個關鍵問題的話,人類就不會有那段擠公車和地鐵的黑暗歷史了啊!
我立刻走出來,然後念誦熟悉的咒語,魔力的光輝在魔法陣上越來越亮,直到最後一縷魔力被吸收,晶石亮起光輝,在我目不轉睛的注視下,地面上的線條開始緩慢勻速地轉動起來。
……我成功了?
我屏住了呼吸,等了半分鐘,確定它不會再爆炸,那些魔力線條流暢且平穩,沒有任何不規則波動,這下,我幾乎要跳起來擁抱達瑪拉了!
果然,和一位死了很多年的巫妖可以學到好多!我……達瑪拉真是我老師留給我最寶貴的遺產!我要給她買新裙子!


116 傳說中的結局篇(上)
就在這時候,大樓的一角忽然傳來嘭地一聲爆炸, 剛剛被我摔暈的女術士克麗絲汀被震醒了, 她哇地吐出口血,然後躺在地上哈哈笑。
……我懷疑我別是把她腦子摔壞了吧?
無禮!達瑪拉一個咆哮沖過去, 刀架在了女術士脖子上,她沖女術士發出不死生物的嘶吼,你笑什麼!不准在主人面前發出奇怪的聲音!
……其實, 達瑪拉,你的吼聲才應該被劃歸到奇怪聲音的範疇。
正面被達瑪拉飽含精神威壓的吼聲震了一下, 那個女術士憋了口氣, 咳出一口血,然後開始嘿嘿嘿地怪笑, 笑得肩膀都一抽一抽的, 讓我開始猶豫要不要把她帶回實驗室了,我對實驗材料也是有要求的, 並不想要一個隨時都有可能大腦短路的實驗物件, 如果我想要, 拿塊金子就可以釣到一群地精。
可是……不用又太可惜了,我們法師雖然常年和術士開嘴炮,但並不能經常上升到實際動手, 所以真的很難得能有機會正大光明綁回家一個術士……唔,那我將就一下吧。
女術士克麗絲汀忽然躺在地上邊笑邊說:來不及啦……哈哈哈,打敗我有什麼用……哈哈哈哈,計畫還是會進行下去的, 戰火依舊會降臨,然後……魔法的時代一定會再次歸來!
然後——
嗯,然後雷諾抄起法杖一棒子打暈了她。
呸。雷諾還吐了一口吐沫……你不要污染我的實驗材料好不好!
不過他沒有聽到我的心聲,只是一副很患得患失的惆悵表情,他說:不管是機械狂熱者,還是魔法狂熱者,你們這些走上極端的傢伙永遠都理解不到,不管是魔法還是機械占主導地位,人們最需要的只是安全幸福的生活,不是你們的狗屁理想時代!
哇,這番話說得好,錄下來發到網上,估計雷諾要漲粉——漲粉,這個詞是梅爾教我的,現在他也學會了用社交網路,不過大法師就是大法師,我可沒看見過梅爾沉迷網路!
快去救人,剛才那搞不好是炸彈在哪被引爆了一個!雷諾焦急地說,我在這替你看著傳送陣!
我頗為懷疑地看了看雷諾:……你懂得怎麼維護魔法陣嗎?
雷諾一僵,然後臉漲得紅紅的,他有點尖銳地叫起來:我真的是聯邦的高級法師,我剛考核過了七級,我是比不了你……但是你不要拿你的標準要求所有法師啊!
……我吐了吐舌頭,以我對雷諾的瞭解,他雖然偶爾目中無人狂妄過頭,但真正的危急時刻他是不會逞強的,既然他說會,那我就相信他會好了,但我還是不太放心地說:因為我準備讓幾千人從這裡出來,你要時刻看著魔力流動,哪裡不平衡一定要第一時間疏導,不然正在使用傳送陣的人會被傳送到虛空裡的!
雷諾嚴肅地點點頭,並且肯定地回答我:如果都不會維護魔法陣,那這個法師的畢業證肯定是買的!
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不少,雷諾在魔法議會的時候最恨的就是學術作假,雖然他學術水準不行,但學術精神還不錯。
我們正說著,樓再次轟地晃了一聲,這回我看到,並不是炸彈被引爆,而是梅爾在高空中非常驚險地躲過了巨龍的一個掃尾,那根帶著肉瘤的可怕龍尾就轟地一下掃到了建築物上,大樓稀裡嘩啦地崩塌了一個角。
而且,我注意到空中不只是一頭龍,還有許多飛行機甲和戰鬥機!
梅爾!!!
放心吧!梅爾有些氣喘吁吁,不過姿態卻氣定神閑,他說,我應付得了。
對此我回答道:小心一些,這些敵人的火力確實太強了點,你不要硬拼,讓烏鴉和路斯恩他們快些帶魔導兵團來吧!
哈哈,魔導兵團打打戰機是可以了,但這裡還有一頭龍,還是得我親自出馬才穩妥啊!

喂,梅爾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狂啦?我忍不住逗他:對對,其他人哪比得上你這個三百歲的老油條!
西佩!梅爾的臉燙極了,通過精神連結我都直接感受到了這一點,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然後轉移話題,有幾秒鐘,我和你的精神力失去了聯繫,你沒有什麼問題吧?

說起這個啊……
我不由得笑起來,我說:別擔心,我不能更好了。
那你千萬要小心啊!梅爾說著,一揮手一大片風刃甩出去,劃得白龍雪桑身上大大小小都是口子,雖然不是什麼重傷,但疼得雪桑嗷嗷怒吼。

你也是!我急忙提醒。
沒事。梅爾神秘一笑,我的援軍馬上來。
援軍?
能幫忙對戰巨龍的援軍?唔,我肯定他說的不是魔導兵團,因為聯邦的魔導兵團從來沒有過對龍族作戰的訓練——我在研究院的時候參與過武器調試,沒有一樣武器是專門被設計來穿透巨龍鱗片的,畢竟我們和聖龍帝國可是友邦。
那他說的是誰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我這邊到是來了一個……嗯,意料之外的援軍。
唔,是援軍吧?我剛在地面一個空白處畫完一個傳送陣,讓找到的一群人先通過這裡到樓下去,就看見——
啊啊哇啊啊!

我看到五星老頭張牙舞爪地向我撲了過來,嚇得我差點把他當成敵軍!
你給我站住!五星老頭爬樓爬得氣喘吁吁,偏偏議會大樓還很高,我用飛的四處集合散落的工作人員,收集得夠了就畫一個魔法陣讓他們先走,所以我的速度是很快的,難為他邁動兩條腿一路狂追,真是辛苦了。
好在他變過史萊姆後瘦下來了,至今也沒胖回去,就是有點…………臉上的綠色沒掉乾淨,有點噁心。
西普林斯!你給我站、站、站住!五星老頭大口喘氣,……你他媽跑那麼快幹啥,你又沒有安全屋的進入許可權…………你他媽累死老子了……”
……我不需要許可權,我可以炸開啊。
走,走!五星老頭揮動雙手,張牙舞爪地指揮我,快去把首相什麼的救出來!我先幫你開門,然後樓裡其他人交給我,我去把他們集合出來,你一個小破……”
他話說到一半,臉就扭曲了,我猜他應該是習慣性要罵我是小破研究員,後來想起來,我現在不再是研究員了,而且我也不是小法師。
所以他的話生生變了個調,像被魚骨頭卡嗓子的大肥貓,他嗷了一聲,然後才說出後半句話:“……我幫你去開門,這樣省時間。
……我想了想,用法師之手抓起五星老頭,一路往地下安全屋飛去,因為我找不到路,所以只好一路炸開牆壁,嚇得五星老頭持續不斷地發出怪聲,連跟著我的一個女妖都嫌棄地翻了翻眼睛。
……能讓眼睛是一團火的女妖清晰地做出翻白眼這個動作,五星老頭這也算是達成一項成就了。
還別說,安全屋的門還真是夠硬的,我確實能炸開,但是我不能保證用蠻力炸開後會不會同時傷到門裡的人,五星老頭還真是來得及時。
門開之後,我頂著護盾沖上去,以防止裡面有人嚇到會攻擊,只聽一大群人整齊劃一地哇了一聲,然後……然後我被撞開,五星老頭像……像人肉版本的諾瓦老師一樣,揮動著他全身的觸手……不對,他揮動著雙臂(他只有雙臂,這點他根本比不了幽靈狀態霧氣一樣可以隨便變形的諾瓦老師),沖裡面大吼:要爆炸了,快跑!
別動!

我趕快提高聲音,還給自己加了一個擴音法術,以防止被五星老頭的呱雜訊壓住,我喊:不要動!這裡到處都是炸彈!
然後大家很有秩序地安靜了下來,看著我,我很滿意,國家的高層管理人員確實素質不錯,即使嚇得一個個軟趴趴,也都還知道乖乖聽我話。
主人……”我的女妖趴在我耳邊說,主人,您下次讓我吼就好了,您的精神威壓太可怕,連我都快被壓得腿軟了,哎,您看那邊那個翻白眼了!
什麼!
我嚇得急忙收起精神威壓,這時響起一大片哀嚎和倒地聲……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喊大點聲,不是故意拿精神力壓你們的啊!
畢竟我今天打了太久,又扔了好多禁咒,即使和我老師的那場對戰並沒有真實發生在現實世界,但也消耗了我的一些精神,所以現在我承認,我的狀態很不好了,控制力有點下降……看來,我真的還要繼續努力,才能趕上時時刻刻都能保持專注的老師啊!
這棟樓裡到處都是定時炸彈,還有一些是觸發式的,所以你們不要亂跑,因為我也不知道具體哪裡會爆炸,你們讓開一個位置給我,我畫出一個傳送陣,外面我的巫妖會接你們出去,離開這棟樓,明白了嗎?
我說著,然後我看到這些政要一個個比茉莉還聽話地點頭,這讓我舒服了很多,畢竟誰也不想在眼前都開始冒金星的時候還要費力歸攏亂爬的被營救者。
他們非常有秩序地讓開一大片地方,然後我走過去,沒有任何人發出聲音來干擾我,這讓我很滿意,於是我開始畫第二個大型的傳送魔法陣,這比之前幾波人需要的都大,所以我還是得規規矩矩用上施法材料,畫完之後,我只需要念咒啟動這個魔法陣,然後定位我之前的第一個魔法陣,用精神力將它們的空間導向連在一起,就可以形成一個穩定的傳送通路,讓他們能反復多次——
轟隆隆——
我一驚,我背後安靜的政客們忽然有一人大吼:是魔導炸彈!是*$#@!*%%#¥當量的魔導炸彈!
……對不起,那一串科學名詞在我耳朵裡自動變成了亂碼,我真的沒聽懂他說什麼,而且我現在精力差到根本不想好奇那是什麼玩意,作為一個法師,懶得瞭解新知識,那還真是好慚愧。不過我明白了,這個人對魔導科技很懂行,居然憑藉爆炸聲就可以判斷出是什麼型號的炸彈。
看來這回是真的引爆了,大樓開始劇烈搖晃起來,這個震動幅度也太大了點,不少站著的政客都倒成一團了!
天啊,這幫機械狂人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來幹壞事了!
我不再思考,立刻啟動並連接了兩個傳送陣,我念完咒語,我的女妖及時扶了我一把——我帶她來就是做這個的,不然我就安排她去樓裡找人了,這是給我梳頭發梳得最快最好的那個,她只需要一個人就可以梳完那個複雜的影月古代髮型,並且速度還超快。
之前那個傳送陣也畫在樓裡,不過位置已經是前廳了,往前跑幾步就能出樓。本來是想在那裡先把人集合好,畢竟外面也有好多電子人包圍了這裡,然後我再帶他們出去,沒想到這就引爆了!
所以我立刻命令達瑪拉,讓她召喚亡靈軍團,讓骷髏和之前她收穫的屍體去外面攔截電子人,然後同時保護政客們出去,不然我豈不是把他們從一個危險之地送到了另一個危險之地,只不過是換個地方死,那我這就成了無用功,都對不起我消耗掉的精神力。
快走!
傳送陣亮起後,我立刻揪過身邊的一個政客,塞進傳送陣,一道光和一聲慘叫後,那個政客就消失了,他叫得很慘,所以嚇得我立刻問了問達瑪拉,達瑪拉說已經收到了貨,只是沒走過傳送陣所以受驚不小……
收貨……
……達瑪拉,你背著我偷偷網購了對不對?
裙子不給你買了!自己網購吧!
——哢嚓嚓——
又是一聲爆炸,我們頭上的地面忽然下陷了,安全屋是在地下的,並且十分牢固,但是——
離開那裡!我大喊了一聲,但還是沒來得及,站在角落裡的兩個政客被天花板上出現的黑色霧氣吞沒了。

那是虛空!我喊道,是術士的法術!
——
那叫吞噬虛空,我們法師認為,那算一種傳送法術,就是形成一個空間扭曲,然後把人扔到虛空裡去。有的術士可以使用被他們自己叫做召喚的法術,不僅可以召喚異界生物,也可能把某個特定的人召喚過去,不過召喚人的時候,需要被召喚的人主動走進術士的門——早些年我在外面實習,就和一個術士在一起工作過,我走過那個傳送門,如果在進門的時候保持專注,我能夠短暫地看到我所穿過的虛空。

那個地方被古代法師叫做星界,那是世界之外,更加廣袤而虛無的空間,我不清楚那一眼我看到了多少個世界,但我只知道,普通人在那裡面肯定會死得不能再死。
——所以對於術士來說,這種會把人扔進虛空的法術也是相當惡毒且危險了!
所以,學界才一直對人類能否穿過星界到達另外的世界爭論不斷,即使是大法師,我們也無法長久注視虛空,那裡面有太多太多我們所不知道的、知識以外的知識,那可能已經超過了人類這個物種的承受極限。
我還記得,聖龍帝國在公開說他們有一位龍皇去過異界的時候,學界法師都是不信的——除非那龍皇已經成了神,不然他穿過星界的時候就死成渣了!
咳咳,我的注意力又下降了,我收回亂飛的思緒,開始應對眼前的突發狀況。
在我喊完之後,有一些政客自己也認出了這個法術,畢竟這是魔法鼎盛的國度,他們驚呼著遠離那個虛無的地方,但是虛無的引力卻會拉扯他們,我不得不抬起手來,試圖施展一個護盾,但我的手被五星老頭打掉了。
你快滾蛋!五星老頭嚎叫得渾身肉皮都在抖動,他使勁把我往門裡推,快滾快滾,我擋著!
……
我,我是看到史萊姆跳脫衣舞了嗎?

說實話,我看到史萊姆跳脫衣舞都不會比現在驚訝的,難道,五星老頭居然是在擔心我的安全?
光明神在上!黑暗君主在上!所有善神在上!五星老頭是不是被別人穿越了啊!我記得他相當不喜歡我才對啊!
……別說,五星老頭的魔法護盾雖然比不上絕對守護,不過那個施展法術的術士也不是什麼法神級別的啊,所以他們的法術半斤八兩,在角落裡僵持著。
這時,又是一聲爆炸,我們頭上的天花板都開始嚴重變形了,政客們逃跑速度超快,不大一會兒就跑掉一半了。
還不滾蛋!
看得出,五星老頭施法的時候也是憋得不行,那表情扭曲得神似便秘,還一邊帶著破音朝我嚎叫:你一個沒權沒勢又被議長甩了的小破法師還想在這裡出風頭嗎?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快滾蛋啊!
……
老子才是研究院院長,輪不到你的!五星老頭叫囂著,並且努力把護盾撐開,防止政客們沒被虛空吞掉,先被天花板砸死。

見我還在這,五星老頭罵了一大串超難聽的髒話,他叫道:外頭還他媽有一群該死的電子人,你還不給我去好好保護首相,怎麼指使不動你了是吧?你他媽快跑行不行!自己都搖晃了沒發現嗎!你他媽是個大法師!是個大法師!
嗯?
你他媽死在這,你不覺得可惜嗎!!!五星老頭鬼叫起來,反正我這輩子是沒可能考過六級了……不對,你是聾子嗎快給我跑起來啊!
所以我看了看他,然後把一瓶恢復精力的藥水懟進了他罵罵咧咧的嘴巴裡,走向傳送陣。
……不過我現在可不是他的手下,我可以罵回去的,所以我說:你閉嘴吧多吉,你好吵。
五星老頭果然被我罵得兩眼外翻,一口吐掉空瓶子,然後吼道:老子叫道格!
我翻了個白眼,也摸出一瓶藥水喝掉,唔……我確實消耗得很大,所以我就不多罵他幾句了,我可是才剛跟老師學完怎麼懟人,看在他擔心我的份上,我就繞過他這次吧。
我看了看五星老頭,還是沒有繃住,對他笑了一下,說:我知道了,多吉,你自己小心。
是道格!!!

嗯,我殺完電子人立刻就回來,你等著我吧,道格。
我站在陣中,揮了揮手:拜拜多吉!
然後我出現在大廳裡,還能聽見耳朵裡殘留的怒吼聲,哇,頂撞上司真的特別爽啊。


117 傳說中的結局篇(中)
說實話, 走出傳送陣後也沒安全多少,因為整個大樓, 它在掉渣啊!
雖然我知道國會大樓肯定不是豆腐渣工程”——我在新聞聯播裡聽過那種工程的危害性,但任何大樓如果被一大堆魔導爆炸物七七八八一炸, 沒有立刻四分五裂碎成一地殘骸, 要麼這座建築物是光明聖殿的中央正殿,要麼,就只有聯邦國會大樓了!
我看了一眼四處透風、到處冒光的大樓樓體,不禁對聯邦的建築品質感到由衷欽佩。
我走出傳送陣, 女妖把我扶到一邊,並且細心地用……用她的裙撐當傘, 抽了自己一條大腿骨當傘柄,然後擋在我頭上, 幫我擋住掉落的碎石和灰塵, 我看到電子人在達瑪拉的攻擊下正節節敗退, 非常欣慰,政客們快速往大樓門前的廣場上跑過去, 魔導兵團和新星之盾的部分成員也已經等在那裡了。
……以及, 果然還有走到哪裡都少不了的, 記者。
我靠在欄杆旁邊稍作休息, 我剛剛喝了兩瓶魔藥,感覺眼前不再冒金星了,但還是手軟腳軟,我看了看坐在魔法陣前面的雷諾, ……他似乎真的傷到腰了,因為他一直都沒有站起來,上半身卻努力正襟危坐,手裡比比劃劃的——唔,雖然我知道那是他在引導魔力,維護魔法陣的運轉,防止一次性進出的人數太多而超載,但是他的姿勢……真的很像飛艇站檢票口違規賣藝的街頭藝人。
所以我才嚴格要求學徒——施法堅決要杜絕手舞足蹈!
我斜倚在欄杆上,聽到石塊劈裡啪啦地砸在女妖的裙撐上面,據她介紹,這個裙撐是矮人族生產的精鋼打造的鋼骨,布料是古代北方王國出產的雪蛛蛛絲織造的,魔防效果比得上高級法師的護盾,是當年我老師統一給她們置辦的合唱團團服配件之一。
——這聽得我嘖嘖稱奇,因為她說的這兩樣原材料,在現代基本都輪不到民用,矮人那邊的精鋼都是用來製造大型器械、軍備或者精密儀器的,怎麼可能買一大堆回家做裙撐!
女妖還給我展示裙撐上面,我老師親手銘刻的符文……
不過給我看完她就後悔了,因為……因為我想搶走研究……
……
不,我真的沒有欺負哭我的女妖…………你不要哭,我不搶你的裙子……好好好,買買買,想要的新裙子都買,可以了吧?

…………
我透過精神連結,可以看到梅爾仍在高空酣戰,他與巨龍雪桑周旋,周圍以他們兩個為圓心,幾乎有一公里的真空地帶,敵我雙方的飛行器都不敢靠近,因為不管是巨龍的寒冰吐息,還是梅爾扔出的各種黑魔法,都不能百分百區分敵我,全部都是範圍法術,所以連記者都不敢湊過去了。
梅爾正身形優美地貼近雪桑的身體,因為巨龍的身材太大了,他如果對戰一個集團軍,那麼他會造成可怕的傷害,但他對付的是一個法師,只有一個,而且還這麼小,不夠他爪子大,所以雪桑幾乎無法對梅爾形成有效攻擊,完全是在打消耗戰。
不要上來。梅爾在我還沒有表現出這個意圖前竟然提前猜到,他說,西佩,你的消耗太大了,我可以自己應付的。
我猶豫了片刻,沒有勉強自己,靠回欄杆上,但精神力依然在關注著梅爾。
梅爾的情況並沒有他說的那麼輕鬆的,因為對比起來,雪桑肆無忌憚,並且主動攻擊城市以轉移大家的攻勢,甚至梅爾還要花費精力攔截丟向地面的魔法,而梅爾的黑魔法卻要顧及很多,甚至雪桑見到自己無法殺傷梅爾,乾脆開始左沖右撞,往高樓大廈上面撞過去,全靠梅爾攔著,他也和我一樣,使用了法師之手。
我看見梅爾此刻正在專注狀態,他的眼睛明亮燦爛,不再能看到澄澈的藍,而是覆蓋了全部耀眼的銀色光輝,讓我幾乎無法移開視線,他舉起手,用盡力氣,抓住了雪桑的尾巴。
雪桑奮力甩動長尾,試圖將梅爾甩飛,或者摔倒建築物上,看得我心裡一揪一揪的。
西普林斯……西普林斯!
我回過頭,發現雷諾正雙手猛拍地面,氣急敗壞地喊我:你又發什麼呆啊!!!
啊?我茫然地應了一聲。

你快跑!樓快要撐不住了!雷諾拍著地面,一副歇斯底里的樣子,我這時候發現,雷諾腦袋都灰撲撲的了,上面掛滿灰塵和牆皮,表情也扭曲著,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腦子裡就閃出了羊駝尥蹶子的畫面。
不過……
我不由得笑起來,搖了搖頭:不是吧,今天你們都約好了嗎?
雷諾的臉在灰塵下面透出了發亮的紅色,他梗著脖子說道:我是聯邦的議長,為聯邦奉獻是我的榮譽,可是這份榮譽並不屬於你,你應該……應該乾乾淨淨的,站在你的實驗室裡,然後做一些邪惡……呃,一些高深的實驗,為了學術的進步而努力!
……我差點笑噴好嗎,雷諾你不覺得自己說的話特別尷尬,很像新聞聯播裡強行正能量的主旋律宣傳片嗎?還是說,那種……那種讓人覺得像是身上有一萬隻史萊姆爬來爬去一般難受的宣傳片……就是雷諾你寫的臺詞?
我嚴厲地瞪著他:我會帶你一起出去。
“……”
雷諾張了張嘴巴,我覺得他可能有什麼話想說,然後,我看到他也露出笑容,雖然他現在髒兮兮的,但是一笑起來還是很好看的,算得上英俊,怪不得他也有一大群顏粉。

我覺得雷諾好像終於下定決心要說什麼了,因為他的表情變得格外爽朗,他這種表情還真是很少見,他一般都是板著臉,做出很威嚴的樣子來,笑成這種傻兮兮陽光青年的樣子,我只在答應和他交往時看到過。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不過我覺得,我一點也不想聽他的長篇大論了,這些政客的嘴皮子太好用了,於是我先開口為強,說:你不用再道歉了,我真的完全沒有生過你的氣,也不記恨你,這一點絕對是真的,不是騙你。所以,你就不能大度一點不要再提了嗎?我不就是睡了你幾年而已,至於讓你耿耿於懷嗎?可是你想想,我又不是強逼你的,當初那也是你自願的,你總念叨個沒完,別人會以為我對你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情呢!
雷諾一口氣就這麼憋住了,他給自己的口水嗆得夠慘的,一邊猛捶胸口,一邊捂住了眼睛。
他一邊咳一邊說:咳咳……西……咳咳,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咳咳!
我看著他的狼狽樣,覺得搞笑極了。
他一個勁地擺手,然後終於把氣喘勻,然後他再抬起頭看著我,我終於正面看到了他的目光,他不再畏畏縮縮地躲著我了,這麼長時間以後,雷諾終於能平靜地向我說:你先出去吧西普林斯,這裡隨時都會塌,你已經戰鬥了很久,需要休息了。
……說起來也是。
我點了點頭,看了看手機,然後也對雷諾點了點頭:嗯,那我出去了,你保重。
雷諾笑得風輕雲淡,他點點頭:嗯,再見。
我覺得,一個星期內估計見不到你了。我自顧自地說完,扔下沉迷於擺出慷慨悲壯造型的雷諾,和女妖一起到了外面的安全地帶,然後我的眼角看到一道黑影嗖地一聲就沖了進去,真的發出了嗖的一聲!幾個持槍的軍警都被風給吹倒了!

——哇,烏鴉女士,您不用這麼……那個啥……吧?雷諾身上有傷的,您輕著點好嗎!
我把注意力重新轉向天空,差不多也就在這個時候,梅爾忽然低頭看了看我,我感覺到他的視線,然後同時,透過精神連結,我感覺他的情緒變得異常雀躍。
然後……
哇!!!
所有人都大叫了起來——這個所有人裡也包括了我!
因為——
梅爾的背後,梅爾的背後——梅爾的背後出現了一座法師塔!
一座法師塔!
飛在空中,還在搖晃的法師塔!
別說是民眾,我都驚呆了好嗎!我的內心飄起來一大串的感嘆號。
我的法師之眼看見梅爾張開雙手,緩緩降落在那座塔的側面——沒錯,那就是我們的塔(因為這座塔第一個接受的精神力是梅爾的,所以梅爾還是有辦法繞開我的感知,偷偷摸摸搞些小動作,不過我沒想到他能把塔搬過來啊!),塔像一顆炮彈一樣橫著飛在天上,而梅爾則昂首站在塔牆形成的平地上,高空的風吹得他的長袍獵獵飄舞,一頭淺色的長髮肆意地散開,氣勢傲然。
他站在那裡,聲音沒多大,但我覺得不只是我,而是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到他說話,他用一種嘲笑的語氣問道:你身為光耀巨龍庇佑的子孫,為什麼要放棄天空與冰雪的驕傲,墮落成機械狂熱者用以實現不切實際幻想的炮灰?
他的問話果然戳中的雪桑的痛楚,巨龍咆哮起來,赤紅著眼睛看著梅爾,從牙縫裡擠出回答:你們人類可以玩弄權術,我們龍族不可以嗎?
梅爾歪了歪頭(我覺得他這個姿勢可愛得不得了),說:可是,人類的政治鬥爭還有得看,你們龍族要是想玩陰謀……呃,你不覺得現在你已經玩成鬧劇了嗎?
……確實,我的亡靈軍團和魔導兵團正在瘋狂圍剿電子人,機械狂熱者跑到聯邦主場來鬧事,就算有內應,也還是來送死而已,我摸出手機,甚至……甚至我看到民眾中發生嚴重事故”——為了搶奪一片被我摸過的母艦碎片,粉絲一擁而上,結果一群人抱在一起,把碎片擠丟了。
呃,我摸過的東西多了去了好不好!
唉,這個雪桑也是慘,才剛出監獄,精心策劃那麼久,一眨眼……唔,所以這是不是種族天賦不行?我看雷諾他們搞政治就很複雜,如果哪天雷諾投敵叛變,肯定能製造比雪桑麻煩得多的狀況。
如果你肯乖乖回去監獄,我可以不傷你的,畢竟龍族數量稀少……”
——————”

梅爾還沒說完話,雪桑就已經發起了攻擊,我感覺到梅爾心頭閃過一絲怒火,這時,我又看到一頭白龍飛了過來,他……嗯,不是我戴有色眼鏡,雖然是雙生兄弟,但雪峰真的比雪桑飛得好看,歌利亞沒有在雪峰背上,我想他應該是沒力氣再騎龍飛行了,所以雪峰單獨出戰,他嘶吼一聲撲上去,利爪抱住了自己的兄弟,然後兩頭龍在空中滾了幾下,雪峰成功把雪桑的腦袋打歪,讓他想要攻擊地面殺傷人類的意圖破滅了。
之後雪峰得意洋洋地吼叫著,讓出空檔,梅爾腳下的法師塔——
就發射出去了!!!
我們的法師塔現在簡直就是一個大型攻城錐啊!
不對,是大型高速導彈吧?
雪桑剛剛掙脫雪峰的干擾,猝不及防就被那麼大一座塔撞到胸口,一聲驚天動地的悶響,我感到我們的塔傳來浪潮一般的魔力波動,不過我隨即一笑,和梅爾一起,調動精神力穩固魔法塔的防禦體系,我甚至看見諾瓦老師從視窗探出一截頭來看了看,就又縮回去了——應該是頭吧?諾瓦老師現在還是一個白床單的形態,又喜歡不按套路、左右上下翻滾著飄,所以我總分不清他哪邊是頭。
雪桑的胸口被撞出一個大洞,我看到他身邊的魔力流動變得異常紊亂——魔法塔可能撞壞了龍族胸囊裡穩定魔力的晶石。
然後,那頭白龍一路飄著血,緩緩下落,爪子還一抽一抽的。
人群呆呆地仰著頭,然後呆呆地給他讓出一個位置。
梅爾用法師之手把那頭龍丟在了廣場上,正好落在我面前,他從魔法塔上面緩緩飄下來——
……梅爾,我剛才都沒看見,你什麼時候換了一套禮服啊?
在眾目睽睽之中,梅爾穩步走到我面前,然後……
然後他跪下了,他跪下了!!!
天啊!
我驚愕地看著梅爾單膝跪在我面前,然後伸出手說:我最崇拜的、也是最愛的大法師西普林斯菲爾德閣下,今天,我在這裡鄭重地向您提出最真摯的請求,在今後的路上,請您接納我,和我一起分享生活與學術,一起探究未知與未來,一起教育學徒、尊敬師長,哪怕死亡,也不會阻攔我跟隨你的腳步。
……
……梅爾你……
你願意嗎?西佩?他仰頭看著我,我在他那雙漂亮的藍眼睛裡看到呆滯的自己,同時也看到梅爾眼中無限的嚮往。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和周圍所有的圍觀群眾一樣,變成了一尊雕像。
……
我是想過和梅爾結婚,但是,但是……
但是我真的沒想過,有一天,梅爾會乘著一座法師塔,帶著一堆機甲碎片和敵人的屍體,身邊環繞著冰冷絕望的地獄火焰,氣勢磅礴地從天而降,當著全世界向我求婚,並且還送一整頭巨龍這麼珍貴的求婚禮物啊!
啊啊啊——
——我要昏倒了!
怎麼辦怎麼辦,心臟要跳出去了啊!西普林斯,別暈,你還沒說答應呢!快把手遞過去再暈!


118 傳說中的結局篇(下)
不過幸好梅爾和我還保持著精神連結呢, 我這麼大的情緒波動,梅爾當然感受得到——但是話說回來了, 梅爾你怎麼能忍住一點都沒讓我知道的?難不成你還接受過間諜訓練啊?
……想想看,十多年前梅爾混在傭兵團, 還假扮過女孩子去半獸人那裡臥底救安娜, 這可是比女術士克麗絲汀的間諜水準還高呢。
梅爾一把抓住我的手,直接就撲過來抱住了我——咦?我還以為我會暈倒,原來我的嘴巴已經自動回答了我願意
嘩嘩嘩~~~嘩嘩嘩~~~~
一陣陣驚天動地的掌聲包圍了我們,我用眼角看到一大群記者舉著閃光燈, 哢哢哢地照相,還有許多正在上躥下跳地對著攝像機直播, 剛剛脫險的政客也反應迅速,急忙開始大聲說著祝賀的詞。
啊啊啊!你們別這麼激動, 你們怎麼比我還激動——, 那邊那個大廈的外掛大螢幕, 你怎麼回事啊,你為什麼要開始播放我和梅爾的照片, 中間還畫了個心?茉莉和安娜是不是賄賂你們了?
我一不小心抬起頭, 發現我冤枉了兩個丫頭, 此刻這兩個丫頭……茉莉騎著兒童龍, 並且,這群五顏六色的兒童龍在空中排列成了一個心型,安娜正在不停地給他們調整陣型。
梅爾則把臉埋在我的肩膀上,他抱我抱得特別緊, 我感覺他都在輕輕地發抖了,並且他趴在我耳邊,激動得不停喊我的名字。
好啦好啦……”我拍拍他的肩膀,感覺我緩過來了,他就快要暈倒了。
……女妖你們閉嘴!誰讓你們合唱婚禮進行曲了?我瞪了她們一眼,她們一邊唱,一邊對我比愛心。我…………生氣都沒法生啊。
西佩,我們一會兒去民政部門登記結婚吧!梅爾依然不撒手,並且對這個非常的執著。
…………
好好好,一會兒就去好吧!我只能這麼回答。

說起來我也不知道梅爾幹什麼對登記這麼有執念,他早都在惦記著去登記了,因為過去我對這些毫無感覺,我和雷諾在一起那麼些年不也沒著急登記嗎,我始終覺得感情就是感情,並不需要一個協力廠商機構來鑒定,所以我對梅爾的執著有點奇怪。
感受到我的疑惑,梅爾臉紅紅地看著我,回答:因為登記了就是結締世俗婚約了,你就不會被搶走了……還有,以前你跟我說過的,法律是很有用的,我們登記結婚就受到法律保護了,誰來破壞我們的婚姻那都是犯法的!
我不禁一愣——梅爾怎麼會腦洞這麼奇怪?
他趴在我肩上,委屈地說:西佩,萬一哪天影月神殿來和我搶人……”
……我恍然大悟,不由得笑起來,不過,我決定把老師對我說的話隱瞞好,繼續嚇嚇梅爾——誰讓他總是背著我搞事啊!
我們還沒說完,那邊就接二連三地又發生了一大堆事,首先,岌岌可危的聯邦國會大樓可算是倒塌了,烏鴉女士在最後一批跑出來的政客裡面,手裡還公主抱著雷諾,雷諾……雷諾臉紅得像是要爆炸,並且在烏鴉女士懷裡手蹬腳踢,特別不安分——唔,烏鴉女士已經治好了雷諾的腰啊,他的腿現在蹬得很有力氣的樣子。
然後,哎呀……五星老頭!
我還沒來得及進去救他!
我一動,眼前一黑,梅爾急忙抱緊我的肩膀,把我按在懷裡,不准我再動——可是,五星老頭的魔法那麼菜,他會被砸死在裡面的啊!!!
……有些暈……
我晃了晃頭,靠在梅爾身上,他現在抱我抱得可緊了,我根本沒力氣掙脫他去救五星老頭。
西佩!你別亂來,不准再用魔法,你的精神力要透支了!
……
……沒有那麼嚴重的,我現在果然是變得嬌氣了,我以前在地堡裡,殺完人回來經常是這個狀態,可是我還是要抬頭挺胸地拎著敵人的腦袋去見第二位老師,如果我直接倒在地道裡,我就醒不過來了,我會直接變成掃地屍體!

不過我也聽了梅爾的話,沒有再亂動,因為我看見一群身披白袍的傢伙們晃晃悠悠地飛了過去,為首的正是那位全身上下白花花一片的大祭司,這我就稍稍安心下來,很快,聖騎士和光明祭司們開始維持秩序,然後從地上那一堆碎石裡面挖出一個,額,壓扁的鐵盒子。
額,不是不是,是安全屋,那個安全屋還是很大的,只不過旁邊有一座法師塔飛在空中,還有一頭巨龍的屍體,這才顯得安全屋很小像個鐵盒子,實際上那裡面可是能塞成百上千的人,雖然塞得比較緊。
聖騎士們七手八腳地撬開了鐵盒子,我的心也揪了起來,但很快就看見一個破破爛爛的老頭從裡面自己爬了出來!!!
——太好了,五星老頭還活著!沒有變成五星屍體,那我就放……
西普林斯!你個大騙子!

五星老頭跳起來,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大叫:說好的你會來救我的,你這個大騙子,你知道裡面多黑多可怕嗎!你簡直&……%…%%^$#$@%##……”
……五星老頭嘴裡飆出一大串的形容詞,大致包括什麼為非作歹、心胸狹窄、卑鄙邪惡、喪心病狂這類常用于描寫黑法師的經典詞彙,我對他揮了揮手表示安慰,不過緊接著,噗地一聲……
一坨熟悉的綠色史萊姆在地面上瘋狂彈跳。
……你說你幹什麼不好,非得惹梅爾啊?我無語地看了看得意的梅爾,歎氣。
好在梅爾很有分寸,因為五星老頭身上也受了些傷的,所以梅爾只把他變了一會兒的史萊姆,就又給變回去了。
變回去的五星老頭乖乖被醫護人員檢查身體,大祭司還走過去給他扔了兩個治癒術,我看見聖騎士佇列中正站著英姿勃發的歌利亞,想來他一落地,就會被一大群祭司丟一大堆的治癒術,想不好起來都難。
看見我們,歌利亞也走過來和我們說話,他的外傷雖然好了,但是臉上還是難掩虛弱,不過歌利亞看上去心情很好,因為他告訴我們:我的假期可以延長一個月了,我要好好歇一歇,去找個地方旅遊……哎!雪峰!!!住手——”
一頭巨龍飛過,巨大的爪子一把抓起歌利亞,拍拍翅膀,對我眨眨眼,得意洋洋地飛向遠方……
……很遺憾歌利亞,我覺得,你再休假一個月,也還是沒有辦法旅遊看風景。
不行!!!
我們正在目送遠去的歌利亞,忽然聽見五星老頭發出的咆哮聲,只見五星老頭嗖嗖地跑到我面前來大吼:不行!那麼大的龍,怎麼能讓你私人帶走!不行!那應該是屬於研究院的財產!
說完,他居然非常幼稚地抱住龍的一根指甲,沖我吼道:不行!我不允許你私自佔用寶貴財產!
可是……”我疑惑地看著他,你真的懂得如何用嗎?你……你連解剖這頭龍,都做不到吧?

五星老頭漲紅了臉,脖子都粗了一圈,他忿忿不平,但是被首相給攔住了——
唔,首相我還是認識的!看來之前說他住院,都是女術士搞的陰謀了,因為我看到首相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他背後的新星之盾正在把活捉的犯人銬起來。
感謝兩位大法師拯救了我們,讓聯邦能夠順利度過危機,維持這來之不易的和平,所以,聯邦將會給兩位授予榮譽……”
又是一大串感謝的客套話,總之,大致的意思就是我們兩個以後都是聯邦的什麼……什麼高級魔法顧問一類的,可以白拿錢不幹活,然後再有大事出面鎮一下場子——說起來,這我沒意見的,再來十頭惡龍我都高興,要知道這山一樣巨大的龍,可以使用好多年啊,即使揮霍一點,也至少能用個五六年,茉莉已經給我發短信了,因為雪桑早已被逐出種群,這次要不是我們在,他都能把半個都城屠殺乾淨,所以屍體可以不用還給聖龍,聖龍那邊說,就算拿去烤著吃他們也沒意見。
不過我可不會烤著吃的,我會好好利用!
我們這邊正說著,那邊的廢墟又開始發出稀裡嘩啦的聲音——我扭頭看了一眼,不禁哭笑不得——一大群聯邦的軍事法師,正在那裡試圖挖掘……當初梅爾寫在天花板上的字。
“……這可是珍貴的魔法研究成果……”
……你們真的……不如不挖啊,讓那件事過去吧……
我把臉藏在梅爾胸前,不行不行,我要笑趴下了,不過我真的特別同情這些法師,梅爾也太壞了,他寫的那些日記要是被發現的話……
咦?

我們一起回過頭,記者們也伸長了脖子,只見那位風采過人的白衣大祭司走過去,看著挖出的一塊石板,然後一字一頓地念道:“……我真的好喜歡西佩啊……”
他看了看我們的方向,然後說道:這不是情書嗎!果然是了不起的傳奇大法師呢,寫情書都用古代精靈文字,特別有知識啊,而且寫的地點也別出心裁,非常有法師格調啊!
——現場一片譁然。
一個聯邦法師結結巴巴地問:……大祭司閣下,您說什麼?情書?
我們只能眼睜睜地那位白衣祭司,他溫柔地微笑著回答:嗯,對啊,是情書,怎麼,難道你們在這座樓裡工作那麼久,都不知道的嗎?
看著一個個呆掉的法師,大祭司驚呼起來:你們都不知道啊?這是多麼值得祝福的結合,是多麼了不起的一封情書啊!你們看——‘西佩的手指好長好漂亮,而且特別柔軟’——嗯,應該是這麼翻譯的,下面這句是他施法的動作超級好看,我好想繼續摸他的手指啊,還有下面這句西佩會的黑魔法都特別厲害,許多高深的咒語他都能熟練使用,不過擁有強大力量卻從不張揚,西佩真是我見過的最溫柔的黑法師啊,然後接下來就是關鍵語句——‘我好喜歡西佩呀感嘆號結尾。
大祭司每念一句,我和梅爾的臉就紅一點,等他念完,差不多我們兩個一起頂著紅紅的臉,抱在一起,而且梅爾還傻笑個不停。
他對我說:我最喜歡西佩了。
哎,你這個語氣聽起來特別像小孩子說我最喜歡吃糖果啦,唔……唔!別……別在這麼多人面前親我呀!
梅爾!
……梅爾……
哎哎,不好!我一把推開梅爾,我看見記者們氣勢洶洶地將武器、額,我是說將手裡的攝像機和話筒對準了我們,我急忙拍拍梅爾的肩膀:跑,快跑啊!
梅爾當機立斷,一個瞬間移動帶我飛到高處,我看見諾瓦老師手舞足蹈地指揮著法師塔飛回原本的位置,我的女妖在達瑪拉的帶領下吭哧吭哧地搬起巨龍屍體,準備帶回家,梅爾拉著我飛快地越過半個城市,然後落在一座建築物前,我還沒看清楚,梅爾已經把我拉了進去。
他帶我撲到一個視窗前,大叫:快,我們結婚!!!
不大一會兩個紙質的結婚證就被遞了出來。
……
我結婚了?
走!我們回家籌備婚禮啦!梅爾歡呼雀躍,就像個剛買到洋娃娃的小女孩,走路還蹦蹦噠噠,真是半點法師的端莊都沒有。
我無奈地看著他,只好任由他拉著我胡鬧。
……
我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我發現原來我也一直都在笑。我們在一起了,我們還會永遠在一起的,不管以後還會不會有電子人、滅殺者或者腦子抽風的龍,都無所謂,因為我和梅爾在一起,完全可以……
嗯?
西佩快跑!
梅爾忽然沖過來,一把抱起我——哎哎!怎麼到底也逃不過去嗎,我怎麼也被公主抱了?這姿勢超奇怪好嗎?
梅爾?
快跑啦,我們回家!影月的人來了!

哎?
我不由得大笑起來:怕什麼,梅爾,你忘了我們剛剛登記過了,我們已經結婚了啊!
……”梅爾臉紅紅地抱著我,然後有了底氣。

所以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
再抱一下吧……我喜歡抱著……西佩抱起來感覺特別好的……”梅爾委屈地看著我,我……我真是拿你完全沒辦法!

我仔細收好老師留給我的法杖,達瑪拉在我的意識中詢問我,是否要她先把龍切好,當年我的老師有一位骨龍做戰鬥夥伴,所以達瑪拉很會切割龍……唔,說起來,我也想把這頭龍的骨頭抽出來,做個坐騎什麼的,然後達瑪拉還轉達了諾瓦老師的話,讓我們晚上回家吃飯,他做了大餐。
啊,回家要做骨龍,要籌備婚禮,還得繼續給學徒上課,嗯,蜜月旅行的時候就帶著蕊朵去一下精靈聖域吧,看看她還有沒有親人,不過之前蕊朵好像對魔法很有興趣,我們可能會把她收做學徒。
……這麼一想,事情還真多,那我抓緊時間睡一會兒,反正梅爾抱著我,又不用自己走路……
……我最喜歡梅爾了。
【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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