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哥哥用靈巧的手指將乾草套在一起,雖然只是乾枯的黃葉兒,形狀卻一點不比鮮花編成的差。哥哥一向很會做花環的,從前閒暇時,他會用花編成不同的樣式帶在我頭上,然後微笑著:貝賀莫特爾,你多美啊。
現在他還是用編花環——確切的說是枯草環——來打發時間。不同的是,他不再把那些東西帶在我頭上了。
你看,我又在做傻事了。他說。他垂下眼睛,有點厭惡的看著手中的東西。我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目光中開始有了那些神色,憂愁、恐懼、不信任。我發現,他的前額不如從前美麗了,他那雙潔白的翅膀失去了光澤,羽毛,打蔫兒的樹葉般捲曲著、好像要掉光了,他的頭髮不像波浪而變得如同甘草,那曾是潤滑柔嫩的皮膚有些粗糙了。
你真是個美人呢,貝賀莫特爾。即使這樣,他仍不忘加上一句。
這總讓我鼻子酸酸的。就跟你一樣,哥哥。我說。
不,不,他晃著他那卷卷的、酒紅色的輕柔發絲,喃喃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變醜了。
如果你變醜了,我也是。我輕輕的說。即使是天使,在這麼惡劣的條件下,也難以保持他們的美貌。
我們現在呆的地方……我環視了周圍。
我們住在一副散發著腥臭的龍骨和潮濕山洞組成的小窩裏面,周圍是延綿數百公里的火山群。雖然活火山並不很多,一般情況下不會有危險。但這裏會下雪,一年四季都很冷。不管遠處還是近處,凡視線所及,基本上看不到活著的樹。鋪著薄薄的灰色的雪的僵硬土地上,一兩隻鳥和松鼠的屍體靜靜的躺著。
這裏是魔界……我和哥哥還有其他二十來個天使,生活在魔界的邊緣地區,這個連真正的魔族都不願意居住的荒蕪的、經常有龍出沒的地方。
我們救下並飼養著一些老龍,用他們脫落的鱗片到集市上換取食物和生活必需品。我們很少能填飽肚子,忍受著寒冷並且每時每刻都在擔驚受怕。
雖然曾經作為戰鬥天使的我們有一些自衛能力,但因為人數太少,我們必須要小心。
我們是天使,是上帝的使者……
我們卻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這都是因為……
因為我害了你。哥哥說。
我搖頭,他已經是第無數次這麼說了,我也無力再說
哥哥……我叫他哥哥,其實他跟我一樣,是中性天使。我們表面看上去是男性的,戰鬥力也極強。然而我們的身體卻隱藏著女性的一面。我們是可以生蛋的。
哥哥他,生了蛋。他的蛋跟其他十六枚天使蛋一起,放在我們簡陋的住所的最深處,用厚厚的乾草覆蓋著。
這些蛋,或是人類的,或是其他一些男性天使的。孩子的父親為了避免神的處罰,紛紛慌稱自己是被這些可憐的中性天使勾引的。
因此所有原罪都被加到了我的哥哥和同伴們身上。
他們被天界遺棄了。
但是貝賀,你從沒觸犯過天使的禁忌。哥哥說。
他的意思是,我是這裏唯一一個沒有生過蛋的天使。可是我的身體更加骯髒!
那不一樣,哥哥搖著頭,你是為了保護天使長被惡魔強暴的。神也並沒責怪你啊,那次戰爭之後你還受到了嘉獎。如果不是為了我,你現在還是天界的力天使吧?
他們……直到現在仍然認為我是聖潔的。
我不喜歡這種說法,他們被自己所愛的人拋棄,為了保護自己的蛋痛苦的勉強的活下去……而我,卻是聖潔的?
不,沒有聖潔,從來沒有什麼聖潔……沒有誰真正是純潔的!
一絲風從山下吹過來,我的頭髮從後面被撩起,直接接觸迅速流動的空氣,脖子和臉頰好像擦傷了一樣疼痛。然而冷和痛,最終卻引來一陣暖意。
曾經在監獄裏,也是這樣的溫度和風。兩雙疑惑的眼睛卻讓空氣變得焦灼。我當時好喜歡那種感覺——我自己所激蕩起的異樣的感覺,以及那兩具怪異的巨大身軀透出的微微的熱……
貝賀,哥哥有些擔憂的呼喚著我,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說,沒什麼……我再去撿些乾草來。
1
雷米勒,格位僅次於七大創世天使的天使長。他的短髮淡藍,同色的大眼睛非常漂亮,他看起來就像十四五歲的纖細少年,身上是帶幾分稚嫩的美麗。
可他不真的是柔弱美少年,從那眼神就可以看出來了。
他的目光那樣平靜和深沉,即使是面臨魔族千軍萬馬、寡不敵眾的時候。
天界和魔界自古以來戰爭不斷,不只是那些大的戰役,兩界邊緣的空間裏幾乎每秒鐘都會發生戰爭。就是在這樣一次戰鬥中,因為上級安排不當,雷米勒天使長所帶領的小分隊陷入了魔軍一個師的包圍。
我是這個小分隊中的一名戰鬥天使。經過長時間徒勞的抵抗之後,我們最終只剩下不到十個人了。
我當時以為自己也會像許多戰友一樣陣亡的,我沒有太遺憾。因為自幼所受的教育讓我們覺得在戰場上慘烈的死去是一件非常光榮的事情。
雷米勒天使長肯定也是這麼想的。看看他那毫無波瀾的臉和淡淡的微笑就可以明白了……
他讓我有了勇氣,我為他的表現而感到驕傲。同時那也是我作為天使的……最後的驕傲……
如果我,在當時死去該多好。
我會幸福的躺在血泊中,就像千千萬萬跟我一樣愚蠢的小天使一樣,為了我們的上帝,為了那天真的所謂的正義,一無所知的消弭。
如果是那樣,我就不會看到後來發生的種種,不會經歷這一切了。
我的戰友亞茲拉爾叫醒了我,我方才明白自己只是頭部受到撞擊,昏過去了。我很快得知我們被俘虜了,被關押在邊境的戰俘營中。
小分隊最終只有六人倖存,天使長傷得很重,已經奄奄一息,他用虛弱的聲音對我們說:要堅強……一定要……”
哪個是雷米勒?不久之後,營地的主管親自來審查我們這些犯人。
天使被魔軍俘獲,根本就沒有任何好審問的。他們通常會直接殺掉俘虜,或者……
我聽說伊甸第四師二十一分隊的天使長是個漂亮的雙性美人。我托力這輩子從沒看過所謂雌雄同體花兒是什麼樣子,可以生蛋麼?
我抬起頭,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們兩個。他們是人們通常所形容的那種惡魔的樣子:長著角,骨骼出奇的粗大,身材很高,皮膚的顏色相當怪異。
前面的托力,全身黝黑,眼睛淡紅,上翹的嘴角留露著不羈。他的眼睛迅速的掃視我們六個。
站在托力身後的人,起碼是跟他同級別的人物,他的皮膚青紫,眼睛細長,一頭白金似的長髮,不同于普通的惡魔,他看上去相當的斯文。也或許在魔界,他扮演著比托力更重要的角色。
喂,雷米勒大人到底是哪位啊?托力怪異的笑起來,銀色的尖牙閃閃發光。
戰場上,魔族很少能抓到女性天使,但他們似乎對中性天使更為感興趣。我們是很清楚他們要雌雄同體花兒是做什麼的,也都沒出賣天使長。
一陣安靜,沒有人開口。
原來這麼難請,托力,這時候另外的那個魔族開口了,我們只好扒開衣服逐一檢查了,哦……也或許,這裏不只一隻雙性的天使呢,呵呵。
實際上,當時被俘的六個天使中,包括我在內有五名都是雌雄同體的。
雷米勒大人在這時候恢復了意識,我看見他抬起手臂……
好主意啊,阿加雷斯,托力道,如果雷米勒天使長還不願意……”
惡魔,我……”雷米勒大人用虛弱的聲音憤怒的喊道。
……然後……
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突然站起來的,也忘記自己確切的說了什麼。我只記得托力跟阿加雷斯那驚訝的眼神,我沒有多想他們為什麼會奇怪,也許我的模樣根本難以與天使長相比。可是那時候的氣氛,卻讓我很得意。
我告訴他們我是雷米勒。我記得自己被帶走時天使長再次昏睡過去的憔悴的臉,還有其他天使複雜的眼神。
我只記得這些……
哥哥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你睡著了嗎?他問我。
在這個岩洞裏,我幾乎沒怎麼睡著過。夜裏,我休息、思考、回憶,呆呆的盯著上方黑色的石塊,但很少睡覺。不是想利用這些時間做什麼,我只是單純的睡不著。
沒有。我回答說。
聽見什麼聲音了嗎?
我仔細聽。沒有。
我覺得有人在外面。
哥哥的感覺一向比我敏銳。他聽到什麼聲音,是不能不加以重視的。不過他的身體不是很好,聽錯的時候也不是沒有。
我沒叫醒其他天使,拿了塊夜明石到外面查看。
我們住的地方相當簡陋,巨龍的乾屍難以給山洞很好的保護,一旦真正遭遇強敵恐怕難逃一死的。
幸運的是,迄今為止還沒有大批魔族到這個地方來。畢竟這地方環境惡劣,又非戰略要地,軍隊對它不感興趣。
這裏有通往人界的時空之門,魔界和人界連接的門一共有七扇這不是魔族人常走的一扇。我們利用它來往於人間,人類需要龍的鱗片做盔甲,我們用這種東西換自己所需的物品。
我走了一段路,看見他站在通往時空門的那條山谷間。
我看見他第一眼就知道他也是個天使。那種極其漂亮的長相,不可能出自其他種族的。
他抓著一塊兒雪放在嘴邊啃著,沒穿鞋,衣服相當的單薄。他的臉色蒼白,手腳卻被凍得紅紅的。
你好。即使在冷得要死的情況下,他還不忘記微笑又禮貌的說。
你在這裏做什麼?
我在找我的龍。他輕輕的說。他也跟我們一樣,靠養龍為生麼?
你找不到了,現在光線太暗,又太冷。你繼續這麼找下去會凍僵,跟我走。我想把他帶到我們住的地方。我不能眼看著一個同族這麼凍死掉。
於是他聽話的跟著我。你是墮天使嗎?過了一會兒他又輕聲問。
嗯。我有時候不願意承認,但我的確是。
我也是。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很愉快。
你是怎麼……”我不知道這是否禮貌,但我很好奇的想知道這個孩子墮天的原因。
我帶著一些天使造反。他笑了,你呢?
我也是。
天界,總是有些天使反叛,不奇怪,也不少見。小規模的造反,會很快被鎮壓。
而上升到天使內部戰爭的,則比同魔界的戰鬥更加殘酷……這樣的情況並不多。
據說歷史上只有兩次。
第一次,是遠古時期總領天使長路西菲爾發起的。路西菲爾就是有名的魔王路西法。
而第二次……
第二次是我引起的。
2
我把自己到的天使帶回山洞,跟哥哥簡單的解釋了一下。時間太晚,我們決定暫時把這個天使安頓在這裏,關於他的情況,明天再詳細詢問吧。
謝謝你,我叫盧斯。最後他有些害羞的對我說。
我叫貝賀。我也告訴盧斯我的名字,叫他快休息,別吵醒其他人。
於是他安靜的鑽進我身邊的毯子裏,很快睡著了。
盧斯,也許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跟我們一樣是墮天使。不過……或者還有其他可能性?已經這麼久了,天界會想到我們還活著嗎?我們應該就像人們認為的那樣,已經被處死了。
我發現越來越疲倦的腦子難以再集中精力思考這個問題了,我似睡非醒的,思維又轉移到其他方面。
我又在回憶,也或許是做夢。
夢那個時候,夢到他們。
順著走廊那條長長的黑地毯,我跟在托力和阿加雷斯身後。他們當時沒帶士兵,也沒回過頭看我一眼。可我精神恍惚,變得更加愚蠢,甚至連逃跑都沒想到。
惡魔……這就是惡魔……他們的樣子跟以前人們形容的沒有差別。我第一次在戰場以外近距離接觸他們時,卻覺得那猙獰的盔甲之後有另外的東西。
那是什麼呢?
這裏。阿加雷斯停住腳步,身後灰藍的袍子晃動了一下。他推開前面的門,嘴角似笑非笑,進來吧。
我走進去,觀察了四周。房間裏相當簡陋,沒有家居,兩張臨時搭起來的單人床,幾把椅子,幾隻呈水、魔藥和魔石的容器,一些應急用的武器。
作為軍隊的領袖,托力和阿加雷斯很可能是貴族。然而在邊關,再高位將領的居住環境都不會十分舒適。面對時刻來襲的敵人,享受總是件次要的事情。其實在天界也一樣的。
那房間,一點不比外面暖和。而且進去之後,不知什麼原因我更冷了。身上傷口的痛強烈起來,我渾身滾燙,也許在發燒。
戰場上,受到那振奮氣氛的影響,士兵總會變得異常狂熱,毫不畏懼危險甚至死亡,奮力廝殺。可是那裏不是戰場,很安靜……太安靜了。
離開了一切心理上的支持,頭腦逐漸清醒,身體也越來越虛弱。
脫掉鞋子,到床上去。阿加雷斯平緩的,不以為然的說。
這似乎是很明顯的,兩個惡魔要姦淫我,但我感覺疲憊不堪,心裏也空空如也,再無力想任何事,整個人都好像麻木了。
我躺在床上,等了一會兒,他們沒什麼動靜,我不知道,做這種事情還需要等待嗎?
……
醒來時我身上被蓋上厚厚的被子,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身體,心跳平緩起來。衣服就像之前一樣好好的在身上,他們沒碰過我。
叫托力的魔族已不在房間裏,阿加雷斯就坐在我的床頭,手拿著一張地圖。
我突然想自己還是裝作沒有清醒比較好,可是他卻提前發現了。
休息夠了?他沒看我,只是輕聲問。
我不做答。
過了很久,他站起走到我身邊,俯身將雙臂支在我肩膀兩側,臉很貼近的看我,“……說謊不是好習慣吧?嗯?
什麼?我強裝作鎮定的,顯然他已經知道我不是天使長了……
你叫什麼名字?我想——肯定不是雷米勒。
果然。
我又假裝聽不懂,但這偽裝不是一般的失敗。
喏,你還真是個奇怪的天使,我本以為為同伴犧牲這種事情早就不合潮流了,他揮揮手離開了,算了,我不喜歡強求人的,更不習慣強迫別人說他不想說的事情,這不是我的風格嘛。
我盯著他看,腦子又是一片空白。
你不舒服嗎?阿加雷斯問道,這時候托力推門進來。
我們的小麻雀怎麼樣了?托力大聲道。
呵呵,阿加雷斯低下頭笑,身體狀況,不適合懷孕。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沒法給你生蛋的,托力。
生孩子有難度,不過可以先做些練習。既然醒了,做練習應該不要緊,很舒服還有益健康呢。托力快步走上來,在我反應過來之前揭開被子。
感受到一陣涼氣,我反射性的把身體蜷縮起來。
我知道這種事情是沒辦法的,遲早會發生,但現在發生卻比一開始就被侵犯更讓我難過。我發現自己不爭氣的在發抖,眼淚也幾乎流出來了。
托力,他好像快不行了。阿加雷斯說。
是嗎?托力重重的拉起被子捂到我身上,好不容易有個天使主動跟我投懷送抱,結果我什麼還沒做他就快不行了!
主動?!這個惡魔在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主動跟他……
親愛的,如果你不是狂熱的愛上了本大爺,幹嗎非常高興的裝成雷米勒,迫不及待的跟我來生蛋呢?
當然不是這樣的!我大叫。
當然是的!他也大叫,你就是被我的魅力所征服,無可自拔,徹底淪陷,你……”
你們兩個,時間不早了,我建議關於誰愛上誰的問題明天再討論,可以嗎?阿加雷斯打斷托力。
可以,那就睡覺啊睡覺。托力再次揭開被子,阿加雷斯卻提前坐到床上。
我記得,這一直是我的床。阿加雷斯說。
是啊,好吧,你睡你的床吧!
突然間我被——可以說是輕而易舉的——舉起來,丟到另一張床上。也就是說,托力的床上。我躺在那裏,呆呆的看,完全像個傻瓜。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好像任人擺佈。
我睡我的床。托力說罷躺在我身邊,厚重的胳膊壓在我胸口上。
你還真是的。阿加雷斯無奈的一笑,接著繞到他的床的另一邊。
他們兩個的力氣都巨大無比,完全不借助魔法念力,阿加雷斯把他的床朝這邊推過來,跟托力的並在一起。然後他躺在我左邊,托力在我右邊。
他們,一個摟著我的腰,一個抱著我的翅膀,很快打起呼嚕來。
我很累,不久也進入夢鄉。
事實就是,那天晚上,什麼也沒發生。
兩個魔鬼,帶著兩張充滿淫欲的臉走進牢房找雌雄同體天使。我被領到他們的臥室,丟在床上。本以為,會被侮辱、毆打、強暴……結果卻是這樣。
魔鬼是殘暴的,魔鬼是卑鄙的,魔鬼是淫亂的,他們是一切罪惡仇恨痛苦的根源——那就是,我自幼所受的教育。雖然我曉得,統治者為了自己的目的經常會把謊言灌輸給下一代,天界也不例外。但是是關於魔鬼的實質,之前卻從沒想過。因為那似乎不和我相干。
對於敵人,你完全不必去關心他們的痛苦、他們的過去,或他們是否有罪惡。這才是正常的思維方式。可是,我可說是從他們打開牢門、第一次出現在面前的時候,就已經用心思考了。這是……最糟糕的。
天亮,我發現自己真是睡著了,從夢中醒來的。
托力和阿加雷斯的身影早已不見,山洞中,幾個天使正跟新來的盧斯聊天。他們顯得很融洽。
貝賀,你不多睡會兒?哥哥頷首,你好久都沒睡這麼香了。
真的。我爬起來。
那個盧斯,好像挺可愛的。哥哥看著他,他讓天使們心情不錯。
是啊。
貝賀莫特爾,他怎麼不把翅膀張出來?
……不知道。是的,從昨天晚上,盧斯就收著翅膀,他沒擺出天使最重要的特徵,但從他的面貌和他體內散發出聖力都可以看出他是個真正的天使。
噯,可能是我多心了,哥哥又說,跟我們在一起的天使,也不是個個都張開翅膀的。畢竟在魔界,有時候需要掩人耳目嘛。
你感覺他有問題麼?我問哥哥。我說過,哥哥的感覺一向很敏銳。
不是……我也不知道,應該不會吧?哥哥道,他就跟我們一樣,是被遺棄的墮落天使吧?還能有什麼呢?
還能有什麼?其實我也想知道。
3
我撿著幹材,手快凍僵了。我們必須在冰封季之前儲備足夠的食物和必需品,其他天使跟我一樣到處忙活,包括新來的盧斯。
與那美麗消瘦的外表不同,盧斯是很能幹的。不但力氣很大,而且滿懂得統籌安排等等。多了這個幫手,我們的進展迅速。
他還是沒找到他的龍,所以有點著急。
貝賀,你怎麼看?它不會這麼丟下我吧?
唔,這不好說。我不能騙他,龍是熱愛自由的,很少能受拘束,除非你真正與它們建立起感情來。
為什麼它要走呢?盧斯理了一下額前黑色的碎發,抓起身下的乾草扛起來,它很小的時候我們就在一起了。
是嗎?聽說,小龍不太好養?
盧斯頗有體會的點點頭,嗯,九九的身體畸形,開始的時候站不起來也不能走路,我原以為它會死。
你救了它嗎?
不,九九自己救了自己,因為它很堅強……它也很可愛,我跟它在一起是蠻有趣的。如果它想離開我,我也不反對,畢竟那是它的自由,可是……我會傷心就是了。
他說完這句話,我深吸了一口氣,頭頂像被閃電擊中,接著一陣回聲在耳邊響起來:貝賀,你要離開,我是不會阻止的,不過我會很痛苦。”……托力……我仿佛又看到那微駝的背了——他的胸一向是挺得很直的,只有那一次……
捂住前額,也許是風忽然變大的原因,我的頭暈暈的。
貝賀,你怎麼了?盧斯伸出手來,摸摸我的胳膊,不要緊吧?
不要緊,盧斯,把這些草送回去吧,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
嗯。他點點頭,沒有多餘的勸告,什麼也沒問,十分善解人意的,離開了。
我把所有幹材聚集到一起,然後坐在上面。
我現在就在魔界,而他們呢?
那些痛苦,肯定被時間沖淡了。或許,已經不記得我了吧……托力,阿加雷斯……
那是……應該是我被帶進那間小屋的第四天吧?
他們還是什麼也沒做。每天只讓我在床上躺著,拿給我熱湯、麵包和水果吃,幫我洗洗頭髮、剪剪指甲。我洗澡或換衣服時,他們就說有事出去。總之,比起被監禁,我更像被伺候著。
我不知道天使長怎麼樣了。看起來好像我在這裏享受,他卻在堅牢倍受煎熬。這讓我非常自責。
雷米勒的傷已經基本痊癒了。阿加雷斯做在床頭,一邊研究地圖一邊在咀嚼藥草。他通常是在屋裏考慮戰略,而托力跑外勤,只有晚上才回來。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不是雷米勒這個事實,早已經十分明確了。
呵呵,說起來,今天早晨他還大吼著淫魔放他回來我才是你們找的人呢。阿加雷斯輕聲笑著,他叫我們淫魔,估計腦子裏想的是什麼很爽的畫面吧,呵呵。
你們……不要傷害他。我費了好大勁兒才說出來,我想這是我應該說的話。
不會的,上面下了命令,說是要用這天使長跟天界敲詐點兒什麼的,當然要讓他毫髮無損,並且還是個真正的處子。阿加雷斯停頓了一下,我聽其他俘虜說,你其實叫貝賀莫特爾?
我點點頭,現在沒必要說謊了。
我能叫你貝賀嗎?
我又點頭。
貝賀,很可愛的名字。呵呵,打從一開始我們就知道你不是雷米勒了,而那牢房裏哪個是天使長,我們也是清楚的。
“……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你們之前又沒跟他戰鬥過,怎麼會認識他呢?我問阿加雷斯。
我們沒跟他戰鬥過,不代表沒見過。至於怎麼見過,你肯定不會願意知道的。
這會影響我們天使長的形象嗎?
是的……也許不。
你們以前是他的情人嗎?我心中突然非常的不安。
當然不是,你想到哪去了。噯,這件事告訴你也無妨。你該知道阿撒茲勒轄區的清除戰吧?
雖然那時候我還沒出生,但我聽說過有關阿撒茲勒轄區的清除污濁活動。大概說起來就是天使長拉菲爾的軍隊打敗阿撒茲勒魔王之後,將他領地的惡魔全部清除掉的事。
我們當時在那個轄區。阿加雷斯說,我十一歲,托力三歲,我們是阿撒茲勒轄區六千萬魔族中倖存的三十六人之一。
十一歲……三歲……我一下子愣住了。
我從沒從這個角度想過。天使有清除世間一切污濁的使命。清除魔鬼,就如同清除污水、瘟疫、害蟲一樣。可是三歲和十一歲……當然那六千萬裏有多少的三歲和十一歲呢?……嬰兒、婦女、孱弱和生病的……他們,都有自己的家人、朋友,會流血也會疼痛,會感覺到悲哀、憤怒和恐懼。在數千萬戰鬥天使面前,他們中的大多數可說是完全沒有自衛能力的弱者。但不是——決不是污水瘟疫和蒼蠅啊!
別那麼傷感,你是個戰士不該這樣。貝賀。我們也親手宰過呱呱落地的小天使的。
當然。我說。
可是換來惡魔對他族的屠戮和掠奪,就沒什麼不正常是吧?
我不知道,可我真的很難過。我抓住頭髮,當時雷米勒天使長也在隊伍裏面?
嗯,他沒做什麼,只是執行任務而已。否則以托力的個性,那天晚上在牢房裏會直接把他先奸後殺了。
他沒做什麼,所以你們只是喊著找雌雄同體花兒嚇嚇他?
呵呵……看到臭天使們被上之前的恐懼樣子,真是很開心啊。
我心理百感交織,不知何故,阿加雷斯的眼中有某些痛苦的東西。
喔,對不起,我不是指你。
我搖頭,沒關係。
其實我們根本沒打算做什麼,對你也不會。只是那天你站出來說自己是雷米勒,讓我們很好奇,貝賀,你真是個奇怪的天使,所以我們才把你帶回來的。
真的不會對我做什麼嗎?我問。
呵呵……不相信魔鬼的人格是吧?
托力好像……”想想第一天托力的表現。他揭開的被子,那時候我覺得他真想要侵犯我……
他啊,他就那個德行的,很脫線,行為古怪。其實他是個老好人,相信我吧,比起我他更不可能對你下手呢。他說。
對了,貝賀。
嗯?
不要跟托力提有關我們被滅族的事。
好的。他不太能承受這件事?
他當時年齡太小。
我答應阿加雷斯,讓他說的那些我可以理解。
當他為我的傷口換藥時,托力回來了。
托力也幫他塗抹那些魔藥,他的嘴唇輕輕碰著我的上臂和肩頭,熱熱的,有些發癢,卻並不討厭。
別這樣,人家會怕。阿加雷斯抓住托力的下巴移開那張臉。
啊,我真的很猙獰嗎?可憐巴巴的,他看我,他的兩角長在頭側,玫瑰色的眼睛細長,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還挺英俊呢。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阿加雷斯,不知道他們是否真的不會碰我。畢竟,他是個惡魔。
但是那幾天,面對他們,我是很放鬆的。身體不會發抖,也毫不覺得厭惡。
我住在他們的房間裏,以這種奇怪的方式,從敵人變得有點熟悉,從一言不發到開始講話。我們說些與天界魔界不相干的事,都非常小心不觸動敏感話題。
我們吃在一起,睡在一起,距離很近,卻仍然沒發生任何事情。
這種緩慢的轉變看似舒適愜意。
但是,當時我並沒想過,這預示著更深、更可怕的無盡的痛苦……
4
我跟阿加雷斯和托力一起住了半年左右,天界,對於交換雷米勒天使長的事情沒什麼動靜。可能魔界提出的讓出空間要求使他們難以接受。如果伊甸方面不肯做這個交易,我們恐怕永遠要呆在這裏了。
但那時候我對此並不覺得很苦惱。可以說,這段時間我過得還算快樂。
我的傷痊癒了,阿加雷斯說我只呆在小房間實在太悶,可以到邊界護城中到處走走。但是,唯獨不能去監獄那邊。
這樣,雖然仍見不到雷米勒天使長,但我有了一些自由,心情也好多了。
這座為守衛魔界臨搭起的城堡,沒什麼特別有趣的地方。比起伊甸園,是差多了。不過他們也養花、種樹,此外還有各種練兵的操場,我喜歡的話可以玩玩裏面的運動器械。
但更多的時間,我還是在房間裏面畫畫,或者到西城角落中那個藏書室去。魔界的作者,有一些新奇的言論,這些在天界是絕沒聽說過的。
週末換下崗來的士兵也舉行些小規模的娛樂活動,大多是篝火晚會或賭局、酒會,因為必須隨時保持警惕,他們也不敢搞太隆重的。有時候我會去看這些宴會,但多數情況下並不真正參與。我驚奇發現,這些士兵裏居然有相當數量的墮天使。甚至有一次,一個魔族士兵還把我也當成墮天使中的一員邀請我跳舞來。
一點都不奇怪,一次舞會上,阿加雷斯和托力出現在我身邊,路西法殿下本人也是墮天使嘛,雖然這個問題很容易被人遺忘。
那是真的。魔界、地獄以及暗靈異界的統治者,那位被稱為魔神之主的神秘的路西法,確實也曾是個天使,據說他墮天時,帶走了天界三分之一的人馬。此外,根據一些記載,地獄七君的聖魔沙利耶以及一位契約魔神,也都是真真正正的天使身。
小麻雀,一起跳個舞吧。托力突然邀請道。
我有點不知所措,可是阿加雷斯在後面推著我,去吧,他不會吃了你的。於是,我只好去。
托力表現得相當紳士,從始致終都沒有任何過分的動作。這個看上去過於高大強壯身體黝黑甚至有點笨拙的魔族,跳舞的技巧卻很好。我被他輕輕抱在懷裏,他溫和的捏著我的手,環著我的腰,眼睛一刻不停的注視我……那翅膀、衣擺、身體隨著簡單卻美妙的旋律不停旋轉旋轉旋轉,好像飄起來,飛舞在雲端……
一曲結束的時候,我們很自然的分開。他俯下身,嘴唇碰了我的臉頰,然後又迅速離開了。就是這樣簡單。
那晚,倒是阿加雷斯先吻了我。在與托力跳過舞之後不久,他拉我到出去。
最近很悶吧?想不想到外面看看?阿加雷斯把我帶到高高的城牆上。
我沒明白他的意思。只見他打開半空中的結界,展開黑色蝙蝠般的翅膀說:跟我來。
於是我跟他飛出邊城。實際上,他這樣做相當冒險,沒有結界的阻擋,通往天界的時空之門就在附近,我是很容易逃走的。
其實你可以回天界去。他轉過頭對我笑,可是你們的人會問你究竟是怎麼逃走的。你要說什麼呢?一個好心的、對你友善的、愛慕你的惡魔放了你?
你太狡猾了。我不禁讚歎道。真的是讚歎,沒有貶低的意思。
呵呵,我也是這麼認為的。阿加雷斯道,與其逃走,你還是跟我一起欣賞一下魔界的邊塞美景吧。
我們在上空飛,黃昏的山巒被淡藍和白色的煙霧籠罩。不同的上生長著各種魔性植物。藍色、酒紅、淡紫、深綠、金黃,各種顏色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個複雜無規律卻十分漂亮的拼圖。
很難想像這裏是戰場吧?阿加雷斯問,也許正是血液和眼淚澆鑄了這種美麗,你說呢?
我們在一座低矮的小山上停下來。那兒的植物是藕荷色的,周圍飄著淡藍的水霧,感覺朦朦朧朧。我站在山頂,呆呆的朝四周看了一會兒。阿加雷斯從身後抱住我。
我扭過頭去,很自然的,他的頭垂下,嘴唇滑到我臉邊、唇邊。我們淺淺的接了吻。然後,就保持著這種姿勢抱著呆著,看山中的雲霧,迷茫的天野。我摸他放在我小腹上的寬闊的手,很久之後,才開始想我們這樣是在做什麼?
然後他放開我,就好像知道我覺得不對勁兒了。
我轉過身,光線自阿加雷斯高大的身後射過來,以至於我看不清他的臉,他的表情。
當然,他如果想對我做什麼我是無力反抗的。我的力量仍然被封印著,也沒有武器。我眯著眼,仿佛都能看到他壓在我身上,進入我的情景。可我卻看不到自己,是哭呢,還是痛苦的掙扎?或者……
你不相信我是不是?阿加雷斯輕輕的說,從沒相信過吧?
我低下頭。
不錯,這倒是個做愛的好地方。而且我也不只一次的想過,在這裏,和你。他短促的歎息了一下,然後沉默了。
我們都很久不說話,只是默默的看著。我也沒想什麼。
走吧,該回去了。最後他說。然後拉住我的手,我們飛過黑色的天際,回到邊城。
第二日早晨,魔界上層突然下達了一道緊急命令,阿加雷斯必須馬上回中心魔城去。用人類的丈量方式,那裏距此地有七個銀河系的距離,雖然魔族和天使是可以超空間飛行的,但仍然要幾個月才能往返一次。
怎麼是這個時候?老媽的忌日我們怕是要兩地過了。托力說。
下個火月十六日,沒問題,我絕對可以趕回來。這你完全不用擔心。阿加雷斯說。
然而他卻沒能及時回來。
正因為這樣……
5
阿加雷斯不在的日子裏,托力對我相當客氣。
他臉上沒有了平日的不羈,雖然還很風趣,言語中卻也不見挑逗嘲弄。
至於他這樣是不是避免我害怕——我認為不是的,這種轉變在阿加雷斯離開前就已經出現了,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消沉。
後來,我才意識到那是他母親忌日的原因。我仔細想了一下這個問題,既然他們曾經是阿撒茲勒轄區的居民,他的母親一定也是在清除戰中被殺的。
阿加雷斯說當時托力只有三歲……三歲,這該是個不小的打擊吧?想瞭解更多以便安慰他,但出於對阿加雷斯的承諾我又不好多問。
而且我本身是個天使,問這種問題無非是火上澆油。所以很多時候,他沉默著,我也沉默著。
火月很快到了,阿加雷斯還是杳無音訊的。
托力每日回來,我都能從他身上嗅出酒味兒,但他那行為卻從未因喝酒而顯得異常,他露出雪白的牙齒,笑著說幾句玩笑話,睡的時候離我很遠,儘量都不碰到我。
喂,小麻雀,覺得我很煩麼?一日醒來時他突然怪裏怪氣的問道。
不會。出於目前的狀況,我也只能十分平和的這麼回答。
親愛的,其實你不用——根本不用同情我。
我沒有。他看出來了麼?
我不是可憐的小雛鳥,哈哈,你不要介意。他揮揮手,臉上再裝不出輕鬆。
他去工作離開後,我方想起那天正是火月十六日。我有點擔心了。一整天過得很慢,我也幾乎什麼都做不下去,只向窗外張望。終於黃昏降臨,他本該回來時卻沒有回來。
阿加雷斯,這個做哥哥的到底在幹什麼?他不明白托力正承受著痛苦,需要他的幫助嗎?我爬到窗臺上,魔界的天空沒有星星,到處是混亂的漩渦。四周越來越暗了。
最後我披了件袍子打開門,順著漆黑的長長的走廊到外面去。
一路上,某種東西讓我心悸,我不知——或者應該說當時沒想過,那是種叫做擔心的東西。
這城很大,我不曉得到哪里去找。
這是臨時城池,臨時意味著設備簡陋,不奢華,但並非不堅固、完善。魔族或天使建設攻防形城堡,不像人類那樣要一塊一塊的用石頭搭建,而是借助群體的魔法和聖力,在短時間內完工。而城池由於被注入很多高位魔族的魔力,堅固無比,一般的力量無法穿透。即使在城中,沒有魔族內部的溝通魔法,也難以察覺他人身上的氣。所以我找到托力是不太容易的。
然而我卻很快找到了他。訓獸場上傳來陣陣歡呼聲。我被那聲音吸引過去,看到最壞的情況。魔性野獸的圍欄裏,托力正與幾隻暗麒麟糾纏。暗麒麟,攻擊力極其強大。
魔界經常用它們訓練士兵。但通常是二十幾個士兵對付一隻麒麟,即便這樣,有時候還會有危險。托力……他在籠子裏,身邊有七隻成年的暗麒麟!
士兵們興奮的大叫著,根本不為他們的將領擔心。這一是因為他們本身缺乏感情,二是由於托力平日魔力強大,一起對付七隻麒麟即使有困難,也不會出現生命危險。可是當時托力是一種什麼狀態呢?士兵們不知道那天是什麼日子,不知道三歲的托力曾在那天遭受過什麼,更不瞭解他的精神情況。
他的臉色紅潤,高大的身體有些顫抖,淡紅的眼裏充滿異樣的狂熱。他的嘴角微微上翹,白色的尖牙隱約顯露出來。他顯然已經喝了很多酒。
托力!我大叫著跑過去,可是這聲音被歡呼所淹沒,沒人注意到我。
太多的魔族擠在籠前,我無法再向前:托力,快出來!
他聽不見,我當時想他一定聽不見的。他聽見了。
他明明離我那麼遠,卻是唯一聽見我的聲音的。他沒接受我的建議從籠中出來,露出微笑,向我做了個飛吻的動作。
不要這樣,求求你。我又說。
這沒起任何效果。緊接著意外發生,托力的身體突然飛出很遠,猛的撞到被注入念力的鐵絲網上,擦出一道紅光。被激怒的麒麟紛紛低吼著,身體周圍散發出可怕的黑色氣體。
我曾親眼見過這些黑氣將戰鬥天使身體上的肉一片片吹散、血流成河的情形。
打開籠子!士兵們紛紛清醒過來,讓托力大人出來,快!托力在這時候爬起來,舉起右手做了個阻擋的姿勢。暗紅色的光自他背後升起。然後形勢轉變。我忘記他具體怎麼做的,總之六隻麒麟全部被擊昏,最後一隻被他舉在頭頂。他力大無比,似乎要將那魔獸身體撕開。在場幾乎所有魔族都愣住了,少數幾個較高位的沉著軍官打開籠子。而我也得以推開前面的人也跑進去。
放了它吧,怪可憐的。我對托力說。嗯?他抬眉,朝我微笑,接著輕輕將它放下,像怕傷了它似的。巨獸頹廢的叫幾聲,夾著尾巴灰溜溜的跑到一邊去了。
今晚太開心了。托力摟住我的脖子,大笑。可我明白他是一點也不開心。
圍觀者們一個個帶著無所謂的表情紛紛散了,他們一點都不關心剛才發生的一切。
我跟托力一前一後走回房去,什麼也沒說。他吃了點兒東西,然後嘻笑著道剛才體力消耗太大,要睡了,便撲通倒在床上。我站在那裏,看他。他一身酒氣,比平日更濃。
喂,貝賀。你也休息吧。別這麼看我,我會緊張得睡不著的。他臉沒看我,卻是用愉快的聲音這麼說。
於是我躺下。我們都沒動。可過了很久我也沒睡著,他也一樣。我猶豫著,終於伸出手去。摸他那對著牆壁的臉。濕濕的。
哈哈,笑吧,貝賀。他一下子轉過身來,像是再不怕滿臉淚痕的對著我。他仍然在笑,並且別人看了也絕不會把這表情叫做傷心,我知道我很差勁兒。
一點都沒有。我說,把手插進他濃密的黑髮。他的頭髮很粗很硬,看上去像刺蝟。他最後呵呵了一聲,笑容完全消失掉。他靠近我。我們接了吻又分開,相互注視了一會兒,他抿著嘴唇。
又接吻,我以前從沒接過這種程度的吻,他吮吸著我的舌。
第二次分開時我們呼吸都有些困難,他臉朝下,胸口起伏,喉嚨裏發出低低的聲音。有點兒像那些麒麟的聲音。其實是情欲的聲音。我坐起來,靠在床頭。
過了一會兒托力身體伏上來,輕輕的解開我的衣服。他放我躺下時,我看到自己的翅膀抖了一下。
6
托力坐著抱著我,手輕輕摸過我的肩頭,又抬起來,用食指卷起我的發絲。
他的嘴唇溫潤性感,眼睛如同緋紅的星星。貝賀,你好瘦哦。可是真的很美味呢。我窩在他懷裏,溫存過後的疲倦感侵蝕著整個身體。我垂下眼睛看自己那雙光溜溜的腿,上面殘留著血跡和污濁。
……已經不是乾淨的了……我意識到。
心裏頭沒什麼悔恨之類,倒是留戀著被他侵犯的感覺。雖然是第一次,托力還是讓我感覺到極大的快樂。一個天使在魔鬼面前,張開身體完全打開他的隱秘,在黑暗之中糾纏在一起不斷搖曳,呵,真是墮落。
低下頭,托力胸口有條傷疤,那樣長長的一道,從左邊的鎖骨直至右腿外側,深深陷在那褐色的皮膚裏。
是阿加雷斯告訴你的,是嗎?托力突然用一種不同於以往的聲調問。
什麼?我裝糊塗。
什麼?清除戰啊,天使。我們都沉默了。
我摸摸他那傷疤,恍然想到,這是那個時候……”他點點頭,陷入沉思。
過了很久,他說,當時我們藏在草堆裏,一共二十幾個小孩,結果被他發現了。我以為他要把我們一個個的揪出來,可是沒有。他甚至都沒說話,只是冷笑著,用長槍向草裏捅。開始時大家尖叫,後來安靜了。血從草堆裏流出來,我伸手摸原本藏在旁邊的夥伴,他不見了,只剩下一把一把的肉泥。
我很幸運,如你所見,受了重傷而已。差點死去,但沒死。
不過或許這也不叫幸運,因為我不得不躲在那裏目睹一切。可憐的老媽,當時她懷了孩子。
醫生說是個小妹妹——我一共有六個哥哥,終於要有妹妹了。我們都很高興——媽媽請求他放過女人和孩子,可那個混蛋——”
托力的眼裏頓時充滿怒火,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他!
托力。我拍拍他的手臂,兀自歎息,這是我沒辦法解決的。
我親眼看著他把所有孕婦聚集在一起,把那長槍戳進她們的肚子,挑出胎兒,把她們串成串放在陽光下,讓她們在酷熱中活活流血而死。噯,貝賀,我很沒用。直到現在我仍然不能為家人報仇。
托力垂下頭,我什麼都做不到……並且在她的忌日,我居然在跟天使做愛!
是啊,這很不對。我說。
對不起,貝賀,我並不是針對你……”我用食指擋在他唇邊,沒什麼,你確實在犯罪,你在母親的忌日跟害死她的他族人親熱,這是極大極大的罪過,是對你母親和祖輩和你自己最大的不敬。可是沒關係,因為我也在犯罪。
我的眼裏沒有上帝,我在魔界享受腐爛的快感,我跟魔鬼摟摟抱在一起,跟我的敵人,傷害我的同胞的人,用各種殘酷方法殺過我們的小天使的人以最淫糜的方式抱在一起,不感覺一丁點羞恥,好像就在天堂。不要緊,托力,我們一起犯罪。
他喘著粗氣,又吻我。我們的手開始焦急的撫摸對方赤裸的身體,準備第二次交媾。
我那前面的男性特徵,迅速變得堅硬起來。
……”托力的身體也在急劇變化,他那脹大的陽物頂在我腿側。即使很急切,卻還不忘給我的身體以安撫。他的手指輕輕撥弄我隱藏著的部位,那並不明顯的屬於雌性的內部本已經過初次的洗禮,潤滑仍沒消去,加之他的不斷撫弄,又滲出不知什麼液體來。我打開雙腿,坐在他身上,蹭著移動著直到那個最好的位置。
身體交接時,他的手撫上我的分身,熟練的挑逗。我那兩片羽翼抖得厲害,不受我控制的,自己扇動著,仿佛急切的飛上天空一樣。
……貝賀,這是怎麼回事?他看著我的翅膀。
我也不知道。
讓我看看。托力的手順著翅膀的關節向下移。
“…………”當他摸到白色羽毛與皮膚的接合處,那觸感讓背部緊縮,翅膀隨著猛的拍打了一下,……托力。
大概我的聲音刺激了托力的獸欲,那完全沒入體內的利劍越發堅硬膨脹了。
脹痛、快樂、悲傷、幸福,一時間各種感覺變得異常清晰。
貝賀!托力翻身將我緊緊壓在身下,我知道怎麼做了,這樣你就……飛不起來了。離不開我。
“……如果可能,我多想一直在你身邊啊……托力……”腦子昏昏沉沉,我那時候並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不知是怕我被這不純的景象嚇壞還是其他什麼原因,托力用被子的一角遮住我的眼。
於是,只剩下那淫亂的水聲和我們的喘息呻吟。
身體被他帶動著,腰部不斷撞擊在身後軟綿綿的床墊上。在這種瘋狂的狀態下,火辣辣的痛感是有的,托力卻是以一種適當的速度動作著,那力度沒有真正傷害我。
隨著熱情的膨脹,他一隻手又慢慢摸遍我全身。鎖骨、脖頸、臉頰、頭髮、肩膀、胸膛、那微微突起的胸部、小腹、腰、背、敏感的羽根,另只與我的手握住。
語不成句的交流,混亂但又出奇合拍的節奏。
……貝賀,對不起……”他突然的加快了速度,……傷害你。
“……托力!托…………”我的頭向後仰去,聲音像被什麼卡住了。
所有的火熱最終凝聚在一點,亮得刺眼。內部迅速收縮,在那火熱的種子被灑在體內的同時,我也將濁白的液體濺上他的小腹。結束後他低頭看我,擋在眼前的被早掉到地上了。
我笑出來。你玫瑰色的眼真的很美,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然後他又硬了,說是被我刺激的。
很快,我們又做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數不清那天晚上究竟有多少纏綿,我斷斷續續的做著夢,醒來時發現他仍在體內攪動。
最後托力終於停下來,我也不確定這是因為他真的累了,還是因為他看我太累了。他把我抱在胸口,他的心跳很真切。
那個天使是……”
什麼?
清除戰的……天使長。
梅丹佐。梅丹佐,也是七天使之一嘛。
我很快睡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也幾乎忘了這個名字。
貝賀,你臉很紅,怎麼了?我和其他幾個天使在一隻年邁的老火龍身邊撿它的鱗片。
沒什麼,我直起腰,對那個天使說,大概是風吹的吧?
哦。他想了想,沒懷疑。
倒是盧斯——前幾天剛剛加入我們的天使——看著我的臉淡淡笑了一下。
他從來不多問、不多說,很是恬靜可愛。奇怪的是……
雖然他與我相處的時間比其他同伴少得多,我卻強烈的感到他所知所想要比他們多得多。盧斯究竟是?
貝賀!快來啊,你在那只雌性火龍身邊設的結界被破了!遠處突然有天使喊。
7
我們在龍身邊設結界,一是為了保護它們——外面的東西不會進入其中,二是防止它們逃跑。
這些龍之所以會乖乖的接受我們的保護以及這種保護所帶來的限制,是因為它們太老邁,已失去了單獨生存的能力。競爭激烈的自然界裏,老化的生物會很快被淘汰。
而如同所有的生物,龍也有著極其強烈的求生欲望。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寧可毫無尊嚴、沒有任何自由的、萬分痛苦的活下去,也不願痛快一死。
本能,這只是本能,沒什麼好壞之分,和道德也無關聯。另一方面,我們也依賴這些龍生存。之前已經說過,它們脫落的鱗片可以製成相當堅韌又輕便的鎧甲,我們用這些鱗片換取食物和必需品。那是一隻年邁的雌性火龍,看樣子至少已經活了十萬年。我們走近它,檢查結界被破壞的情況。
幾乎完全被解除了……我們在天界好歹也是最高級別的戰鬥天使,能夠輕易破除我們結界的,一定不是簡單的角色。
說不定,這對我們是一種威脅……
龍沒有受傷嘛。一個天使走過去。老龍突然瘋狂吼叫起來,重重擺動頭部。天使機敏的飛起來躲開,才沒被它撞傷。
……這是怎麼了!他大叫。
它繼續怒吼,我聽到另一種聲音與其遙相呼應。
貝賀……那裏……”老龍身後,是巨石圍成的屏障。
我抬頭,發覺石群中隱藏的東西——一隻年輕的龍。
一隻……或者確切的,應該說……它是一條龍,它有一具龐大的身軀。它不是一條龍,它有九個腦袋。
一隻年輕的九頭龍——只是年輕的強壯的龍已經很不好對付了——我抽出腰間的軟鎖——何況還是只九個腦袋噴著各種不同顏色氣體的年輕的強壯的龍……
九九?盧斯站在我身後。
九九?我問。
……”他微笑著,輕輕點了下頭。
然後伸出優美的雙臂,寶貝,是我,過來。
九九的怒氣瞬間平息,它乖乖的走過來,在瘦削高挑的盧斯面前跪下,腦袋們伸出舌頭舔起盧斯的臉。
九九寶貝,我給你們介紹,這位是貝賀。盧斯說。於是多個腦袋又過來舔我的臉。
貝賀的哥哥亞利爾、那是舒美爾、安達爾……”他仔細的向自己的龍介紹周圍的所有天使。
結果龍的九個腦袋舔了一圈。
盧斯,這是怎麼回事?我問他。
九九實際上是它們的合稱,你們看,左邊那只藍色的頭,是零零,左數第二是麼麼,第三是兩兩,第四是三三,第五是……”盧斯說。
好了我明白了,我不是問你它們的名字。我道,你的龍為什麼會在這裏,盧斯,它為什麼要破壞我們的結界?”
喔,那天我睡覺的時候,它們離開我身邊,不見了,盧斯一邊和九九的腦袋們玩耍,一邊毫不在意的說,我也很納悶兒跟了我這麼久的九九怎麼會離開我呢。不過現在一切很清楚了,它們是來找***
媽媽……”我們同時看向那只雌性的老火龍。
是的,盧斯放開九九,雌性龍發情期會跟很多雄龍交配,由於它們的基因特殊,也比較容易生出一體多頭的龍來。我原以為可憐的九九是因為畸形被遺棄的,現在看來,它們從前是跟母親失散了。我們來到這附近,它們一定是嗅出了媽媽身上熟悉又親切的味道。
所以九九破壞我們的結界,是因為它認為我們拘禁了自己的母親?哥哥問。
很讓人感動的親情是不是?盧斯說,就像你們。
此時九九走到老火龍身邊,九隻腦袋親昵的與它蹭著。母子們很快依偎在一起。
母親……”哥哥若有所思的緩緩說道。……
貝賀,你願意……成為我們孩子的母親嗎?”……
手滑到胸前,隔著衣服我抓緊貼在胸口的白石戒指。……
貝賀,做我們孩子的母親吧。”……
那時候,我沒想到,阿加雷斯居然有這樣的請求。
母親,做他們孩子的母親嗎?那還要從再之前一點說起。阿加雷斯沒能趕回的,他們的母親忌日那一夜之後——他最終還是回來了。
但已是早晨。相擁在床上的托力和我,早已經在淫亂的快樂中筋疲力盡。我睡得很沉,直至聽到劇烈的響動,才清醒爬起。阿加雷斯背對著我,托力坐在地上,嘴角帶著他慣有的微笑和一絲血絲。
我對貝賀保證過,阿加雷斯聲音低沉,我說你絕不會動他。托力,你混蛋。
阿加雷斯!我看見他又舉起手來,叫道。
貝賀。他回頭,眼神有幾分驚惶失措,“……對不起。
什麼對不起?
“——也許我不能替這個弟弟對你道歉,可是貝賀——”支撐著起來,我方才感覺到昨晚的歡愉所付出的代價。
我完全沒有力氣行走、甚至站立,很快摔在地上。阿加雷斯溫柔的扶起我。
……他當時那麼柔和、可親,可我卻打了他。伸出手,狠狠的扇在他臉上。我以前從沒抽別人巴掌——戰場上的較量是另一碼事——。這種野蠻的行為不符合天使的身份。
對托力道歉吧。阿加雷斯抬起頭,驚訝的看著我。
對托力說對不起,阿加雷斯。首先他沒有強暴我,其次他最脆弱的時候你沒有遵守承諾在他身邊,對此你不應該道歉嗎?很久的緘默。
貝賀是你誤會了,哥哥本可以趕回來,只是在途中遇到敵人伏擊……喔,他的手臂也受了傷——差一點被擊中要害了。你不該對他這麼暴力的,倒是我,被揍是應該的,
托力伸出手來,細緻的撫摸我的頭髮和臉頰,呵呵,就算這不是強暴,基本上也算誘姦吧。然後我又打了托力本已掛彩的臉。
好了,你們在幹什麼?阿加雷斯聲音極其溫和,對不起,貝賀。對不起,托力……弟弟。
對不起。托力捂住臉,大笑,這是我該說的吧。
托力!我保證下一次不會出現這種事了,行嗎?看看,你把貝賀弄哭了,好好安慰人家吧。喂……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在這裏太礙眼了嗎?阿加雷斯輕輕的無奈笑著,搖搖我們的肩,
算了,你們自己的事自行解決,我出去。
阿加雷斯!我用最後的力氣撲上去,抓住他的戰袍。
“……貝賀,不要緊了。唔。阿加雷斯抖了一下,我看到他右臂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裏面有紅色仍在不斷滲出來。
對不起。慌亂的放開他,腳下接著一滑……
阿加雷斯在半空抱住我,由於受傷的關係,最終一起倒在托力懷中。於是後者又發出一陣暴笑。一個受傷,一個被打,中間的全無力氣。我們呆在那裏,很久沒辦法移動。阿加雷斯的臉壓著我那翅膀和肩頭,他重重的呼吸,豐滿的唇部溫熱。距離剛好……於是就像從前在山頂上那樣,我們的嘴唇滑到一起。即使這個樣子,托力也沒有反對,他還在摸我的身體。情欲之火再次被點燃了。並且是在……三個人之間。
8
阿加雷斯,比起托力更加堅忍。不過他畢竟是個惡魔——或者說,更重要的是雄性動物。在我與托力之前製造出的情色氣氛中,他那強烈的渴求最終也被激起了,不能停止。他的手掌上升撫摸我的喉嚨,暖暖的唇在我後頸下部吻著。他慢慢的挑逗,低頭看我顫抖的羽翼,用舌不斷的舔。
他同樣細心的撫慰我的身體,最終無可忍耐的,火熱滑入我最隱秘的內部……我趴在托力懷裏,用嘴幫他發洩欲望。
於是三個人就如此的動著、索取著,十分貪婪的,沉迷在罪惡的快感之中。細節,已經記得不那麼清晰了。第一次與阿加雷斯和托力兩個魔鬼做那最最不恥之事時,我的腦子本就是混沌不清。
不過,我不想以此為藉口。沒什麼可推脫的。
當托力吻我的臉和身體,我沒有拒絕;當他緩慢的溫柔的進入我的身體,我可說是在迎合;並且,是我主動抱住了阿加雷斯,又吻他。
我觸犯了禁忌,不是在他們擁抱我的時候,而是在監獄裏第一次與那兩雙眼的對視。甚至更久之前。
也許我從來都不是純潔的,也許沒有天使是聖潔的……誰知道呢?
托力,等一下。最後我聽到阿加雷斯的聲音,貝賀!他在叫我。
因為縱欲,身體終受到懲罰。我以為我要死了,看不見,也聽不見,只覺得周圍暖暖的。我知道我就在他們的懷中,被保護著。噯,要是可以這樣死去就好了。我醒來時,周圍是明亮的,看來是中午了。我的頭很痛,身體無力。托力在我身邊,奇怪的是他沒有睡在床上,而是在床邊,頭趴在床沿上。他的側面非常漂亮,額骨、俊挺的鼻子、薄薄的性感嘴唇。魔族的模樣看上去怪異,多是因為他們彩色的膚色、頭上的角、過於高大的體形和背部蝙蝠樣的翅膀。不過從近處看,尤其當你觀察他們的骨骼,那真是……好特別的美麗呢。我摸摸他的臉頰,又吻了他一下。
看來他熟睡著。我輕輕的下了地,披條毯子到外面去。站在城牆邊望遠處。我的呼吸舒暢,感覺很放鬆。
貝賀!轉頭,對跑過來的阿加雷斯笑笑。看樣子他並沒打算接受我的吻。
貝賀,終於醒了嗎?喔,你嚇死我們了。我不解,不就是比平時晚起點嗎?有什麼嚇的?
晚起點……親愛的,你昏迷了七天。
“……七天?聽到這樣,我也嚇了一跳。總之都怪我,托力胡鬧,我也跟他胡鬧,還把你弄成這樣,他輕輕抱住我,真是兩隻禽獸呢。
沒關係,是兩隻可愛的禽獸呢。我卷著他厚實的白髮,心想如果自己因為他們的蹂躪而死去,也可能會是更好的結局吧?
是麼?多可愛?他在我耳邊笑。緊貼他的身體,感覺到他又在變化。不過阿加雷斯很快控制住自己。回去休息吧,貝賀,你現在不該到處走動。
我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可以麼?阿加雷斯遲疑了一下,接著跳到城牆上,好,過來,坐到我腿上,這樣不至太累。
於是我坐到他懷裏,靜靜的看了一會兒遠處的山峰浮雲。然後合上眼睛……
他寬闊的懷抱很舒服,讓人覺得放鬆。但我並沒有睡,只是呼吸著周圍流動的氣味,細細體驗。過了很久,阿加雷斯握起我的左手。
我又睜開眼,看著無名指上的白石戒指。上南屬狂魔族的母親懷上第一個孩子後便開始用白石雕刻配飾,配飾上微小而複雜的圖案,是以圖案方式描繪的母系方面家史。若這第一個孩子是女孩,待她做母親時將依照這枚配飾雕刻新的配飾。若是男孩兒,他會把配飾送于自己的新娘。哦,我們通常把這稱做母性的傳遞。
母性的傳遞……”我凝視戒指,托力說,你們的母親最後一個孩子還沒出世就。
嗯,是個女孩子。我們都沉默了一會兒,阿加雷斯道:說起來,從前家裏六個男孩、兩個父親,一屋子男人,大家都很盼望這個妹妹的出生呢。
兩個父親?
狂魔族的男性出生率為女性的四倍左右,自古以來實行一妻多夫制。在天界,這通常叫做污穢得不堪入目的行為。與人界的生物不同,雄性的狂魔可以很好的跟朋友或兄弟分享自己的妻子,這與我們的遺傳基因和民族習慣是分不開的。
所以你跟托力——”“……”又一陣沉默。貝賀,你願意……成為我們孩子的母親嗎?阿加雷斯玩弄著我的頭髮。什麼?
做我們孩子的母親吧。我的身體一抖,險些翻下城牆,幸好他手疾眼快的抱住我。嗯?回答我。
為什麼要一個天使做你們孩子的母親呢?我抬頭看他,以你和托力這樣的條件,完全可以娶血統更純正的魔族做妻子、生寶寶吧?
問題是我們不想跟誰生孩子。
哦?我覺得他的話實在是自相矛盾,你說你要我做你們的寶寶的母親,又不想要寶寶?
父母死後,我和托力跟隨羅弗蔻殿下四處征戰,經過長期的磨練,力量也隨之越來越強。我們擁有強大的魔力,所以可以活很長的時間。甚至說,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可以長生不死。所以延不延續後代,對我們來說是沒什麼意義的。可是我很想要你生下我們的寶寶,就是這樣。
“……”
那麼說你不願意。是嗎?他輕聲問。
“……我沒想過做母親啊。對不起。”“呵,沒關係。我誤會了。他溫柔的看我。
對了,那麼你現在沒懷孕吧?我沒懷孕,天使能夠感覺到自身的狀況,一旦被受孕,聖力就會發生明顯的變化。但我沒有。
我知道了,我本以為你……可是貝賀,既然你不想生寶寶這樣做就有些太冒險了。
是啊。阿加雷斯說得沒錯,那天夜裏的瘋狂,讓我忘記了這個問題。
不要緊,好在你沒有並非出於意願的懷孕。我記得老媽說一個人不該沒有準備的成為母親。他親親我的前額,以後我們可以採取點措施。
我在天界聽說過,魔族發明了各種防止懷孕的藥物,那當然是為了淫亂的意圖。阿加雷斯所指的措施,大概就是這個吧。
怎麼了?
喔,對不起,我摘下手上的戒指,因為我不能做你們孩子的母親,所以……”
不,不,這個你留著。阿加雷斯重新將它塞進我掌中,我跟托力不想要什麼後代的,做不做母親無所謂,那就是你的,貝賀,留下它吧,即使有一天你離開我……”……留下它,即使有一天你離開我……站在山頂,貼在胸口的白石戒指變暖了。盧斯安撫了九九和雌性老火龍,其他的天使又去拾鱗片。現在我已離開他們很久,但就像阿加雷斯所說,我仍然留著那枚戒指。我想我會永遠留著它。盧斯……”哥哥站在身旁,眯起眼睛,他究竟是什麼人,貝賀?為什麼他養了一條九頭龍?他那麼瘦弱,是怎麼馴化那條龍的?”“據說是從小養的。大概建立的深厚感情。”“是嗎?”“……”但是這還是不能解釋,很多事情。我想我,有必要親自問問盧斯了……9修長卻並不柔弱的四肢,英俊的面龐、悠悠閃爍的黑寶石雙眸,托至地上的長髮如溫文的瀑布般流暢。我在泉邊,跟盧斯一起洗一條很長的舊毯子。我忍不住從側面不斷的觀察他。除了普通天使都具備的漂亮的外表,他還有某種特別的東西,我很難用語言來形容,就是說,從某些方面來講,盧斯過於美麗了。
貝賀,怎麼了?他拂去我臉上一小塊灰塵。
你是誰?
盧斯。他平和的道。
全稱呢?凡墮落天使,在天界宣佈其反叛之前都會革除他名稱中最後的字,因為爾(el是天使的冠名,代表光耀的、閃光的事物。天界認為,墮落的天使不配具有光輝,他們與污濁的東西沒兩樣了。我的全稱是貝賀莫特爾,而在天界的記錄中,已改成貝賀莫特了。
所以對於墮天使本身,提起他們原來的名字,有時候會是很忌諱的事情。
我問完盧斯,馬上就後悔了。
你也可以不必告訴我,我又道,但是無論如何讓我看看你的翅膀。
翅膀?盧斯眨眨眼睛。
你一直都收著翅膀,即使在我們面前,為什麼呢?
我不是收著翅膀啊。
你不是天使嗎?
墮天使。
墮不墮落也會有翅膀啊。
喔,原則上說是這樣,盧斯摸著下巴,好吧,既然貝賀一定要看。他爬起來,到我身邊,坐下來轉過身去,把頭髮撩到前面,開始解衣服。
在我們身後吃草的九九龍臉微紅,九隻腦袋上十八個眼睛全部閉起來——不過其中幾隻偶或眯著偷偷的看,盧斯在我面前寬衣解帶,這個……盧斯手伸到背後,輕輕把衣衫拉至肩部以下一點的位置。我看到他的背,一下子驚呆了。普通的天使,如果收起翅膀,背部是光滑的,就像人類一樣。
但是盧斯的背上,卻佈滿傷疤。那不是普通的傷疤,砍傷、撕裂的痕跡、還有可怕的大片燒傷暗紅。
盧斯,我深吸了一口氣,我清楚了,對不起。
沒什麼。他溫柔的道,然後把衣服穿好。有人砍斷了——確切的說是用殘酷的手段撕斷、燒掉了盧斯的翅膀。對於天使來說,不管墮落與否,他們的力量百分之九十八都在那對翅膀上。失去了羽翼,尤其兩隻羽翼都失去,不但會喪失原有的能力,而且很難存活太久。誰做了這麼殘忍的事?我忍不住問。
我弟弟。
弟弟?
唔,他點點頭,我是反叛的天使,而他當時在鎮壓反叛天使的軍隊中,也是在執行上級命令嘛,沒辦法。我凝視他的眼睛,從裏面看不出什麼。
盧斯你……”
“——我愛他。盧斯說。
盧斯!我們聽見一聲尖叫,另一個天使跑過來。他抱住盧斯大哭。這個天使也愛上了自己的弟弟,又被其拋棄,同盧斯的遭遇似乎頗有相似。不過是,盧斯沒有懷孕生過蛋罷了。
失去的羽翼說明他不會是天界的間諜,因為天界無論如何也不會委派一個已經墮落的天使監視其他墮落天使……這沒有任何意義,一旦天界發現我們還活著,想殺我們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另一種情況呢?……如果是另一種情況,那麼——盧斯斷掉的翅膀和所遭遇的事情很快在天使們中間傳開,大家越來越把他當作自己人了。當夜幕降臨,在山洞裏,他們纏著盧斯問他的故事。
這到底是好是壞?我有感覺,盧斯所說關於他的弟弟是真的。但是仍然隱藏著的事情又有多少呢?盧斯的身份,讓我心煩。如果沒必要我實在是不願想這個。
想想讓我快樂的事情吧。不過讓我快樂的,也正是讓我最痛苦的。一個天使居然能夠如同亡命徒般的,只沉浸於暫時的快樂把過去未來和原則完全拋在腦後,是多麼奇怪的事情。而這卻恰恰是我跟托力以及阿加雷斯當時的生活狀態。初夜除了導致七天的昏迷之外沒有給我的身體造成任何傷害。
我醒來後他們悉心照料我,居然讓我本來十分消瘦的身體長起肉來。托力認為我胖一點會更好看的,所以恨恨的喂我吃。由於顧忌我的健康,阿加雷斯強迫自己和托力禁欲一個月。
呵,真夠可憐的。我昏迷的日子,托力一直守在床邊。所以等我醒了,他反倒累得呼呼睡去。
不過惡魔終究是惡魔,體力是很旺盛的,需要亦然。
禁欲的第四天,我看他在腳下滾來滾去,於是問怎麼了。
怎麼了?你明明就很清楚怎麼了……”他努著嘴,小孩子般的可愛。
我明智的決定不搭理他。唔,貝賀,小麻雀,我好想好想……你啊。
是的,我知道。僵硬的笑,做愛雖說是奇妙的感覺,卻也讓我嘗盡了苦頭,可是……”
可是阿加雷斯那個暴君不讓我抱你!他大叫,捶頭。
托力,你你不要這樣啊。”“所以,他猛然抬頭撲在我腳下,閃亮的尖牙如同狡猾大貓般發光,所以……”
所以……
所以你來抱我吧。他向後一躺,大張開腿。吃驚。我以為身為惡魔,渾身野性征服欲極強的他會認定這是極其有失尊嚴的。
是的,不過麻雀。他咧嘴笑,因為是你,是你就不同。
唔唔,你到底要不要啊,如果要的話就快一點,不然我可後悔啦!他揉捏自己暗紅的乳粒,一邊Z·W起來。強健的身體、寬闊的胸膛、完美的肌肉、健康的膚色……
雖說沒有鮮嫩欲滴、百般妖嬈的陰性美感,但這自如的強壯又豈止只是吸引雌性動物的?腹間一絲暖流。
我不是出色的天使,但至少從來對人間的美色可以做到視而不見、不為所動。可是對於這個完全和美色搭不上邊的惡魔的以女人方式進行的誘引,我承認我抵擋不住。
我躺到他身邊,摸他並且吻他,學著他的樣子舔、輕咬、玩弄他胸前的櫻點和分身。他老老實實的躺著,一動不動。我把食指繞過他腿間,插進他的後庭。因為他身體放鬆,這到沒什麼困難。
唔唔……佔有我佔有我!貝賀。他大叫起來。
不行,這樣你會受傷吧?我動起手指。那一次,我真是差一點就佔有了托力。
可是不巧中途阿加雷斯回來了,他溫和的卻十分有威嚴的分開我們,真是掃興。我想,如果再一次碰到托力,一定要真正佔有他。可是……噯。我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碰到他?不會了。我們永遠都不可能——
10
前面已經提過,我和其他墮落天使們居住在魔界邊緣與人界時空相交的門附近。魔界和物質宇宙相通的門共有七個,這是魔族最不常走的。
我們很少遇到魔族,即使偶然碰見一二隻躲起來也便無事。
然而這裏氣候惡劣,十年中六年較為溫和——只是較為溫和,也就是說溫度在零下五十攝氏度以上——而另外四年則是所謂的冰封期
我們已經在這裏生活了百餘年。第十三個冰封期就快到了。
哥哥非常擔心,比之前幾個冰封期將來時還要擔心。
我不曉得這是什麼原因,但讓哥哥有如此強烈感覺的,通常都不會錯。
天使蛋,在溫暖濕潤的氣候中一年既可孵化出小天使來。而在惡劣的環境下它們不會,不過作為蛋,它們仍可以存活下去。
我們平日用被、乾草、和自身的羽毛為我們的蛋保暖,只要溫度保持在零下三十度以上,小天使們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可是一旦不能維持這個最低限……
冰封期,讓我有些焦慮,不過我更困惑的,還不只如此。
天空,看不到星星,漆黑一片的蒼穹下面,是更加黯淡的山的影子。
午夜,天使們都睡了。我又一個人出來。
貝賀,這樣會著涼的。
不,應該說,不只是我一個……
盧斯。
我聽見他過來,把一件毯子扔到我肩頭。我抓起披在身上,你出來做什麼呢?
看看九九,順便叫你幫我一個忙。先看九九,它那媽咪這幾天狀態好像不太好呢。要不要一起貝賀?你也活動一下會暖和些。
好吧。我與盧斯朝巨龍的棲息地走去,九九的母親可能……”
它太老了是嗎?盧斯沉默了一下。
嗯。
那只雌性的火龍抬不起頭來了,它搭拉著眼皮,鼻孔中呼出白色氣體。沒什麼動作,幾乎連求生的欲望也沒有了。不過它此刻是幸福的,因為有九隻頭圍繞著它,親昵的、跟它一起感受著一切。它們用只有彼此之間才聽得明白的語言在講話。
我們遠遠看,我咬住嘴唇,不讓眼裏的東西掉出來。盧斯,你剛才叫我幫什麼忙呢?
我想麻煩你幫我梳頭。
嗯?我抬眉。
這些日子我只是胡亂的梳理幾下。我不太會梳頭發,可是它又長長的。所以你能不能幫我?
好吧。我不禁笑出來。
盧斯有些可愛。
嗯,或許不只是有些?
我們坐在可以看見龍的小石山上,我撫好盧斯柔軟的黑髮,披在他背上。呵,多漂亮的背和肩膀,這麼看誰能想到那衣服裏面包裹著的可怕東西?輕輕揉揉他頸部以下,手掌就能體會到那撕裂和燒傷的觸感,為什麼……他的弟弟真的這麼狠心?
我和他啊,好像從生下來就註定是敵對的。盧斯彎著背,前面手托頭。
這怎麼說呢?相處不很融洽嗎?
不,一直蠻好的。恭恭敬敬、很有禮貌,不論我對他還是他對我。也就是因為這樣的太正常、太正式,我才什麼也不敢說。不像你跟亞利爾,呵呵,要是我弟弟可以跟我一起墮天就好了。
這是不錯,可我們誰都沒有跟所愛的人在一起啊。
亞利爾說這裏的中性天使們是因為愛了不該愛的人才落到這地步的,他們生了蛋——除了你,他告訴我,你是為保護他們受了天界的懲罰。你……是個善良的人。
亞利爾哥哥不瞭解全部的情況。我歎氣。
那麼你也有喜歡的人?
是啊。是真正的不該愛。天使愛上魔鬼……比起被人類和雄性天使拋棄的他們來,還是我最為墮落。
——”年邁的老龍在腳下的平地上發出一聲低低的聲音。
九九抬起頭,符合著媽媽輕輕叫。
很懷念吧?盧斯輕聲說。
嗯。很想念他們。
我也是。

 

跟托力與阿加雷斯的分離,是早晚的事。這從我第一眼看見他們,就不可改變了。
很懷念那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每天早晨悠閒的躺著、看阿加雷斯強制性的揪托力起床。然後等待他們把熱巧克力和早餐端到面前。
兩個人去工作後我依然可以躺在被窩裏,直到懶夠了,才慢悠悠爬起來,去藏書室翻翻魔族的古籍,或到城邊看士兵們的操練。
我一直喜歡畫畫,水準並不優秀,但卻畫了很多的他們和我自己……嗯,看過來看過去還是缺少了點什麼,手無意識的在旁邊畫了個圈圈。
那是什麼?蛋嗎?我們的?
……
阿加雷斯和托力很少有空閒,偶爾放假我們就一起出去野餐,或躲在房間裏做愛。不過他們再不敢溫存太久。
大致說來,就是這樣。
但若講起細節,恐怕一刻不停說上三年也不夠的。因為那每一個動作和眼神我都還記得,雖然那段時間,加起來也不足三個月。
……
三個月後,一件意外發生了。一位叫安士白的將軍在人界被大天使尤菲勒俘獲。
安士白,是地獄邊域鎮守的將軍。天界隨即準備處死他,魔族眼看損失一個重要將領,這時候突然想起被囚禁在這裏的天使長雷米勒。
魔界高層很快傳來指示——用雷米勒來交換安士白。
用雷米勒……也就是說,用雷米勒和當初與他一切被俘虜的五個戰鬥天使來交換。
雷米勒還想著你,他認為當初你是代替他來受難的。房間裏,托力來回踱步,這個天使長似乎還有點良心嘛。
所以既然交換俘虜,天使長就要求你們讓我一起回去?我心中一絲感激,更多是震痛。
沒關係,阿加雷斯低著頭,我們就說你已經死了。
死了……”
……真希望我已經死了。
阿加雷斯又跟托力討論了什麼,可是我一點也沒聽見。
敵對界軍事上的交易,豈能容得下半點閃失呢?即使是一個小小的戰鬥天使,也極有可能被輿論利用,最終成為戰爭的導火索。
一旦如此,所有的過失必定會歸結到魔界的將領托力和阿加雷斯身上……
或許我們,從來都沒有未來可言。
一切,早晚都會發生的。
麻雀啊,你在想什麼,你不會想離開我們了吧?托力的手突然壓在我肩頭。
我向上看去,那雪白的羽翼遮住了他的身影。
為什麼?是不能放棄作為天使的光輝嗎?
若是那樣,你會恨我嗎?
貝賀,你要離開,我是不會阻止的,不過我會很痛苦。
11
決定了麼?貝賀。阿加雷斯面朝窗外,凝視自己手腕的位置。或許他什麼也沒有看見。
我坐在他身後,不說話。這是不需說的,我必須要走。
我不會放你走的,我要囚禁你,貝賀,他低低的笑,如果是陌生的聲音那麼作為一個惡魔這聲音是多麼恐怖,可惜的是我聽到的已是裏面蘊藏的東西,所以只感到更加可怕的痛苦了,我要把你永遠綁在床上囚禁起來,在你雪白的皮膚上打上烙印,你是我們的東西……是我們的!

可是阿加雷斯……溫柔的、細心的阿加雷斯是不會這麼做的。如果這兩個惡魔在第一天晚上就強暴了我,那麼心裏反倒是沒有痛了。
我在流淚,為什麼在這種時候我只會沒用的哭呢?
托力回來了,用他那沉悶的令人愉快的語調說:俘虜交換訂在今天傍晚,屆時天界的時空門會打開,我們也要敞開這一邊的門。
嗯。知道了。阿加雷斯點了一下頭。
呐,貝賀,我們私奔吧。托力。
我同意。阿加雷斯跟著說。
我們三個對視了一下。
我很……感激你們。我回答。
也許真的可以試一下——”托力喘著氣。
不!我大聲說,聲音有些殘忍。
托力,算了。阿加雷斯手摸過他的肩頭。
又過了很久,我才能完整的說出一句話來,留下我的翅膀上兩片羽毛做紀念吧。
托力坐到我身邊,拉開那雙羽翼。他拔得不太用力,所以沒有成功。
於是我幫他,扯下一把來。
貝賀!
不痛嗎?阿加雷斯瞧著我,我可會心痛喔。他低頭舔舐那剛剛脫落羽毛的部位。
你的眼淚,他又吻起我的臉,這麼多眼淚。
對不起……”我咬住嘴唇,最終無法忍耐的抽泣起來。
沒什麼,不要緊……哭是好事,盡情的哭吧貝賀。
無力的叫了一聲抱住阿加雷斯,托力在背後啃著我的頸項。還有很多時間呢,現在早晨,我們可以做很多事的,對不對?
是啊,我回頭去吻他,擁抱我吧。用力的擁抱我吧……
阿加雷斯柔軟的舌輕舔了我的嘴唇,慢慢從下巴和頸部滑下,潤飾皮膚,並逐漸打開松松穿在身上的衣物。他觸摸、輕咬我胸前的同時,托力撫弄著我背部的羽根,雙重的刺激激起陣陣強烈的熱流,通過全身,很快我們的皮膚都沾滿細密的汗珠。

並非有意的,扶在阿加雷斯雙肩的雙手滑下來,同時也撤掉了他的上衣。他跪在床下,我雙腿之間,頭拼命的向我腹部鑽著舔著。
阿加雷斯用力推倒我,托力從後面緊緊摟住我,固定著我的胳膊和雙翼,喘著氣,像野獸一樣吻我。我的最被托力死死封著,也不能低頭看下面。阿加雷斯拉開我的雙腿,舔那私秘之處。雄性的部位很快脹起來,雌蕊中溫溫的液體也隨之滴下。小腹溫暖的快感隨血液沖過頭頂。

費了很大力掙開托力的束縛,想要被馬上侵入的感覺。
阿加雷斯向後坐,抱我在他身上。
托力的硬物撐開我的後庭,阿加雷斯隨即進入前面的雌性部位中。因為只做了稍微的潤飾,疼痛和焦灼感從下體傳來。不過這正是我所需要的。
用力把他們吸入身體的最深處。
……好棒,貝賀……”托力的唇摩擦著我的肩部,讓我反射性的仰過頭去,脖頸摩挲他臉頰。
喘息著,喉嚨裏發出相當淫亂的聲音,周身濕潤的溫熱。喔,那雪白的翅膀,似乎也變成黑色的了。
皮膚、四肢、身體……如此緊密的粘在一起。就好像我們渾然一體。
可恨的是內心如此清楚這樣的結合必將很快分散。
私奔是很浪漫的字眼,可是現實是殘酷的。七界或在天主、或在魔王的掌控之下,托力跟阿加雷斯放棄了權利,又能繼續活多久?哪里都一樣昏暗。
……他們會想念我多久?也許很快他們的眼中將沒有我的影子。也許我們將再次成為敵人,戰場上死于對方的武器下。
可是不重要,根本不重要呵。在瞬息的狂亂中一切都是永恆的。只有我們,只有此時此地。搖曳的腰身,***的聲音……
……”我睜開眼睛,一滴液體又從臉龐滾下。
醒了麼?多睡一下吧。阿加雷斯低垂著額頭,笑著對我說。
不必了。我坐起身時發覺自己被封的力量恢復了,托力已經穿好衣服,時間到了麼?
嗯,托力回答,這武器是你的吧?
他遞給我被俘虜時身上帶的軟索。
嗯。
所以說貝賀就是貝賀,連武器都這麼可愛。托力哈哈大笑。
但我是既沒笑又氣不起來。
喂,這條繩子到底能做什麼啊?他又問。
他這樣說實在有點貶低我的意思,於是我在他還沒反應之前演示給他看。
你自作自受。阿加雷斯對四肢扭曲被懸在棚頂的托力說。
我撚著軟索另一端,如果發揮最大的威力,它可以纏碎厚度六百米的純鋼鑄造品。
托力被倒掉在上面,並非憑他的能力真掙脫不了。他只是想裝出可憐的樣子,用嗲嗲的有點噁心的聲音說:貝賀親,放人家下來了……”
將軍,一切準備就緒,你看要不要——”一個魔兵推門進來,看見衣衫不整的我和阿加雷斯以及被倒掉的托力,臉上不可思議的表情。
出去!托力喝道。
我們就來,你可以退下了。阿加雷斯不緩不慢的語調稍微解除了士兵的疑慮,於是他乖乖聽命出去。
真的,該走了啊。阿加雷斯轉頭看我,若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哦。
我要把衣服穿好。我說,我剛來時穿那件還留著麼?
阿加雷斯歎息了一下:留著,你不要動,我來幫你。哦,對了,你們玩夠的話,可以把托力放下來了。
“……這是加布的……亞尼的,呼,還好,總算是齊全的。
盧斯,你在做什麼啊?我醒來,發覺昨晚和盧斯居然就露宿在外。身為天使有極強的耐寒能力,但在這麼嚴酷的環境下沒有凍死也算萬幸。
數羽毛。他手壓著數根羽片,以免被風吹走。
你弟弟的?
是啊,他們留給我做紀念。
他們?你有幾個弟弟?
五個。
五個!
很多吧?
恩哼。
我離開天界時,其中兩個還是小孩子呢。最小的加布只有七歲,他的眼睛跟你一樣好像藍寶石,長得很可愛喲。
是嗎……那,他是第幾個弟弟?
砍掉我翅膀的那個?
……”我又問多了麼?
第一個。其實跟我一樣大,精確一點的話也算不上弟弟的。我們是從一隻蛋裏孵出來的。
雙生天使?
嗯。
一陣沉默。
對了……那條老火龍還活著嗎?我朝九九那裏望去。
是的,可是估計不會太久了。盧斯托著頭,所以九九才日夜陪在她身邊,真的好讓我感動呢。
親人嘛。
親人啊……在我痛苦的時候卻是擁有一切的,但現在反倒……什麼都沒有。盧斯自語。
我不明白這句話真實的含義。
12
貝賀……”
穿過長長的走廊,分別九個月之後,我終於又見到雷米勒天使長了。他溫柔的拉過我,把我擁抱在懷中,眼神充滿憂傷,貝賀,是我的錯,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當時我的頭髮微濕,因為适才經歷的歡愉而疲憊不堪,皮膚上佈滿紅色的吻痕,身體甚至散發著某種***的氣味。這會給雷米勒和其他天使造成怎樣一種印象便可想而知了。

我不要緊,天使長。我說。
“……如果那時我早一點醒來,你就不必替我受這種苦了。雷米勒簇著眉頭。
呵呵,天使長,不要太自大喔,這個小傢伙的味道恐怕比你好得多呢!一旁托力開著不合時宜的玩笑。
混蛋!雷米勒被激怒了。在我拉住他的同時,阿加雷斯阻止了托力再說下去。
我望著阿加雷斯的眼睛,他那雙眸本是銀灰色的,現在更顯得灰濛濛的。然而表面上他還在笑。笑得很淡有點冷漠。
再見……我看見他的口型,他的唇吻上去好溫暖。
再見,我在心裏重複著,看了阿加雷斯,又看看仍然在不甘心的托力。永別了。他們也在注視我。
短短的瞬間變成很長。
天之門打開了,大人。
雷米勒攙扶著我,一齊朝藍色漩渦狀的時空之門走去。與此同時,交換的俘虜安士白也又天界邊界走來。
安士白要回到魔界,我們要回天界去。
我轉過頭,在踏過那漩渦的邊界時最後回望他們。他們兩個站在軍隊前面,好像兩樽雕塑似的,也很模糊。
真想掙脫天使長的手臂跑回去,再抱他們,永遠不分開。
而我只是顫抖著,淚如泉湧。我們與安士白同時踏過時空門,我不禁悲慟的叫出來。
不要緊了,不要緊了……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雷米勒拍我的背,安慰著。他不懂我為什麼悲傷,他誤解了現實。
他怎麼了?迎接的天使軍隊將領走過來。
被魔鬼傷害了。雷米勒說。
在天使的軍隊中,被魔鬼傷害包含著多層意思,在這種情況下,含義自然是隱晦卻又顯而易見的。
哦。那軍官既理解又同情的看著我,點點頭。
巴比勒,那兩個魔鬼本是針對我,貝賀莫特爾是代替我受苦的。雷米勒又道,我對此深感內疚,並且,貝賀莫特爾是個非常勇敢的戰士,無論是在戰場上還是……,總之請你立即派人護送他返回至高天,我休整一下隨後便到,有關上次戰鬥和九個月來發生的事情,我要親自向父神報告。

是!巴比勒。
就這樣我被巴比勒送回至高天,休息幾日後便由一位德天使帶去聖泉
所有因為戰鬥被俘的而遭魔鬼強暴的天使,獲救後都必須去那些泉水中浸泡一年。
泉水是純藍的清澈,如果它不只能洗淨身體,還能洗淨記憶該多好?……
不久之後,哥哥被叫來陪我。可那段日子我心情很差,幾乎沒同他說什麼。現在回憶起來他當時很興奮,應該是跟那個叫他懷了蛋的不負責任的男性天使處於熱戀中的緣故吧?

又過了些時候,上面叫我去晉見七大天使長之一的烏列。
我去了。
這位統率天使不但加封我為力天使,又給了我一隻翅膀——金黃色的第三翼。
呵,這個樣子,簡直跟拉菲爾天使長差不多啦!好威風啊。周圍一些天使對我說。
總領天使長之一的拉菲爾天使長,據說也是三翼的。但他是血統純正的熾天使,我當然無論如何也不能做這樣的對比。
被增加一枚新翼,力量肯定會加強的。
給我加封的理由是戰鬥英勇,完全沒提及真正相關的事情。所有這一切的嘉獎恩賜,目的不過是為了封住我的口。
天使長們十分委婉的暗示我,不要將被俘後的一切透漏出去,這一方面是給雷米勒天使長遮羞,另一方面,導致我們被俘虜的是上級的失誤……但是上級——原則上來說(特別是輿論上)——都不能有失誤的。

這我全都懂得。
一年之後,我被委任為聖靈看守天使軍第四師師長的副官之一,前往聖靈異界。
我在那裏呆了將近一百五十年。
這是非常麻木的一百五十年。
我們與暗靈和魔獸打過數次仗,但從未跟真正的魔軍交手。
我並不英勇,一點都不。
我想,熱愛生命的人才配得上勇敢這個詞。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殺敵,只是很想陣亡而已。
結果是,我沒陣亡,反而在步步高升。很多戰友——那些真正該活著的天使們——卻陣亡了。其中也包括我的上司。
我被提升為第四師長。
一日,新來的第五師師長權天使雷威俄單來見我。
他是個真正的高位天使,金黃的發,時常眯起的藍眼睛。您就是有名的貝賀莫特爾……如傳聞一樣,不但是優秀卓越的戰士,而且還是個美人兒呢。
大人!
那雙眼睛,好像很容易看透別人似的。
他時常話中有話。
但更多時候,他在肆無忌憚討論著上級政策的種種不公,甚至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他要造反。
就像那路西菲爾殿下——或者說路西法、撒旦,哦哦,多難聽的名字啊——,說不定我能完成他未完成的願望,推翻現有政權呢!”——他敢於這麼說,而且是經常性的。

我認為,有一天雷威俄單真的會造反。
卻沒想到,我卻成為那叛亂的主謀。
貝賀!
我的思緒又回到魔界邊緣,這個我和其他墮天使們現在生活的地方。
盧斯……”
九九的媽媽死了。盧斯臉色蒼白的走過來。
是嗎?
……就這樣,他發出兩聲異樣的大笑,死了。
別這樣,盧斯。你不是早料到它會死的嗎?
喔,是啊。他走開我,到一塊石頭邊,像遠處眺望,你哥哥和其他同伴在處理它的屍體,九九也在。我不能幫他們的忙,只想來找你。
哦,盧斯,不要緊了。我抱過他,撫摸他的頭髮。
為什麼不要緊?我們還活著。他淡淡的道。
我拍他的背,無聲的安慰了他一會兒。
他仍向別處看。
哭出來,會好過些。我對他說。不過他沒接受我的建議。
貝賀。
我聽著。
我沒有造反。
盧斯?
我沒有發動叛亂,我從沒想過要背叛上帝。
盧斯,你是被……冤枉的?
即使這樣,實際也不奇怪。天界的小規模叛亂很多,所以有些天使因為種種陰謀也會被強加上反叛的罪名。
可是我卻真的非常驚訝。
我認為盧斯他一定反過天——就像他曾經說的那樣。
這是先入為主的印象嗎?還是說,有別的原因?
嗯。盧斯緩緩點頭。
可是你告訴過我你造過反?
是的,因為所有人都那麼說——我弟弟,還有來抓我的其他人。他那麼對我,為什麼呢?
我不知道。過了很久我才想起回答他。
我不知道為什麼。
13、
是嗎,原來貝賀也不明白。盧斯的唇瓣輕輕開啟,風把他那發絲吹過臉頰,他理過頭髮,然後朝我一笑。
突然感覺到他是多麼美麗,然後同時————一切都清楚了——————
呵呵……猜到很久了?他問。
也是剛剛。
但你也並不驚訝。
是的,我不驚訝。我低下頭。
是潛意識裏早想過吧?
嗯。
害怕嗎?他輕聲問。
我把手壓在那石塊上的他的手背上……“不可怕。
他問我害怕嗎,我卻說不可怕,怎麼有點跑題呢?可我們相視一笑。
那是真的?我問他。
是的,我從來沒有造反過。
我也看起遠方來,時間還很早,天空卻已是黑綠的顏色。冰封期來臨時,這不是好現象。
貝賀。盧斯又說,不要告訴別人好嗎?
你擔心什麼,會有人相信嗎?
那麼你相信嗎?
“……我不會說的。
他,沒必要編造這種謊言,因為盧斯,或者說是……
我本以為貝賀莫特爾已經死了。盧斯蹲下幫我紮起乾草。
天界是認為這樣的,對外也是這樣說的啊。我也繼續工作起來。
那麼你們是怎麼逃出來的?
是母性的力量。
他笑,聽起來真偉大。
本來就很偉大嘛。
那場叛亂,要從哥哥懷孕說起。
所謂雌雄同株的天使,既有男性的陰莖,也有雌蕊。雌蕊,類似於女性的陰道,略有不同,功能都是一樣的。
雙性天使作為男性的一面一般是性成熟的,女性的一面則是一種半成熟狀態,這就是說,我們不會有雌性動物那樣的生理期,但能夠懷孕。由於特殊的生理解剖結構和遺傳基因,我們一生最多只能生育三次。

在天界,小天使蛋要麼是在天使樹上接出來。要麼是由女性天使生出來。
那些可憐的女性天使都是處女懷孕。換句話說,就是人工受精外加剖腹產。即便生育過,她們仍然是未受污染的。
而雙性的天使,在天界不是用來生育後代的。由於綜合能力較強,普通的雙性天使自幼就被訓練成戰鬥天使或儀仗天使。甚至在高位天使中,也有許多跟我們一樣的雌雄同株,其中便包括七大天使長中的拉結爾、亞納爾和加百列。

不論女性天使還是中性天使,並非出於天界上層的安排而懷了孕的——那些不幸遭強暴的除外——也就是說,並非未受污染、並非處子懷孕的,都會受到極其嚴酷的懲罰。

而當時,我被告知自己的哥哥亞利爾將要被處死,原因是他懷孕了——一個男性天使的孩子。
毫無先兆的。
被派來通報的人只面無表情的說我可以去見哥哥最後一面。
哥哥懷孕了……我本可以阻止這種事發生。如果這些年來我多關心他一些,就會發現他的變化。可是我沒有……我只是想著自己的悲哀,想著怎樣快點陣亡。
那男性天使在被審判時完全否認自己的過失,指責哥哥的引誘……這個卑鄙的傢伙。
我讓唯一的親人感到寂寞,他的寂寞導致了他的被欺騙。
臨刑前天,我去探望他。相別很久的哥哥,讓我感到吃驚。
他的腹部隆起,臉蛋浮腫,眼睛紅紅的,我要死了,但請救救我的孩子吧,它是無辜的!
你也是無辜的。
他震驚,含著眼淚望著我。
哥哥啊,即使沒有他的請求,我也會救他的孩子的——不單單救他的孩子,還要救他。
不只為他是我愛的哥哥,也為我自己。
我想著以前從未想過的問題。如果這樣普通的戀愛也是污穢的,那麼我跟惡魔——並且是兩個惡魔的過去——又是什麼呢?
更加骯髒淫亂的我可以這樣看著清白無辜的哥哥如此死去麼?
次日,烏列天使長下屬奉命到我的住所,貝賀莫特爾大人,我們聽說您擊昏監獄看守並帶走了亞利爾。基於他是您唯一的親人以及您的顯赫戰功,您只要馬上將其交出,我們對此既可不做追求。

我拒絕了。
我有一些忠實的部下,若至高天派更多士兵來,我打算與他們周旋一番同時命人將哥哥送到人界安全之處。
然而我犯了一個大錯誤,我忽視了天界天使們的心理,這個舉動很快被利用了。
天使也是有感情的,但數億年來,由於天界的嚴格規則——既產生情欲的絕對禁令,他們的情感都被壓抑著。這是十分危險的,一旦有了導火索,集體性的覺悟馬上既會爆發。

我救哥哥的事情既是這樣一條導火線。
雷威俄單利用了這個機會。
他終於找到叛亂的好的藉口了。
這個愚笨的野心家不但讓我們深陷麻煩之中,也加速了他自己生命的終結。
他開始到處演講,為亞利爾以及諸多在壓抑和恐懼中倍受折磨的,渴望愛又得不到愛的天使們。他造反,是為了爭取天使們愛的權利
之前已經說過,雷威俄單是真正的高位天使,處於中三階最上級的權天使。除了靈異界所屬軍團,他還有其他數支忠於自己的軍隊。並且,在天界,這個人物具有一定的威信。

他的演講很快引起轟動,聲援四起。
天界的氣氛暫態充滿了緊張感,近乎四分之一的天使一下子聚集在雷威俄單的周圍。blzyzz
處於漩渦中心的我們,自然是跑不了的。
我呆在雷威俄單身邊,作為他叛亂的副將。只希望能趁著那造反的狂潮,悄無聲息的將哥哥安頓在人間,隱藏起他的聖力讓天使們找不到他。
可是我一直沒有這樣的機會。
社會性的狂熱總是盲目、強烈而短暫的。雷威俄單樂極生悲。
很久之後有人評論他具有撒旦的激情與魄力,卻缺乏那種智慧和敏銳。
雷威俄單陣亡了。
他陣亡了……
把四分之一的造反天使和那些泡沫似的幻影理想和宣言全部拋給了我。
為了救哥哥而被迫受雷威俄單的擺佈也是無所謂的。可是我卻莫名其妙的成為叛亂軍團的總首領,被他們瘋狂的呐喊簇擁著!
比起悲痛,這絕對更像一場笑話。
送哥哥去人界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但內戰卻愈演愈烈。
……我究竟在做什麼啊!看著軟索絞碎成堆同胞的身體,踐踏著他們的血肉和骨骼前行!
戰爭的初期,形勢對我方出奇有利。
直到天界緊急招回魔境邊緣戰鬥的總領天使長迷迦勒和加百列。
最後一次對決,天界方面的人數是我方兩倍,並且,更重要的……天界派出了七大天使中的六位。
沒有勝算……
被捕後我被切去了那只被賜予的金色翅膀,吊起拷打了兩個星期,他們並不真是逼供之類,只覺得單單死刑的懲罰對我這叛亂頭領是不夠的。
但我很高興自己快死了,他們早該如此。
還有什麼說的麼?最後烏列天使長問我。
讓我跟他一起死。我沒能幫助哥哥,只好與其一起接受懲罰。
烏列答應我的請求,關押意外懷孕的中性天使的地方,是封閉嚴密的霧障界。
由於受過火刑和荊棘之刑,我的身體顯得有些可怕。
亞利爾哥哥抱住我大哭,認為是他害我成這樣的。
其實他也沒有錯,沒有罪。罪過在我,該死的也是我。
值得一說的是,天界將這次叛亂記載為因雷威俄單與貝賀莫特的驕傲而導致,絕口不提懷孕和禁忌有關的事。
14
我們為什麼會逃出來,正如同之前所說的那樣……母性的力量。
次日一戰鬥天使士兵通知行刑時,哥哥腹中一陣劇痛。
……”哥哥突然跳起朝士兵撲去。他的力量本被封住,此刻卻不知何故加倍的爆發出來,我絕不會……絕不會……你們別想碰它!
處死懷孕的天使。
也就是說,連他們腹中的卵一起處死。
那時我腦中突然出現梅丹佐這個名字。以及這個天使長拿著長槍,挑開托力母親肚子的情景……
我爬起來,看見哥哥第二次朝戰鬥天使猛擊。
士兵大叫,外面其他人趕到時他已死在哥哥第三次撞擊下,連元靈也崩潰了。
他們將那屍首托走。因為叛亂剛被鎮壓,還有很多人要殺,他們沒時間顧忌我們。只說審判天使長加百列幾小時既來執行我們的死刑。
哥哥叫著,滿頭是汗水。
我想説明他分娩,卻力不從心。由於渾身的疼痛和灼熱感,我爬了很久才到他的身邊。
總之生下來……也是死。同我們關在一起的另一個天使滿臉茫然的說,我回望了他一眼,那個孩子面色蒼白,腹部突起得還不是很厲害。
沒錯,最終也是死,可該完成的還得完成啊。
哥哥的磨難直到兩小時後才得以緩解。
我把那雪白色的蛋抱到他面前,他用兩片翅膀將它裹住,溫柔的笑著。 blzyzz
那是……”一個天使撲通跪下,手摸著哥哥翅膀剛剛遮蓋的位置,這是——霧障界的空洞啊。
想必是被亞利爾殺掉的士兵元靈崩潰時擊出的空洞。
唔,哥哥疲倦的回過頭,這是我最後的力量——”
一道白光從他後翼射出,空洞完全被打開後哥哥昏了過去。
…………”絕望面前即便有逃跑的機會天使們仍然不知所措。
走。我說,試圖抱起哥哥。
另兩個天使扶起我們——因為亞利爾已經失去知覺,這十分吃力。我們花了很長時間才走出霧障界。
剛離開不久,審判天使長走向那裏了。
我設了一道隔離結界,但若加百列細心留意,是會發現的。不過他只朝這一邊看了眼而已。
加百列抽出劍,他沒有進入霧障界的直接銷毀它。
行刑完畢。之後他簡潔的道。
我們屏息等著,他們離開了。
叛亂初平,天界的氣氛仍然十分緊張。但對於已經處死的天使,是沒必要多留意了。
我們在原地呆了很久,終於鼓起勇氣慢慢移動。非常幸運的,天界與人間時空門距我們不很遙遠。
然而人間也並非安全之地。
哥哥的身體好轉之後,我們轉移到魔界與人界交接處的冰封山谷。在這裏呆了一百三十幾年直到現在。
天使們陸續生下自己的蛋,其中六人因難產死去。
但順利產下的蛋,至今仍未有一隻孵化。在惡劣的條件下,天使寶寶是不會出殼的。
而天使媽媽們期待的是什麼?難道他們相信有天我們的景況會改善?
也許,我們都並不瞭解自己的想法,只是等待……
如今我仍很奇怪。以加百列的能力,當時真正沒發覺我們嗎?
那強力的霧障界,真的會因為一個普通戰鬥天使元靈破滅而產生空洞?
或者……
是另外的原因?
那空洞本是加百列製造結界時故意的疏漏!?
我會想那溫柔又平靜的淡藍色眼睛,披在身後的飄動著的長長銀髮,這個時常將憂鬱藏在微笑背後的審判天使長,當他回過頭來朝我們這個方向看時,那不經意的眼神是否意味深長?

他是路西法的弟弟,自幼夾在父神與兄長的仇恨之間。他曾經是神最寵愛的天使,但因拒絕殺死人類弱小而被多次流放。
加百列是不是有意為我們的逃跑創造了條件呢?我想我永遠無法知道了。很久以後,在最後的聖魔戰爭中,這位審判天使長終於忍無可忍的將審判之劍揮向了自己……
15
九九陪媽咪度過最後的日子,現在我也該走了。
九頭龍可愛的小九九,因為母親的死很消沉。
我們埋葬雌火龍三周後,他才離開墓地,舔盧斯的臉,他們準備離開了。
我現在沒辦法報答你們一直對我的照料,身上沒什麼可送你們的東西,可是我在東方有一塊比這裏更好的住處,臨行前盧斯說,不如你們跟我一塊兒走?
不用了!我叫道。
貝賀?哥哥有點驚訝的看我。
沒什麼。我抓住頭髮,歎氣。
即使我不說,天使們也沒打算考慮盧斯的提議。
一個月的相處,他們已經很熟悉,不過不迫不得已這些天使也是不太會相信陌生人的。
盧斯於是帶九九離開了。
一個半月後,冰封期來臨。情況比想像中的更加惡劣,我們住的地方因為時間過久內部坍塌了。
冷風很快灌進來,我們需要搬家。
可找新住處並不容易。
表面岩石的脫落使得山體內部的魔冰晶露出,裏面一下子比外部更冷了。
無論如何,先走出這個地方再說。最終大家決定。
繼續讓蛋留在這裏,它們恐怕都無法存活。
沒有任何選擇,我們只能冒著被魔族碰到的危險向北走,我們把蛋捆在一隻年邁的雄火龍背上,它很配合的用自己的翅膀幫它們保溫。但因如此,我們不能飛,行進速度也相當的慢。

走了一天之後,大家檢查蛋時吃驚的發現少了兩顆。
這兩枚天使蛋的媽媽嚇得大哭起來,說一定是匆匆忙忙離開時的疏漏。
我只好獨自折回去找。
因為可以用飛的,下半夜我便回到洞中。
我找到那兩顆蛋並沒花很長時間,非常幸運的,它們仍然發出聖力——就是說裏面的小天使還活著——只是相當微弱。我將自己的一些熱量輸給它們。
可突然間一塊尖銳的魔冰晶從洞頂棚掉下,刺入我的肩膀。太糟糕了。
雖然沒流血,因為過於傷口馬上凝固了,但這更糟,我體內的熱量迅速的喪失。很快的,身體全部僵化,麻木起來。
我再也不能動,只用翅膀覆蓋住它們。我的意識在減弱……
我以為全完了。這樣的下去,除非奇跡發生,我和兩顆天使蛋都必死無疑。
沒有任何辦法,只好默默祈禱其他的天使能平安。
呵呵……真可笑,我在向誰祈禱?
“……他醒了,太好了!
我睜開眼,一個火系天使正向我體內輸送熱能。與此同時,幾條溫溫的熟悉的舌頭在舔我的臉,我吃驚的發現——“九九!我叫出來。
盧斯和九九回到山洞口找我們,哥哥含著淚說,結果發現了你……還有那兩顆蛋,好在都平安,真是嚇死我了。
為什麼要回來?我盯著盧斯,由於冷,一時間牙齒打滑:路,西——,盧斯?
你知道的,龍這種動物對天氣變化很敏感,盧斯垂著他美麗的睫毛,用那一貫慢悠悠的聲調,途中九九感到情況不對,很擔心,所以就回來找你們了。
貝賀,多虧人家救了你,你那麼兇神惡煞的做什麼?舒美爾問我。
我歎了口氣說沒什麼。
這兒越來越冷了,跟我一起走吧,我的地方很安全,也很溫暖,絕對不會有魔鬼出現的。盧斯說。
盧斯,不是我們不能信任你,你很清楚這裏的天使經歷過太多,哥哥低下頭,所以……請容我們討論一下再做決定。
嗯。盧斯十分理解的點點頭。
於是他們去討論,只留下我、盧斯跟九九在篝火邊。
你沒告訴他們……”盧斯輕聲的。
是的。我合上眼。即使說了有什麼用?那只會讓這些天使心理負擔加重,無比痛苦,但是這負擔壓抑或是痛苦也同樣不能阻止他們跟盧斯走的。即使知道……盧斯是誰。……母親,是的,作為母親,有時候為了保護孩子是會不惜一切代價的。

天使們最終還是決定跟盧斯一起去他的地方。這也許不安全,但我們目前的情況,根本沒有其他路可以選擇。
萬一,他們說,萬一我們遇到魔族或遭不測,直接毀掉蛋自殺就好了。反正,這也是我們從天界逃出來時原本的打算,已經沒有退路了,還怕什麼。
大家把蛋綁在九九背上,九九有四隻翅膀,兩只用來保護蛋,兩隻飛行。
我們進入一條時空隧道。飛行前進。
如果遇到魔族在附近,我們會利用九九其他龍身上的魔力掩蓋我們的聖力,以免被發現。
行程相當的順利。
一個月後,盧斯說的地方到了。
我們從黑暗的時空隧道中走出來的同時,除了盧斯之外所有人都幾乎忘記呼吸了——
碧藍如寶石的天空,清澈溫暖的湖水。茂盛的樹木長滿濃綠的苔蘚,妖嬈的藤蔓纏繞其上。樹上果實豐盛,湖裏有魚跳來跳去,草地遍佈小小的野花兒,松鼠跟兔子愉快的亂串。

正對我們的那邊,是一座高山,山間雲霧繚繞,與近處一樣的美。
我們的眼睛告別這樣的景色太久太久了……
“Eden……”身後一個天使深吸了口氣。
的確,除去那些溫馴的在湖裏泡澡的巨龍,這裏簡直跟伊甸是一模一樣的。
這樣的地方,魔族不會據為己有嗎?哥哥問道。
他們畏懼龍。盧斯含糊的。
於是我們住了下來。
跟巨龍友好相處,同時照顧天使蛋。
盧斯從第二天就消失了,留下九九。他偶爾回來看我們,當問及他平時在哪里,他只說有些私事。沒人在多打聽,雖然疑慮重重。
以這些天使的智力,絕非察覺不到什麼……魔界的內部,如此安逸美麗的地方為什麼一隻惡魔都見不到,盧斯神神秘秘的又是怎麼回事?可是他們害怕去猜測,怕想到一些東西,所以他們從不往深處想。也許就這樣曖昧不明的下去會更好吧?

因為生活環境適宜,十枚小天使蛋陸續孵化了,這些媽媽高興得不得了。大家的心情也變得都很輕鬆。
這樣無憂無慮的日子持續了半年左右。直到一群懵懂的魔貴族侍衛闖進來。
16
從外貌看來,他們屬於靈魔族人。
非常奇怪的是,當天使和這些身帶武器的魔鬼撞上,反而是魔鬼嚇得到處亂串,連連說對不起啊,我們不是有意打擾……”
天使們也很慌張,他們捆住乖乖束手就擒根本沒反抗的魔鬼。
那個……真的不好意思啊……因為茵蔯大人需要九頭龍鱗,我們只好到這裏,沒別的意思。
茵蔯!天使驚道苦毒魔神的名字。
茵蔯,是地位僅次於路西法之下的魔界七位統治者之一,沒有參加過遠古大規模戰役的我們未曾親眼見過這個有名的人物。
據說他善於摧毀善良的精神實質、製造魔法攻擊植物和魔性瘟疫,被稱為苦毒的魔神。是個可怕的東西。
可是茵蔯怎麼會在這裏!一個天使突然精神崩潰樣的叫道。
……說錯話了嗎?惡魔突然閉嘴,不再講下去。
我去找他。我說。
找誰?盧斯?哥哥回過頭看我,其他天使都在審問那些魔族侍衛,沒注意我們。
嗯。
是啊……”哥哥歎氣,你知道他在哪兒?
嗯。
那麼去吧。
哥哥……,我飛過山頭的時候在想,他很可能比我更早的覺察出一切來了。
我飛過三四座山脈,找到隱藏的黑暗時空孔洞,進入無限空間。
深藍的下陷漩渦中,規模有如兩座火山大小的黑色城堡懸浮著。
通過堡壘那些來回移動的吊橋和房間,我最終走入一條筆直的通道。
由於盧斯把鑰匙給了我,我可以進入走道內。
如果有意外的話隨時來找我。盧斯當時說。
之前我從沒找過他。
走進最後一道小走廊,我馬上聽見異樣的聲音。
……好熱…………哈啊……”
“……”
“……
……”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朝前去。這種事情對我來說好像已不算什麼了,幹嗎裝那麼聖潔!
一道結界擋住我前面,即便有鑰匙也再不能向裏面了。
我卻可以看見房間中的一切。
……皮膚粉紅、赤裸著身體的盧斯。以及……
這景象另我不禁咬住嘴唇,微微發抖。
那東西全身黑毛,既像豹又像獅子,嘴裏是白色的長牙,爪子又尖又長,背部五隻鉤狀的可怖翅膀。
盧斯的腿大張著,四肢被牢牢固定。仿佛一隻被擒住已放棄求生的小動物。
“……啊!……”盧斯又發出一聲絕望的尖叫,頭向後仰起,眼神已經渾濁不清。
那更似巨大水蚺的陰莖再次打入他粉紅縮緊的菊,將狹小的內部完全撐開,迅速而猛力的沒入。
盧斯腰部抬起,扭動著——這不是因為痛苦,而是尋求快感一類的扭動。
“……好棒…………再快一點……”隨著怪物陽物的不斷插進抽搐,盧斯喊著。
……不會痛?那怪物口中居然說出天使的語言。
“……用力!……”
怪獸猛然加大力度和速度,撞擊得盧斯整個身體都震顫起來。
那貪婪的幽先是緊緊閉合又拼命的吮吸……
我用手撞擊了幾下結界,當然沒辦法打開,可惡。
盧斯和魔獸又糾纏著呻吟了好久。
總算結束了嗎?
我看見怪物挺直身體,這傢伙應該在盧斯體內射精了。盧斯先一步將白色濺在他黑毛上。
當那碩大的分身從盧斯可憐的身體裏抽出來,粉紅的小口收縮了幾下。
怪物俯身舔盧斯雙腿間的入口,讓濁液流出來。
很快它又抬起頭,腫脹的陰莖前端再次對準盧斯隱秘的部位。……怪物不愧是怪物,果然是精力旺盛。
可是我實在等不得他們再做幾次,於是發出聖力猛擊結界。
這個……不是來暗殺你的吧?怪物抬起身,看見我。
那是貝賀。盧斯坐起來,一隻手猛抽起被單折住雪白的身體,臉色通紅。
噯,對不起。偷窺了許久,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呵呵,沒關係,盧斯揮手結界解開,可是真是的,被你看了個乾淨。
魔獸看著我們,莫名其妙。
介紹一下,這位是默菲。默菲,這個天使在冰原上救過我的,我好像跟你提過?盧斯簡說,那貝賀,你終於來找我了。是有冒失的傢伙闖進後樂園裏去了?
嗯。
噯,請原諒。盧斯胳膊伸入怪獸放到身旁的法衣袖子中,管理一群狡詐的人並不難,難的是要管理一群傻瓜。你可以恐嚇和威脅他們,但他們卻永遠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可無論怎樣,最終會露出馬腳也是避免不了的啊。
真實的太陽知道一切,狐狸尾巴露出來了。盧斯哈哈大笑,那麼,小天使們是又急又氣吧?我看我最好還是馬上去一趟呢。
天使們不但又急又氣,而且異常擔憂。
魔族的出現令人不安,但最讓他們恐懼的是,這些魔鬼居然會乖乖的投降……心理上的屏障和最後的安全感幾乎被打破了。
盧斯!
當我們回來時,他們驚訝的看著那黑色法衣——盧斯還是第一次在這些天使面前穿成這樣。
你騙了我們,盧斯……”天使們很傷心。
很抱歉,我對你們保證這裏不會有魔族,可是這些傢伙又出現了,盧斯看看地上被捆綁的靈魔們,不過除此之外,我真是沒說一點謊話的,無論你們相不相信。

殿下,這個,是茵蔯大人……”那幾個魔族。
我曉得了,別再說下去了。
你說你不為魔族賣命,可是現在又是怎麼解釋呢?——盧斯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把我們帶來這裏啊?一個天使問。
盧斯又抬起頭來,他的眼神跟初次見面時完全不同,這使得他整個人也變了樣子,如此高大,只是接近就感覺到那震撼和威懾力,我不是魔族的手下,因為他們服從於我。我也的確是盧斯(Luce),只不過是昵稱罷了,它的異體路西(Luci)才是全稱的縮寫,我在天界時的名字是路西菲爾,現在叫路西法,或者,天界的人們更喜歡叫我撒旦吧……”

 

17
不!這不是真的!一個天使叫出來。
太可惜了,我也可以講一個更讓人舒服的故事,但是你們偏偏要什麼事實。路西法用食指捏住一縷頭髮,頗有些魅惑色彩的睫毛下垂著,輕笑。
幾個月之前邊界有一些瑣事需要處理,我帶了九九一起去。然後有一天,這個傢伙突然發瘋似的跑進那群山裏。路西法伸手摸了摸九九貼在肩上的兩個頭,那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討厭看到士兵們一臉慌張不知所措的樣子,於是想乾脆悄悄的自己把它找回來……九九一直那麼乖,那麼聽話,可是這次因為渴望和媽咪見面它根本不理睬我發出的信號。我找不到它。由於出來太急,我只穿著睡衣,並且因為走了太多山路,睡衣也破得不成樣子了。我覺得有些冷——雖然這種程度的冷不會對我造成傷害,但畢竟也是不舒服的,我想回去,另一方面又擔心九九。然後,我看見了貝賀。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的。所以,除了那前一部分,一切正像我從前所講的那樣,不是麼?

殿下,茵蔯大人等著我們,您看能不能……”地下幾隻被綁的魔族道。
想讓我給你們說情麼?可是這些天使正在氣頭上。哦,見諒,路西法又重新看向我們,你們喜歡怎麼處置這些傢伙就隨便吧。現在事實已經交代完畢,我也該走了。再見。

你這是什麼意思?撒旦!我的同伴們喊道。
喏,我認為遭姦淫和被魔性化是所有假正經的天使們最怕的兩件事。路西法側過身眯起眼睛,一群喪失美貌的殘枝敗柳,從色情的意義上來講不具備任何價值。十幾個低級別的功夫很差的戰鬥天使,從軍事的意義上來講更無可利用。

你這個……”
我這個魔鬼——我這個邪惡的化身也討厭給人東西叫他們感恩戴德。所以我可不會白送你們什麼的。百餘年的積累已經讓你們在養龍方面的經驗豐富了,這些龍像九九一樣都是我的,我只是希望他們得到很好的照顧。你們照顧龍,我提供這塊棲息地,不過是等價交換。不要想得太複雜。你們走也請便,可是天使蛋和寶寶們需要一個溫暖安全的地方才能無憂無慮的成長,所以我建議諸位考慮留下來。

我的夥伴們氣極了,對於天使來說,批評他們值得驕傲的容貌實在是太大的侮辱……
不過這憤怒在某種程度上也緩解了恐懼和焦慮的氣氛。
天使們沒有離開,即便知道盧斯的真實身份之後。
畢竟十來個天使寶寶已經孵化,作為母親,他們為孩子的著想勝過一切。
而且正如之前所說的。如果發生什麼意外,我們就毀掉蛋再自殺好了……”——當然那只是迫不得已的情況。
因為已經算是默認了路西法提出的建議,我們對那些龍更加關照了。
九九隔兩三天便會跑去見路西法,為了負起責任,我不得不跟著它一塊兒去——其他天使是不願意再見魔王的。
想必那些小夥伴們還在為我的話憤恨不已?又見到路西法時,他問。
嗯。
很好。他邊說邊飛快的批閱檔。
你是故意的?
不是,習慣了吧。一個魔王莫名其妙的友好,實在會讓人費解的。
這倒是真的,我想。
……三個月過去,哥哥的蛋孵化了——一個胖胖的跟他一樣有著酒紅色頭髮的小天使,是女孩子,非常的可愛。
真沒想到,我也做媽媽了。他懷抱著寶貝,滿臉幸福。因為生活條件的改善和寶寶出世的喜悅,哥哥越來越漂亮,幾乎恢復了從前的樣子。
兩年後,最後一隻天使寶寶也出殼了。
我們小小的慶祝了一下。
這些懷有身孕的天使們從刑場逃出來,在惡劣的環境下分娩,保護天使蛋,忍受痛苦堅持活著直到這些小東東降生……
不管將來命運如何,大家都勇敢的抗爭著,走出了這一步。
即便身處魔界,四處隱藏著不安,失去天使的身份和往日的光輝……也許從某些角度講,他們是不幸的,但他們卻體會著一種不同的快樂,那是所謂聖潔的天使們體會不到的。

我當然也一樣無法體驗這種感覺。
我永遠都不可能做母親了……
手捏緊胸口上那白石指環,某些酸楚的記憶又湧上心頭,成為我們孩子的母親吧……”……那對你們來說,也許只是一時的狂熱。即便並沒有忘記,一百三十年前我被處死的消息也該讓你們死心了。現在,你們找到作孩子母親的人了嗎?是一個魔貴族小姐還是……

天使寶貝們全部出生了,媽媽們的心思自然而然也完全轉向自己的孩子。
唯獨我很寂寞,每天躺在草地上發呆,檢查九九每個頭顱上的每顆牙齒是不是健康。
一日清晨,九九又在低低鳴叫,我知道它是想念路西法了。
龍沒辦法生活在魔王的寢宮裏,而路西法每日又很忙,並且出於一些顧慮是不到我們這裏來的。所以九九只好不時的在後樂園和黑魔堡中間飛來飛去。
好在這對它不是問題,還很愉快呢。
不過這一天魔王沒有辦公,進入那巨大的建築物後我有些發暈。
魔王用魔力將裏面變為巨大的殿堂,魔族、魔獸、龍、魔性化的墮落天使(就是通常所說的聖魔)們聚集在一起或調侃、或跳舞……音樂聲優美,托託盤的侍者走來走去。

我想,大概是舉辦什麼宴會吧……
瞧,殿下的九九啊,它又長大了呢,好威猛喲……”一些貴族模樣的魔鬼在九九周圍聚集起來。談論它,撫摸並逗它玩。
他們十分的無視我的存在,不過這樣也好。
九九好像很喜歡自己成為大眾焦點。
我於是離開了一段距離,到人少點的地方去,順便找找魔王。
嘿,美人!要不要跟我調情啊?一雙長臂從身後抱住我。
不要。我掙扎開。
他綠色的頭髮,個子不高,但挺英俊,看起來像浪蕩的公子哥兒。
我離開他的身體,手腕卻還被他抓著。他又拉近我,然後在大庭廣眾之下,居然吻了我。
呵呵……喝多了。
沙利耶大人,你又喝醉了吧?原來他就是聖魔沙利耶……
雖然是不太大的動作,還是引來身邊少數幾個人的嘻笑。
沙利,放開他。有人走過來拽開他,你喝醉了,去休息室醒醒酒吧。
喔哦,醉了?是麼?哈哈哈。
千真萬確的。快去。
好的……好的。沙利耶歪歪扭扭的走開。
謝謝你。我說。趕走沙利耶的是一個靈魔,黃金色頭髮,孔雀綠眼睛,四隻角向後彎曲,很高大,看起來是非常文雅穩重的男子。
別客氣,能賞臉跳個舞嗎?
好吧,因為剛剛的幫助,我不好拒絕。此時剛好一曲結束,他挽起我的手臂。
是來送九九找魔王的?貝賀。他問。
嗯。可是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不記得我了?他笑了,這聲音聽起來耳熟……
喔,你是那天……”腦中突然浮現盧斯與怪獸情交的場面。
呵呵,他晃晃腦袋,在那種情況下認識確實有點尷尬,是嗎?
“……你叫默菲?
默菲,默菲斯托菲裏斯。
仇恨魔神。我不禁脫口而出。
嗯。那是我的封號。
如此說來,默菲斯托菲裏斯與剛才的沙利耶一樣,都是地獄七君。我看見後者從一間休息室走出,可還是歪歪扭扭,一副醉相的。
你不用介意。默菲對我道,那孩子死後他一直如此。連魔王都調戲的。
孩子?
他是個雙性天使,看不出來吧?
我一直以為月之沙利耶是男性的。他的孩子怎麼了?
只活過五歲,他善於操縱治癒術,可以醫活死人,就是沒能治好自己的骨肉。
太可憐了。
嗯。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
對了,盧斯他在……我問默菲。
在應酬。這種事情嘛,你知道的。
嗯。我點點頭。
你喜歡叫他盧斯?
會不禮貌嗎?是不是也應該稱呼路西法殿下?
不會,盧斯這叫法很可愛,不過我更喜歡路西這個昵稱。默菲斯托菲裏斯那深邃的眼底一絲微妙的閃光,你覺得哪一個比較好聽?
路西吧,不過我已經習慣叫盧斯了。我回答。我很驚訝一個魔神會這麼細膩的討論昵稱,……他肯定深深愛著路西法。
對了,這是你的本體形象嗎?我問他。
是的,我在戰場、接見場合和床上變成獅鷲獸。前兩種場合是為了威懾力,後一種是路西的需要。所以這樣看來,我至少可以給他提供三樣東西。做臣子、做性奴,還有就是……”

這時候,曲子結束了。
我們走出來。
你是上南狂魔族的妻子?他突然問。
我一驚,發現自己頸上掛的指環,剛剛居然露出來。於是匆匆忙忙收回去,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好在他感覺到不妥,沒有再問,轉而說起其他話題。
可是沒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卻……
又一批魔貴族走入殿堂,其中一位極其漂亮的血魔族小姐是這群人注目的中心。她談吐優雅,楚楚動人,有一雙會說話的金褐色眸子。
哦,那是以故薩麥爾魔王之女,馬蓮公爵小姐。今天是她三千歲生日,這宴會就是為此舉辦的。默菲斯托菲裏斯道。
公爵小姐愉快的與人交談,她面帶微笑、和藹可親,手輕輕向兩側攤開,亞麻色的捲曲髮髻輕輕搖晃著。我轉而看向與她交談的人……
一種窒息感瞬間出現。
貝賀?你怎麼了?
……只是有些……不舒服……”
阿加雷斯……不,這麼久了,居然在這種情況下………………
18
扭過頭,咬緊牙,儘量不要眼淚流出來。在這個位置他們不可能看見我。
不舒服?默菲從身邊走過的侍者託盤裏拿了杯酒,喝下去會好過些。
只是頭暈。可能是因為我還不太適應這種場合吧。我把酒一飲而盡,再給我一杯可以嗎?
不行。
……為什麼?真好喝,我以前從沒喝過酒。
天界是禁酒的?
什麼都禁。我不正常的笑起來,剛才那濃烈的液體讓我覺得有些亢奮。
呵呵。
你剛才說,至少可以給盧斯提供三件服務,輔佐、性、還有什麼?
“……死亡。
……你想暗殺他?我哈哈大笑,我會阻止你的。
我很高興你會這麼做,不過,你誤解我的意思了。
那你的意思是……
你要是想保護他,就去吧,我希望你能永遠保護他。
“……儘管我的力量微薄。
呵,是嗎?
就像只小螞蟻。
螞蟻不是力量微薄,只不過它若變成大象就會很麻煩。但是一旦它長大了……”
哦!我放下酒杯,看見公爵小姐跟他們隨從們已走入殿堂正中央。
怎麼了?
請原諒,我真的要坐一會兒,可以到休息室去嗎?
啊,你請便。
我離開默菲後,一個胖胖的靈魔貴夫人馬上貼到他身邊,喂喂,真是個美人兒啊,雙性的?一看就是嘛,你怎麼弄到手的?
不像你想像中的那樣。默菲道。
嘿嘿,別裝了。那胖夫人奸笑。
……這些魔族真是有夠討厭的!我隨手推開一間休息室的門。
沒想到,路西法和幾個魔貴族正在裏面。就像默菲說的那樣,應酬、打牌、客套、閒談,等等。
對不起。我想關門退出去。
沒關係。路西法對我點點頭,示意我坐在旁邊椅子裏。
於是我坐下去。
幾個魔族根本沒注意我,繼續東拉西扯。
我不知這樣是否有禮貌,我趴在桌子上一會兒就睡著了。
醒來時,最後兩個魔貴族正向路西法鞠躬道別。
九九要找我?他們走後,路西法問。
嗯,它正跟那些魔貴族玩。
我出去看看,你留在這裏休息吧,哦,為什麼不去內間呢?可以把門鎖起來睡一下。
我這時看到休息室裏面還有一個小房間,房間擺著一張小床,桌子上是醒酒藥,應該是給醉酒的魔族們準備的。
路西法打開門,有人從外面沖進來攔住他去路。
教父!來者正是公爵小姐,她撲進路西法懷裏,噘起鮮嫩的紅唇叫他吻。她真的很美,那無憂無慮的氣質和純潔無暇,足以讓大多數男性為之傾倒。
生日快樂,馬蓮。路西法低頭輕輕吻了她,開心嗎?
噢,晚會太棒了,可是你怎麼遲遲不出現呢?
那麼多美男纏在身邊,還記得想起教父,真是難得。
哪里話,他們誰比得上你路西法殿下?
他們很親密,但看得出來完全是父親和女兒間的那種親熱。魔王薩麥爾與路西法在天界的時候既是好朋友,前者死後,路西法想必是代他承擔了父親的責任。
如此說來,馬蓮小姐就幾乎相當於魔界的公主了……
不知怎麼,心裏又一陣刺痛。
剛剛阿加雷斯與她親密的樣子,絕非一般關係。也許他們處於熱戀中,也許已經訂婚了?——我在想什麼,他終於找到了做自己孩子母親的人,我該高興不是麼?
你不要緊吧?路西法看向我。
沒事,酒喝太多了。
噢,我也是酒精過敏呢,而且症狀特殊,馬蓮十分自然的對我說,喝多的時候我會不斷流鼻涕打噴嚏,真是太可怕了。我的醫生推薦給我魔新香草,不必口服,敷在頭上既可,效果不錯,您也可以試試。

好的,我會試試,謝謝您。
她真是極可愛的女孩。
別客氣,噢,我還不知道閣下是……”她問。
……”一時間不知怎麼回答才好。
呵呵,是我忘記介紹了,這位是九九的醫生。路西法。
哇,魔獸醫?公爵小姐驚歎,那一定是非常有趣的工作。
是的,我很喜歡龍。我說。
我也喜歡。我喜歡九九,它真是太可愛了!
說起九九,失陪一下,它等著我。路西法抬起手,要出去。
公爵小姐拉住他,教父,等等,有件事情要拜託你。好嗎?
寶貝,今天可是你生日,想叫我做什麼殺傷擄掠的事情,儘管說吧。
呵呵……其實是為了滿足依蓮姐姐跟我的好奇心。你知道依蓮姐姐很少對男人感興趣…………”
依蓮戀愛了?
也不是,可如果不馬上叫她死心她說她會控制不住自己的。那男人和他的弟弟相當有吸引力卻總是有意拒絕別人,喔,其實她之提起興趣正因為這個——巴貝雷特大人手下的那些號稱絕世尤物的女性、男性和中性的墮天使統統都被無視了。

因為巴貝雷特手下那些了不起的美人們征服不了一個男子,所以依蓮公爵小姐出於熱衷挑戰的心理去勾引他。
正是如此。結果依蓮沒勾住這個男人,卻被他吸引了。無聊的肥皂劇情,是不是?馬蓮道。
哦,路西法沉思了一下,坐下來,你說一個連依蓮都征服不了的雄性動物?有趣,說給我聽聽。
依蓮來找我,讓我幫忙查查那傢伙是不是已經有了戀人,如果是單身,他怎麼可能抵擋住她的誘惑!幫我找個讓我死心的理由,馬蓮,否則我會陷入難堪的,再下去我肯定會狂熱的愛上他。依蓮這麼對我說。

那麼,你找到叫她死心的理由了麼?
沒有,馬蓮攤開雙手,我調查過他周圍的人,據說他根本沒有過戀人,他弟弟也一樣——他們兩個都拒絕過巴貝雷特手下誘人的墮天使們。
路西法點點頭。
最後我不得不親自去接近這他,他彬彬有禮,談吐風雅,我今天一直纏著他跳舞,結果卻什麼也沒問出來!馬蓮大歎了口氣,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發生,就算他們不喜歡女人,巴貝雷特手下那麼多性別的墮天使也不至於一個都看不上吧?實在太誇張了!

是很誇張……”路西法笑。
所以我想讓教父你來親自調查一下,你最厲害了,而且如果我弄不清楚這兩個上南狂魔族人究竟在想些什麼,真的也會陷入難堪的。現在不只是依蓮,如果不找個讓她死心的理由,我也要墜入情網了。

呵呵,那兩個男的那麼厲害,你不怕我調查來調查去也墜入情網啦?
教父!我們都這麼危機了,不要說笑了。
哦,路西法思索了一下,你說是上南屬的狂魔族?
嗯。
有意思,這個種族據說是實行一妻多夫制的……”
嗯?
沒什麼,他的名字呢?做什麼的?你什麼都沒告訴我,我怎麼調查呢?
他是上南役的子爵,一直在羅弗蔻大人手下任命,曾經在邊界駐守,也參加過征討三次伊甸的戰爭,戰功不少。他的名字是阿加雷斯。那個一樣冷靜的弟弟叫托力。

路西法推開門,叫住一名侍者,叫羅弗蔻身邊的阿加雷斯和托力兩位大人來見我。
是。
謝謝教父喔。公爵小姐。
別客氣。貝賀?
“……對不起,我的身體很難受,要失陪一下了。我發著抖站起來,更加的虛弱無力。
19
聽到阿加雷斯和托力的名字,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躲起來。我進入內間,設隔離結界防止聖力被察覺。
很想趴到床上捂住耳朵不去理會魔王對他們的接見。
可是內心一種不可操控的力量讓我站在半掩的門邊。
當休息室的門被打開,胸腔抽緊了一般的疼痛,那顆小小的心臟好像要從喉嚨裏猛的飛出來。
魔王殿下,您找我們……”
……托力……阿加雷斯……沒有改變的高大健壯的身材,略為相向又大有區別的面貌和氣質。脫去軍人的鎧甲,正式場合的這種著裝也顯得別有風味。……唉,真是的,我在想什麼……

他們單膝跪下吻了魔王的手。
聽說你們拒絕了我很賞識的幾位墮天使以及兩位公爵小姐的求愛,是這樣麼?路西法開門見山的說。
殿下,受到殿下身邊大人們的青睞,是我們無比的榮幸。然而以我們普通貴族的身份,實在沒有資格和福分高攀,玷污皇家聲譽,怎麼能叫拒絕呢?托力直接的回答。

所以,你們對他們如同高貴垃圾般的敬而遠之,呵呵呵……我真該感謝二位用心良苦的對皇家尊嚴的維護啊。路西法托著頭,諷刺的笑。
那個女人是誰?路西法輕聲問。
什麼女人?托力眨眨眼,殿下您誤會了,我們沒什麼女人。
魔王沒回答。
您不相信?我和阿加雷斯都是禁欲主義者。托力開始了他一貫的不著邊際的敷衍。
無言。
由於兒童期的精神刺激導致的嚴重心理異常,我們沒辦法接觸他人並且建立某種特殊關係。畢竟在魔王面前,即便托力也感覺到這托詞太不像了。
……”路西法半抬眼睛,打著呵欠。
殿下有沒有聽說過嬰兒期回避型非安全依戀?托力。
可以了,托力,阿加雷斯抓住弟弟的肩膀,別忘了你在跟誰講話,我們不可能逃過魔王的眼睛。路西法殿下,他不是女人,而且已經死了。
戰死?
天界內部的戰爭,被處死的。
很大規模的?
是的,是在一百三十年前。阿加雷斯停頓了一下,他的名字叫貝賀莫特爾,您該聽說過。
某種很熱的液體從臉頰滑落,這種感覺離開我太久,以至於突然之間我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
我知道他。路西法,這個傢伙在天界的臭名昭著程度已經僅此於我了。中性的?那好像更有吸引力。
是啊,他的眼睛非常藍,頭髮好像秋天的樹葉,翅膀展開時如同海鷗。他喜歡素描,跳起舞來輕盈又柔軟。雖然眼神總是很哀傷,但微笑卻給人帶來希望。您如果見過他一定會喜歡他的——請原諒,也許我這麼說太失禮了。

眼睛非常藍,頭髮好像秋天的樹葉,翅膀展開時如同海鷗……幾乎半數的天使都長成這個樣子。可是你們卻為了死去的貝賀莫特爾錯過大好機會。路西法掌上凝聚起一團黑霧,他像在不隨意的把玩,當然那破壞力極強的魔氣也是一種威脅。

盧斯!我解開結界想沖出去,卻發現我的結界之外早已被設了另一道結界,那是魔王的結界!
我開不開門,他們更聽不到我的聲音……
盧斯,你到底想做什麼啊?身體一下子癱軟。
您可以殺死我們。阿加雷斯站在托力前面,用軀體遮擋在住弟弟,聲音仍一樣的平靜,原本我與托力活著,也只為了報殺母之仇。否則在阿撒茲勒轄區被攻陷當天,同父母一起死去會是更好的選擇。不過後來他出現了,他那麼溫柔,就像水一樣,包容起一切。我方才知道這天界和魔界廣闊的空間裏不只有血淋淋的事實和對空曠的恐懼。我感覺到他的吻、笑聲還有他的寬容和親情,所以我也感覺到所有人的笑、寬容和親情。世界變得緩和了,我們知道除了仇恨還有其他活下去的理由。可是既然他已經消弭了……”

哦,我很奇怪,路西法繼續將他手中那團黑色氣體翻來翻去,貝賀雖然是反叛天使,但終究也是天界的人,你們怎麼遇上的?
我們俘虜了他。但之後因為交換安士白將軍,您知道的,他又同雷米勒一起返回天界了。阿加雷斯。
呵呵……監獄裏產生的浪漫情緣?路西法那黑色的魔氣逐漸增大,裏面露出血般顏色的漩渦,您可知道,強暴天界俘虜是明文規定禁止的?當然,若是上升到愛情,那問題就更嚴重了。

是的,殿下,阿加雷斯眼裏仍然沒有一絲波瀾,我很後悔,您別誤會,不是後悔與托力一起抱了貝賀,後悔的是當初沒有違抗命令把他留下來。違命私藏俘虜一旦被發現就會遭嚴厲處置,若這樣我們就更不能保護他。可是,他跟雷米勒走了卻依然沒有得到安全和幸福——他在天界生活得必然不愉快,要不為什麼造反呢?貝賀最後還是死了,我們也會死的。如此分開的漫長的痛苦並不必痛快的死亡。如果有再一次選擇,我很清楚我們該怎麼做。我不會送他回天界,不會把他教給除我們之外任何人。即便死也要抱在一起死,那樣至少我們三個都是快樂的。

呵呵,您說的真是很感人。黑色氣團脫離路西法的手。
托力,阿加雷斯面無表情的盯著那幾乎把自己吞噬的漩渦,輕聲對弟弟道,你可以馬上去跟公爵小姐求婚,我想路西法殿下會原諒你的。
喔,親愛的哥哥,你和貝賀都解脫了,留下我一個人嗎?我可不依喲。托力摟住他的肩膀,一笑。
阿加雷斯……托力……我沒有死!笨蛋!……”我沒有力氣的喊著,可他們不可能聽見!
盧斯……路西法……你到底要——
哦,黑雲在幾乎吃入二人的時候突然消失,路西法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樣的,依然是慢慢的語調,我只是隨便問問,這位大小姐現在該死心了。他看看身後的公爵小姐,不過這次我招二位來,主要是為另一件事。

殿下?!托力跟阿加雷斯吃驚的。
我要交給你們一項特殊任務,這是絕對機密的!
殿下請吩咐。阿加雷斯道,本已做好死亡的準備,他沒有太回過神兒來,我們盡力吧。
明天午夜正到暗靈魔城堡去。
是。阿加雷斯。
暗靈魔城堡,那個死去的原暗靈魔領主的很久無人居住的城堡?托力。
是那裏。路西法站起來,具體的行動計畫目前無可奉告,你們到達之後,我的一位使者會同你們回合,屆時,他將交代一切。我很累了,二位現在可以回到宴會上了,想必有一群美女在等著吧?呵呵,不要耽誤了。

那麼,屬下告辭。
阿加雷斯與托力向魔王鞠躬後走出房間。
哇,兩個立貞潔牌坊的男人,真是無趣。公爵小姐吐吐舌頭,要是跟依蓮姐姐說,她不噁心死才怪。
滿意啦?路西法抬眉。
很滿意,邊說邊走出房間,可是好奇心滿足,什麼都沒了,我現在寧可維持原先的印象。
恩哼。
對了,你派他們去執行什麼任務?還是要算計他們?
算計。有興趣看看我怎麼殺死野獸麼?
沒有。馬蓮揮揮手,離開。
貝賀?你還沒睡麼?路西法推門進入內間,結界也被解開。
你很清楚啊,盧斯。我坐在地上,雙手抱住膝蓋,呆呆看著垂在額前的頭髮,這兩個傻瓜,已經什麼都說了。
喔,我剛才的確送走了兩個自以為是,無視王族尊嚴的傻瓜。他們居然拒絕我身邊的人,這也實在太不象話了,路西法挨著我做下來,我本想幹掉他們,可又覺得那樣的死亡實在太過舒適,作為魔王應該想點更殘忍的方法,你說呢?我要讓他們痛苦、生不如死,比起死亡,對戀人如此堅貞的傢伙如果被其他人強暴了,或者乾脆囚禁起來作為寵物折磨等等,該是多麼過癮的事情?當然,事發地點就設在暗靈魔城堡裏,那兒我設過結界的,未攜帶破解資訊的人都不能使用自己的魔力,我會找個人……馬上就找個人去狠狠的姦淫他們。不過他們好像還滿強悍的,這強暴的任務要派誰去……”

“……”
怎麼,不想請求我讓你來完成這個任務嗎?
盧斯,你這個……”
我這個惡魔。他陰險的笑。
20
就是這裏嗎?托力盯著黑色的建築物——與其說是建築物不如說是巨大的、無規則形狀的四不象。
進去吧。阿加雷斯手插在口袋裏,走向那破敗不堪的大門。
喂,路西法殿下他到底想幹嗎?
我怎麼知道。阿加雷斯推動門扶手,吱嘎一聲。
我以為你會知道,你不是很聰明嗎?嗯?托力笑。
噯,弟弟,即便知道他想做什麼,我們也是沒辦法改變的。
他們走進黑色的大廳。
阿加雷斯,你什麼時候成了宿命論者?
我沒宿命,我的意思是,我們當然沒辦法改變魔王頭腦裏想的東西,但還是可以決定自己的命運的。阿加雷斯說,只要你跟緊我。
你還怕我迷路了不成?難道你不知道自己有個多麼善於空間思維的很有數學頭腦和幾何學天賦的方向感極強的睿智的弟弟嗎?
好吧。阿加雷斯歎了口氣,對於弟弟那習慣性的定語,他實在沒有任何辦法。
不知道魔王的那個秘密使者在哪兒呢?
不知道。
呵呵,他會殺了我們嗎?
可能,也許更糟。
更糟的情況?
不知道。
拜託,你今天怎麼變成蘇格拉底了?
小心走路。阿加雷斯走上一道呈過山車軌道狀的樓梯。
好。托力看看四周飄動的巨大白色絲帶和幔帳,真是讓人充滿遐想的鬧鬼的好地方。
嗯。
糟了,我們走了一步錯棋。阿加雷斯突然停下來。
嗯?
這裏佈置了簡縮能量陣。
什麼?!
注意身後托力!
哇啊!托力腳下被一白色絲帶狀的東西纏住,從樓梯上摔下去。
托力!阿加雷斯來不及再抱怨自己的愚蠢,順著托力掉下的方向跑下樓梯,他究竟要……”
阿加雷斯找遍所有可能找到托力的地方,然而黑暗中的城堡內,卻不見任何活物。
就算暫時失去魔力,以托力的體魄,從那種高度掉下去還不至於昏迷或摔死。所以……
除他們之外,至少有一個人在這城堡之內。
那麼他們……
你是誰?把這條繩子從本大爺身上拿走!托力的聲音。“……你你……是你!非常驚訝的。
這是怎麼回事?阿加雷斯眯起眼睛。他清楚的聽到弟弟,卻沒辦法判斷聲音傳來的方向,這個建築物的古怪結構導致聲音就向從四面八方同時傳來。
接下來是布料被撕開的聲音。
怎麼會……會是你?托力,……啊,先不要這樣……嗯,好吧,算了……”
阿加雷斯聽見重重的接吻聲。
……有人在強暴他的弟弟。
原來如此,路西法殿下是想用這種方法讓他們感受生不如死的痛苦麼?當然如果他們是女人,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不過對於雄性動物,被強暴的效果並不很大,身為魔王他不該不知道。這種做法有些叫人匪夷所思……

嗯啊……好,好舒服,再放進來一根吧,哈……”托力在搞什麼?即便沒有巨大的羞辱感,也該是很憤怒,可是這傢伙怎麼叫得這麼丟人?嗯,呼……不行了,你快進來!

不,不對……剛剛拉下托力的那條軟繩——難道——
有這種可能麼?阿加雷斯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過不管是不是如此,必須要比敵人預計的提前找到托力才行……
……啊!伴隨著插入的聲音,托力大叫出來,唔,好棒,嗯,動啊,快一點,求求你……嗯啊,哈呼……”
接下來是接連不斷***的水聲。
好舒服……喔,好棒……”
阿加雷斯腦中飛快的計算著托力的具體位置,這期間,那Y·D的呻吟也愈來愈強。
當他推開那扇門,自己的弟弟正大張雙腿接受著最後的衝刺。真是丟臉,如此的雌伏怎麼說來也不是他們的家族應該有的作風啊。
啊!——”托力的身體猛然的彈起,濁白的液體飛灑出來。
阿加雷斯趁此機會到那偷襲者身後,抽掉其腰間的陣符——這種陣符可以讓他在簡縮能量陣中繼續使用魔法——
優勢馬上扭轉到阿加雷斯一邊,他猛力推倒這個剛剛玷污了弟弟貞操的傢伙,翻轉過來看那張臉。
哦,果然。阿加雷斯長噓了口氣,接著非常輕鬆的倒在床上,將偷襲者溫柔的抱入懷中,想做什麼,隨意吧。說罷他打開胸前的扣子。貝賀……”溫暖的唇封住他的嘴。

阿加雷斯,貝賀支起身體,摸著他臉龐,對不起,我實在很變態,這都是因為盧斯!
盧斯?你是指……路西法殿下?阿加雷斯抬眉,聲音有點沙啞,不管他了,以後再說,寶貝。我經常夢見這樣的場面,可每次都是沒做完就醒了。
喔,我親愛的阿加雷斯,你真的被我逼瘋了,告訴你,這不是做夢,貝賀手指滑過阿加雷斯的嘴唇,看著我,感受我,記得這一切!以後我們活著一天,都要在一起——”

這簡直是對我的恩典,阿加雷斯輕聲說,太不可思議了。
衣服從床的邊緣落下,兩具赤裸的身體很快在擁抱中溶為一體。
貝賀,阿加雷斯吻著貝賀的手指,背部感受他薄嫩的胸前……不可思議,這個柔弱的小天使正以一種近乎激情的緩慢進入自己的身體,……”
會不會很痛?
“……哼啊……不會,不會……感覺真的很好,親愛的,繼續……”
阿加雷斯,我愛你們。天使的臉頰蹭著自己的脖頸,好愛。
“……我也是啊。用力將身體向後,富有彈性的口完全吃入他的分身,最敏感一點終於被點燃了。……”阿加雷斯向後仰起頭。
這個位置,很舒服?貝賀輕聲問。
好爽……不愧是貝賀,一下子就找到我的…………”感受到天使緩慢的退出去。
“……”緊接著是略為快速的進入。
可以……再快一點……”
嗯。貝賀點點頭。
“………………”
這是貝賀,那個身體散發著淡淡香味兒的美麗、蒼白又柔軟的小東西。現在自己正以最真切的方式體驗著他。汗水、喘息、低吼、律動以及最深最緊密的,超越身體的結合。

這是真的……
完全的真實。
可這怎麼可能呢?
貝賀!
“…………”
亮白的光電在大腦中散落,一起攀登上快感的高峰。
接著身體落下來,貝賀依然伏在他背上。
突然而快速的翻過身,緊緊抱住他,如果是真的,我可再不會放開你了。
當然是真的。貝賀抬起頭,微笑,我還沒死啊。這樣還真的辛苦,又要擔心下面的受傷,又要控制著軟索不讓托力跑了。喔,說到……”他尷尬的看向躺在那裏圓正眼睛一直欣賞著他們的,同樣赤裸著並且被軟索五花大綁的托力。

啊啊啊!親愛的麻雀,虧你還記得我啊!托力有點委屈的大哭道,人家一直在為你守活寡來的哦,可是你怎麼能這麼粗暴的剛見面就給人家強姦了啊啊,好痛啊。

那個,能鬆開他麼?阿加雷斯滿臉黑線的。
對不起,我真的忘了。貝賀抽開軟索。
不到半秒鐘,托力馬上欺身過來,手不安分的摸著貝賀胸口。
你不是很痛麼?二人問道。
已經不痛了。托力說罷壓在他們身上。
唔,貝賀,這樣可以麼?阿加雷斯摸摸天使的臉頰。
你們喜歡的話……”貝賀吻他,我的要求不高,一周各抱你們一次可以麼?
當然。阿加雷斯。
好吧,可是這周算是抱過了哦,托力繼續在身後撫摸貝賀,現在輪到我們……”
不行。阿加雷斯突然擋住托力。
不行?托力。free
他還沒吃避孕藥……”阿加雷斯。
不用了。貝賀。
驚異的抬起頭。
哦,我是說……”貝賀低頭臉色粉紅的捏著頸上那枚白石戒指,如果你們還想要一個孩子的母親的話。
貝賀!驚異的坐起,你是說……真的?
……”
無言的,他們高興的一起抱住他。
對了貝賀……那場叛亂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從刑場上逃出來的?這些年你都在……”
……說來話長……嗯,一定現在說嗎?
不,明天再說,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呢。
黑暗中,三人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
21
我喝著濃濃的熱咖啡,品嘗久違了的托力烘烤的小餅乾,身邊有阿加雷斯抱著。這真是再好不過了……
那晚的強暴之後,我們倒在床上聊天,說這三百年來發生在我身上的事。說得累了就睡過去,然後醒來再糾纏在一起,之後又開始聊天。不知這樣重複了多少次。
貝賀,既然從天界跑出來,怎麼一直不來找我們?你真的認為我們會忘記你嗎?阿加雷斯突然問。
不是你們不值得信任,但有時候我真的害怕……”
怕什麼?
要是我知道就好了,其實比起背叛,另一種恐懼早就存在於我的內心,我說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麼,總之……“永遠不要離開我……”
當然不會,阿加雷斯按住我的手,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回過頭去吻他。
喂喂,趁我不在又偷情麼?托力擦著頭髮從浴室走出來,這個鬧鬼的暗靈魔城堡的設備還蠻齊全的,食物、熱水、洗浴用品、新的床單和睡衣,甚至情趣用品也都應有盡有。簡直像在豪華旅館,魔王對這場強暴安排得倒挺周到的。

這裏確實不錯,我已經不想走了,阿加雷斯頭靠在我肩膀上,不過住在自己家裏會更好,等休息好了就回去吧,嗯?
……家?我問。
回我們的家,我們三個的家,我已經等不及要你看見它了。托力。
我們三個的……”我低下頭。
當然,你現在,阿加雷斯摘下掛在我胸前的白石戒指,帶到我的左手無名指上,是我們的妻子,將來也會是我們孩子的母親,我們一定要住一起才算是家嘛,嗯,是不是?

……”我點點頭。
你不願意?托力。
不是……我太願意了,只是……”
怎麼了?貝賀?阿加雷斯拍拍我的肩膀,是想你那些墮天使朋友?
嗯。自從那天送九九去見路西法,我這麼久沒回去,哥哥、蘇美爾、安達爾還有其他人一定很著急吧……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沒關係,回去之前我們去拜訪他們一下,讓他們知道你安然無恙就好了。阿加雷斯微笑。
好的,去看看他們,再去一下路西法那裏。然後,我笑,就回家,我們的家。
回我們的家……我和托力、阿加雷斯,還有我們以後的孩子們的家。這確實是再幸福不過的事情。不過……我恐怕要失去朋友們了。
的確如此,但他們卻沒有對我很憤怒。沒有罵我、諷刺我。
三百年前我愛上了兩個魔族,當時我與雷米勒天使長一起被俘虜了……”回到後樂園,我對他們講出全部事實,我看見哥哥在哭,他第一次知道這樣的我,心裏會怎麼想呢?

……這一直就是我,被看作聖潔的貝賀。可是這個貝賀從來從來就不是如此。
被人類或男性天使欺騙的可憐的同伴,他們大概覺得自己也沒權利指責便容忍了這一切。可我寧願他們狠狠的斥責我。然而現實卻是可怕的沉默。
噯,貝賀,那麼說你要搬走了麼?最後哥哥問我。
“……是的。
“……以後不在你身邊,多留意自己的身體。
你也是。我擁抱了他,淚流出來,對不起,原諒我吧……”
他沒說話,拍拍我的背。
我想,他不能諒解這個問題。
進入路西法的寢宮時,他坐在床頭批文件,身上只披了件黑袍,基本上可說是很露點。白嫩的皮膚上滿是吻痕,看上去十分的色情。
你回來了?他頭也沒抬的繼續看檔。他身後的床上,一隻龐然大物躺在那兒還在睡,那是默菲。
我走進去,無力的坐到他身邊,我只是想來告訴你,任務完成了。
這也算完成了?過了一會兒他說。
你還想怎麼樣,你叫我去強暴他們,我就強暴了他們。
喔喔,一場持續了四天半的強暴。路西法。
是啊。
喂,他扔開文件夾,嘻笑著把下巴壓在我肩上,我敢說這四天半你最多只有一個小時在執行任務,其餘時間都反過來了吧?
“……”
唔,默菲捂著被文件夾砸到的額頭,醒過來,貝賀,你好。
“……你好。
默菲的身體從怪獸的形態慢慢變成人形,他攏了攏漂亮的金髮,把文件夾放到旁邊桌上,你們在說什麼呢?反過來是什麼意思?
有人要當媽媽了。路西法。
貝賀懷孕了?恭喜。上南狂魔族的後代吧。默菲。
還沒有,我們只是準備……”我說。
哦,他點頭,心領神會,我得去工作了,再見啦貝賀。陛下?
你去吧,路西法摟過他親吻了一下,今晚記得過來哦。
瞭解。於是他拎起衣服瀟灑的走了,在長廊中邊走邊穿,動作居然還挺好看。
呵呵,很帥是吧?默菲離開後路西法道。
你喜歡他嗎?
一種讓人匪夷所思的笑彌漫在路西法臉上,你也看到了,默菲的那個東西很大,做起愛來十分有技巧。
盧斯……”
我又說了有損天使尊嚴的話是嗎?他托頭,喃喃的。
我看著他,胸口一種揪心的痛。
盧斯,我以後要離開那些墮天使們了,請你……”
我曉得,他按住我的肩膀,我不喜歡做口頭上的保證,可是相信我——如果你願意相信魔王的話。
……當然……”
我們都沉默了。
你去吧。他終於開口道,讓他們好好喂你直到肚子逐漸大起來,生幾個半天使半魔鬼的小怪物。
盧斯!
那一天我感覺很累,不只是身體上的累,還有心……很多時候我必須要選擇選擇,即使最終得不到什麼,卻仍舊要放棄很多東西。
好在阿加雷斯和托力的懷抱是溫暖的,當我看見那所精緻的中型別墅,心情也好轉起來。
這裏讓人感覺好像不在魔界,安逸、舒適,有草坪,房子像一塊大大的奶油蛋糕。
我們可以開墾一片花園,以後孩子們可以在那玩兒。阿加雷斯說。
好啊,再養一些寵物……可是對於龍地方還不夠大,麒麟怎麼樣?托力。
要白色的。我說。
我被他們抱在懷裏,抱進房子,一路憧憬著將來。
不安的疑雲暫時被掃平了。
只希望以後……一切都好。

22
那種生活應該屬於我嗎?藍天、白雲、青黛的山脈、流過反潛清亮透明的小溪,鮮花、蝴蝶、地毯般柔軟的草坪,溫暖的懷抱和孩子的笑……
這些將要屬於我了麼?握住手掌,鬆開,看那滑落融化的淚珠,沒有自信能夠把持住它。
貝賀,又在沉思什麼哲學問題呢?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在身後了的托力小麥色的手指繞到臉側,把我頰側的液體輕輕刮下來,放在唇邊舔著,想得還這麼激動。
我很沒用。回過頭,瞧著他,這是害怕。
我們會保護你的。托力靠在門邊,微笑,沒人敢欺負你。
我知道。
走吧,小寶貝,大家都在等著女主人呢。
不是我點著他的鼻子,別忘了我每週還有兩次抱你的機會。
那不會是半男不女主人……
我寧可要這個稱呼。
好,可是阿加雷斯會殺了我的。
搬來這裏之後不久,我們舉辦了這個小小的象徵意義的婚禮,沒有儀式、沒有晚宴、沒有豪華的裝飾,只是擺上自製的漂亮的小點心和一些鮮花,打開幾瓶陳年美酒,放一些輕柔的音樂,簡單的邀請少數幾個朋友分享一下快樂。

這些朋友其中有阿加雷斯跟托力在邊界時兩個共事的夥伴(我當時也見過他們)以及占地面積極相當大而且一直不停吃著托力烤的小餅乾害他大呼自己快破產了的九九龍。

默菲也來了,送給我一套嬰兒用品(雖然我五次三番的重申,我還沒懷孕呢!)
路西法因繁忙沒辦法參加——大概身為魔王他是自覺得出席這種場合會給別人帶來緊張感。
而住在後樂園的墮天使們,除了哥哥更是一律假裝成一無所知。他們當然會不聞不問,這是多大的侮辱!……嫁給惡魔,嫁給殺死自己同胞的人,並且還是兩個——一個還不夠污穢嗎?雖然他們什麼也沒有說,但我已經聽見了。我早以聽見這聲音,早在他們知道這些事之前。它在我心裏呐喊,我不明白它代表著虛榮心和欲望的鬥爭還是良知與真知的較量,總之,它讓我痛苦不已,很多時候,我感覺自己都不瞭解自己了。

啊,貝賀。花瓣從哥哥手中飄飄散落,花環斷掉了。他從前編花環,從來都不會失誤,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最近總是弄壞自己做的裝飾,噯,是不是很久沒編,手藝越來越差了?

不是,是我。我拾起它們捧在懷中,……”
哥哥輕輕抱住我,呃?
我深吸口氣,胸腔自喉嚨都生痛,原諒我……原諒我!
酒紅的頭髮被吹到天空深藍的下,貝賀……你叫我原諒什麼?
什麼……”
他溫柔的笑了,那笑依然包含著深深的痛愛,我是來祝福你的啊。
然後我們擁抱在一起。
亞利爾哥哥的懷抱,仍然充滿溫情。
我突然想,即使他沒有原諒我,我也是幸福的。
因為他……
他還愛著我。
我與阿加雷斯和托力跳了舞,默菲邀請哥哥跳了一曲接著又邀請了小九九——那九隻腦袋似乎沒法意見統一的掌控同一具身軀,最終伴隨著巨響倒在地上。
我們喝了酒,阿加雷斯的兩個戰友講起人間的種種奇聞異事——人間真是個奇怪的地方。
小聚會短暫而溫馨,我感覺好快樂,哥哥好像也被這氣氛渲染居然唱起歌來。
而當托力無奈的看著九九龍吞掉最後一塊小甜餅,默菲說他們應該走了。
今天才是你們真正意義上的新婚之夜,我們也不便在這裏多打擾了,可是阿加雷斯跟托力,他說,你們可要溫柔一點兒啊。
我當然知道,托力不滿的說,我還不要默菲大人您來教我怎麼做個男人吧?
呵呵,你啊,還是個小孩子呢……”默菲。
什麼……你以老賣老嘛。托力。
乘托力沒有變得大腦脫線,阿加雷斯趕緊將弟弟推入廚房。我則送幾個人出去。
默菲最後同我道別,他今晚穿了正式裝,非變身的本體形象異常英俊。
突然想起路西法的話,我不禁有些臉紅,可是,他不愛默菲。
呐,這兩個傢伙今後就交給你了,羅弗蔻還有這些父母被殺的狂魔族孩子自小跟在我身邊,現在他們兩個居然成家了,我心裏還真有些捨不得。
怎麼說的像嫁女兒一樣?我笑。
差不多吧,呵呵……”
一定要照顧好你身邊的每一個人,貝賀,走出院門的時候默菲突然回過頭來,你是個好母親。
我會盡力的,謝謝。
於是他道過別頭也不回的離開。他顯得從容不迫,我卻覺得他還要說什麼。
可是他沒有。
默菲斯托菲裏斯,這是我最後一次看見他。
我順著小路走回去,伴著青草味兒的微風吹拂臉龐和身體,很舒服。我在房前站了一下,貪婪的呼吸著溫潤的空氣。
阿加雷斯替我打開門,新婚之夜?他抬起眉,笑。
……你們在做什麼?要不要我來幫忙?我問。
可他不要我做事,只有一會兒就好了。
……”
你為什麼不……”
什麼?
去舒服洗個澡,換上睡衣到床上去?
——脫掉鞋子到床上去——突然想起阿加雷斯對我說的那第一句話。
好啊。我低下頭。
我去浴室洗了澡,換上件又輕又軟的白色睡袍,扣緊扣子,然後回到床上,蓋好被,合上雙眼。
雖然不是第一次,但這確實像新娘在初夜等待的感覺。
被窩裏確實溫暖,四周靜悄悄的,只聽見心臟砰砰在響。
因為很舒服,我幾乎睡著,所以沒發覺他們是何時進來的。
兩隻手指觸及我的臉頰。阿加雷斯的手指。
柔軟溫熱的嘴唇滑過我的耳垂。托力的嘴唇。
我沒睜開眼睛,認他們的唇輕輕在臉上撫慰。
然後托力抱起我接吻。
他們爬上床來。
阿加雷斯抽開我睡衣腰間的絲帶……

 

23
滾燙的皮膚交錯在一起,喘息中混雜著低靡的野獸般吼叫。托力的舌在口中翻動,阿加雷斯唇摩挲著我敏感的頸部,手指滑向我的大腿內側,輕輕摩擦。
……阿加……”因為他的刺激,男性的象徵瞬間變得堅硬,頂在托力小腹上。
呵呵,寶貝。托力把臉放在我泛紅的肩上,舔了一下。
我低頭壓在他喉結上,用彎曲的食指指節刮到他暗紅的乳粒,他馬上叫出來。
好敏感呢,托力。我吻他性感的額側,延耳垂往下舔,我想抱你。
寶貝,當然可以,唔……”
我另只手手指已經深入摸索到他幽深的入口。
我也喜歡,可是今天……”他的聲音越來越嘶啞,我們要先得到你,好嗎?
這瞬間,阿加雷斯兩隻指尖滑入我兩處隱秘部位,因為充分的潤滑,沒什麼痛楚。
阿加雷斯,還有你……”咬住牙齒儘量不要聲音變化。
好、好。阿加雷斯一邊擴充著我越來越熱的內部,一邊輕聲道。
……小麻雀,我受不了了。托力舌尖順著我的下巴揉下來,吻我胸前、接著又是小腹,抬起我的左腿,吻內側軟軟的肉。
這種接觸叫我全身又酥又麻的。
我回過頭去,跟阿加雷斯接吻,他的吻技還是那麼好。他摟住我的腰,一方面繼續安撫將要進入的部位。
托力的舌順著我那分身的根部舔到頂端,這再加上阿加雷斯給予的三重刺激,讓我的腰部不知不覺搖擺起來。
托力。阿加雷斯又吻我,從身後分開我的雙腿,完全展示在他的弟弟面前。他示意托力進入我。
托力點點頭,唇蜻蜓點水似的接觸我的額頭,放鬆,貝賀,放鬆……”他聲音好像催眠一樣。
我眯起眼睛,儘量的擴張身體,他的火熱滑入雌蕊時,一些痛感伴隨快樂漫布全身……
怎麼樣?這個褐色的大男孩靠在我肩上,帶些許緊張的問我。
很好啊……”我又握住阿加雷斯的手,你也進來吧……哥哥。我真是貪心。
又細心的撫慰了一下我的後庭,阿加雷斯才帶著急切卻緩慢的鑽進我的身體。
他又厚又溫柔的掌心一次次滑過我的分身。我們三個合拍的擺動起來……
…………阿加雷斯…………”好棒……這種感覺,似乎比第一次更加真實。
……終於在一起了……三個人……
貝賀……”
天花板好像在以緩慢的速度旋轉,不知過了多久,我們清醒過來。抱在一起,親吻。很快的,我又很想要他們,我們換過位置繼續做。
直到實在太累了,才心滿意足的倒在柔軟的床墊上。
阿加雷斯慢慢的摸著我那因為注入他們火熱的種子而微微突起的小腹,他們擁著我直到我入睡……
我睡得很香,夢也很平靜,夢中滿天飛著蒲公英,河岸邊的草地上是孩子的笑聲。
第二天,當托力輕輕把熱巧克力放在床邊,我醒過來,並且驚奇的發現,體內最深處的力量發生了變化。
貝賀……不舒服嗎?昨天我們又做太多了是嗎?托力。
沒有,我拍拍他臉蛋,慢慢坐起來,親愛的寶貝……”
呃?
我低下頭,一個小生命已經在醞釀了。
……他有些遲鈍的。
你懷孕了?出現在浴室門邊的阿加雷斯停下了擦頭髮,驚喜的,貝賀!
我點點頭。
啊!!——”托力一下子跳到床上撲住我,我千百年來的期盼啊!我終於有屬於自己的蛋蛋了哈!
托力……”阿加雷斯,你、你小心一點。
是啊,別嚇著孩子。我對他吐吐舌頭,然後張開雙臂將阿加雷斯一起攬入懷裏。
接下來的日子,就像我一直嚮往的,平淡而快樂。我們粉刷了嬰兒的房間,在院子裏種上花。我每天與兩個老公一起下廚,他們教我做飯,我偶爾把果醬塗在他們臉上。

我們在前院開墾了一片花園,又在後院種了蔬菜。
我們經常出去釣魚、野餐、郊遊,我帶上畫筆在各種地方記錄下他們的影子。
當然他們也是要去工作的,不過大部分是整理黑魔法典籍和修繕魔具,在家中既可以完成。每半個月,他們要往返地獄界一次,運送這些物品。但離開的時間通常不過三四天,對我來說也並不難忍耐。

哥哥帶著他那小寶貝來看過我兩次。他仍然按照天使的習慣,給她取名齊雅爾。小東東已經會斷斷續續的說些話,她用她胖胖的小手摸我的肚子,叫寶、寶……”,非常可愛。

懷孕後,托力每天也喜歡這樣做,抱著我摸我逐漸突出的腹部,用嗲嗲得叫我頭皮發麻的聲音說:噢!我的蛋蛋……”
阿加雷斯,仍然那麼溫柔,不論懷孕與否,他總是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他的柔和下深藏著睿智,我想那是一種極其善良的智慧。我好愛他,也一樣愛托力。
我愛他們兩個,用分毫不差的相同的心情。
對於天使來說,這怎麼可能呢?
對於我。
它卻的確發生了。
不斷加大的食量代替了嘔吐感,腹中的卵一天天長起來。
阿加雷斯請來魔界的醫生為我檢查,我們的寶寶——或者說蛋蛋一切正常,非常健康。
我不知道這次會是阿加雷斯的孩子或或托力的,但他們卻好像無所謂。上南狂魔族習慣與與兄弟、朋友共娶一個妻子,將所有的孩子都當成他們共有的孩子。
我雖然也覺得無所謂,可仍然十分好奇。
他們覺得男孩很好,但更加期待一個女寶寶的出生——因為家裏還沒有女孩子。當然中性的寶貝就更好了,就像貝賀一樣,既美麗又有很強的戰鬥力。托力說。這個傢伙真是的……

對於即將出生的小寶貝,我想個不停。它會長成什麼樣子呢?就像路西法所說半天使半惡魔的小怪物,不過這個小怪物絕不會醜的,因為我們三個長得都還不錯。……嗯,不過,它到底會是頭上有角蝙蝠翅膀尖牙褐色皮膚的惡魔形態,還是雪白羽翼嬌小美麗的天使的模樣?

還有,孩子出生了,怎麼稱呼阿加雷斯跟托力兩個爸爸呢?不會是爸爸一號爸爸二號……這也太搞笑了。
按照我們的傳統,通常叫一個為父親,另一個是爸爸阿加雷斯後來解釋說。
那麼就叫我爸爸好了,父親這中威嚴的稱呼好像不適合我嘛。托力。
總之,我們就如此沉浸在喜悅之中。
他們又去執行任務,這是我產前三個月。阿加雷斯說這次運輸結束會一直陪到我蛋出生、寶寶破殼為止,雖然這樣他們必須破例請假。
但這實在是太重要的事情,也沒有辦法。臨行前,他吻著我的額頭說。
那次我送他們到小路的盡頭,然後在傭人陪同下回家。
這就像每次我送他們去執行任務一樣。
我安靜的望著他們遠去。
卻完全沒有想到……
那條路——通往絕望……
24
我們的花園中央是一片開闊的、終年綠瑩瑩的大草坪,草坪軟軟得好像地毯,赤腳踩著很舒服。草坪的中部後側,有一座底部是鵝卵石鋪成的寬寬的水壇,水很淺,有自動換水的裝置,阿加雷斯修這樣的水壇是為了炎熱的季節孩子們可以跳到裏面戲水又沒有危險。但它很快成了遷徙鳥類和小型龍類的天堂,此時正有只藍色的、光滑的無鱗小種水龍在裏面玩,時而會朝我笑——這種動物居然會笑!

我穿著暖和的衣裳,坐在用鮮花裝點的、鋪得又軟又舒適的白色秋千上。一手摸著隆起的腹部,一邊環視周圍。兩顆小橡樹還沒有栽好,阿加雷斯回來會繼續摘,另外,他還想再種上幾顆蘋果樹。

花園裏色彩繽紛、藤牽蔓繞,空氣清新。除了……我們還沒有種玫瑰。
所有的花園都要有玫瑰,當然我們也一定要栽……白色的、粉紅的還有紅色和紫色……托力說這次回來他會弄來幾株……對了,他明天就要回來。
幾年之後這裏將會被裝點得多漂亮,還有孩子的嬉鬧聲……
我沉浸在快樂的幻象中,噩耗卻又傳來。
或許我就不配擁有幸福吧……
夫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們的獸魔族小女傭提著籃子頭髮蓬亂的跑來,因為過度驚慌,她居然沒發現籃中的草莓順著她的路線掉了滿地。
我叫她過來,問怎麼了。
天界、天界……”
又打起來了?天界和魔界邊界每天都在戰鬥,這似乎並不值得大驚小怪。
女孩面色蒼白,咬住嘴唇點點頭,我踩草的路上聽人都在說前日……地獄東下邊界遭遇五百萬戰鬥天使軍突襲,天界已經瘋了,夫人,他們不顧自己領地的防守,派了二分之一的軍隊深入地獄,這像種玉石俱焚的做法……可是……他們進攻的地方正是……”

正是托力跟阿加雷斯運送隊的必經之地。我說,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之後,眼淚已經落下來。
噢,夫人……夫人,主人們不會有事吧?
我不知道。我握住拳,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樣對孩子不好吧……也許他們沒事呢?
該怎麼辦啊……”
沒關係,也許他們明天就回來了。我說,如果沒有,我就去魔宮。
我站起身離開花園,心神不定,甚至有些恐懼。
那一夜我根本沒睡著,我想像第二日早晨看見他們微笑的站在床邊,說一切都沒事了……
天界如此勢頭,必然是要發起一場聖魔之間的大戰。那容不得自己尊嚴受到半點損害的路西法肯定也不會坐以待斃,戰爭一旦打響,阿加雷斯二人即便是生還,也要繼續參加戰鬥,去……屠殺我天界的同胞……

就算這樣,我也要他們能夠回來。
我希望他們抱著我,哪怕是再多僅僅一次。
我要他們的手臂、他們的溫暖、他們的吻和安慰……我要這些!
然而清晨是那麼安靜,那像一種死亡的安靜、毀滅前的安靜。他們該回來的時候卻沒有!
呃,阿加雷斯……托力,你們保證過永遠不離開我!怎麼能這麼就將我拋棄了呢?
沒有叫醒傭人們,我也不想吃飯。
托著沉重的身體逕自一路飛到魔宮。
魔堡中的結界跟氣十分混亂,這必是因為魔神們通過魔法聖殿將力量傳輸到地獄界所導致的。大廳中,一些魔族將軍走來走去,或聚在一起商議,等待逐一晉見路西法。

魔王很忙,我不能馬上詢問他。
我不安的走來走去,直到那句可怕的話進入我的耳朵,兩個人都死了?可聽說他們的夫人還懷著孩子,我們要怎麼對他交代?
我轉身,說話的是一個高位魔族,他身旁的二人……那正是阿加雷斯的老同事,他們參加過我們的婚禮的!
是在說托力和阿加雷斯!我跑過去問。
——”由於我出現太突然,他們驚異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看來答案是肯定的。
……”我哭出來,告訴我,不要騙我。
是的……夫人。其中一個軍官低下頭。
“……他們死了?
聽倖存的士兵說,雖然兩位將軍身邊只有極少數的下屬,但仍奮力抵抗,可是最終抵不過……”
天界五百萬大軍,當然敵不過,怎麼可能!我抓住他的胳膊。
夫人……很抱歉,我們都很難過,但您現在一定保重身體,您還……”
……”腹中一陣劇烈的絞痛,暈眩感襲擊大腦,我低頭看衣襟上滴下血來。
夫人!
怎麼這麼吵?羅弗蔻,你喊什麼呢?貝賀!此時路西法和另一高位魔將軍走出來,他看見我。
不過他們的形象都越來越模糊了……
醒來時,我在路西法寢宮的一間小房間裏,哥哥在我身邊。
貝賀……已經一個月了,喔,你終於醒來了麼?他抓住我的手。
……流產了嗎?我無力的問他。
只是早產,孩子保住了。他摸摸我的臉,放心吧。
哥哥站起來,從旁邊搖籃裏抱出一顆雪白的、大大的東西放在我身邊。
我張開翅膀、覆蓋住它……這是我的孩子,我的……渾圓的蛋殼上面還有托力和阿加雷斯的味道——可是他們——哥哥,他們真的死了?
貝賀……”他壓住我的手,垂下頭。
我想見路西法,哥哥,至少要他幫我找到他們的屍體!
先不要想這些,好嗎?
不!
那好吧……”哥哥只好答應。
那日深夜,路西法才有空閒來見我,他看上去有幾分疲倦,問我還好嗎?
我要看到他們,盧斯,哪怕屍體也好。
恐怕不行,路西法輕笑著搖頭,找不到了。貝賀,這次戰爭天使們一般都使用自殺性的爆破襲擊,因為巨大的衝擊力,他們自身和敵人——包括軀體和靈魂往往全部消散。

可是為什麼……”
想快速的毀滅魔界。
毀滅你?
呵呵……那是癡心妄想,他站起來到窗邊,即便同歸於盡,我也要後他一秒消弭。當然,那是最壞的情況。
盧斯……天界軍冒險攻擊地獄,二分之一的大軍沒辦法及時返回,你想必趁這個時機也命人去攻打天界了?
天界、伊甸……否則你以為怎樣?想不想知道這一個月我們的人殺了多少小天使?
不!
你還是那麼善良呢。
盧斯,你也會親自去天界跟神主決鬥?
明天。
這麼快?
雙方的損失都已足夠大了。
是麼……”
嗯。
你也許會死的,我說,在此之前我想請求你……”
請求我!
嗯。我清楚請求魔王意味著什麼。我之前沒有請求過你,無論是讓同伴們住進後樂園還是與阿加雷斯二人再次相遇——這些雖是你安排的,但都並非出於我的請求。請求魔王就是要與他立約,我確實要這麼做。你可以支配我的一切——如果你決鬥之後還活著的話,我將用我的自由和生命來簽訂這個契約。

我沒辦法讓你那兩個老公復活,即使我是魔王,他轉過身,也不能使消弭的靈魂重生。
我知道。你的所有力量都是毀滅性的,也沒期望你能復活他們。
你要什麼?
力量。
做什麼?他抬眉。
殺了梅丹佐。
七天使中的一個。
他不是你的弟弟之一吧?
不是的。
你能給我力量嗎?
路西法微笑,沉默了半晌,……”
25
仇恨真是可怕的東西,它能夠在瞬間摧毀人全部的善念,冷漠、厭世……那個曾經跟隨雷米勒天使長為榮譽而戰的小天使貝賀莫特爾永遠的消失了。
貝賀,梅丹佐現在至高天邊緣地帶休整,那個區域不是主要戰略區,他身邊只有六萬戰鬥天使。不過,路西法對我說,就目前形勢來講,我最多只能派兩萬魔軍隨你去。

兩萬……”
敵方是三倍於你的數量,不過以你在戰場上的經驗,再加之梅丹佐的無防備,想接近他也不是不可能。
我絕不能在見到他之前就死了啊。
只要有決心,不過貝賀,更大的問題在於見到他以後。梅丹佐一向有天使之王之稱,這你是知道的。
“……他是御前天使長,也是天界軍隊總領袖之一,甚至有人認為他是最厲害的大天使。正因如此,我才需要你的力量。憑我本身,絕無辦法站在他面前哪怕是一秒鐘的!

即便你擁有我所給予的暗力量,也必須在見到他的第一秒內殺掉他,否則你就出局了。我可以將你的力量提升至現在的七千萬倍,這對你的元靈來說已是極限。而梅丹佐呢……他有六翼,你最多是用兩張翅膀來對付他。

也就是說,他一旦反擊,無論從力量還是智慧上仍然都勝過我,我能利用的只是這個偶然?
我是這個意思。路西法,最終你可能不過是他手下的另一個犧牲品。你所有的一切優勢只是千分之一他的閃失和措手不及罷了。
我明白了。
還要去做?
“……給我力量吧魔王殿下。
過來……”路西法伸出手來。
我把自己的手放上去,他的指頭纖長柔軟,形狀也好看,摸上去更是十分舒服。
不過很快劇烈的疼痛便侵襲而來,一種可怕的力量自腳根到頭頂遍及全身——這不是一般的痛苦,不是生的煎熬或死的苦難,而是一種無法生、欲死亦不能痛苦。從肉體到精神再到靈魂,完全被那種強力扭轉著、變了形狀……我咬住牙,最終忍不住尖叫起來……

記住這種痛,把你的一切悲哀、幽怨、仇恨、憤怒提升到最頂點,讓絕望的恐懼自你的肉體散發,偉大的黑暗深淵將指引你吞噬敵人的靈魂。
體內聖力的核質被完全的粉碎,作為天使最後的氣息也當然無存。替代它的是一種源源不斷的黑色能量,這毒質既是我未來的標誌……
隨著最終爆破的聲音,四周飛濺起漆黑的液體——那全部是從我皮膚下層噴出的,我感覺自己已經爆炸了,然而渾身卻充滿了力量。
那是新的力量,黑暗的力量。
啊,不!!當我側過頭看到翅膀上黑色的羽毛時,又叫出來。
怎麼,不喜歡嗎?後悔了?天使。
不後悔。我發著抖,但不再讓淚流出來,我已經變成魔鬼了?這樣很好。
喔,別難過,反正也不太醜啊,路西法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況且這只是你最強的變身狀態,只要喜歡,你隨時都可以變回從前的樣子。
不,變不回去了,即使翅膀恢復白色,靈核質還也是魔性的。我是魔性的墮天使了……
喂,貝賀呀……”他輕輕托起我的下巴,笑——別人可能會說是冷酷的笑,我看起來怎麼都是憂鬱的。
怎麼了盧斯?我拉住他的手。
你早些休息,明天淩晨我們就出發,動作慢了天界必會察覺到各種跡象。我們不通過時空門,我自身可以作為穿越的轉換通路。到至高天之後,我會留下你跟另外兩萬魔軍在梅丹佐軍隊駐紮處。不過在此之前,先保養好身體吧。

我乖乖的上床,進入冥想狀態。
路西法很快也離開了。
不久之後,他便派人來叫我,我被帶到魔軍陣容前,看見路西法正慷慨激昂的對士兵們說著什麼。
他是天生的演講家,十幾萬大軍的士氣,只因他幾句話變得無比高亢……
待到時空陣真正開啟,軍隊出發時我才得以到他身邊。但一路上我們都沒再說話,任混沌的時空在身後流逝,直到某一結點上,他突然道:你該去了,貝賀。
……多保重啊。
一樣,他點點頭,別忘了還有顆蛋等著你孵化。
你也別忘了,魔王一旦被毀滅,魔界的全部時空也會崩潰,它是依靠你的力量存在的。
不會忘,路西法露出甜甜的笑,我會……儘量快速的親手幹掉我親愛的弟弟們。
御座七天使中有五位是路西法的弟弟,這場戰役之後,拉菲爾與加百列陣亡,迷迦勒、烏列以及亞納爾,也幾乎處於瀕死狀態……
我與另外兩萬魔軍被一團黑雲包裹著進入至高天邊緣地域,一切都很順利,大部分天使處於修養的冥想狀態,攻擊和防禦力都減弱了。因此雖只有不足他們三分之一的人馬,但我和少數幾人以極快的速度悄無聲息的突入中央地帶。

儘管如此,我心裏十分清楚。一旦梅丹佐本人發現有何異樣,形勢必將馬上扭轉至他們一方。
這就好像是一場賭博。
然而從來並不算幸運的我這次卻中了頭彩……
梅丹佐,藕荷色的長髮,高位天使典型的英俊的臉。他鎖著眉頭,正專研著戰略圖。
並非他沒有覺察到我的氣息的能力,他只是太過專注。他的典雅和美麗真叫人想多端詳一下。不過我的時間過於緊迫……
……
終於……”在元靈被毀時,他居然還微笑著,報仇?孩子……我們的手,都沾滿了鮮血啊。
那微笑……恐怖的是它並非陰冷和威脅的,而是安詳與幸福。
突然覺察到,這個大天使似乎一直等待這一天,等待有人殺死他……而數百年前,我曾經也以同樣的心情期盼著自己的陣亡。
我們的雙手,都沾滿了鮮血……沒錯。
當天我沉默的看著自己帶領的魔族與已死梅丹佐下屬的天使們,看著無數的軀體被撕裂、倒下去,無數的元靈被毀。
在這裏休整的戰鬥天使很多是負傷未愈的。
可我還是那麼冷酷的凝視著、殘害他們……我的曾經的同胞們。
這些,只因為我憤怒。
憤怒戰爭奪去了自己的幸福,憤怒我與托力和阿加雷斯相聚不到一年就分開,憤怒我的孩子一出生就失去了父親。這仇恨的火焰讓我變得瘋狂。
我要用他們的鮮血來祭奠自己的愛人,用他們的靈魂滋潤我未出生的嬰兒……
我瘋了。
於是我從一個天使變成了惡魔。
我活著回到魔界,魔王和大部分高位魔族仍在天界戰鬥。
因此這次小小的戰果,讓正處於惶惶不安狀態中的普通魔族們心情大為振奮。
他們興奮的討論這次勝利,用以解脫心中的恐懼。
我們的剛剛分娩生過孩子的軍隊統領居然殺死了梅丹佐……”
看來那些天使根本不算什麼。
路西法殿下會回來,勝利也必然是我們的。
他們說。
而幾天之後,哥哥和其他同伴們居然出現在我面前。
亞利爾哥哥伸出手狠狠打了我。
看看你的樣子,貝賀莫特爾,好好照照鏡子吧!他憤怒的,揪住我黑色的翅膀,你完全變成魔鬼了,真是可喜可賀!
這有什麼不同嗎……須知惡魔殘忍卑鄙,天使也一樣啊。你本身不就是最好的驗證嗎?我對他大叫。
我是!貝賀。所以我才羡慕你成了魔族大眾的崇拜偶像、羡慕你戰功累累還殺死了最強的大天使之一、羡慕你在至高天讓天使們橫屍遍野。羡慕你……做了一次這麼合格的惡魔。你做天使還是惡魔那確實無所謂,因為什麼對你來說都是一樣的,你可以輕易的投靠一方背叛另一方,對於你這個世界沒有任何親情和友情的存在,你要的所有不過是自己私欲最大限度的滿足。這一切,哥哥咬著牙,都多麼值得我驕傲!

哥哥,求求你,不要這樣…………”我想解釋什麼,卻又找不到任何理由。為托力母親的討回公道只是不著邊際的藉口,這一切最終的目的,還不是兩個字——“仇恨麼?

不,別這麼叫我了,我受不起。哥哥冷漠的,我以後不是你哥哥了,所以你願意的話可以隨時殺死我。
他走開,然後又回頭:還有我的孩子,她還不到兩歲。你可以把她吊起來活活烤來吃,就像從前那些侵犯伊甸的魔鬼一樣……”
我看著他們離去,其他的天使都沒有說話。
最終空曠的屋子裏只剩下我一個人,我抱起自己的蛋摟在懷裏。
現在我只有它了。
托力、阿加雷斯、哥哥還有朋友們……都已離我而去了。
26
三天來,我躺在床上,吻著我的蛋。沒有脫去黑色的戰袍,用同樣漆黑的翅膀覆蓋著蛋殼。對面鏡中的那形象,真叫我不寒而慄。不過,正如路西法所說,也不是太醜。

被魔性化之後,我顯得高大了,頭髮更長,額上出現了閃電形狀的紅色印痕。這些再加上變色的羽翼,也就沒什麼了。
天使和魔族的區別,除去這面貌,還有其他的麼?
我還是天使的時候——那是多麼久遠的事情——,也不過如此,屠戮、戰爭、血腥……我不過是在給自己找藉口,我已經失去信仰和精神依託了。我真想死。
夫人……夫人!
自從這次聖魔大戰打響,我的小女傭變得神經兮兮的。經常非常突然的闖進我的臥室。
這不怪她,她還年輕,熱愛生活,未來對她充滿吸引力。所以她自然會害怕。她想活著。
他們說路西法殿下回來了!魔界不會崩潰的,我們得救了。
是嗎……那太好了。
路西法回來了……無非兩種可能。第一,天界崩潰了,所有的天使全部淪為魔鬼的奴隸。第二,天界和魔界兩敗俱傷、損失之慘重程度相同。
這兩種結論,都不值得高興。
夫人……你不舒服嗎?女孩擔心的,我就知道你不該生完蛋就去打仗的,媽媽說做月子的女人不小心都會烙下病根的。我馬上叫醫生來。
不用了,我沒什麼不舒服,醫生們都忙於診治傷患呢,不要給他們填亂了,並且我也不是女人哦。
噢,我忘了,對不起。她捂住嘴。
所有人都容易忽略我的性別問題,這實在是件無奈的事。
那夫人,你真的不用……”
真的,我坐起,抱住蛋,這麼說戰爭已經結束了?
嗯!嗯!
這值得慶祝一下是不是?我捏捏她胖乎乎的可愛臉蛋,走吧,我帶你去城裏的蛋糕屋。
好噢!夫人你好慷慨哦!
於是我們帶上未出殼的寶寶去吃蛋糕喝巧克力茶,順便也在中心魔城散散步,我想儘量讓自己開心起來。我想要做一個開心的媽媽。
……你是貝黑莫斯大人!一個陌生魔族走近我的時候說,是殺死梅丹佐的那個貝黑莫斯大人!
貝黑莫斯……為什麼這麼叫我?我遲疑著。
怎麼我叫錯了嗎?
……只是不太習慣。請原諒,我還有事。我拉著女傭迅速離開他。
聖魔戰爭之前,我只是作為阿加雷斯和托力的妻子存在著。魔界的婚姻關係很隨意,因此關於我身份經歷和姓名之類,基本上無人問津。
但他們可能因殺死御座七天使的事情知道了我。
可是為什麼叫貝黑莫斯呢?——這是個純粹的魔鬼的名字。魔鬼……用詭計殺害天使長,用最殘忍的方式殺死他身邊的戰鬥天使包括傷患。
夫人?臉上沾滿乳酪和藍莓漿的小女傭問我,你還好嗎?剛剛那人叫你不舒服嗎?
嗯,是啊。我笑。
真是的,他為什麼叫你那個怪名字啊?
我也很奇怪,不過他們知道我名字的最直接的途徑當然是……
當然是從魔王那裏。
不知道,不過沒關係的。
喔。她單純的點點頭。
這時候身旁幾個魔族的談話引起我的注意。
默菲斯托菲裏斯大人嘛,還真可惜。
是啊,這次雖說也給了天界不少教訓,咱們的損失也不是一般的慘重。
三個魔神啊……地獄七君中的三位!
是啊是啊。
是哦,默菲大人好可憐哦。我發現小女傭也在聽。
嗯?
他就這麼死了。
死了?我愣住。
夫人你不知道?呃,對了,那是半個月前,當時您因為早產昏迷著。她開始滔滔不絕,那件事真是叫我好難過,他是我最崇拜的一位魔神呢。又溫柔又厲害……在我們這些普通魔族面前一點都不擺架子,平易近人,長得也好帥,跟其他幾位完全不同。據說人家對女孩子可是彬彬有禮的,不像那個逢人就獻殷勤聖魔沙利耶——雖然他也很受歡迎,但我還是喜歡默菲大人這種類型。可是他居然死了!據說連元靈也被毀了!靈魂被毀,那連轉世的可能性都沒有,完全的消弭!就像主人們……哦,夫人,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夫人?

我把蛋交給她,叫她吃完蛋糕先一個人回家。
此時的魔宮,比起恐怖,給人更多的感覺是陰鬱。
殿堂外,一個陌生的,裹著褐色外衣、帶著厚厚眼鏡的瘦小魔族馬上引起我的注意。他跪坐在地上,頭靠廊柱,呆呆的看著手裏、懷中、身上沾滿血的白色羽毛。
你不要緊吧?我蹲下去搖搖他,要不要我叫醫生?
醫生?他茫然的,然後突然震驚的看我:怎麼了!
……”
你不是叫醫生?我是醫生啊。
我不是問你是不是醫生,我歎氣,我在問你需不需要醫生?
為什麼?他抬眉,我看起來需要嗎?
這是什麼?我指指帶血的羽毛,你受傷了嗎?
不,不是我。他輕聲,又猛然抬頭,他要保護家園把生命獻給……上帝!
我正覺得有些茫茫然,一些魔族從殿堂裏面走出來了,大概一場非正式的小型會議剛剛結束了吧?
茵蔯大人!其中幾個驚訝的,您怎麼在這裏呢?
茵兒,怎麼又跑到這兒來了?有人走過來,那正是沙利耶。我們曾在舞會上見過,當時他喝醉了酒,還對我……“怎麼,是你美人兒?沒想到他居然認出我來了,……上次真不好意思,你看,我喝多了。

……沒什麼,這位是茵蔯大人?我看著那手捧羽毛茫茫然的孩子。他是地獄七君的苦毒魔神。
嗯,他最近精神不太好,你見諒了,我現在送他回去。沙利耶說。
沙利……”茵蔯喃喃的,我好像吃了靈魂……”
吃了拉菲爾的靈魂。沙利耶。
我不記得了……”茵蔯含糊的,可我好難受,嗯,這些羽毛是什麼?
拉菲爾的羽毛。沙利耶。
是麼?茵蔯。
你忘了?沙利耶問。
……呵呵!茵蔯仰頭,發出一陣恐怖的大笑,他的生命是他父神的,但他說他的靈魂是我的所以把它給了我!
所以說,你還沒忘嘛。沙利耶歎了口起,把茵蔯的右臂駕到肩上,攙扶著他,呐,咱們走了,美人兒。再會。
再見,我的名字是貝賀,別再說什麼美人了可以嗎?我道。
嗯,好的,貝賀?好名字,美人兒。他揮揮手,不等我發作便抬著茵蔯走遠了。
……拉菲爾是誰?我聽見茵蔯又問。
你又不記得了?沙利耶,不會吧……”
茵兒一向如此,腦子裏總是缺點兒什麼,不過卻是一流的醫生和魔藥劑師。說也奇怪,我的寶貝弟弟拉菲爾那麼聰明呢,可吃了他的靈魂之後,茵兒好像傻得更嚴重了。

我回頭,看見路西法正在身後,笑得很冷酷,早知道就不該叫他去勾引拉菲爾的。
勾引?
一些老套的詭計罷了,我想瓦解七天使的關係。結果就像茵兒所說——他的生命是他的父神的,所以即便死也依然保持天使的高貴。我當時不在那裏,一切只是聽說,他一個人在伊甸與三十萬魔軍拼殺,很壯烈,我的小拉菲爾,路西法彎腰拾起一根剛剛從茵蔯懷裏掉在地上的帶血的羽毛,其實他是個好孩子。

宮殿外突然傳來茵蔯撕心裂腹的大叫聲。
那麼,你的弟弟都死了嗎?我握住他的手。
迷迦勒、亞尼和烏列都活著。迷迦勒,你知道的。
……”我點頭,你說過你愛他。
愛到恨,一定想殺死他才行。
可他還活著?
呃,我突然發覺自己很懶得動手。好奇怪是嗎?他抬眉,我把他的衣服撕開,讓他躺在那裏。卻只感到很想跟默菲做愛,呵呵,也許我是欲求不滿。
可是盧斯,默菲半個月前就死了。
是啊……”
如果今天不是在街上聽說,我還不知道他已經……”我咬住嘴唇,我很難過。
戰爭這種事,都免不了的。
然後我們都沉默。
我看著美麗的冷漠的路西法,耳邊突然迴響起默菲的聲音:我至少可以給他提供三樣東西。做臣子、做性奴,還有就是……死亡。
死亡,原來是指他自身的毀滅。他現在確實已經為這個魔王而死了……
對了,有關你的名字,我以為你不會喜歡公開你過去的經歷,所以在別人問我那位勇敢的殺死梅丹佐的將軍是誰時,我對他們說那是托力和阿加雷斯的遺孀貝黑莫斯,實際上這也是你名字的變體。路西法。

沒關係,貝黑莫斯麼,這名字也蠻適合我的。
還有,我們要跟天界和平談判了。
和談?
嗯,不可思議對不對?
的確……天界和魔界,居然會和平談判!
但從另一方面講,和談也並不奇怪。
這次戰爭是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聖魔戰爭,同時也是持續時間最短、死傷人數最多的。
天界失去半數的戰鬥天使,熾天使長最終只剩下兩位。
魔界地獄七君中三人陣亡,魔軍損失程度不亞於天界軍。
所有一切,似乎都預示著:要麼共同滅亡,要麼繼續同時存在。
一個月後,天界派使者前來談判。
而當第一張和平條約終於簽訂時,我的蛋孵化了……
27
這個小傢伙是在清晨出殼的。
當時我抱著蛋在懷裏,剛從睡夢中醒來。
我看見蛋殼上微弱的紅光——那是天使蛋孵化的徵兆!
於是我坐起身,激動不已的看著、托著它。
裂紋在雪白的蛋殼上出現了,逐漸變大,越來越多……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一小塊蛋殼脫落下來。
這時候小女傭跑上來問我早上吃什麼。
我告訴她。要多熱一份牛奶了。
當細碎的白色蛋殼落下五分之一左右,我從空洞中看到了翅膀……
……這個小寶貝的翅膀——
一張是雪白的天使翼,另一半則是黑色的!
半天使半惡魔的小怪物!果然是這樣!
我忍不住笑出來。
天使媽媽不能幫住他們的寶貝出殼,小天使必須要靠自己的力量出來,今後身體才會健康。
所以我是心驚膽戰的看著。
雖然明知它不會有任何問題的,但這也許就是……作為母親的心情吧?
又過了很久,它的四肢、頭顱、小身體一點一點露出。
上半部蛋殼完全碎掉脫落,我的寶貝終於完整的顯露在面前。
它的模樣——喔,應該說他,是個男孩!——
雖然之前對他的樣子有過許多的遐想,但我仍舊吃了一驚!
他的頭髮同我一樣是金黃色,眼睛——右眼同阿加雷斯般的銀灰,左眼是托力一樣的淡紅,此外,他的臉很像托力,膚色卻如阿加雷斯!
所以說——
他是我們三個的孩子!
真正的——三個人的孩子!
他的身上有著我們三個的特點……
如果阿加雷斯和托力都在——那該——
我止住將要溢出的淚水,微笑的看著我們的孩子,可愛的、漂亮的、健康迷人的小怪物!
咩咪……咪咪。他叫我。
我抱他在懷裏,親吻他。
他眯起眼蹭我,用那熱呼呼的小舌頭舔我的臉。我撫摸他,他的身體滑溜溜的、小小軟軟的,輕輕咬上去是甜甜的。
他的一切都小得不得了,又是圓滾滾的。
他的聲音那麼甜。
他真是——最可愛的小寶貝!
我用翅膀、手臂環抱著他。突然發現他那可愛的小腦袋蹭到某個部位了……
…………
因為有魔族的基因,他還保留著哺乳的習性。
作為卵生的天使——同時又是中性的天使,我根本就沒有胸部,又哪來奶水?
可是讓人哭笑不得,這個小傢伙居然津津有味的吮吸起我胸前小小的突起來。
既然他喜歡,我也只好隨他去了。
不過這樣可吃不飽噢。我摸摸他。
待牛奶煮好,我才真正喂了他。那奶瓶還是默菲送的,想到此又陣陣心酸。
之後小傢伙心滿意足的躺在我懷裏睡了,我這時才想起給他取名字。 free
我叫他朱賽,是用阿加雷斯兄弟倆已故父母名字中的字母拼湊起來的。我想他們會喜歡的。可惜他們永遠不會知道了。
天界和魔界各自發表了和平聲明,雖然之後的冷戰狀態持續了數百年,但真正的戰鬥確被有效的被減少了。
作為陣亡將軍的遺孀和幼子,我們每年有一定數量的補貼。此外,我在城裏找了一份整理古生物研究典籍的工作。所以雖然當時處於戰後的蕭條期,我們手中還算寬裕。

家裏依然有小女傭幫忙——雖我的工作可以在家完成,時刻留在朱賽身邊。但對於家務我仍舊是不擅長的。
朱賽吃很多東西,睡得也像小豬,所以身體長得快又結實,四個月時,已經會飛、會跑、會唱歌了。同所有的小孩子一樣,他精力充沛。他像我一樣熱愛藝術,是在房間牆壁、地板、我的衣服和書本上塗鴉的好手。他愛甜品,我很慶倖自己跟托力學會怎樣做水果小餅乾和巧克力幕司。

閒暇時,我在花園裏種了玫瑰,將阿加雷斯本打算栽的蘋果樹栽好——一年以後,各色的玫瑰盛開,很豔麗。
我們收養了一隻年邁的白色麒麟——由於魔界的禁令,現在已經不能養小麒麟了。
最終,家裏被裝點得如同三人曾經打算好的那樣,唯一缺少的是……托力和阿加雷斯。
平日我工作時,朱賽非常安靜的一旁看著,他那耐心和溫柔很像阿加雷斯。不過他也同托力一樣極其會撒嬌。他時刻跟在我身邊,在半空飛呀飛或落到我肩上,問我這個字念什麼,那個是什麼意思。累了的時候,我便抱住他一起躺到花園裏軟軟的草地上,或去一起蕩秋千。

我喜歡給他畫像,就像曾經畫托力和阿加雷斯。而當我想剪幾朵玫瑰做為裝飾時,他會為我扶住下麵的小凳子。
每當春天來臨,我便帶著他和小女傭到房後小山中摘草莓,紅紅果實點綴著的綿綿綠地毯上,回蕩著兩個孩子清脆的笑聲。而冬天裏,我們會在結冰的小溪上面鑽開小洞洞釣魚。

九九每週都跑來看我,它對朱賽十分熱心。
每次它飛來,我便把新鮮的小點心和果汁裝進籃子,我們騎在它背上去郊遊。
我看著這條九頭龍總是又開心又心痛,它讓我想起從前的日子,想起完全跟我決裂的哥哥以及其他朋友……
我盡力的想同時做好母親和父親。不過對此卻絲毫沒有經驗,常會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否有該做的事情卻沒做。
讓我欣慰的,朱賽健康快樂也很聰明。
他是極好極好的孩子,讓我過多的想起他那兩個父親。
我教朱賽讀寫、音樂、繪畫和魔法,很快意識到這個越來越活力四射的寶貝需要更多的。
我不喜歡和人接觸。
但若因此不讓朱賽與人接觸就太過分了。於是當他五歲時,我送他去中心魔城一所學校。
開始的時候,我對朱賽是單親的孩子這件事頗有些擔心。可不久之後既發現那是多餘的。魔族的男子比之天使更加不負責任,那些所謂撒完種就跑的絕不是少數。
朱賽是個很快樂的孩子,那種類似阿加雷斯身上的魅力讓吸引著很多其他小夥伴的注意。
他有了許多新朋友。雖然跟我在一起的機會減少了,但……
我該為此高興的。
轉眼間,又是幾年過去。
一天朱賽突然問起了他的父親們,媽咪,給我講講你和我那兩個爹爹的故事吧,我想知道你們的一切,因為那也是我的一切。
於是我告訴了他一切,一五一十的,沒有半點謊言。
我認為他有權利知道所有的,可能會有悲傷,但這樣對他是公平的。
而且,他答應保守秘密。
原來他們本以為你死了?
……可三百年後我卻出現在他們面前了。
呵呵,真是個驚喜。
……”我回憶著當時。
媽咪,說不定他們有一天也會那樣又突然出現在你面前呢。
嗯,也許吧。
也許他們還沒死?……不過,有這可能麼?

 

  28
朱賽長大了,很難想像。當我看著十六歲的、比我更高更強壯的孩子,仍然覺得抱他在懷中餵奶好像還是昨天的事情。
我們一起度過了十六個美麗的春秋,雖然心中帶著失去阿加雷斯和托力的傷感,但有他陪伴,又是多美好的事情。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感到朱賽快離開我,獨自去飛行了……我可愛的小雛鳥,他的翅膀已經長硬,他有力量、有頭腦、又有朋友,他將會去尋找更多的。
而作為母親,在這時候束縛孩子是不對的……
可我仍然難過。我逃避,儘量不要自己去想。但那一天終究是來了。
朱賽對魔古生物學很有興趣,他幼年時我整理的魔生物資料對他產生很大的影響。後來我得知,他被邊城的一所魔法生物學院錄取了。
媽咪,其實我可以留在家裏陪你的。不然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去啊。朱賽對我說。
不,朱賽已經長大了,他如此的孝順所以處處為我著想。只是我很清楚,從此以後過多的跟他在一起對他自身的發展是不利的。
朱賽……已經到了獨自去闖蕩的年齡了……
你去吧,我的寶貝,我很高興這樣,你永遠都是我的驕傲。我對他說。
於是他高高興興的去了。
可是看著他的背影,我哭了。
這是十六年來我第一次流淚。
我這麼傷心,以至於整整哭了一周都沒感覺好一點兒。
朱賽經常給我寫信,每逢放假便回來看望我。
他不在的日子,我度日如年。
幾年之後,朱賽成為邊界域各種魔怪的研究員。在那裏工作了一百多年。
他愛我正如同我愛他。
他是最好最好的孩子。
但他不能永遠在我身邊。
朱賽的信逐漸變成心中唯一的牽掛,他在邊境生活得還不錯。我越來越孤單,除了每週跑來的九九龍,幾乎不與任何人接觸。
不過寂寞終歸只是寂寞,忍耐一下就過去了。
而那件事,卻突然發生了……
家裏的老麒麟身體越來越壞,我每個月不得不帶它去看次獸醫。
中心魔城魔動物醫院的候診室非常寬敞,因為要接待龍一類的大型動物,規模就如同一個小體育場。
候診室中人很多。
我不經意聽到身邊幾個帶著寵物來就診的魔族說話。
“……這方面,天界基本上也管得不太嚴了。當然與咱魔族或人類溝通還是禁止的,但據說那些天使和天使間發生什麼事兒肚子大了之類的,他們現在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一個女魔道。

呵呵……這還不是因為那些高位天使自己不檢點,終於紙包不住火,我姐姐的老公的哥哥曾經在戰場上見過加百列呢,據說他那眼神好Y·D啊,呵呵……”另一女魔。

有關天界默認天使懷孕的事情,我早有聽說。
但如今,這種默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於已經受到傷害的哥哥和其他同伴似乎已沒有意義可言。因此,我也不是很關心這些了。
而對於純白色的加百列的種種謠言,其實都無非魔鬼們的杜撰。他們把各種劣跡加到他身上,不過是想發洩一下對天界的怨恨,實際上這些事沒有任何證據,基本上不著邊際。我雖只見過這位天使長一面,但因此完全相信他的為人。如果說天界還有誰真正一塵不染,那就數他了。

可是這天他們沒有再討論加百列,而說起另一位天使長來。
那猶菲勒大人的事情,即便燒掉他的屍體也無法隱瞞吧?這可憐的傢伙。
什麼可憐。那些臭天使還值得同情麼?他自己死了算是走運,要是被我家姐姐的老公的哥哥看到,可不挑開他的肚子把那未出生的卵掏出來?
說的也是。
——他們又說。
魔族殘忍的殺害小天使,或者懷孕的天使,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了。同樣天使有時也會這麼做。對這些我也有些麻木了。倒是她們所說的猶菲勒天使長懷孕的時候死去的種種,讓我突然感覺幾分不安。

……智天使長猶菲勒與梅丹佐過從甚密,他們兩個被人說是摯友,平日裏形影不離。那猶菲勒——這個同樣是中性天使的腹中的卵,難道……
無意種聽到的談話讓索繞在心間,當晚我徹夜難眠。
次日,我被一種強大的力量驅使著去弄個究竟。我去找阿加雷斯從前的一位戰友,他曾參加過我們的婚禮,曾在魔界情報部門工作過。
而他說的話……最終讓我掉入絕望的深淵。
怎麼,夫人還不知道麼?這件事早已不是秘密。當初您殺死梅丹佐之後,天界人發現猶菲勒死在他懷裏。猶菲勒是傷心而死的。他們的元靈都已經消弭,但屍體不知為什麼留了很久。而總領天使迷迦勒傷癒後,當即銷毀這兩個天使長的屍身,從此這件事便不了了之。不過天界確實做過調查,驗屍之類的,本來是想找魔族的罪證,結果在猶菲勒腹中找到了一顆五個月大的受精卵,因為天使長懷孕後過度不安的心理狀態發育畸形,恐怕生下來也無法存活。天界上層極力隱瞞此事,畢竟靈魂都消弭了,永死了,再沒什麼可懲罰的,說出去只是有損七天使尊嚴罷了。可是紙包不住火嘛,據屍檢結果,這猶菲勒顯然不是第一次懷孕了。他說,就因為這個再加之聖魔大戰的衝擊,對於下級天使意外懷孕之類的事,天界處理的不像從前那麼嚴酷了。這樣來看他們也算死得其所,呵呵,做了件好事嘛。

他那麼不以為然的說著……可是我……
你的意思是……猶菲勒發現梅丹佐被殺後,倒在後者懷中死去了,而他腹中,是懷了五個月的天使卵?我儘量壓低聲音,不讓顫抖被察覺。
是啊。
我仰起頭,大笑出來。那麼兇殘那麼可怕。
夫人?
不,沒什麼,我有些累,先回家去了。我說。
於是我回家。
當我準備喂那只可憐的生病的老麒麟時卻發現——
它死了。
死了。
我推開門,重重倒在地上。
我的小女傭不在家,她請假跟自己的媽媽旅行去了。我在那裏坐了好久。最終站起身,飛向那只有一個地方。
——後樂園。
我又看見哥哥,他給女兒編著花環,其他天使們各自帶著自己的孩子。
百餘年了,他們的孩子也已長大。
我站在隱蔽出,隱藏著自身的氣。他們沒有看見我。
齊雅爾跑到池邊去和一條水龍玩,我從後面偷偷接近哥哥。
他又突然回頭時,我馬上躲起來。
他站起來,向這邊看了看,遲疑了一下,最後又轉過身去。
哥哥。)我在心裏默默的說,(你永遠都是我的哥哥。
我又看了一會兒。那綠綠的草坪、藍藍的水和天空,美麗的山、樹林、藤蔓還有天使,毛茸茸的小動物們。
我的心情又平靜了許多。
不,幾乎可說是完全的好轉了。
我現在非常快樂。
他們始終不知道我在那裏,我躡手躡腳的離開。
回到家,掩埋了白麒麟的屍體,剪些玫瑰放在它墳前。
把屋子打掃乾淨。
院落整理好。
一切,仍然像阿加雷斯、托力和我自己曾經設計的那樣,月桂、蘋果樹、橡樹,秋千、水池、漂亮的草坪、白色的柵欄……
回過頭去看這些,我笑了,摸著手指上白色的戒指,我是你們孩子的母親了,我很幸福並且,我們的孩子也很幸福……他已經長大成人了,獨立、聰明、善於交際。我希望他永遠快樂。

時空隧道近些年被改良,我用了不到半個月便到了冰封穀。
這裏是我和同伴們生活了很久的地方。
白色的山、純淨的雪、如此寂靜美麗……
真的,我從沒發現,這裏會這麼安詳。
我找到一處斷層,脫掉衣服,用魔力打開岩層內部,拿下一塊尖銳的魔冰晶,慢慢刺入胸口。
血滴下來,讓那片白色變得不純潔。
我躺下來,躺在雪上。
天空還在下雪,不久後我將被掩埋。
不會有任何人發現我。
不會有誰找到這個地方。
我的孩子,也不會因為看到我的屍體傷心……
阿加雷斯,托力……我愛你們……”視線變得模糊時,我輕輕說。
猶菲勒,對不起……”眼前變成一片灰暗……
29
臉上那是什麼粘粘的東西?……舌頭……九條舌頭,九隻腦袋……“九九,你們這些壞龍……”我嗓音嘶啞,伸出手去。
我接著又睡著了,睡了很久。隱約中感覺到,路西法也在。
當我真正醒過來,坐起,凝視了前方很長時間才想起所有事。
我身下是熱能陣,上面罩著魔結界隔溫層,背後靠著九九的大腿,它趴在那裏。旁邊不遠處,路西法也挨在它身上,他看我。
胸口的致命傷居然完全癒合,是誰從死亡邊緣拉出我來,便可想而知。
貝賀,你以為死了就結束了麼?路西法捏著他一縷發絲,輕輕問道。
自從聖魔大戰我找過他之後,我們已有一百多年不見。他是魔王,平日裏有許多事等著辦,我一直認為還是不要打擾為好。
他幾乎沒怎麼變,美麗如故,黑色的眼眸中仍是帶幾分邪惡的睿智。
盧斯,你可以說我不負責任,懦弱無能或者很傻之類的。我說,可是我還是會去死的,我會一次一次的自殺,憑他是魔王也阻止不了!
拜託,我只是來提醒你咱們立過的契約你還沒履行。路西法托著頭,你跟我立約卻以靈魂消弭的方式賴帳。這樣我真的會很可憐。
契約……的確,我向他要力量殺死梅丹佐,用自己的生命和靈魂作為交換,可之後很久他都對此隻字未提,所以我自然也就忘了。
我承認自殺是一種很好的感覺,可是身為邪惡的魔王,我就是不喜歡別人幸福的死去永遠安寧。路西法。
你要什麼,盧斯?
要你在我身邊,以便我可以看著你痛苦啊。
惡魔!我到他身邊,想給他一拳,最終還是笑出來:你這個惡魔啊!——”
你那小女傭旅行歸來發現你不見了,十分恐慌的在中心魔城到處大喊。這件事很快傳到魔宮,連後樂園的人都知道了,你哥哥也跑來問我是怎麼回事。
哥哥他……”
我告訴他是我委託你辦件事,很機密的,路西法道,機密到讓你的小女傭瘋狂的四處張揚,弄得滿城風雨的……”
你可真是的。那他相信了麼?
所以我要儘快帶你回去——”魔王把說一半的話咽下去,大概覺得這話說得太善良。
我知道,你等不及看我痛苦呢。
是啊,真的險些看不到了,你的心臟被刺穿,腦已經死亡,只是元靈還沒有消失。靈魂若消散,憑我的力量也無法復活你的。多虧九九,他拍拍龍背,是它找到你的。

它帶你來這裏……找到我……
嗯。
它怎麼會找來的?我驚異,為什麼它會知道我在哪里?為什麼呢?
因為它愛你。路西法咳嗽了一下,真是的,為什麼你總逼一個魔王說這麼噁心的話啊。
回到家時,我看見哥哥。他就站在房前,眼中滿是焦慮。
貝賀,你嚇死我了……”他抱住我,哭出來,你真的嚇壞我了。
我不要緊了,我輕聲說,我去給盧斯辦件事,中間遇上點麻煩,現在都解決了。哥哥……”
……”他抽泣,回來就好,我一直……在等你。
我們沒在說話,默默抱著對方……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經原諒了我。也許有些事,最終只是寬容。
……亞利爾,我親愛的哥哥,他終於——跟我說話了!
不久之後,我被叫到路西法身邊做事。不是什麼困難的工作,基本上是伴侍加記錄員加打雜的,每天給他梳頭,幫他決定穿哪件衣服,記錄他口述、起草一些文件,或是出差整理各類遺失的黑魔法典籍。說起來還真是多樣化的工作。

正式的場合,我就是魔鬼貝黑莫斯,變做魔性化的形象,沒人曉得我跟從前那個貝賀莫特爾有什麼聯繫。
我的寶貝朱賽經常來看我。我把他介紹給哥哥和哥哥的女兒。
空閒的時間,我便在魔宮資料庫察找猶菲勒的訊息,我希望有一天可以為他做些什麼……我對他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是因為我不知正確的做法是什麼——在這個問題上很多人都是迷茫的……雖然補救也許只是空想,他的靈魂早已消弭,但我仍舊在尋找……

幾百年過去,天界與魔界的會談等等越來越頻繁。
終於有一天,那位總領天使長迷迦勒親自來了。這據說是他第一次出於非武力的目的到魔界。他來進行友好訪問。他有一頭金紅閃爍著的長髮,眼睛純藍,那張臉,幾乎與路西法生得一模一樣。

我站在魔王的王座後面,看見他深黑的瞳眸流動著的色彩……
他曾經說愛他。那麼現在呢?
貝賀,你在想什麼?之後他問我。
你愛你的弟弟,即使他砍掉你的羽翼。
呵呵,我想還是更愛默菲吧。
驚訝,我注視著他。
我這麼說的時候連默菲也不相信呢。他知道我的驚訝,於是說。
……”我吞吐著,我想我相信他……
聖魔戰爭結束的第五百個水月,天界與魔界簽訂協定與對方進行一些政治、學術上的交流。
十年之後,天界終於正式認可了天使的戀愛行為,也就是說,天使們能夠與同族結婚生子,非絕對聖潔的懷孕不再被視為犯罪了。
不過又過了近七百年,天界終於才肯給曾經因為意外懷孕而被處死和流放的天使們一個正確的說法,他們歡迎因此墮天的女性和中性天使們回去。
這個消息傳來的第五十年,哥哥和後樂園的天使也終於要離開。
貝賀……去見見同伴們吧,他們有話對你講……”哥哥來跟我道別時,對我說。
想起來,我已有千餘年未見他們了……
我去了,他們一一擁抱了我。
謝謝你,貝賀。最後他們說。
不要謝我,大家是靠自己的力量才堅持到最後啊。我說。
他們同我告別,依依不捨,最終還是離開了。
在那之後,我們相隔的遠了,交往卻頻繁了。他們經常寫信給我,假期的時候還會到魔界看我——這時兩界之間已經可以自由通行了。
中性天使們後來的生活還不錯,他們又找回自己曾經的職務。
作為天使的光輝是最難於捨棄的,無論是為自己還是孩子考慮,回到伊甸都是最好的選擇。
而我……永遠都失去這種光輝了。
聖魔戰爭後一千四百年,馬蓮公爵小姐嫁給一位元高位天使,而她的妹妹莉蓮,據說正狂熱的追求著拉貴爾天使長——一位女性天使。從此開始,天使和魔族的婚姻也合法化了。

雖然天界和魔界之間還存在著某種難以冰釋的仇恨。
雖然天使和魔鬼偶然遇見仍會彼此討厭、不信任。
雖然這兩界的人依舊在人間極力為對方做著負面宣傳。
但是戰爭已經沒有了。
天使的過去,仿佛一個遙遠的並不真實的夢境。……那個在戰場上跟在天使長身後倔強的小傢伙,那個堅信著正義的小貝賀……他永遠永遠的消失了。
現在站在這裏的魔鬼,他叫貝黑莫斯。
我並不很悲傷,在魔王身邊也不錯。
他仍然喜歡壞壞的笑,說著摧殘、折磨別人是多麼的有趣做著善良的事。
可是……
美麗的、邪氣的,不可思議的路西法啊。……我想我曉得誰才是那個最溫柔的天使。
30
一千五百年來我一直很快樂,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想念他們。
因為在魔王身邊的緣故,很多高位魔族出於個人目的向我求婚。
他們有的更英俊、職位更高、更強悍……可我不喜歡。
我只是阿加雷斯,是托力的妻子,是他們孩子的母親。永遠都是。
他們死了。
但並沒有離開我,我知道他們時刻都在我身邊、在我心裏,因為我活著而存在著。
因此可以說,我是缺少卻並沒有失去。
某天——一個非常平常的日子,我到人界的一個血族城堡查找一些古代吸血鬼遺失書籍。
這本是相當相當普通的任務,可是……
喂,天使!
我回頭,很久沒有人這麼叫我了……天使?天使已是過去時……雖然平時我喜歡變成非魔性化的本體形態,有雪白的翅膀,但本質上來講,我還是魔鬼。
幫個忙吧。那是一個普通的血族。能力顯然不強,他沒察覺到我的魔性。
出什麼事了嗎?我問他。
他告訴我,這個城堡下面隱藏著巨大的聖吸力結界,大概是古代戰爭的產物。他的朋友今日不小心被吸了進去。他希望我解除它,救朋友出來。
於是我跟他到空曠的地下室去,發現情況很奇怪。
看得出來,這個結界並非是有意設置的。很可能一群能量強大的天使惡魔同時發出強力而導致他們本身糾結在一起,在瞬間發生時空轉移才到了這個地方。
結界本身帶有強力的吸入性,具備聖性和魔性的物體一旦靠近,便會被拉進去,封鎖起來。
我幫那血族解除它,著實費了一番功夫。
當終於成功,結界陣一點點打開後。我才發現自己愚蠢的忽略了一個問題。
大約二三百個天使、魔族同時出現在地下室內,他們都全副武裝的,剛被解放,便相互廝殺起來。
……他們還不知道聖魔戰爭早在一千五百年前已經結束,仍然以為自己在古代戰場上吧……
這種景象真叫人默然。
最悲慘得是,有著天使外形卻散發出魔性的我,不停的遭到雙方的襲擊。
我沒帶武器,這個時代誰會想到出門要時刻帶著武器呢?
我也沒來得及變身,那些天使和魔族根本不會給我時間。
拉我來解除結界的血族與他同伴跑的倒快。不管我了。
一片戰亂之中,也不會有人聽我解釋。
我想……
當我還是那個小天使時,若在戰場上陣亡,起碼也叫就義。
如果我在天界造反時被殺死,那可能叫做悲慘。
若我被梅丹佐殺掉,或者是咎由自取。
若我在冰封谷為救天使蛋死去,也許是英勇。
如果我因為自殺而死,則是淒涼。
可是現在……
在這樣的情況中的死亡。
也許只能用笑話來形容了!
此時,一隻手臂從身後護住我,另邊的手拿著魔槍同時與數個魔族、天使糾纏,那魔搶並沒傷害任何人,只是點到為止又不讓人近身。
這樣的技術不禁叫人驚歎。
可是周圍的情況又讓我顧不得回頭,看看那救命恩人究竟長什麼樣子。
這些天使、魔鬼又打了許久,才發現不對勁兒,停下來。
我抓住機會大喊道聖魔大戰已經結束了!你們現在是在幾千年之後!不要再打了!
他們想了很久,似乎終於想明白了。
惡魔!放開他!突然一個聲音。
我吃驚的發現那居然是雷米勒天使長!
他的容貌還是那麼清秀可愛,身材纖細美麗。
他看著我身後、剛剛保護了我免受攻擊、並且一直抱著我的人。
放開他!雷米勒又喊道。
不會了,天使長大人,我可不會第二次把貝賀還給你了,他是我們的所有物呢。身後的人回答道。
——這聲音——
我深吸了口氣回過頭。
不不——我真是精神失常了麼?
阿加雷斯!我大叫了一聲,可能是過於興奮……血液沖上頭頂,最終承受不住的暈了過去。
倒在他懷中。
貝賀?
我剛才做了一個美夢,也許現在就要醒來了吧……這並沒有辦法。
我睜開眼。zybg
卻看見阿加雷斯依然在那兒。
我們身處的地方,是初次在邊城中見面時他們帶我進去的那個小房間。窗外的景色以及室內結構都好熟悉。阿加雷斯低頭看我,眼中寵溺的神色。
是奇跡發生了,還是第二個夢境?我撫摸他的臉側,那溫熱和棱角如此熟悉。
我想是奇跡吧。他抓住我的手,放在唇邊吻。
我搖搖頭,不,肯定不是真的。淚水從眼角流出來,哪里有這麼好的事啊?
是真的,不信你咬我一口。
我捨不得。你來掐我一下好了。
可是我也捨不得呢。阿加雷斯。
這不符合邏輯,我一定在做夢,為什麼我們會在這座邊城裏呢?
這個地方距離那血族城堡旁邊人界時空門很近,所以我就順便帶你到這兒來修養嘍。
……”
貝賀,你看著我,我真的沒死,我跟托力只是在遭天使襲擊時被捲入吸入能量陣封印起來了而已。
被封印起來?
直到今天你解開結界。
“……我想起來了,如果我沒瘋的話,這應該是真的。那兩個討厭的吸血鬼,等我好了一定……不,還是算了,若不是他們我還見不到你們。阿加雷斯——”我張開手臂,他躺進我懷裏,你們真的……”
呃,我還活著,托力也是。他現在在外面一家理髮店刮鬍子剪頭髮,相隔一千五百年,人家說一定要乾乾淨淨的見你。
這個傻瓜。我不禁笑了。
是啊。唉……這麼久了,變化真的很大啊。當年戰事連連的邊城現在變成招待所了,還有很多天界旅行者出出入入的呢。
嗯。我緊握他的手,呆呆的看他。
這些年你還好嗎?
還好。我說。
真的麼?阿加雷斯搖搖頭,思索道。
我變成真正的魔鬼了,此外自殺過一次,剩下就沒什麼了。我知道隱瞞不了什麼,阿加雷斯總能看透的,於是補充。
自殺……我的小貝賀。他聲音低沉。
我再也不會了…………生氣了麼?
我生自己的氣,我在你需要的時候沒能照顧好你。
現在也可以……”我拉開被子叫他躺進來。
阿加雷斯身體滑入抱緊我。很顯然他剛剛洗過澡,頭髮濕濕的,身上還有淡淡的香皂味兒。
**近他,確定這不是做夢。夢裏感覺不會這麼好,溫暖厚實的身軀,緩慢的呼吸的味道……阿加雷斯。
我環抱住他,摸他結實的、漂亮的背。
他也抱住我,強壯的手臂緊緊摟著我。
這麼貼著他,感覺好安全又好舒服。
答應我,以後無論發生什麼都不可以再傷害自己。
還會發生?
你必須答應我。
你保證不會了我就答應你。
“…………”他吻我。
你被魔性化又是怎麼回事?過了一會兒他又問。
我要去殺梅丹佐……”
梅丹佐!
……我又不知道你們活著,所以只好代你們報仇……”
可那個傢伙很危險,你……”
因為向路西法要了力量,所以我殺了他。我的聲音又哽咽,但我也間接害死了猶菲勒,他懷孕了,我……連同他和孩子一起殺死了。我不知道會這樣,我並不想……”
想到這件事,我就很難過。
加之阿加雷斯在面前,我終於泣不成聲。
他拍我的背,安慰了好一會兒,我們才說起別的事。
那個臭美的托力做頭髮做了整個下午,因此我跟阿加雷斯一直躺在床上。我們溫存的抱著,做了一次愛,並不是情欲的驅使而只想貼得更近些。
阿加雷斯鑽到被子裏面,舔我的腳心,慢慢從腳踝移動到大腿,感覺癢癢的。他輕輕撫弄我的後庭,一次次把舌頭輕輕探進去,再出來。
酥麻卻又安心的感覺讓我全身放鬆。我伸展開四肢,拉他上來。
他從背後又抱住我,吻我翅膀根部。
那羽翼仍是潔白的,就像他第一次抱我那樣敏感的拍打起來。
他的手指沿著我的脊椎摸索,按在入口處,試了好多次才鑽進去。
“……阿加……
隨著他的輕壓、手指的擴充,我的身體逐漸熱起來。可我們仍然是帶在被子裏呢……這感覺,就像在慢慢的燃燒……
當他抽出指尖,溫柔而緩慢的進入我時,我們彼此凝視著。
時間好像靜止住了。
我緊緊拉住他。
一千五百年來從沒奢望過的幸福,居然如此偷偷的回到我身邊。
體內敏感點被他溫柔的衝擊著,我們合拍的緩慢搖擺,不瘋狂也不急著高潮快點到來,只是柔和的、甜美的糾纏在一起,是更進一步加深的擁抱。
阿加雷斯,我不行了……”平緩的快樂之後,顛峰感預示著像要襲來。
貝賀,盡情的享受我給你的快樂吧。阿加雷斯低低的微笑著,接著猛力一個俯衝——
“……啊嗯……阿加——阿加——”
之後我們休息了一下,我突然想起路西法的那個任務來。
不要緊,我叫跟我一起的手下先回中心魔城去通報一下。畢竟我們剛剛團聚,這個魔王也該給你點休息時間了。阿加雷斯說。
嗯,你想得真周到。我又躺回他懷中。
過了一會兒,托力回來了。
他動作十分誇張的撲到我懷裏,又哭又笑。
我像安撫一隻小狗那樣安撫了他。
然後我們三個坐在床上談起這一千五百年來發生的事。
可是沒說多久——就在我想起要講我們的孩子朱賽時,外面傳來一陣吵雜聲。
怎麼回事?阿加雷斯。
是雷米勒他跟了來,這個執著的傢伙啊。托力托著頭。
他沒和那群天使回天界麼?
他跟蹤我們到了這裏,懵懂的闖進邊城——或者現在叫旅行社。糟糕的是時代不同了,沒人會把他抓起關進牢房,反而跟客人似的招待。
“……他跟蹤我們,想必是為了貝賀吧?阿加雷斯笑得有點難看。
哦,他對這裏的總管說我們誘拐天使,可是這裏的領事回答他貌似我們誘拐的是路西法身邊的貝黑莫斯魔神!
貝黑莫斯……”阿加雷斯看向我。
這當然是盧斯那個笨蛋給我取的魔鬼的名字。我歎氣。
呃。阿加雷斯點點頭,我去解釋一下,這個雷米勒天使長好像很關心你的樣子,他人不壞。雖然我們跟天界已經和談了,不必要的爭執也總是不好的。托力,你在這裏好好陪著貝賀噢。
好吧,知道了。
待阿加雷斯一走,托力馬上又撲到我懷裏,努起嘴巴叫我親。我們說說笑笑。然後自然而然的躺到床上翻滾起來。
有阿加雷斯在,氣氛是單純的幸福的。可是托力卻總把一切弄得十分色情。
經過這番打扮,他越發性感,緊貼在身上的黑色皮質衣服勾勒出肌肉輪廓,手臂和膝蓋以下全部露在外面,嘴唇又濕又熱,他剛做的髮式就好像為了我抓著方便點,松鬆軟軟的。
他把我緊緊壓在身下,老狼撲住了小羊一樣的興奮,身上還散發出麝香味道。
小天使越來越漂亮囉。
“……”話沒說出口被他堵住,他的舌霸道的入侵,掠奪性的搜刮、吮吸,不給我留一點餘地,直到快要窒息。
他猛的撕開我本已經鬆鬆垮垮的衣服,動作同樣十分誇張,
托力……”
他啃啃我的肩頭,抓了一個抱枕墊在我腰部下面。
阿加雷斯真不像話,不等我回來一起吃……”托力拉開我的雙腿看那隱秘的地方,然後把頭深深埋下去——
就像他說的,因為之前被阿加雷斯過了,潤滑和進入顯得很容易。
他又吻我,然後蹭下來,尖牙滑過我頸部的動脈,輕輕的咬。
我們完全結合在一起……
……哈!……托力……”身體的異常引得喉肌痙攣,我不斷發出失控的尖叫。
這好像使得托力越來越興奮,他那動作在加快、更激烈。但同以前一樣,始終是保持在一種不會傷害我的速度上。
當那一刻來臨時我緊緊抓住他,生怕他又會在眼前消失般的。
腰部彈起的同時他彎下背部,那個角度……使得我的體液完全噴灑到他臉上。
……對不起……”慌張的伸出手想幫他擦,可他只是按住我的手腕,繼續衝刺。
我的貝賀啊……”
很快我又被他挑上浪尖,幾乎暈眩的時候他才終於將熾熱種子埋入我體內最深處。
看著天棚調整呼吸,很久之後才平靜下來。
我們手拉著手,托力側過頭看我。
我的精液仍然留在他臉上,他好像感覺那樣挺好。
我完全墮落成惡魔了……”我喃喃道。
呵呵……是嗎?他撥開我額前一縷發絲。
真的,我被魔性化了,要不要看看我變身的樣子?
好啊。
於是我爬到他身上。
看著鏡中自己赤裸身體的變化,頭髮變長,我感覺很滿足。
哇,不錯嘛,好帥啊。托力驚歎道。
當然。我歪頭看他,托力巧克力色的皮膚上滲著汗珠。
幹嗎這個眼神的,寶貝……”
你說呢?抓起身邊被撕碎的衣服碎片,我把他的雙手捆到床頭。
我想進入託力,強暴阿加雷斯,就像很久前做過的那樣。
不同的,一千五百年前我是出於路西法的威脅。而現在……那就是一種渴求,來自我雄性一面的本能,渴望佔有所愛的人,蹂躪他們。就好像他們想佔有我一樣的。
托力沒有反抗,那盈盈閃爍的玫瑰色眸子一點委屈和不知所措,讓人心痛又憐愛。
謝謝你,為我準備這頭髮,我揉揉他的發絲,還有這衣服,真性感呢……托力!我學著他的樣撕爛那黑衣,揉捏他的乳頭,啃噬那肩膀,抓他每一部分敏感的皮肉,安撫他下身和腿側,再不按耐的進入——
啊啊……貝賀……”在我的動作下他發出迷人的呻吟,好可愛……
我們正在興頭上,門被推開阿加雷斯探進頭來。
真不巧哇……”托力帶著顫音。
哈哈,托力!阿加雷斯迅速把門關好,這不挺好的嗎?
說罷他來欺身壓在我背後。
……這就是所謂螳螂撲蟬黃鵲在後嗎?
我在托力身後壓制著他,阿加雷斯卻在我身後撥弄起那雌蕊,溫柔的手指讓我同時產生兩種不同的快感……
最後阿加雷斯貫穿了我的身體,他的動作驅使我也動起來,然後托力也被帶動了。
真是可愛呢……你們兩個。他撫摸我們的身體。
空氣的熱度持續升高,整個房間最終只剩下淫亂的聲音。
“……嗯,貝賀……”
“……哈啊…………”
托力和我相繼倒下去後,阿加雷斯一個人在上面陰森森笑著——
這樣的方式讓我太委屈,就像受了欺負。
我趴在那兒休息了一下,然後身體前傾,讓他那分身從雌蕊中滑出來。
我發現小腹又變得鼓鼓的——裏面滿是這兩個傢伙的種子。
真是的……”我轉身,把阿加雷斯翻倒。我叫他和托力疊加躺著,背靠背,阿加雷斯面朝著我。
我抓住他的頭發放在嘴邊,把銀色的發絲吃在嘴裏。
他睫毛抖動,嘴唇微啟,含笑看我,小貝賀要收拾我麼?
是啊。
喔,我好怕喲。他垂下眼睛。
我從他鼻尖舔至眼瞼,借助手指間接的接吻。
指頭被他那樣吮吸、含得濕漉漉的。
我覺得好興奮……
進入阿加雷斯時,托力突然笑出來。
我們這樣的姿勢是很好笑——奇特的疊羅漢方式。
再次爆發後,我順勢躺在阿加雷斯身上,不聽底下托力的大叫:我要被壓死了!
我們相互撫摸著,靜息良久,我方才想起問阿加雷斯,雷米勒天使長那邊怎樣了。
他剛要回答,門打開。
淫魔!你們快放了貝賀……”雷米勒天使長出現在那裏,大喊。
我以最快的速度抓過毯子並恢復本體形態。
但雷米勒仍然看到我是怎樣欺壓在托力和阿加雷斯身上,以及我那魔性化的變身形態。
他愣住。
……實在是太難堪了……
我們都不曉得說什麼好。可是偏偏這不合時宜的時候又有其他人走進來。
聽見了麼?那兩個醜醜的大色魔,竟敢欺侮我親愛的媽咪,快點從他身邊走開——”並且出現在雷米勒之後的居然是我的寶貝朱賽!
“——朱賽!你怎麼在這兒?我深吸了口氣。
怎麼看都是我們被欺侮著吧。托力坐起,喂喂,死小鬼,你是誰啊?
啊!朱賽大歎了口氣,晃晃手中的魔三葉蟲標本,我在挖掘中被魔王派來的人告知,看傳說中的兩個嗲嗲,他們卻忘了我是誰!
阿加雷斯看向我:貝賀,是啊,當時我們離開時你是懷著孕呢。
我點點頭,想起來了嗎?
我的蛋蛋!托力雙手合攏興奮的。
……我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兩個死男人弄大媽咪肚子之後就忘得一乾二淨了。朱賽雙手抱胸。
朱賽……他們被封印了一千五百年所以……”我解釋道。
托力已跑過去端詳朱賽,揪揪他的頭髮,像捏橡皮泥一樣玩他的臉。朱賽呈風化狀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過了很久才無奈道:玩夠了麼?嗲嗲?
啊!托力大叫,可你怎麼是男孩兒?
什麼啊……”朱賽。
我也以為朱賽你會是個小姑娘呢。阿加雷斯托著頭,充滿溫情的。
這算什麼父親啊!一見面就叫我去變性?朱賽抬眉。
這倒沒有,我們只是幻象過你是個女孩子。阿加雷斯。
真不愧是父子,我還幻象過你們也是女人呢!朱賽興奮的。
什麼!托力幾乎爆發。
三個人眼看要打成一團,我忙披了毯子對仍然石化在那裏的天使長說抱歉,邀他一起出去。
沒問題麼?我們在邊城的城牆上走了大概一刻鐘,處於震驚狀態中的雷米勒才想起說話,你的兒子還有……那兩個淫……那兩個……”
他們是阿加雷斯和托力,銀髮的是阿加雷斯,另外那個是他的弟弟,他們是上南狂魔族人。我告訴他。
……”
朱賽跟他們從未見過面,父子之間有些事情應該他們自己來解決,我還是讓出一點空間比較好。
你做得對。雷米勒深吸了口起,轉過身去,看外面廣闊的天地,已經這麼久了,戰爭也結束了,的確這裏平靜多了,就像在做夢一樣……一千八百多年前,我們也曾一起來過這個地方,不過當時是作為戰俘。
所以我碰到了托力跟阿加雷斯,從那個時候我就愛上他們了。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
很多事。他跟著我,重複道。
總之我有很多不對的地方——更確切的說我是犯了罪。我不但發動了天使內部戰爭,還跟惡魔生了孩子,最後連自己也變成惡魔了。這些您都知道的。所以您現在可以打我一巴掌或者什麼的,雖然這也不足以彌補我的罪惡。
他抬手,轉過身來。
我認為他真是想扇我,但那手掌只是輕輕落到頰上。
他笑了。
我早該知道的,他們兩個很有魅力,當時你代替我被帶走,我就該料到你將受的傷害不只是身體上的。可是,雷米勒說,他輕輕把手放在城牆上,沒什麼罪不罪的,我們這些天使長又何嘗不是帶罪之身。神的命令也不過自我安慰,讓心少許平靜些罷了。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永遠不會讓人知道貝黑莫斯魔神究竟是誰。
天使長,謝謝你。
別客氣,小貝賀,我很懷念跟你共事的那段日子。我們出生入死,直到現在。他右臂環抱過我,吻了我的前額,不管怎麼說,我很高興一切都結束了。
我也是。
你也長大了。做母親很幸福吧?跟那兩個……我是說托力和阿加雷斯,你們這樣子下去,很快又會有第二個孩子的,他可愛的小臉蛋兒紅了一下,……不說那麼多了,我也該走了——”他拍了拍翅膀。
等一下天使長。
嗯?
……”我手按壓在腹部,就在剛才我體會到了這個……那兩個討厭的傢伙,又讓我……
果然,你又懷孕了是不是?雷米勒無奈的。
嗯,嘻嘻……這個孩子生下來,用您的名字給它命名好不好?我突然脫口而出。
呃?雷米勒先是一愣,接著笑了,好吧。
送走天使長,我又獨自在城牆上走了一會兒。遠處灰濛濛的天空、廣袤的原野,身後的山峰、空氣的味道。
很久之前,我在這裏告別了托力跟阿加雷斯。
而現在無論什麼也不能讓我再離開了。
我要永遠守護他們。
輕輕走進小房間,剛剛還吵得不可開交的朱賽已和兩個父親親如一家。他們一起研究著他手中的那塊魔三葉蟲化石,饒有興致的討論。
媽咪!朱賽抬起頭看見我,我們剛剛還在說呢,既然你都跟魔王請了假,不如一起去旅行吧,反正我的工作也是四處遊走找這些標本呢。
是啊,好不好嘛……”阿加雷斯和托力用小哈巴狗樣的眼神瞧我,幾乎搖起尾巴。
好啊。
當晚,我們四人在這簡陋的小旅行社一起吃了飯。非常普通的飯菜,卻是從沒有過的開心。
朱賽依然跟托力愉快的鬥嘴,而阿加雷斯則是位慈愛穩重的父親。雖然從未謀面,但對於他們三個的關係,我卻絲毫沒有擔心過,除了那不可分割的血緣,某種堅韌的親情紐帶早已在朱賽出生前就纏繞在他們心間了。
之後我們一起旅行了將近三個月,魔界各處都走過了,還去了人間。
他們注意到我的嘔吐感之後,馬上意識到發生什麼了。
這次一定要生女孩子噢,朱賽說,不然我真的要去變性了。
玩了這麼久才回到魔宮,我本以為路西法又要惡言惡語一頓了。
沒想到他居然用經典幽怨少女般的姿態撲到我懷裏,貝賀啊貝賀。
……怎麼了?
沒什麼,歡迎你回來啊。他理理黑色的長髮,道。
我想一定有什麼!
果然。
幾天之後,他用非常不經意的口氣透漏,某些不很明確的跡象表明默菲斯托菲裏斯的元靈沒有被毀,以某種生物形態在人間存在著。
雖然是不確定的消息。
雖然這消息即便是真的,找到人間各種生物中找尋失去魔性信號的默菲希望渺茫。
但他還是因此而快樂著。
可憐的路西法,身為魔王他沒有任何情感的表露。可哪怕是極其微小的期待,也會給他無限幸福吧?
(一定要照顧好你身邊的每一個人,貝賀……)想起默菲對我最後那句沒說完的話,他的意思難道是——
如果你不回來,我會一直陪伴他的。)我心裏默默的說。
我沒有辭掉自己的工作——若辭職盧斯會同意的。
不過他還是放了我產假。
我的第二顆蛋蛋在幾個月後降生了。
上一次生朱賽時是昏迷中早產。
而這一次,則是清醒的狀態下生蛋。醫生保證沒有問題,可我還是有點緊張。
這很痛。但因為阿加雷斯和托力都陪在身邊。我可說是快樂的順利的生下了它。
孩子的性別,不是我能決定。要是碰巧仍然是男生,也沒有辦法。
可是卵孵化後,我們非常高興的看到——是女孩子。
一個胖胖的、跟朱賽當初一樣肉嘟嘟的可愛小傢伙。
她同樣是我們三個共同的結晶:托力的玫瑰色眼、阿加雷斯的銀白頭髮。魔鬼的尖尖小耳朵,天使的雪白皮膚和羽翼。
她很活潑,愛笑,沒學會說話就開始像只長翅膀的小肉蟲子在我們周圍飛來飛去。
她與朱賽一樣保留著魔族哺乳習性。雖然我的胸部平平沒有乳汁,但小傢伙還不時的蹭進來吮吸。
母親需要同孩子進行肌膚接觸,這對寶貝有好處。可討厭的托力時常也來湊熱鬧,他乘機把爪子伸過來為非作歹。阿加雷斯和朱賽說他這是明明跟孩子搶奶吃,好丟臉。
我們給她取名雷米,當然是為了紀念讓我們的相遇的雷米勒天使長。
她滿月時,這個天使長派人送來了絨毛玩具作為禮物。
雷米一周歲生日時,正趕上我的假期。
於是一家五個人又去旅行。
旅行地點仍然是那座邊城。
周圍的山林,景色優美。
阿加雷斯曾經想過在這裏和我做愛,但這個願望不能實現了。
因為如今這兒到處是遊人。
我們能做的,也只是在草地上撲塊布野餐罷了。
但這也不錯。
我們都很愉快,更讓我高興的是,哥哥中途來找我。
他變得美麗,也平靜多了。
他對我說自己又遇到了那個拋棄他的傢伙,男性天使想與他重歸於好,但他叫他滾開!
他還帶來天界種種有趣的傳聞。
在人類和天使們中間,貝黑莫斯被說成某種類似河馬的怪物。
我們因此笑個不停。
我比河馬做過更多壞事。我說。
你是很壞,貝賀,可我更壞,所有天使都很壞,魔鬼也一樣。看看現在,直到血和眼淚都流幹了,方才意識到寬容是多麼重要,經歷過這一切的,誰又能說自己是聖潔的?哥哥說。
是啊……”
可我想你心中確有一塊一塵不染的聖潔的領域。哥哥將隨手編的花環帶到我頭上,那是誰也不知道的,我美麗的小天使。
我回頭看看不遠處的四個人,阿加雷斯和朱賽專注的討論著什麼,而雷米寶貝正向托力爸爸臉上興致勃勃的塗抹巧克力醬。
是的。
我很壞也很愚蠢,但真的擁有這那一塊完全純潔的聖地。
只是所有人都誤解了所謂聖潔。
媽咪!雷米吹蠟燭嘍!女兒揮起她胖胖的、水嫩嫩的小手。其他三個大男人也招手讓我們過去。
我們跑過去。
小寶貝笨呵呵的吹滅一個蠟燭,接著一個趔趄,腦袋栽到蛋糕上,滿臉的奶油。
嗚嗚……”她一副快哭的樣子。
我不得不抱起她吻,結果也弄了一臉奶油。
接著朱賽跟阿加雷斯指頭沾著我們的臉品嘗起來。
嗯,蛋糕真不錯……”阿加雷斯。
嗲嗲真是好手藝耶。朱賽。
叫我爸爸好不好啊?不要再叫嗲嗲啦!托力委屈的,嗚嗚,我做了一上午的蛋糕啊……”
我想,我現在很清楚哥哥所說的,那一塊聖潔的領域是什麼……
我做了好多錯事。
可是最終才知道……
……那唯一的聖潔正是原本不可觸及的禁忌……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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