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好事必多磨

  「主子,小少爺,前面就是去往橘絡城的必經之鎮,慕容鎮。」龍靈道。

  龍烈遠望一眼,到處都是一片金燦燦的油菜花田。菜田盡頭,一片青色磚牆掩映在慢慢蒼翠之中。他隨口道:「莫非全鎮的人都姓慕容?」

  流風箴策馬走在龍烈左側,笑道:「小烈說的沒錯。慕容鎮距今已經有兩百多年的歷史,兩百多年以前這裡出了一位叫做慕容素的富商,造福周圍百姓,將一座小小的村落發展成為一個繁華的城鎮,是以此鎮才改名為慕容鎮。慕容鎮是水鄉,盛產美人啊。」

  龍烈對流風箴的風流甘拜下風。這一路上無論是聊什麼話題,流風箴都能輕易地將他引到「美人」上來,這何嘗不是一種本事,不愧「風流公子」的稱號。

  「爹爹,天色不早,我們就在慕容鎮投宿吧。」龍烈抬頭看看天色道。

  龍寒凜頷首,驅馬前行。

  龍炎先行一步,進城預定房間。龍烈幾人隨後進城。

  一進城,立即感覺到慕容鎮的繁華,人來車往,喧囂熱鬧。街邊屋舍幾乎每棟小樓二樓外廊的欄杆上都放置著各種盆栽,花兒競相綻放,粉色的牡丹,白色鬱金香,紅色的杜鵑花,色彩繽紛 ,芳香宜人。盎然春意,環繞四周,讓過路人的心情不由得變得愉悅。

  「真正是花如人美,人比花嬌。」流風箴感歎道。

  龍烈調侃道:「』亂花迷人眼『,真風流,你可要小心被勾走了魂。」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流風箴悠悠吟道。

  龍烈笑而不語。此城甚美,倒不失為一個做某件事的好地方。他的手摸了摸自己腰間的百寶袋,笑得賊兮兮的。

  龍寒凜視線從他腰間掠過,眼底飄過一絲淡笑。

  流雲向過路行人打聽了城裡最大的客棧,帶領幾人向那邊而去。龍炎早已等在吉祥客棧門口,神色有些嚴肅,迎上來小聲道:「主子,小少爺,城裡有不少江湖中人。七星門和南雲幫的人都住在這家客棧。」

  龍寒凜的語氣冷然而篤定:「亦是前往橘絡城。」

  「八九不離十。」龍炎道。

  「無妨。」龍寒凜道。

  「主子,小少爺,請。」

  龍寒凜邁步而入,立即察覺來自各方的探究目光,冷然一掃。眾人連忙收回視線,若無其事地繼續喝酒閒聊。

  龍烈與龍寒凜先行上樓洗去一身風塵,才有下樓。龍寒凜依舊一身白衣,龍烈則換了藍色衣衫,腰繫雪白腰帶,足蹬白色雲錦短靴,更添一抹亮色,英氣十足,行走間,衣擺生風,明快如潮。

  二人剛坐定,於滿天和其子於九亞就面帶笑容走了過來。

  「龍堡主,幸會。老夫乃七星門門主於滿天,這是犬子九亞。」

  「晚輩見過龍堡主。」於九亞年月二十二三,溫文有禮,抱拳而笑。

  龍寒凜端起酒杯微抿一口,每一字都一如既往地滲透著冷漠:「有何指教。」

  於滿天微微一笑,舉止神情都極為得體,不卑不亢:「龍堡主言重,堡主年輕有為,指教自是不敢當。只是,上次在泱城匆匆一別深表遺憾,遂與堡主打個招呼是應當的。」

  龍烈在一邊聽著,只覺得聽這些人說冠冕堂皇的話累得很。

  「不必。」龍寒凜眼神銳利,漠然掃視,疏遠氣息油然而生,隱含幾分警告和震懾。

  於滿天笑道:「呵呵,如此就不打擾龍堡主和小公子了。」

  於九亞再一抱拳之後,跟於滿天一起離開。

  大堂內其餘眾人竊竊私語,其中不乏對龍寒凜倨傲態度不滿之人。

  龍寒凜並未在意旁人,大半注意力在難得沉默的少年身上。少年鮮少如此安分,此時卻不知在盤算著什麼。

  離橘絡城越近,不懷好意的人越多,紛擾也越多,恐怕再難有機會與烈兒獨享安靜。龍寒凜鳳目半斂,若有所思。

  用過晚膳,兩人出門走了走,隨後各懷心思地回到房間。

  龍寒凜見龍烈站在窗邊,手摸下頜,時而蹙眉,時而頷首,時而賊笑,不由得唇角微翹。

  「烈兒。」

  「嗯?」龍烈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過來。」

  龍烈納悶地走過去,卻被面癱爹勾入懷中,側坐在腿上。

  「爹爹?」龍烈沒有扭捏,自然而然地勾住他的頸項。

  「明日,可以晚起 。」龍寒凜低首看少年微泛波光的唇瓣,眸光驟暗。

  「啊?」龍烈有點莫名。自從「出師」,面癱爹從未強迫他辰時起床;開始遊歷江湖之後,本也是為了遊玩,每每都是睡到自然醒。龍面癱爹的話有些怪異,他一時未曾反應過來。

  龍寒凜勾了勾唇,並不解釋,對門外淡淡道:「靈,準備沐浴。」

  「是。」

  到了二人共同坐於浴桶之中,龍烈終於察覺到面癱爹的不對勁。目光絲毫不似平時淡定無波,爍爍有神,比平日更顯深沉,猶如深不可測的深淵,彷彿能將他吞噬,稍一與他對視就會萬劫不復。

  「爹爹……」他的臉騰地紅了,驚喜而難以置信地喚了一聲。

  「烈兒的藥,該用了。」龍寒凜明明面無表情,龍烈卻總覺得自己從他臉上看出幾分 調侃之意。

  「你知道?」龍烈嚇了一跳。

  「耳濡目染。」龍寒凜淡淡地吐出四字。

  是了,自己學醫時天天在面癱爹面前嘰嘰咕咕,再加上面癱爹本身天資聰穎,不認得那些草藥才怪。他在心底哀號一聲。將整個身體浸入水中。

  龍寒凜將他提起,抹去他臉上的水。

  「爹爹,你,你願意?」天可見憐,剛才他一直在 思索的就是如何把面癱爹拿下,沒有想到面癱爹居然會主動提及。

  「盡說傻話。」龍寒凜眸光一轉,泰然自若自水中而起,用浴巾擦身之後,披上浴袍,坐在床沿,隨後沉靜的黑眸看向龍烈,專注而深邃。

  龍烈快速在身上胡亂擦幾下,爬出浴桶,直接用內力將頭髮烘乾,穿上自己的浴衣,幾步走到面癱爹面前。

  他咧嘴一笑,正要說些什麼,腰被輕輕一勾,撲入面癱爹懷裡。

  龍寒凜將人打橫抱起放在床上,隨後翻身覆上,細緻地親吻。這人是他等了多年的,如何會不想要他?這少年太小看自己對他的影響力。

  龍烈與面癱爹吻了一會兒,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連忙 推開:「爹爹,這樣的姿勢?」

  「嗯,藥。」龍寒凜在他肩頭留下一個吻痕,呼吸愈中,嗓音沙啞。

  「喔……」龍烈從枕頭邊拿出自己的百寶袋,掏出那個寶貝似得小瓷瓶,正要 拔開塞子,面癱爹卻直接接過瓷瓶,唇又被封住。面癱爹的雙手如同有魔力一般,所過之處,必燃起熱烈的火焰,使得龍烈的胸膛急劇地起伏。

  忽然,面癱爹的手伸到了他的臀上。

  龍烈終於反應過來:「等等 !爹爹,你在上面?」

  「不然?」龍寒凜兩隻手臂撐在他身體左右兩側,將整個人納入侵略範圍,居高臨下一睇,壓迫氣勢排山倒海。

  龍烈張大嘴巴,「啊」了一聲,傻了。

  「我追你,不是應該我在上嗎?」他不服氣地道。

  龍寒凜氣定神閒:「誰說的?」

  龍烈眨眨眼,張張嘴巴,沒說出話來。

  龍寒凜在他唇上輕柔吸吮兩下,安撫意味頗濃,緊接著龍烈聽到「噗」的一聲輕響,面癱爹單手拔開了瓷瓶上的木塞。

  「爹爹,等等。」龍烈掙扎著要起身。

  龍寒凜不語,偉岸的身軀輕易將他壓制住,從瓷瓶裡倒出一顆藥丸。

  龍烈只想長嘯一聲「嗚呼哀哉」。

  豈知,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隨後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緊接著,龍靈的聲音出現在門外。

  「主子……」

  「下去。」龍寒凜冷聲道。

  「是。」

  龍烈趁面癱爹分心瞬間,雙掌抵在面癱爹胸前一推,頭一低,從面癱爹臂彎逃了出去,遠遠地站在角落,兩手手忙腳亂地拉好身上凌亂的睡袍。

  「呵呵,爹爹,外面出事了,呵呵。」

  龍寒凜深吸一口氣平息慾望,隨手將瓷瓶塞好,收入自己的袖袋中。

  「烈兒。」

  「啊?」龍烈哀怨地瞅著面癱爹的袖袋。我的藥……

  「你可聽過,』躲得過初一,躲不了十五『。」

  龍烈摸摸鼻子,眼珠亂轉,當做沒聽到。

  「過來。」龍寒凜收攏散開的睡袍,挑眉看向他。

  龍烈嘿嘿一笑,慢吞吞走過去,斜視面癱爹身下:「爹爹。」

  龍寒凜神色坦然,任由他盯著自己看,低首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更衣。」

  ——持續——

    龍魂之睚眥必抱(卷二)武林至寶(下)(穿越時空+父子+男男生子) BY: 憐惜凝眸

  第088章:連環暗殺

  龍烈一聽面癱爹願意暫時放過自己,連忙一把扯下睡袍,光溜溜地,站在床邊,背對著面癱爹 ,飛快地將衣服往身上套。

  龍寒凜理好身上睡袍,靠在床頭,右膝隨意曲起,淡然看他手忙腳亂。

  「爹爹,你不去?」

  「烈兒講與本座聽便是。」

  「也好。」龍烈對他一笑,快步跑出去,不忘帶上門。

  不到兩盞茶的功夫,龍烈就回來了。

  龍寒凜抬眼看他,語氣毫無起伏 :「很快。」

  「嗯。」

  龍烈模糊地應了一聲。面癱爹不和他一起,他便覺得無趣,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就離開了。

  「原來是剛才有人暗殺於滿天。幸虧於滿天功夫不錯,受了較重的傷,但無性命之憂。爹爹,你猜會是誰對他不利?會不會是客棧裡的人?」龍烈一邊說,一邊甩掉腳上的靴子,跳上床去。

  「或許。」

  「於滿天認為是客棧中的人,只不過他沒有證據,大家也都不承認。」

  「事不關己,無需理會。」龍寒凜低首看少年習慣性地往自己身上蹭,胸口露出一大片,心中暗道:毫無自覺。

  春日總是較為倦怠,兩人閒聊片刻,便睡了。

  翌日一早,龍烈和龍寒凜二人起床之後,龍炎卻來報告,七星門的人封鎖了整個客棧,在找到兇手之前,不允許任何人離開。

  龍烈眼一瞪:「豈有此理!他們這是把我們都當成嫌犯了?」

  到了一樓,果然見到七星門的人正與其餘人對峙。客棧的掌櫃與夥計也全都在場,直打唉聲,呼叫冤枉。

  於滿天臉色蒼白,一雙精明的眼在眾人身上掃來掃去。龍烈聽出他的呼吸較為微弱,不時有較長的停頓以緩解疼痛,正是受了重傷的症狀。

  見到龍寒凜出現,於滿天神色微變,起身相迎,步履維艱,卻仍不失昂然氣勢。

  「龍堡主,老夫也是出於無奈,才出此下策,還請龍堡主不要見怪。」

  龍寒凜負手而立,冷眼掃視一周,道:「若本座想走,和人敢攔?」

  於九亞皺了皺眉。他一直不滿於自己的父親對龍寒凜的態度,在他眼中,自己的父親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長輩,人人禮讓三分。而龍寒凜不過是一位生意人,除了有幾個臭錢,有什麼資格在江湖中囂張?

  於是,他上前一步,溫文爾雅一笑,道:「若』雪神『想走,自然無人敢攔。只不過,晚輩擔心會因此落人口實,以為前輩心虛。」

  昨晚出去風流快活,今日一早才回來的流風箴暗道:哈,有人要倒霉了。

  「哼!」龍寒凜臉色一沉。

  於滿天頓時感覺不妙,心中大急。這個兒子說話竟然如此不知分寸,雪神龍寒凜一向神秘莫測,連他都不敢輕易招惹,這個蠢貨竟然如此出言不遜,簡直是找死!

  驚慌之餘,他只來得及叫一聲「龍堡主手下留情」。

  但已經晚了,電光火石間,龍寒凜右袖微揮,眾人只聞一聲悶哼,便見於九亞一臉難以置信地捂著胸口,連退幾步,面色蒼白。

  七星門的兩個門徒連忙扶住他搖晃的身體。

  好快的動作,他們根本沒有看到龍寒凜出手!

  「九亞。」於滿天神色一緊。

  「你可知,敢對本座出言不遜者,都已不在人世。」龍寒凜冷然啟唇,氣息驟斂,沉靜如水,雖是如此,在場武功修為較高者卻能感覺到那沉靜之下磅礡的氣勢,雖是都可能爆發。

  「爹爹,我還在。」龍烈還手抱胸,笑嘻嘻地插話。

  龍寒凜面色一沉:「烈兒,慎言。」

  少年的地位自不能與外人相提並論,如此輕易將自己與「不在人世」聯繫在一起,讓他心生怒意。

  龍烈連忙握住他的手以示歉意,笑得眼眸彎彎:「爹爹,不如我們就多留一個時辰,今日有風,稍後太陽升高些,也會暖和些。」

  龍寒凜頷首。

  眾人無語。

  龍烈立即示意流雲搬來一把太師椅讓面癱爹坐下,龍靈親自取來一壺熱茶,為龍寒凜與龍烈倒上。

  「於門主,不知您為何會認為是客棧裡面的人下的手?」龍烈道。

  於滿天在門徒的攙扶下緩緩坐下,道:「客棧內眾人皆是正道同盟,老夫自然也不願懷疑半分。只不過,昨晚老夫的房間面對外面街道的那扇窗戶大開,行刺之人卻是從正門而入。是以老夫才認為是客棧之內的人所為。」

  「那可不一定,於門主莫非沒有聽說過一個詞叫』故佈疑陣『?」龍烈不以為然。

  「不錯,」流風箴眼裡閃過一抹狡詐的精光,笑瞇瞇道,「小頑童說得有理。門主首先要考慮的是,對方會不會是自己的仇人?甚至於,七星門內有叛徒也說不定。聽說於門主尚未確定 繼承人,既是如此,門內叛徒利用大好時機轉移視線也說不定。」

  龍烈白他一眼。總有一日,自己得甩掉「小頑童」這個名號。

  龍寒凜不動聲色地向流風箴看了一眼。此人看似風流,實則該清醒時絕不糊塗,甚至頗有心計,簡單幾句話就將矛頭轉向七星門內部,骨子裡也有幾分頑劣。莫怪烈兒與他談得來。幸得他行事磊落,對烈兒並無歪心,否則此人絕對留不得。龍寒凜眼裡的殺氣一閃而過。

  流風箴突然覺得一陣寒意閃電般從後頸襲過,打了一個寒顫,那種感覺又消失了,莫名地晃了晃腦袋。

  七星門門徒被流風箴的話激得立即不滿地吵嚷起來。

  「休得挑撥離間!」

  「風流公子,你少在這兒胡言亂說!」

  ……

  流風箴搖搖折扇,笑得純潔,好像剛才那幾句話根本不是他說的。

  於滿天抱拳一笑道:「風流公子考慮問題的角度著實……奇特。老夫雖無證據,但此事必須查個水落石出,否則的話,若是傳出去,我七星門顏面何存?」

  秦滄海站起身,關切地一笑道:「也罷。我南雲幫既然與七星門同為正道四大門派之一,這個 面子是一定要給的。於門主,我南雲幫就多留一天。不過,若是一天之後,於門主還是找不出兇手……」

  於滿天笑著接過話頭,道:「秦兄爽快。若一天之後,老夫仍然未能找到兇手,就當老夫技不如人。」

  南雲幫既然已經做了表率,其他幾個也住在吉祥客棧內的小門派也紛紛表態。只餘鷹堡幾人均未開口。眾人紛紛看過去,眼神或探究,或懷疑,或好奇,或不懷好意 。

  龍寒凜抬眼,冷凝的目光不疾不徐從眾人面上滑過,沒有一絲溫度的眼中閃過一抹嘲意。

  要想找出兇手,何須一天時間。龍烈嘖了一聲,正要開口,龍寒凜卻忽然道:「烈兒,多等一天如何?」

  真的孔雀翎玉簪在他們手中,他們晚幾天到達橘絡城實則也無妨。

  龍烈毫不猶豫地點頭:「好。」

  兩人回到房間,沒過多久,一七星門門徒敲門而入,充滿懼意地看了龍寒凜一眼,不敢開口。

  龍烈好心地道:「你是不是想問我們,昨晚於門主遇刺時我們在何處,在做什麼?」

  那人連忙點頭道:「是,是,龍小公子,得罪了。」

  龍烈笑得特別溫和親切,說出的話卻一點兒也不客氣:「別緊張,別緊張。你回去告訴你們門主,昨晚我和我爹爹在何處、在做什麼,都無可奉告。門主若是有證據證明是我們父子所為,儘管拿出來好了。」

  「啊?是。」門徒吶吶地應了一聲,無可奈何地走了。

  龍烈哈哈一笑,得意地轉過頭,見到面癱爹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眼中帶暖。

  「爹爹,你在看什麼?」

  龍寒凜搖首,閉目養神。

  龍烈嘖了一聲,在他旁邊坐下,推推他的手臂:「爹爹,你繼續看,我假裝不知道就行了。」

  龍寒凜嘴角動了動,有些無奈的意味。

  龍烈覺得面癱爹的表情非常有趣,索性趴在他肩上,繼續調戲:「爹爹,你繼續看我啊。」

  龍寒凜驀然睜眼,肩頭微動。龍烈重心不穩,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往下掉。龍寒凜左臂一抬一拉,龍烈便橫著落入他懷中。

  「烈兒可是想把今日當做』十五『。」

  龍烈連連搖頭,手舞足蹈地掙扎起來,龍寒凜將手鬆開,任他逃出門外。

  他起身走到窗邊,漫不經心從窗口望下去,街道一如昨日之繁華,卻又隱隱透出幾分詭異。

  第089章:龍小烈遇襲

  一直到傍晚,七星門仍然未能超出兇手。於滿天和於九亞 的臉色都很難看。半夜時分,客棧裡再次響起一聲厲喝,這一次卻是南雲幫的秦滄海。因為 早有準備,他只受了輕傷,親眼見到兇手從客棧後門向外逃竄。

  「來人,封住客棧,清點人數!」秦滄海反應極快,疾速叫道。

  「是!」南雲幫眾徒立即分成兩批,一批守住客棧前後門,另一批將客棧內所有人叫醒。

  一場躁動之後,所有人都聚集在大堂,人數一個也沒有少。

  「也就是說,兇手並非客棧裡的人了。」龍烈道。

  無人開口。

  龍烈微微一笑:「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對方可能是於門主和老毛蓋前輩的共同敵人,又或者,兇手針對的是客棧的所有人,只不過,二位首當其衝而已 。」

  眾人依舊無語,但臉色皆變。龍烈所言正是他們所想。

  其實他們心中已經隱隱有一個答案,各自心照不宣——

  眾人來慕容鎮的原因,都是為了去橘絡城尋找水銀龍的下落。孔雀翎玉簪名義上算是正道所有,水銀龍卻是邪道所有。邪道絕對不會任由武林正道得到水銀龍。更何況,先前邪道已經搶了孔雀翎玉簪,有何理由放過水銀龍?這暗殺他們的最大嫌疑者便是邪道門派,目的只為阻止他們尋找水銀龍。

  龍烈撫摸著混混的腦袋,若有所思。若真是如他所猜,下一個遇襲的人豈非是面癱爹!

  他抬頭向面癱爹 看了一眼。

  面癱爹以眼神詢問,他搖了搖頭,按照秦滄海所說、兇手的逃跑路線走過去。龍寒凜示意龍炎跟上去。藉著火把的光芒,可以見到對面有三條通往不同方向的小巷。夜深人靜,兇手想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況下逃脫,輕而易舉。

  「小烈,你發現什麼了?」流風箴問。

  「沒有。」龍烈回他一個無邪的笑臉。

  一人道:「既然已經證明這件事與我們無關,我們也該離開了。秦幫主,於門主,我們先行一步。」

  很快又有幾人起身,打算回客房收拾細軟,準備連夜離開。

  於滿天在心中冷笑一聲:既然此事並非針對老夫一人,你們以為現在離開就走得掉嗎?

  但他並未多說,回禮以後,看著他們匆匆上樓。

  「爹爹,我們也回房。」

  於滿天和秦滄海被人暗算,沒有理由就此作罷,也各自上樓。客棧裡的住客少了又少,安靜許多。

  回房之後,龍烈才道:「爹爹,對方的下一個目標可能是你。」

  「嗯,睡。」

  龍烈也不再多說,雖是上床躺下了,意識仍保留兩分清醒,警醒著周圍動靜。

  果然不出他所料,過了半個多時辰,空氣中傳來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有人在急速靠近。

  龍烈感覺到 一個人影在窗外晃動,隨即一聲細微的破空聲快如閃電般向床榻的方向襲來。

  是一枚暗器!

  龍寒凜早已醒來,為防暗器有毒,沒有空手去接,而是手中彈出一枚碎銀與暗器撞擊在一起。

  豈料,暗器碰撞之處卻騰起一股煙霧。

  龍烈聞到味道,暗叫不妙:「爹爹屏住呼吸!」

  兩人同時一躍而起。

  龍寒凜身形一轉,已穿戴整齊,飛身向外追去。

  「烈兒留下。」

  龍烈沒有應,快速穿上衣服,套上靴子,抓起桌上雪劍,足尖一點,人已飛掠出去,直追前面的白色人影。

  龍炎幾人聞聲而出,只見到龍烈竄上一個牆頭,隨後影子沒入黑暗之中。

  「小少爺!」

  流風箴口中發出一聲清嘯,疾速追去。

  龍烈飛出一段距離,前方突然躥出兩人攔住他的去路,目光陰冷,不懷好意。一男一女,男子身材魁梧,神色淡然,整個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就像一根木樁;女子身材嬌小,如江南女子般婉約,卻妝容狐媚,綵衣炫目,一見便知不是簡單角色。

  龍烈輕飄飄地落在牆頭,掃視二人一眼,恍然大悟:「調虎離山——你們的目標是本大爺。」

  他並未慌張,只是有些疑惑,自入江湖,他應該沒有得罪什麼仇人,怎麼會有人直接來對付他?

  女子冷笑一聲:「當然,雪神龍寒凜是什麼角色,我們豈會以卵擊石?倒是你這小頑童嘛,哼,要拿下你,易如反掌。」

  「狐狸精,你還真不是一般的囂張?女人,還是內斂點好。」龍烈哼笑一聲,不以為然。

  「你叫姑奶奶什麼?找死!」「狐狸精」愕然,隨即破口大罵。

  「木樁」淡淡道:「少說廢話,青魁拖不了龍寒凜多久。」

  「我還以為你是一根木樁,原來你會動會說話啊!」龍烈單手插腰,一副稀奇的表情。

  「木樁」未再開口,直接劈掌襲來,凌厲肅殺。誰知,龍烈腳下步伐靈動,快速移動幾步,如同飄移,輕易避開他的襲擊。「木樁」臉色微微一變。龍烈的輕功極為絕妙,出乎他的意料。

  「本大爺可不跟無名之人動手。」

  「木樁」冷冷道:「在下原木,江湖人稱』墓主『,遇上在下,必死無疑。」

  「狐狸精」揚眉道 :「姑奶奶是河漾,人稱』七彩蠍『遇上姑奶奶,絕無生路。」

  龍烈撫掌大笑,像是聽到最好笑的笑話,眨眨眼道:「那麼,本大爺倒是想請教兩位,若你們二人真的這麼厲害,你們的主子只派一人來對付本大爺不就夠了?為何偏偏派了你們兩人一起來?這不是自相矛盾嗎?或者說,你們的主子根本就不信任你們的能力?哈哈哈!」

  原木與河漾兩人臉色同時一變。

  龍烈卻還嫌不夠 熱鬧,又道:「唉,可惜,你們倆的名號都難聽得很,不然的話,倒是可以搶過來據為己有。」

  他自信一笑,拔出雪劍,寒氣逼人,在月色下閃出一道清冷滲人的白光。

  「今天就讓你們見識一下我爹爹的飛雪劍法。」

  原木與河漾對視一眼,同時拔出兵器。原木使一隻彎鉤,長度如劍一般,鉤子的尖端尖銳如針,一觸即傷。河漾的兵器竟是一把剪刀,一張一合,如吃人猛獸,在月色下竟泛著詭異的藍色光芒,顯然是餵了毒,不愧「蠍」的名號。

  「吭」,雪劍輕吟一聲,擊向原木,偏鋒飄行,急上驟下,如同暴風中的雪花紛亂飛舞,方向不明,捉摸不透。原木正面迎上,只能以彎鉤背部擋住雪劍。龍烈注意到他的手腕肌肉的細微變化,立即預料到他接下來的招式,輕笑一聲,運轉內力於寒劍正中。

  「嗤」,原木的彎鉤竟然被一劍切斷!

  原木大驚失色,沒有料到尚未出招就失了兵器!

  「你的劍……」

  「雪上龍卷!」

  對戰之中,龍烈又豈會與他廢話?身體在空中急速翻滾,寒劍隨之飛快轉動,劍刃就像是貼著原木的手臂滾動。

  原木一驚,身體向下一挫,兩手撐地,以腳作為兵器,踢向龍烈手腕,同時右手 運勁,剩餘的半截彎鉤從她手中飛出,射向龍烈胸膛。

  他的臉上浮現一絲冷笑。龍烈人在空中,無法借力,定然中招!

  豈料,龍烈 突然使出一個千斤墜,整個人快速向下一沉,半截彎鉤只從他頭頂飛過,連一根頭髮絲都沒有碰到!

  「不自量力!」「噌」,寒劍刺在地上,龍烈 趁勢向前彈跳,右腳一拳踢中原木胸口。

  他本來天生神力,再加上強勁的內力,原木怎經得起他重重的一踢?他的胸膛內發出一聲骨頭斷裂的響聲,臉上肌肉抽搐幾下,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弓著背,雙腳貼地,滑行一丈多遠才停下。

  「臭小子,果然小瞧了你,看招!」河漾飛身而上,綵衣飄飄,鼓鼓生風,整個人 如一隻風箏,撲面而來。

  龍烈道:「狐狸精,你是不是有四十多歲了?」

  「放屁!」女人最反感的就是被人說老,河漾果然氣得不輕,攻擊越發狠辣。

  龍烈一邊防守一邊道:「十幾歲的小姑娘更喜歡扮成熟,只有三、四十歲的老女人才喜歡裝嫩。難道本大爺說錯了?」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那張調皮的小嘴很快就會說不出話來!」河漾一聲冷笑,忽而將剪刀合起,成為一把利劍 ,刺向龍烈胸口。

  龍烈的寒劍削鐵如泥,沒有避開她的攻擊,反而直迎而上。河漾的剪刀果然被削斷。他不由得得意一笑。

  「小心!」追上來的流風箴一直悄無聲息地站在暗處縱觀整個形勢,見龍烈露出大意之色,急叫一聲。

  第090章:爹爹VS殿主

  龍烈此時也發現不妙之處,原來河漾的大剪刀中竟然還藏著一把細劍,一抽而出,刺向龍烈肩頭!

  龍烈急急後退,仍然被她的毒劍劃中,肩上的布料被劃出一道口子。龍烈不由得單膝跪地,以劍撐地。

  那邊,原木聽到流風箴的叫聲,縱身而起,兩人交起手來。

  「小烈!」流風箴抽空叫了一聲。

  龍烈沒有回答,低垂著頭,一動未動。

  河漾哈哈大笑,飛身到他面前,聲音猥瑣而陰險:「現在還不給姑奶奶去死 ?」

  語畢,她舉起劍刺向龍烈心口。然而,她臉上的笑容忽然扭曲:「你,你……」

  龍烈緩緩站起,拍了拍衣擺上的灰塵:「嘖,本大爺早就說過,本大爺的名號是』小神醫『,為何就是沒有人相信呢。」

  他本來就是百毒不侵的體質,除了龍寒凜、龍冷然以及龍寒凜的幾個心腹,根本無人知曉這一點 。剛才他之所以單膝跪地,不過是故意而為之,隨後趁河漾得意之機,閃電出手,連點她身上幾處大穴。這種點穴手法會讓人抽搐不已,一盞茶的功夫之後即窒息而死 。

  「你,啊,啊,啊……」河漾難以置信地瞪著他,張口欲言,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龍烈邪邪一笑:「現在知道本大爺的厲害了吧?放心,一點兒都不痛苦。唉,這世界每天都有多少人死?但絕對沒有一個人死得比你更輕鬆,狐狸精,你真應該感到萬分榮幸。」

  河漾緩緩倒在地上,四肢亂舞,全身上下每處關節不停抽動,面上肌肉起起伏伏,就像有一隻蟲子在其中鑽來鑽去,不多時一動不動,安靜地死去。

  正與原木交手的流風箴也鬆了一口氣,微微一笑,全力投入與原木的纏鬥之中。

  龍烈剛將雪劍還入劍鞘,輕鬆神色忽而變冷,一個陰冷邪魅的氣息出現在他背後不遠處,直接的視線死死地盯著他,如芒在背。

  「不愧是小頑童,連殺人方式都如此頑劣。」男子的聲音低沉邪肆,帶幾分意味不明的感慨。

  龍烈轉過身,打量來人一眼,篤定地道:「你是陰陽殿殿主血落。」

  一個與夜色溶為一體的黑衣人靜靜地站在樹上,全身散發著邪惡陰冷的氣息,一雙眼直視龍烈,雙眼沒有一絲波瀾,彷彿一潭死水,讓人不由自主地渾身發冷。

  「殿主。」原木飛身到血落身邊站定。

  流風箴也飛至龍烈這一邊,低聲道:「小烈,這人不簡單。」

  「怕什麼。」龍烈不以為然地道。

  「你知道本殿主。」血落俯視龍烈,語調微揚,像是極為愉快。

  你以為你站得高本大爺就怕你?龍烈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以輕功悠悠然躍至另一棵樹上比血落更高的位置之後,悠哉地靠在樹幹上,居高臨下道:「你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本大爺怎麼可能知道你?只不過是聽說陰陽殿殿主喜歡在晚上出現,又喜歡穿黑衣才猜到而已。」

  血落沉默片刻,仰起頭,邪氣地瞇眼:「你很有趣,本殿主倒捨不得殺你了。」

  「那可太遺憾了,因為本大爺絕對捨得殺你。」龍烈還手抱胸,得意地昂著下巴。

  流風箴一見龍烈驕傲的小摸樣,回頭一看,這才發現一個白影快速 靠近,正是踏風而來的龍寒凜。難怪這傢伙這麼囂張,原來是靠山來了。

  「你就是雪神龍寒凜……」

  血落的眼神微微波動。傳說雪神龍寒凜相貌俊美,冷絕狠厲,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個男人,面無表情之後,還隱藏著更多的東西。血落眼裡殺意翻騰,很快恢復死寂,彷彿從未有過變化。

  「爹爹。」龍烈歡快地從樹上跳下,跑到面癱爹身邊。

  龍寒凜立即注意到那一抹刺眼的紅色,臉色一沉:「誰。」

  龍烈連忙摀住自己的傷口:「只是劃破皮,擦點藥就會沒事。爹爹,你怎麼來這麼快?下次晚點兒出現。我正要親自對付他呢。」

  龍寒凜嗯了一聲,視線仍落在他的傷口上,眼底劃過一絲凌厲。

  流風箴暗自感慨他對龍烈果然縱容。

  血落眉梢挑起,似諷似誚。

  龍寒凜的目光從地上的河漾身上掠過,寒氣逼人,轉向血落所在的大樹,並未抬頭看血落一眼,右手一揚,強勁的內力奔瀉而出,化為一道利刃,白光一閃,「卡嚓」,一聲巨響,大樹就此斷裂。

  血落失去落腳點,不得不落在地上,直視龍寒凜,表情諱莫如深。這對父子還真是有趣,同樣地強勢,同樣地狂妄,雖然方式不同,卻都不願被人俯視。

  流風箴盯著龍寒凜,兩眼閃光,不愧是在下崇拜之人,魄力四溢,收放自如。

  「小烈,你爹爹真厲害。」

  「那是,」龍烈頗有得色地道,「我爹爹除了 臉上的表情單調了點兒,話少了點兒,就沒有別的缺點。」

  流風箴無語扶樹。

  「對了,剛才你怎麼知道你爹爹來了?」流風箴好奇地追問。他不敢說自己的內功比龍烈強,但龍烈能感覺到龍寒凜的到來,沒有道理他一點兒也沒有察覺。

  龍烈理所當然地道:「我聞到我爹爹身上的茉莉花香。」

  「茉莉花香?」流風箴精心輕嗅,疑惑地道,「沒有啊?」

  「你鼻子有毛病。」龍烈毫不客氣地打擊一句,注意力回到面癱爹身上。

  「她是你的人。」龍寒凜從河漾手中的兵器看出,傷了龍烈的人正是她。

  「不是。」血落淡淡道。

  龍烈眉毛一橫:「爹爹,別聽他胡說。這個狐狸精就是他的人!」

  狐狸精?龍寒凜身上寒氣愈重,長袖一甩,轉身看向龍烈,銳利的眼神上下掃視:「(她)做了什麼?」

  「並無。」龍烈納悶地眨眨眼。

  流風箴旁觀者清,連忙道:「龍叔叔,你誤會了,小烈只是看不慣這個女人穿得花枝招展,才起了個綽號。」

  龍寒凜面沉如水,看向血落。

  血落不以為然道:「河漾已死,既是已死,自然是閻王的人。」

  龍烈嘖了一聲,看向原木:「誒,大木頭,你也不覺得心寒?你看看你這主人,自己的人死了就不管了。良禽擇木而棲,以本大爺看,你最好還是早點換個主人。」

  原木站得筆直,悶不吭聲,像是沒有聽到。

  龍寒凜伸手道:「烈兒。」

  龍烈立即將手中寶劍遞給面癱爹。

  血落眼裡閃過一道寒光,也亮出了自己的兵器——一把軟劍。

  「小烈,龍叔叔沒有兵器?」流風箴湊到龍烈身邊,奇怪地問道。

  龍烈瞄他一眼:「我爹爹什麼時候成了你叔叔?」

  「嘖,咱們誰跟誰啊,這麼好的關係,」流風箴笑瞇瞇地揶揄,「快說,總不至於你和龍叔叔的關係好到共用一把兵器吧?」

  龍烈懶洋洋道:「如果我爹爹亮出了自己的兵器,那就表明那人必死無疑。」

  流風箴立即聽出話中的漏洞:「你的意思是你爹爹不打算殺了這人?」

  龍烈此時也察覺到自己話有語病,話鋒一轉道:「本大爺還沒說完,你急什麼,還有一種人,我爹爹不必亮出兵器就能對付得了!比如這位殿主。」

  流風箴沒有再說話,因為他已經被龍寒凜與血落之間的肅殺氣場所震撼。

  月色如水,慘白的光輝清清淡淡地灑落,透過密密麻麻的樹葉,在血落和龍寒凜二人臉上投下一片詭異的陰影。白色的面容似真似幻,隱隱透出無邊無際的殺氣。靜夜無風,對立的二人周圍樹葉卻驀然嘩嘩作響。彷彿在暗處潛藏著一隻兇猛的野獸,正蠢蠢欲動,隨時急衝而出。

  若說血落是黑夜的煞神,龍寒凜則是偶然飄過的白雲,神色漠然,負手而立,如同閒庭賞花般隨意,全身上下無絲毫防備之姿,卻又找不到任何破綻。

  血落狹長的眸突然微瞇,衣衫亂舞。

  他要動了!龍烈暗道。雖然對面癱爹的劍法無比自信,但他也忍不住屏住呼吸,唯恐錯過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

  果然,血落的身形忽閃,飄忽衝向龍寒凜,喉間發出一聲尖銳的長嘯,如同刀片刮在鐵片上的聲音,難聽而刺耳。

  龍寒凜依舊未動,連髮絲都為波動半分,但他週身卻生出一層淡藍色的暈圈,那是內力待發時的異動。

  此時,血落人已至龍寒凜身前,整個身體懸在空中,軟劍甩向龍寒凜的脖頸。

  直到最後一剎那,龍寒凜才右手微動,空氣中傳出一聲清脆細微的「叮」的響。雪劍擊中軟劍的彎曲部分,「錚」,反彈而回,刺向血落的臉部。

  血落眼神驟變,急退幾步,回到最初的位置,如同死水般的眼再一次波動起來,泛出一陣陣血紅的光芒。

  這才是真正的高手之間的決鬥,僅憑一招,勝負已定。

  第091章:一切才開始

  龍寒凜頎長的身影一動不動,連拿劍的姿勢也未曾改變,好像劍從未出鞘。

  血落的神色有幾分狼狽,但很愉擺出若無其事的表情,唇角漾起明顯的邪氣,視線刻意在龍烈身上落下片刻,意味深長:「龍堡主,這才是開始而已。」

  「嚓」,一聲細微響動劃空而過,筆直射向血落右眼,聲響所過之處,激起一陣颶風。

  血落雙臂展開,口中發出一聲輕吟,整個人如大鵬展翅,急速向後飛掠,頭部猛然向旁側去,險險避開龍寒凜手中彈出的暗器。

  竟然是一片樹葉,肅殺而凌厲。

  他落在樹枝上,深沉而陰毒地看龍寒凜一眼,轉身疾飛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爹爹。」龍烈這才幾步走到龍寒凜身邊,目光上下掃視,未曾發現任何傷痕,才放下心。

  龍寒凜並未看他,一把攬住他腰,足尖一點,人已飛出幾丈之外。

  流風箴摸摸鼻子,獨自一人慢吞吞地返回客棧。

  回到客棧,眾人早已被父子二人追出的動靜吵醒,正坐在大廳焦急等待,見到二人回來,立即迎上前,爭相開口。

  「龍堡主,不知可曾抓到兇手?」

  「龍堡主武功蓋世,想抓住賊人自不在話下。」

  「龍堡主……」

  豈料,龍寒凜對他們視若無睹,腰間動作毫不放鬆,幾乎是將龍烈鉗制上樓,只餘一陣寒氣,可比寒冬。

  龍烈心中生不出妙預感,幾次偷瞄面癱爹,又被面癱爹冷硬的表情嚇得直縮脖子。

  「誒,龍堡主……」秦滄海追上幾步,卻未龍寒凜身上散發的煞氣所逼退。

  於九亞皺眉道:「莫非那人武功真那麼高,竟能從龍堡主手中逃過?」

  所有人心中頗多疑問,無奈父子二人都不理睬他們,很快消失在樓梯口。

  龍炎與龍靈攔住他們,口氣不容置疑:「諸位,有什麼事明日一早再說不遲。」

  正在此時,流風箴慢悠悠地邁入客棧,眾人連忙將他圍住。

  「風流公子,你一定看到那兇手的面貌了吧?」

  「兇手到底是誰?」

  ……

  「行了,行了,讓在下一一道來。」流風箴瀟灑地展開折扇,悠然入座後,方開口道。

  樓下如此熱鬧,樓上龍烈與龍寒凜的房間卻安靜地嚇人。龍烈被龍寒凜按坐在床上,隨後龍寒凜又親自動手為他清洗傷口、上藥,動作溫柔至極,由始至終,龍寒凜均未開口,而無表情,眼底卻隱含慍怒,又夾雜一股濃烈的心疼情緒,讓龍烈心慌。

  「爹爹。」

  「嗯。」

  「你生氣了?」

  「莫亂想。」

  「你生氣了。」龍烈肯定地道。

  龍寒凜將傷口包紮好,勾起他的下頷,犀利的黑眸直視著他:「烈兒可知為何?」

  龍烈立即道:「爹爹讓我留下,我不該追上去。」

  龍寒凜鬆開他的下頷,語氣平淡:「傻。」

  「我不該讓別人傷到我。」

  龍寒凜搖首,踱步至窗邊遙望夜色而不語。你可知,本座只是怪自己出現得太遲而已。不,你無需知曉。

  「爹爹,」龍烈硬是擠到面癱爹與窗欞之間,直視面癱爹的眼,「這疤很容易去掉,我們就當今天的事沒有發生過可好?以後我一定會小心,萬一別人傷到我一分,我一定還他兩分!」

  龍寒凜忽然問道:「烈兒與本座一起,可會覺得無趣?」

  龍烈見面癱爹似乎不再生氣,鬆一口氣,笑嘻嘻的搖頭,雙臂摟住面癱爹調戲道:

  「爹爹很有趣,怎會無趣?」

  龍寒凜斜瞥他一眼,神色微緩,沉聲道:「流雲備水。」

  不多時,龍烈便舒服地泡在浴桶之中,龍寒凜靜坐在一側相伴。龍炎忽來敲門,道是其餘門派之人得知出手之人是陰陽殿之人,意欲找其討個說法,相約一同離開慕容鎮,特意前來邀請鷹堡眾人同行。

  龍寒凜閉目假寐,似是罔聞。

  龍烈心中嘀咕,再這樣和這些人攪和在一起,自己哪兒來的機會與面癱爹獨處?想到這裡,他對門外道:「告訴他們,本大爺受了重傷,不便與他們同地。」

  龍寒凜睜眼看向少年。他以為少年會繼續湊熱鬧,沒有想到他會改變主意。不過,他本是性情淡涼,對少年突然改變主意也不好奇,唯心情微緩。他向來習慣獨來獨往,若非少年與他一同,他絕無可能與這些江湖中人摻和一處。

  此外,陰陽殿的人敢在慕容鎮屢次行兇,顯然是有所依仗,秦滄海幾人想要找到他們絕非易事,邀請他們同行,不過是妄圖借助鷹堡勢力。他自是容不得別人利用半分,不與他們同行,再好不過。

  「爹爹,明日一早我們就離開如何?」龍烈用手拍打水面,引起面癱爹的注意。

  龍寒凜的視線從少年身上柔軟的線條緩緩掠過,淡然嗯一聲,若有所思地看那晶瑩剔透的水珠從少年俊秀的臉龐滑下,隨後落在白皙的胸膛之上。再往下,卻是蕩漾的水面。

  嘩啦——

  「爹爹!」龍烈猛然將脖子以下全部縮進水中,臉上微窘。因為泡得有些久,水不過微溫,但他卻感覺到面癱爹視線所過之處,片片灼熱,讓人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其實他早已有覺悟——總有一天自己會被面癱爹壓倒而不是自己壓倒面癱爹!他也很期待與面癱爹衝破最後一道防線,但是他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龍寒凜不緊不慢地站起身,走近浴桶,忽然伸手將龍烈從浴桶中撈起,不由分說俯首,微涼的薄唇看似漫不經心地落在他嬌嫩的紅唇之上,實則早已伸出強勁的舌,勾住少年的舌與其共舞。

  面癱爹的侵略氣勢太過強悍,清新氣息太過迷人,龍烈立即沉浸在他帶給自己的快感之中,但當他感覺到面癱爹的手摟住他敏感的腰部時,他的理智突然驚醒,手忙腳亂地推開面癱爹,若不是面癱爹拉住他,差點跌入水中。他雙手抵在面癱爹胸前,急速道:「爹爹,爹爹,我還沒準備好!」

  龍寒凜見他雙頰酡紅,卻又強作鎮定,心中一片柔軟,將他扶正之後方鬆開,淡淡道:「莫怕,水涼,本座拉你起身而已。」

  那你又不打一聲招呼就吻本大爺?龍烈的臉一黑,懷疑地斜睨他:「喔?」

  龍寒凜卻不再看他,轉身遞過放在一邊的干浴巾。

  龍烈哼哼一聲,從浴桶中爬起,擦乾身體穿衣,正穿到一半,忽聽耳畔響起微沙啞的磁性男聲:「烈兒可知還有多久到十五?」

  龍烈聞言,愣了一瞬,心跳如鼓,連腰帶都不會繫了,一不小心打了個死結,一邊若無其事地解開,一邊支支吾吾道:「快了,快了。」

  他心中卻是甜滋滋的。面癱爹寡言,鮮少提問,此時竟這般暗示,顯然是確實很想要他,被自己的情人如此渴望,怎能不喜悅、不感動?

  一雙修長的手忽然握住他的手,幽香的氣息從背後靠近,很快將他包圍其中,讓他一陣昏眩。面癱爹接手他的工作,輕易將死結打開,食指靈活一勾,一個簡潔大方的結便落在他的側腰。

  龍烈不由為自己定力如此之差而鬱悶,又不是第一次與面癱爹靠得如此近,為何竟還會如此面紅心跳,像是初識情滋味的毛頭小子!

  他抬頭看了看面癱爹冷峻的側臉,情不自禁地主動湊過去親上面癱爹的唇。其實,如果面癱爹若在此時強勢壓倒他,他還是會反抗,但最終仍然會接受。可惜的是,面癱爹對他太過小心,絕對不會這麼做。

  久久之後,龍寒凜才放開他,在他額上印下一吻,心下暗忖:與這少年在一起,必須得極佳的定力。

  「爹爹,其實如果你願意被我壓,今日就可以是』十五『。」龍烈與面癱爹一番甜蜜的深吻之後,又開始沒大沒小,靠在他胸前嬉皮笑臉。

  龍寒凜單臂擁他,身形不動,面上毫無波瀾,指尖劃過他的唇瓣,眼神幽深:「烈兒若再這般頑皮,今日依然可是』十五『。」

  龍烈乾笑兩聲,向後一退,倒在床上閉上眼,故意打一個呵欠:「打了一架累死了,我要睡了。」

  龍寒凜揮袖熄燈。

  客棧不遠處的墨色之中,血落上在樹上,望向客棧某間房的眸子半瞇,陰冷而危險。

  第092章:倒霉的龍烈(1)

  「殿下。」樹下站著一人。

  血落冷冷道:「按計劃行事!」

  「是!」

  翌日一早,龍烈幾人收拾完畢,離開客棧。

  然而,尚未出門,他便有一種古怪的感覺。慕容鎮太靜了,即使此時尚是早晨,也不該如此安靜。客棧外的街道,偶爾有三兩行人來來往往,沉默無聲,間或會飄來一個難以言喻的詭異眼神。春風吹來,捲起地上的塵屑。明明是春意盎然的日子,空氣中卻有一種冬日般的冷寂。

  他與面癱爹相視一眼,決心不予理會,逕自驅馬向城門方向而雲。然而,不過片刻,他便察覺到異樣,這慕容鎮七彎八扭的巷子是否太多了些?

  流幾箴也察覺到不對勁,道:「龍叔叔,這一條巷子我們似乎已經走過一遍。」他的視線落中路邊一戶人家門口,那時擺放著一隻神態威武的石獅子。

  龍寒凜淡掃一眼,手握住龍烈把持韁繩的手,微抖韁繩,駿巴掉轉方向,向右側街道拐去。

  「爹爹,莫非是什麼陣法?」龍烈感興趣地問。他也曾跟面癱爹學過陣法之類,無奈太過複雜,早已放棄,對此只懂得皮毛而已。

  「五行八卦陣。」龍寒凜道。

  途中遇到岔口,龍寒凜又改變幾次方向,氣定神閒,未曾有半分猶豫,仿若曾走過千百次。

  流風箴看龍寒凜的目光越來越佩服;龍炎幾人早知堡主本事,均一臉淡定,毫不擔心。

  至於龍烈,懶洋洋靠在面癱爹懷裡好不悠哉。但他心裡卻很清楚,對方這麼大的手筆,只怕不會讓他們輕易出陣。

  果然,正在此時,暗巷內突然射出一陣羽箭。龍炎和龍靈二人同時低喝一聲,從馬上一躍而起,一左一右奔向來箭方向。放箭之人與二交起手,流風箴與流雲也加入戰局。

  龍烈看見他們身上服飾,不由得蹙起眉。來人是陰陽殿的人,能在慕容鎮如此囂張行事,莫非與慕容鎮有何深層關係?

  龍寒凜見懷中少年思索模樣,淡淡道:「血落的真實姓名實則為慕容血落。」江湖上知曉此事的人除了陰陽殿的人恐怕只有龍寒凜二人。當然,此時又多了龍烈。

  原來如此。龍烈嘖一聲:「真是糟蹋了這麼好聽的姓氏——不知昨晚離開的那些人是不是還活著。」

  「放心,他們還活得好好的。」血落的聲音突然傳來。

  龍烈對他的出現毫不意外,或許是感覺敏銳,他早已察覺有人在暗處注視自己。面癱爹內力深厚,肯定也已知曉血落所在。

  龍寒凜看向來人,冷聲道:「陰陽殿的殿主並非非你不可。」

  血落眉頭挑起,不知他是何意,索性不予理會,而是看向龍烈,見那少年水眸中毫不掩飾的不屑,臉色一沉。

  「幾位盡可放心,本殿主並未打算為難你們。」

  他語畢拍掌,手下這人忽然扔出幾顆霹靂彈,竟然就此撤退。這霹靂彈的煙霧卻不同於一般霹靂彈的顏色,竟然是藍色。煙霧很快散雲,血落等人已經消失,空氣中卻留下淡淡的苦味。

  龍烈輕嗅一下,疑惑道:「這似乎是秀龕草的味道。」

  「秀龕草是什麼?」流風箴問道。

  龍烈皺眉道:「一種普通的藥草。」這種藥草並無特別之處,他想不通的便是血落此舉有何用意。

  龍寒凜一直高深莫測地看著血落離開的方向,此時才道:「走。」

  幾個繼續前行,忽然聽到一陣怒罵聲。

  「該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走了這麼久我們還在原地打轉?」是於九亞的聲音。

  龍烈一聽就樂了,敢情於九亞幾人昨晚離開客棧之後竟然仍然在慕容鎮沒走?

  「什麼人!」

  於滿天聽到笑聲,從牆後跳出,看到龍烈等人,神色尷尬。

  「龍堡主。」

  龍烈驚訝地挑起眉。只因於滿天和秦滄海等人均臉色發赤,竟然是中毒的症狀。

  原來,為防夜長夢多,昨夜,他們幾行人均連夜離開,意圖尋找陰陽殿之人。豈料,他們剛出客棧不久,便被困在繞來繞去的小巷子裡。正在他們焦躁萬分之時,又有人琰襲,對他們放出毒煙,之後,下手之人便快速離開。幾乎所有人都中毒,卻依然找不到出口,如此直到天亮。幸好他們所中之毒並非劇毒,除了全身疼痛,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因此才能捱到此時。

  「什麼味道?」秦滄海忽然皺起鼻子問道。

  其餘眾人聽到立即猛吸鼻子,片刻之後,奇怪的目光均轉向龍烈幾人,漸漸變得冷漠,暗含殺氣。

  龍靈見他們竟然用這般眼神看龍寒凜與龍烈,不由得大怒,嬌喝一聲:「看什麼看?諸位這是何意?」

  於滿天的臉色也沉了下去,掃視龍寒凜幾人,沒有做聲,手卻不著痕跡地放在自己腰間繫著的兵器之上。

  龍烈一臉莫名。

  秦滄海向前幾步,他不敢與龍寒凜作對,並不代表他也怕了龍烈,直視著龍烈道:「不知龍小公子昨夜後半夜在何處?」

  「本大爺憑什麼告訴你?」龍烈隱隱猜到幾分,卻偏不老實回答,「本大爺在何處與老毛蓋前輩何干?」

  秦滄海面色微沉。從一開始,他就對這頑劣的小子看不順眼,只不過礙於龍寒凜的存在不便與他計較。今日他佔了上風,又有如此多的人與他站在一條線上,他還怕了他不成?

  秦滄海掃視眾人一圈,見他們均一臉憤慨,暗中得意地一笑,故作慈祥道:「呵呵,老夫並無他意,只不過,對我們下毒之人身上的味道與幾位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老夫在想,此事莫非又是小公子的惡作劇?老夫幾人均有要事在身,還請小公子解了我們身上的毒。」

  流風箴、龍炎、龍靈和流雲四人均皺起眉。此時,他們已經明白血落丟下霹靂彈的用意。

  龍烈被人如此冤枉,不由得冷笑一聲:「你們認為是本大爺對你們下毒?理由呢?」

  秦滄海微微一笑:「小公子性情』活潑『,老夫幾人早已有所耳聞。」

  「本大爺才沒有那個閒情對你們下毒。本來本大爺不介意幫你們解毒,不過,既然你們寧願被陰陽殿的人利用也要冤枉本大爺,那你們就繼續享受中毒的滋味吧。」龍烈惱火之極,冷哼一聲,腳在馬腹上一踢,便要離開。

  秦滄海等人自然不會讓他如願,默契地攔住他們的去路。

  龍寒凜冰冷的視線如同寒刃,從眾人身上一一刮過。秦滄海的心思,他一清二楚——先不論此毒是否為龍烈所下,若是,他們從他身上討要解藥,理所當然;若不是,龍烈自稱小神醫,也確實有幾分本事,聯合眾人向他討要解藥,不僅可以讓龍烈成為眾矢之的,還有可能解掉身上的毒,何樂而不為?

  不過,他們似乎並未把他龍寒凜放在眼裡。他嘴唇微抿,一雙犀利的鷹目轉向秦滄海。

  「烈兒,你在意他們的誤會。」

  龍烈哼一聲,傲然反問:「他們有什麼資格讓我在意?」

  「那便是了,」龍寒凜溫和地看他一眼,視線投向秦滄海等人時,已冷若冰霜,如同死神降臨,傲視天下,「本座只主產一次,此事與吾兒無關。諸位若有本事,盡可攔下本座。」

  龍炎三人一起撥劍,冷冷地看向秦滄海等人。

  流風箴「哎呀」一聲展開折扇,笑吟吟地看向龍烈:「看來,本公子也不得不露幾手了——小頑童,跟著你果然沒錯啊。這一路上,在下就沒有覺得無聊過。」

  龍烈涼涼道:「你這句話本身就很無聊。」

  秦滄海心中說是不怕是假的,畢竟龍寒凜的實力神秘莫測,他根本心中沒底。但龍烈是解毒的唯一希望,此時不得不孤注一擲,辦法只有一個。

  「諸位英雄,難道你們就打算這麼讓他們離開?就算此毒不是龍小公子所為,只怕也和他脫不了關係。否則的話,為何這麼巧,他們與下毒之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語畢,他又轉向龍寒凜:「龍堡主,在下並非故意為難。實乃此事關係我等性命,不得不仔細。」

  龍寒凜並未看他一眼,逕自驅馬,右袖一抬,已將秦滄海揮至一邊,踉蹌幾下才站穩。

  「你……」

  其餘眾人見狀,神色微變,後退幾步,卻並不讓開。自己的性命與不得罪龍寒凜相比,他們當然是選擇自己的性命!

  龍炎冷冷地道:「於門主莫非也決定與鷹堡作對?」

  「這……」於滿天抱拳道,「在下以為,龍小公子雖然活潑,但並非無理取鬧之人,下毒之人絕非龍小公子。不過,此事確有疑點。龍小公子若能解了我等身上的毒,下毒這說自然不攻自破。」

  第093章:情根已深種

  「你想得倒美!」龍烈頭一昂,心裡怒火蹭蹭直竄,「你們已經把本大爺得罪了,本大爺憑什麼替你們解毒?自求多福吧!爹爹,我們走。」

  一無名氏還試圖說些什麼,龍寒凜出手如閃電,其人已被重傷。

  龍炎拱手,眼中卻無一絲客氣:「諸位若想冤枉』鷹堡『,盡可拿出讓人信服的證據。」

  「鷹堡」二字讓眾人臉色再次微微一變,但不過如此而已。

  秦滄海對其手下使喚出一個眼色,其手下之人立即蜂擁而上,向龍寒凜等人圍攻。於九亞沉不住氣,也帶著七星門眾人衝上去。於滿天根本無力阻止,只能無奈一歎。龍寒凜的冷酷他不是第一次見識,好話說盡也未必有用,想要解毒,只有留下龍烈。

  「大爺的!」龍烈氣得夠嗆,對血落更是恨得牙癢癢。該死,別讓本大爺再看見你,不然的話定然要你生不如死!

  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雖然身手都很不錯,但畢竟身中奇毒,功力大打折扣,龍炎、龍靈、流雲和流風箴四人對付起來並不吃力。但對方畢竟人多,且求藥心切,均拼盡全力,場面怎一個混亂了得?

  「烈兒若是不喜,全殺了便是。」龍寒凜語氣森嚴,殺氣緩緩流淌而出。殺這些人對他來說,並非難事。

  殺人倒是簡單,但如此一來不僅便宜了血落,尤其會為面癱爹樹立更多敵人,龍烈絕對不會同意。他捏了捏面癱爹的手,道:「他們根本不值得爹爹髒了手。若是他們以為本大爺好欺負,那就大錯特錯。都住手!」

  眾人聞言,心知事情已有轉機,立即停手,同時看向馬上少年,盡力忽視少年背後的男子充滿殺意的目光。

  「龍炎,龍靈,你們馬上去周圍找一些紫舌草和雲蘭花,越多越好。」

  秦滄海警惕地道:「不知小公子這是要……」

  龍烈無邪一笑:「老毛蓋前輩不是想讓本大爺為你們解毒嗎?當然是如你們所願。」

  秦滄海暗道,你若是真的對我們下殺手,就等於得罪了兩個大門派,就算你鷹堡勢力再大,諒你也沒有那個膽量。

  當下,他微笑道:「如此,多謝龍小公子。」

  龍烈也回以無比純潔的一笑。哼哼,可惜啊可惜,老毛蓋,你忘了本大爺的性格。「小頑童」三個字可是你們送的,本大爺怎能辜負你們的一片「苦心」?

  龍寒凜只消一眼就看出少年的心思,眼底只有縱容,投向秦滄海幾人時,卻又變得如冰似霜。一直以來,從未有人敢如此與鷹堡作對,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不知死活。罷,這笑賬暫且記下。

  大約過了兩刻,龍炎和龍靈二人才返回,懷抱一大堆藥草。龍烈讓他們將藥草分發給眾人,每人各大得一顆紫舌草和雲蘭花。

  「你們中的毒叫做』鑽心『,不會致命,但三天之內不解毒的話,會全身癱瘓。將這兩種藥草嚼碎服下就可解毒。」

  眾人手執藥草,均不敢冒然食用。

  忽然,一無名氏將手中藥草用手碾碎,強行塞入另一人口中:「你的功力最弱,應該快些解毒,吃吧。」

  眾人心知他自然不會這般好心,黯然相望,無一人上前勸阻。

  於滿天皺了皺眉,並未阻止。不過,他知曉少年那雙清澈的眼充滿嘲弄,彷彿看透一切,但他始終沒有回視。

  龍烈譏笑地勾了勾唇角。

  「不,不要……」被逼之人驚恐至極,雖全力掙扎,藥草仍然被塞入他口中,被迫嚥下,眼角流出恐懼的淚水。

  「大師兄,你,你……」

  一盞茶的功夫之後,服藥之人臉上的黑氣漸漸散雲。眾人大喜,快速將自己手中的藥草捏碎丟入口中。

  龍烈靠在面癱爹胸前,吩咐地笑起來。

  眾人心知不妙,臉色大變。

  「你笑什麼?」

  龍烈一手撫摸馬兒順滑的鬃毛,不緊不慢地道:「沒什麼。你們剛才服用的藥草確實可以作為』鑽心『的解藥,不過,卻會讓』鑽心『轉化為另外一種毒』三步停『。中了此毒,對身體並不會造成什麼傷害,但是一個月內,只要使用內力,每走三步會瞬間失去內力,一盞茶的功夫之後,內力才會恢復。再走三走,再次失去內力……如此循環。」

  流風箴瞭然地揚眉,他就知道這小鬼不可能輕易放過這些人。

  「你!你!」秦滄海殺氣驟起。失去內力對於一個武林中人來說是多大的痛苦,人人皆知。更何況,最近這段時間是關鍵時期,失去內力便等於一個普通的人失去一雙手。

  於九亞揚聲道:「小頑童!你剛才可是親口說會為我們解毒,為何又如此陷害我們?」

  龍烈慢吞吞地道:「本大爺是說過可以解毒,但沒有說不會中毒啊。」

  「你……」於九亞啞口無言。

  於滿天也有怒意,忍氣道:「龍小公子,此舉是否欠妥?如今事情變得更加複雜,對諸位可是相當不利。」

  龍烈毫不在意地冷哼一聲:「此時可是後悔冤枉本公子了?就算後悔,也已經晚了。各位最好是有所覺悟——本大爺絕不是好惹的!若是不信,盡可再得罪本大爺試試。爹爹,我們走。」

  龍寒凜驅馬前行,秦滄海等人還愣在原地,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

  龍烈好心地回頭道:「這陣法可不好破解,諸位莫非還想繼續在原地打轉?」

  秦滄海等人連忙跟上,卻無一不對龍烈怒目而視。一行人有喜有憂,氣氛實在詭異。

  很快一行人便來到慕容鎮的城門處,龍烈笑道:「各位,放心,你們會失去內力的事只有本大爺幾人知曉而已。我們不會說出去的,對吧,爹爹?」

  他頑皮地對面癱爹眨眼。

  龍寒凜道:「烈兒受委屈了。」

  「怎麼會?」龍烈搖頭晃腦道,「你看他們的表情多有趣。」

  對秦滄海等人道一聲「保重,後會有期」,龍烈哈哈大笑,一夾馬腹,奔馳遠去。

  於滿天看向於九亞,無奈地道:「九亞,你記住,以後千萬別再惹這小煞星,免得惹禍上身,還連累他人。」

  於九亞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秦滄海聽到於滿天的話卻覺得不太舒服,因為這句話根本就像是對他說的。

  「於門主莫非也怕了一個小鬼?」

  於滿天皮笑肉不笑道:「秦兄此言差矣。小頑童雖然頑皮,但並非十亞不赦之人。你我心知肚明,鑽心並非他所下。」

  秦滄海冷笑一聲:「於門主怕他,可不等於我們這麼多英雄好漢也怕他。我們走!」語畢,他帶著自己手下之人以及另外一些與他想法一致的人甩袖而去。

  「爹,我們——」

  「閉嘴,記住爹的話!」於滿天冷聲喝止他。

  此時,龍烈等人早已走遠。龍烈卻一反往常的興奮,一直沉默。

  「烈兒有心事。」

  「嗯……」

  「關於剛才之事。」

  「嗯……」

  「血落。」

  「嗯——爹爹,你怎麼知道?」龍烈猛然回神。

  龍寒凜淡淡道:「到了橘絡城,血落怎會現身。」先不論少年是何想法,他並未打算放過血落。那人看烈兒的眼神……

  龍烈感覺到腰上的手臂緊了許多,納悶地抬起頭:「爹爹?」

  龍寒凜無言,手臂鬆開一些。

  「怎麼了?」

  「無事。」龍寒凜投以安撫的眼神,隨即目光便轉道路前方。

  龍烈卻肯定面癱爹沒有說實話,嘟嘟嘴,在面癱爹的手上捏了一把,面癱爹仍然未低頭看他。

  「爹爹。」

  「嗯。」

  「爹爹。」

  「嗯。」

  「爹爹!」

  ……

  流風箴見到此情此景,躲在自己的折扇後,無聲偷笑。

  龍烈知道流風箴在笑他,但他一點兒也不在意。

  「何事?」龍寒凜總算低下頭。

  「你不高興。」龍烈肯定地道。

  龍寒凜輕撫他的發,神色無異:「莫亂想。」

  龍烈只得作罷。趕路幾日,他示再察覺到面癱爹的異常,這才放下心來。傍晚時分,他們總算到達橘絡城的鄰城——寧城。

  安頓下來之後,龍烈想要逛逛寧城,龍寒凜讓龍炎和龍靈二人陪他同去,流風箴自動跟隨。

  龍烈哀怨地瞪面癱爹一眼,氣呼呼地走了。

  龍寒凜站在窗口,看著少年白色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久久之後才在桌邊坐下,從袖中掏出一物,卻是一塊上等畫布,上面所畫之人儼然是龍烈。

  他此時眼中的深情,恐怕連龍烈本人也未見過。只因,他怕自己灼熱的感情嚇到少年。他的指尖一一劃過少年的眉、少年的眼、少年的鼻,少年的笑臉,就像少年真的就在他面前,或對他一笑,或靠在他肩上對他撒嬌。

  他的眼神漸漸變得幽暗,片刻之後閉眼,等再睜開時已恢復清明。

  第094章:今日是十五

  剛出門不久,流風箴便發現龍烈情緒不高,不由得調侃道:「誰又惹到你了?」

  龍烈沒有說話,仍在想面癱爹今日的反常。若是以往,他一定會陪自己一起閒逛,今日卻不知為何,竟像是刻意避開他。這種迴避讓他心裡非常不舒服。更讓他在意的是,他絲毫不知面癱爹的態度突然有此轉變的原因。

  流風箴將他煩躁的表情看在眼裡,搖了搖頭。這對父子還真是一個比一個彆扭。他決定還是幫幫他們。

  「對了,小烈,你和你爹爹有沒有那個?」

  「哪個?」龍烈隨口問道。

  「就是』那個『。」流風箴斜睨他一眼,擠眉弄眼地暗示。

  跟在後面的龍炎和龍靈不由得同時白了他一眼,不過,他們並不反對流風箴對龍烈變向的「提示」。嚴格來講,他們二人是站在龍寒凜一邊的,若主子能早日與小少爺修成正果,他們也能安心些。

  龍烈此時總算反應過來,腦中立即浮現出自己與面癱爹一系列不和諧的畫面,清咳一聲轉過頭看前方,惡聲惡氣道:「關你屁事。」

  好心被當成驢肝肺。流風箴鬱悶之極:「好,好,不關我的事,那你也別想知道你爹爹為何不陪你出來。」

  龍烈心裡一陣惱火。流風箴的語氣就像他很瞭解面癱爹!他憑什麼比自己更瞭解面癱爹?

  「他是』我『爹,我當然知道為什麼,不需要你來告訴我!」

  流風箴暗笑,雙眼假裝欣賞路邊美景,語氣擺明是在嘲笑他:「是,是,你知道。」

  龍烈飛快踹他一腳才覺得解恨,一甩袖子,轉身往回走去。

  流風箴笑瞇瞇地歎了一口氣,眼神看向遠處,似乎在回憶什麼。他知道龍烈在彆扭什麼,他瞭解的並非龍寒凜這個人,而是他瞭解愛上一個人會有的感覺。血落的出現,顯然讓龍寒凜感覺到了危機。

  客棧內眾人見一白衣少年風風火火地邁入,趕緊自覺地讓路,在心中感歎這少年的俊逸身姿,但轉眼間,少年便不見蹤影。

  「爹爹。」一推開房門,龍烈就揚聲叫道。

  龍寒凜以一種隨意之姿坐在柔軟的太師椅上,旁邊茶几上的茶還在冒著熱氣,見他進來,淡然瞥去,以示詢問。

  「爹爹,你怎麼了?」龍烈在他旁邊坐下,雙手托著下頷,湊過去看他的眼,臉幾乎貼上面癱爹的臉。

  龍寒凜眼裡閃過一絲疑問,伸手倒一杯茶放在他面前。

  「我覺得你好像很不開心。」龍烈煞有其事地道。

  龍寒凜心中訝異,但並未表現出來,語氣隱含安撫:「並未。」

  龍烈仔細查看他的神色,確實並無不對,但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感覺,彷彿他和面癱爹之間生了什麼隔閡。這感覺讓他不安,還有些煩躁,不由得撅起嘴,心裡有些委屈。

  有什麼事是不能和自己說的?

  龍寒凜的目光落在少年嘟起的紅唇上,古井無波的眼微微波動起來,隱藏著意圖噴薄而出的濃烈情感。

  他忽然伸出手臂一勾,少年便落入他帶著涼意的懷抱。四片唇瓣貼在一起,並未深吻,龍烈卻感覺到面癱爹對他的溫柔與在意。

  「怎麼?」

  「呵呵,沒什麼,」僅一個主動的親吻便將龍烈心底的陰霾掃除得一乾二淨,伸出雙臂僂住面癱爹,故作瞭然地道,「爹爹,其實如果你想吻我,隨時都可以,不用害羞。」

  害羞?龍寒凜見他那雙水靈的大眼閃爍著頑皮的光芒,神色不變,只閉了閉眼,在他唇上我一口便算是懲罰。

  龍烈被面癱爹頗有些無奈的舉動逗得再次嘿嘿笑起來,也放下心中的不安。之後,直到二人安歇之前,龍寒凜所表現出的言簡意賅也沒有被他放在心上,只道二人之間莫名其妙的氣氛應該消失了。

  但事實並非如此。

  龍寒凜生平第一次有些懊惱自己寡言的性情。近日,他發現自己對烈兒的渴望越來越強烈,每次與烈兒相親,洶湧的慾望便如被關押的猛獸,意欲掙脫牢籠。原本他打算多要一間記,與烈兒分開睡,卻又不知該如何對他解釋,怕少年胡思亂想,只得作罷。少年也著實單純得緊,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危險處境,想往他懷裡撲時照樣往他懷裡撲,該往他身上蹭時依舊往他身上蹭。

  龍烈半夜被尿憋醒,卻見面癱爹竟然醒著,不由得愣了一下,半撐起身子,揉揉眼睛,迷糊地問:「爹爹,我吵到你了?」

  龍寒凜為他拉好散亂的睡袍,搖首之後,道:「怎麼?」

  「喝太多水了。」他急得很,搞笑地摀住下身,趕緊下床,藉著昏暗的光線,隨手拿過面癱爹的外衫披在肩上,拉開側門進去了。他們所住的客棧是需內最大的客棧,每一間刻意都配備有乾淨而簡潔的茅房,倒也方便。

  龍寒凜起身點了燈,才又回到床上。

  龍烈解開褲子,一邊稀里嘩啦地解決生理問題,一邊迷迷糊糊地想著面癱爹衣服上的味道還真是好聞,一手無意識地摸了摸衣服的布料,卻感覺到一個硬物。

  藉著紙牆另一邊傳來的燭光,他打開手中之物,不由得驚訝地張大嘴巴,睡意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龍寒凜閉目假寐,聽到少年靠近的腳步,並未睜開,沒有感覺到少年進一步的動作,才驚訝地張開眼,落入眼簾的卻是少年難以言喻的神情,朱唇微啟,一雙大眼在燭光下波光粼粼,看起來就像是哭過,讓人心底柔軟,頓生憐惜。

  他皺了皺眉,坐起身,將少年拉到床上,為他蓋上被。

  龍烈擋住他的手,直視他片刻,卻又別開眼:「爹爹,我看到你衣服裡的東西。」

  龍寒凜沉默片刻,為他壓好被角:「睡。」

  龍烈的心情非常複雜。當他看到那張畫布上的人是他的時候,驚訝得幾乎叫出聲。他就在面癱爹身邊,面癱爹為何還會隨身攜帶自己的畫像?畫像上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差不多,由此可以判斷是最近所畫。但畫像上,自己的臉上卻看得出被摩挲的痕跡。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面癱爹經常撫摸畫像中的自己。自己就在他身邊,他為何不就自己而就畫像?

  面癱爹的小心翼翼讓他的心裡一片酸澀,還有無法抵制的心疼。這個人是想要自己的,但卻一直在隱忍。為何?

  他愛面癱爹不是要讓他痛苦,而是想帶給他快樂的。

  「爹爹,你是不是很想要我?」他翻身壓在面癱爹上,問得羞澀而直接。

  龍寒凜有些意外。他從未想過會在大半夜與烈兒討論到這個問題。這情景,其實有些滑稽,但他看得出少年的認真。

  「盡說傻話,你我並非只是父子。」龍寒凜將衾被捲起蓋在他身上,毫不介意因此而讓自己的半邊身體露在料峭的春寒之中,淡淡道。在接受少年的告白之前,他確實想過,若將來少年愛上別人,自己放他離開的可能,但他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血落的出現讓他驀然意識到,無論將來少年是否會一直和自己走下去,他也不可能鬆開他的手。已經放在心尖上的人要怎麼放手?是以,他才變得患得患失,越發渴望得到少年。

  龍烈的臉蛋因為面癱爹的一句話頓時變得熱乎乎的,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身下的男人的身體也變得灼熱無比。他明白面癱爹是想說:他把自己當愛人看,想要他是自然而然。

  也是,若是面癱爹對自己沒有一點兒慾望,該哭的人該是他了。

  他嘿嘿一笑,心中裝著滿滿的喜悅,忽而掀開自己身上礙事的衾被,雙手按住面癱爹的肩,大膽地直視著他,豪氣地道:「爹爹,其實今天是』十五『。」

  龍寒凜正將衾被重新蓋在他身上,聞言,呼吸一窒,隨後是一陣古怪的沉默。

  「爹爹,你該不會不懂我的暗示吧?」龍烈揚起眉,索性叉開雙腿,騎會在面癱爹腹部,臉上帶著幾分俏皮的鄙視。

  是這默認助長了他的膽量嗎?龍寒凜似有似無地歎息一聲,少年說出這番話確實讓人欣慰和喜悅,但現在是半夜,他並不認為少年有足夠的體力和精神承受他的給予。

  「莫鬧,睡。」

  什麼?龍烈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竟然被拒絕了?他猛然坐起身,掏出那張畫布,毫不猶豫地揉成一團扔在地上,然後爬上面癱爹的胸口,毫無章法地亂親起來。

  「烈兒!」龍寒凜呼吸一緊,警告地低喚一聲。

  龍烈並不答話,賊賊一笑,大掌在面癱爹胸前亂摸。

  龍寒凜一把抓住他不安分的手,靜靜道:「烈兒,確定?」

  第095章:水銀龍無蹤

  「我是不確定你是否想要我,但我確定我很想吃掉你!」他忍不住翻一個白眼,這男人到底在磨蹭什麼?

  下一瞬間,他已經與面癱爹調換位置,被火熱而偉岸的身軀壓在下面,熱乎乎的鼻息噴在他的臉上,讓他更覺得燥熱。

  「呃……」

  「後悔已晚。」

  「誰後悔了?」龍烈有些害羞地偏臉,彆扭地動了動身子。他承認,自己雖然對被壓的情景有點難以想像,但一直在期待與龍寒凜的親近。既然相愛,誰上誰下,其實無關緊要……

  龍寒凜性感的唇角再次少見地勾起來。他本來不是沉不住氣之人,只是,血落的出現,讓他忽然意識到,若真的出現另一個愛慕烈兒的人,他絕對無法忍受。

  是以才這般急切。烈兒顯然是看出了他的心思。

  「莫怕。」他輕語一句,掏出之前從少年處得到的藥瓶,揮袖滅燈……

  主動的代價便是,龍烈直到翌日中午才醒來。身上的酸痛和身下光裸的胸膛讓他很快想起昨夜之事,臉蛋紅撲撲的,揚了揚眉,嘖了一聲。

  這表情,莫不是後悔了?龍寒凜早已醒來,為了陪他,並未起身,一直凝視著他,此時自是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身上微暖的氣息忽而變得陰鬱而低沉。

  烈兒……

  龍烈身體疲憊,感覺似是也遲鈍了,並未察覺到龍寒凜身上的氣息改變,抬起頭見他也醒了,羞澀地笑笑,向上爬了爬,很是認真地建議:「爹爹,下次,我們得挑一個浪漫一些的地方。」

  龍寒凜怔住,忽而將他抱緊,在他耳邊低語:「抱歉。」

  龍烈奇怪地道:「為何道歉?並不是很痛。」

  龍寒凜勾唇,輕撫他的髮絲:「可會覺得餓?」他道歉是因為他不該不信任少年對他的感情,他早該知道,少年對他如同他對少年一般執著。

  「嗯,有點。」因為之前所制的藥丸起了作用,龍烈並未覺得身體不適。二人起床沐浴,打理好之後,才讓人送了午膳過來。

  或許是二人的關係有了實質性的發展,龍烈此時與龍寒凜在一起,感覺又有所不同,彷彿兩人真正成為一個整體,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更加和諧,甚至對方呼吸的頻率也與自己達成一致,彷彿在共享呼吸。這感覺奇妙,而讓人感動。

  用過午膳,兩人才出現在眾人面前。流風箴用折扇擋著自己的臉,一雙桃花眼不時邪氣地瞅向龍烈。龍烈用腳跟想都能猜到他定是在偷笑。

  他回以惡劣地一笑,總有一天,他得找個人治治這傢伙。

  龍炎幾人則均感欣慰,為兩位主子覺得高興。

  在龍烈的強烈要求下,龍寒凜同意繼續趕路,將龍烈用披風嚴實地包起來才出發。兩日後,他們總算到達橘絡城。

  四護衛一早得到龍炎發出的消息,在城門口迎接幾人,將龍寒凜等人帶到早已包下的客棧——錦繡客棧。

  橘絡城比龍烈想像得更加熱鬧,江湖中人比起泱城時多了一倍不止,龍烈看得熱血沸騰,這時才有一種步入江湖的感覺。其中不少人在泱城時已經見過,還有許多陌生面孔。

  「爹爹,如今的江湖到底有哪些門派?」這麼多人為了水銀龍而來,讓龍烈也對水銀龍和孔雀翎玉簪起了強烈的好奇心,此時方開始關心江湖中的門派。

  流風箴瀟灑地展開折扇,笑道:「這個問題,問在下最合適不過。」

  龍烈像一位帝王一樣揮手,道:「講。」

  龍炎幾人不由得暗笑。

  流風箴無奈地瞥他一眼,娓娓道來。

  如今的江湖,一分為二,一為白道,一為黑道。

  白道以海天幫、隨風營、七星門和南雲幫為首。

  隨風營,營主敖空,原本為紅鶴派大弟子,十年前自立門戶,成立隨風營。二營主雷鳴;三營主江愕。

  七星門,門主於滿天,獨子於九亞。

  南雲幫,幫主秦滄海,人稱「闊刀俠」,外號「老毛蓋」。大徒弟向南,二徒弟向北。

  黑道以陰陽殿、地煞閣和天魔島為首。

  陰陽殿殿主血落,手下四將——原木、凌九、容謙(河漾已死,此人補上)、侯戾;

  地煞閣閣主單良,行事卑鄙,手段毒辣,最擅用毒,奉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天魔島島主印鑒,主要從事殺手行業。

  此外,還有不得不提的三大力量。

  鷹堡,堡主龍寒凜,號稱「雪神」,手下八員大將,東南西北四使者和春夏秋冬四護衛,均讓人不容小覷;

  赤焰教,教主龔令煦,作風古怪,亦正亦邪,實力在四大門派與三大邪教之上;

  無名山莊,神秘未知。

  龍烈聽完,不由得向面癱爹投雲佩服的眼神。如此看來,整個江湖,幾乎可以說有一半的勢力控制在面癱爹手中。

  龍寒凜察覺到他的目光,淡然回視。

  龍烈隨口問流風箴:「你是屬於何門何派?」

  流風箴笑了笑,神色有些奇怪:「我的師父是』逍遙劍『早已退隱江湖。」

  「喔?」龍烈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有古怪。

  流風箴只覺得頭皮發麻,起身道:「龍叔叔,小烈,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語畢,他匆匆拱手之後,逃也似的竄出客棧跑掉了。

  「爹爹,能不能查到他的底細?」龍烈隱隱覺得流風箴一定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龍寒凜頷首,隨即看向四護衛。

  慕弦夏道:「稟主子,在屬下幾人到達橘絡城之前,已經有其他門派來過,鬼月樓被搜得一片狼藉,屬下幾人未能查到任何線索。有人親眼見到陰陽殿、地煞閣和天魔島的人均在鬼月樓出現過。而那段時間正是眾人均在泱城之時。」

  龍烈道:「難怪他們沒有在泱城出現,原來是早早地來了橘絡城。水銀龍為邪道保管之物,他們試圖據為己有不難理解。」

  風煉笑道:「小少爺說得沒錯。不過,屬下肯定,他們都沒有找到水銀龍。不然的話,他們早已離開橘絡城。」

  龍烈奇道:「鬼月樓即使再大,地方也有限,怎會找不到?」

  葉無盡搖首道:「此事也是屬下幾人覺得奇怪的地方。」

  「莫非水銀龍在很久之前已經被人找到帶走?」龍烈又猜道。

  龍靈道:「屬下以為小少爺說得有道理。」

  龍寒凜淡淡道:「並無可能。」

  「怎麼說?」龍烈並未因為面癱爹否定自己而不悅,反而很開心面癱爹能加入他們的討論,連忙追問,不忘抓住面癱爹的手搖了搖,意在暗示面癱爹不能和往常一樣一言不發。

  龍寒凜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龍烈稍微思考,便明白面癱爹的意思。行走江湖之人,通常消息靈通。若有人得到水銀龍,不可能沒有半點風聲,尤其赤焰教、無名山莊和鷹堡三大勢力消息靈通。更何況,若真有人得到水銀龍,定然也不會放過孔雀翎玉簪。但假的孔雀翎玉簪卻被血落所得,若無血落也是得到水銀龍的人,他不可能在慕容鎮阻攔眾人前往橘絡城。

  由此可以斷定,水銀龍仍然在鬼月樓中。

  風煉笑補充道:「這幾日仍然有人不斷在鬼月樓尋找,還是一無所獲。」

  龍烈擔心的是另外一點:「爹爹,鬼月樓是被你所滅,其他人會不會以為水銀龍在你手裡?」

  龍寒凜輕握他的手:「古宋詞死在落雪需。」而且是「尋仇」而至落雪城,這世上當然不會有人尋仇時還將至寶帶在身上。

  龍烈放下心來,道:「明天我們也去鬼月樓看看。」

  流雲忍不住插話道:「小少爺,為何不現在就去,若是被人捷足先登豈非不妙?」

  龍烈邪邪一笑:「那樣不是更好?」

  流雲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

  龍烈招呼了好幾日沒有理會的混混,拉上面癱爹出門閒逛去,走之前不忘讓風煉笑想辦法調查流風箴之事。

  龍烈一路東張西望,似是在尋找什麼。

  「找什麼。」

  「龔教主。」龍烈哼哼一聲。

  龍寒凜揚眉而不語,沒有想到少年仍然記得這事,不過,他暫時並不打算插手他們叔侄之間的事。

  「爹爹,若是我和他打架,你站在哪邊?」龍烈笑嘻嘻地問,忽而小臉一紅,莫名地想起曾經在書上看過——做妻子的總是喜歡問做丈夫的若自己與婆婆同時落水,該先救哪一個。

  他一陣嚴寒,連忙甩甩頭。

  龍寒凜看得有趣,面上卻依然沒有表情,道:「他不敢與你動手。」

  龍烈撇嘴道:「你總喜歡側面回答問題——彆扭。」

  龍寒凜無語。說起彆扭,明明是這少年更甚。

  「爹爹!」龍烈催促道。

  龍寒凜垂眸看他,唇角微翹:「烈兒。」

  龍烈得意洋洋的咧嘴一笑,尾巴幾乎翹上天。他不知面癱爹是在喚他的名字,還是在回答他的問題,但他就是沒來由得覺得愉悅。

  第096章:鬼月樓尋寶

  「教主,剛收到的消息,他們已經到了橘絡城。」龔令煦正在獨飲,見貼身侍衛廖凡從外面進來。

  這貼身護衛自然也是祝繁寮所扮。說來,祝繁寮也很辛苦,跟著龍冷然對著祝依然,跟著龔令煦時又是廖凡,還真夠忙的。所幸這二人的性格並並太大的區別,扮起來倒不費事。

  「這麼慢?我還以為他們會早來幾天。」龔令煦放下酒杯,一臉興味地道,「得找個機會再去見見那小鬼。」

  廖凡邪笑一下,走到他身邊,一把將他扯入自己懷中,語氣危險:「你不覺得你放在小少爺身上的注意力太多了嗎?嗯?」

  龔令煦一把推開他,板起臉道:「放肆,你別忘了,本教主可是你的主子!」

  廖凡也不生氣,反而欺身,這一次卻是投懷送抱,強行擠入龔令煦懷中:「是,主子。難道改正為您改名為』依然『還不夠表達屬下對您的愛慕嗎?」

  龔令煦俊臉一紅,嘴角抽搐,怎麼也想不通自己致謝是為何會栽在這人手裡。

  如今想來,似乎一開始,這人都沒有把自己當主子看。因為祝繁寮是大哥龍寒凜一手培養起來的人,直屬於龍寒凜手下,龍冷然最開始並未在意祝繁寮對他的態度上的隨意。他本身是江湖中人,不拘小節,也不甚在意,只當對方把他當兄弟才會不論尊卑。豈知,後來這人卻越來越得寸進尺,動輒大膽地調戲逗弄,糾結不休。他本是惱怒的,但那人雖然臉皮厚了些,對他卻是沒有二話,甚至還為自己改名為祝依然。此「然」自然指的是「龍冷然」。

  最終,他認命地接受了他。他以為,無論是作為祝繁寮的主子,還是從武功修為來講,他都應該在上。豈料,這笑面虎卻居心叵測,在一次收服一個小門派時假裝受傷。他不疑有他,上前相助,竟被那人點了穴道壓在身下。後來的每次親熱,他試圖反攻,祝繁寮總是有辦法讓他失敗。自此,要想翻身,難於上青天。這件事,每每想起,都讓龍冷然牙癢癢,是以對祝繁寮是又愛又恨,明明喜歡著他,偏處處與他作對。祝依然也著實好脾氣,把他的彆扭當成情趣。

  「在想什麼?」廖凡不滿地在服脖頸輕咬一口。

  龔令煦毫不客氣地在他臉上使勁擰了一把,看到面頰發紅才鬆開:「在想你的臉皮到底有多厚!」

  廖凡心知他總是口是心非,毫不在意地救回自己的臉揉了揉:「你打算何時去見大哥?」』

  龔令煦一愣,臉色沉了幾分:「你有大哥?我怎麼不知道。」

  「你的大哥不就是我的大哥嗎?」廖凡笑瞇瞇的,一臉理所當然。

  龔令煦輕哼一聲,故意道:「喔,你不說我倒是忘了。他似乎還不知道我們已經在一起了。你別忘了,他是你真正的主子。」

  廖凡的臉僵了一瞬:「呃……」若堡主真的無法接受一個男人作為他唯一的弟弟的另一半……

  龔令煦見他吃癟,心裡別提我多爽,一連又飲幾杯。

  廖凡忽然握住他的手,深情款款一笑道:「沒關係,若是堡主不答應,我就帶你私奔。放心,娘子,為夫不會讓你吃苦的。」

  「你去死……」龔令煦咬牙切齒,伸出一腳,將他踹出幾丈之外。

  廖凡哀號一聲,被迫飛出去。

  龔令煦哈哈大笑,此時,他絲毫不知剛才還在相信的小侄兒正在冥思苦想著對付他。

  翌日,龍烈幾人便向鬼月樓的方向而去。龍寒凜此人實在太過引人矚目,是以他們一行人即使並未大張旗鼓,仍然顯得尤為高調,毫無疑問地引起各大門派的注意。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鷹堡竟然也對銀龍有興趣。

  龍寒凜將眾人探究的眼神看在眼裡,漠然掃視一眼後,視若無睹,心中卻在思索。至今為止,隨風營一直在觀望,海天幫的人更是從未現身,若說其中沒有可疑,叫人難以信服。

  「龍堡主,沒有想到您也對水銀龍有興趣。」一個小門派的掌門試探地問道。

  龍寒凜自是不會理會他,釋放出寒氣。

  龍烈笑嘻嘻地道:「前輩此言差矣。水銀龍是『龍』,我鷹堡也姓『龍』,聯絡聯絡感情,名正言順。」

  強詞奪理。眾人心語,但礙於龍寒凜身上的寒氣,卻無一人敢明著反駁。眾人並未見過龍寒凜的本事,但卻對他有一種仿若天生的敬畏。能在江湖之中有如此地位,恐怕也只有龍寒凜一人了。

  龍烈不再理睬他們,逕自牽著面癱爹的手繼續往前走。其餘眾人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

  不多時,一行人便來到鬼月樓舊址。鬼月樓十年前已經滅門,雖屋宇完整,但牆壁舊損,一片慘敗景象。不過,從園內樓宇精巧的佈局,仍能想像出昔日繁華與威嚴。進了大門,卻看到院內已經有人,在不同的地方翻找,顯然不是同一夥人。

  龍烈隨意掃了一眼,見到一位少年有些面熟,隨口道:「那邊那個小鬼有點面熟,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龍靈也向那邊看去,尷尬地道:「小少爺,那個,是二少爺。」

  「哈?」龍烈定睛一看,可不是,那人正是在他之前離家的龍決。多日不見,龍決那傢伙似乎又長高了些,或許是經歷過江湖洗禮,氣質也與之前有所不同,多幾分堅強與成熟,頗有獨當一面的氣勢。

  龍烈嫉妒地撇了撇嘴,再打量一下自己,下意識地抬頭看面癱爹,面癱爹正低頭看他,眼底柔和,看在他眼中似乎是在笑話他,不由得哼一聲。

  「小少爺,可是要讓二少爺過來?」龍炎問道。

  「不要!」龍烈說完,昂首挺胸向另外一個方向去了。

  龍炎等人暗笑小少爺可愛,跟了上去。

  遠處的龍決並未察覺到自己剛才成為眾人議論的對象,一臉好笑地看著自己的隨從飛霧和飛霜在廢墟中尋找。

  「小少爺,我們從哪裡開始找?」慕弦夏問道。

  龍烈道:「有沒有鬼月樓的佈局圖?」

  「有。」龍炎立即奉上地圖。

  龍烈看了看,問道:「古唐詩和古宋詞住在哪裡?」

  龍炎道:「古唐詩住在鬼府;古宋詞住在桃花閣。」

  「那就從這兩個地方開始找吧。」龍烈道。

  風煉笑四護衛和流雲各自前往鬼府和桃花閣。龍烈則與龍寒凜隨意選了一個方向閒逛。炎、靈二個緊隨。

  「跟著他們父子。」不遠處的秦滄海小聲的道。自從離開慕容鎮,他們便一直趕路,在龍烈幾人之前到達橘絡城,聽聞他們進城,早已在暗中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爹爹,你覺得他們會把東西藏在哪裡?」龍烈問道。

  龍寒凜言簡意賅地提示:「他們二人從未互相信任,疑心頗重。」

  龍烈肯定地道:「所以,他們最信任的人只有自己。」他忽然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古唐詩擁有水銀龍,一定不會把藏匿的地址告知古宋詞。或許,古宋詞從未得過水銀龍。而古唐詩一定會把水銀龍藏在他認為最安全的地方——最安全的地方當然也是他最信任的地方。

  「水銀龍有多大?」龍烈突然問道。

  龍靈道:「根據我們的調查,與鵝蛋差不多大小。」

  龍烈看了看身後不遠處仍然跟著他們的人,傳音給面癱爹道:『爹爹,你與古唐詩交過手,他的兵器是什麼?』

  龍寒凜低頭看他:『大環刀——烈兒認為水銀龍在他的兵器之中。』

  龍烈自信滿滿地分析道:『不錯。像他這樣連自己的弟弟都如此防備的人,不會信任任何人,一定會把水銀龍隨時帶在身上。江湖中人隨身攜帶兵器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所以,把水銀龍藏在兵哭之中,再好不過。而水銀龍不大,藏在刀鞘之中沒有任何問題。』

  有理。龍寒凜以眼神道。

  龍烈得意地翹起嘴角。

  旁人自是不知他們父子交流些什麼,只猜出他們一定發現什麼,更是打定主意監視他們。

  「爹爹,我頭暈……」龍烈突然神色一變,雙眼一閉,全身無力地癱軟下去。

  「烈兒!」龍寒凜一把接住他,打橫抱起,飛向鬼月樓外,所過之處,寒風凌厲。「撤!」

  眾人莫名其妙,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怎麼回事。小頑童龍烈怎麼會突然暈倒?難道是有人在暗中下毒手?

  龍炎幾人甩出信號彈如今風煉笑幾人,急急撤退。

  龍決看到信號彈,吃了一驚。這是鷹堡的信號彈,難道父親和大哥也來到了橘絡城?

  第097章:堡主的警告

  回到客棧房間,龍寒凜將人放在床上,立即為其探脈,身上寒意讓人忍不住打顫。龍炎幾人神色緊張地站在一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若是小少爺真的出了什麼差錯……

  正在這時,龍烈卻突然張開眼燦爛一笑。

  「爹爹,我沒事。」

  龍寒凜的手一頓,隨即放下手,淡道:「無事便好。」

  龍烈一愣,又見龍炎等人鬆了一口氣的神情,心道莫非自己真的嚇到面癱爹了?不管龍炎等人還在場,他撲到面癱爹身上,嬉皮笑臉:「爹爹,我知道,你是決心則亂對不對?沒關係,我不會笑話你的,反而很高興。」

  龍炎幾人無語。

  龍寒凜默然的看了一眼眉飛色舞的人,不輕不重地將他從身上扯下安置在床上,轉向龍炎幾人。到此時他怎會不明白少年裝暈的用意?

  「馬上去查大環刀下落。」

  「是。」龍炎領命而去。他們目前被多人暗中監視,自然不便親自出馬,會傳消息於赤焰教,讓龔令煦的人暗中查探。

  其餘幾人也自覺退下,將空間留給兩人。

  龍烈趕緊解釋:「本大爺只是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懷疑,急中生智,才會裝暈!」

  龍寒凜微搖道。他怎會因此就生氣?早知少年淘氣,方才確定是他太過緊張。他心中喟歎。這少年,莫非真的是他的劫?

  「烈兒此番裝病,在查到大環刀下落之前,不便露面。」

  「不會吧?」龍烈一聽面癱爹語氣就知他並未生氣,心情頓好,但面癱爹的幾句話讓他再次鬱悶起來,「我是小神醫,『治好』自己小菜一碟。」

  「隨你。」龍寒凜不甚在意。無論少年如何決定,他自會為其鋪好後路。秦滄海等人被烈兒下了藥,這時正是下手的好時機;血落定然也已到了橘絡;隨風營和海天幫隱忍不發,似伺機而動;地煞閣和天魔島暗中窺視……橘絡城可謂危機四伏。他自會保少年江湖暢遊。

  「上午且安分些,如何?」

  「為什麼?」龍烈立即撇嘴反問,一想到自己一上午都要呆在客棧,就覺得渾身針扎似的不舒服。

  龍寒凜對他從不缺耐心:「突然出現,恐引人懷疑。」

  「你乾脆點了我的睡穴吧。」龍烈軟趴趴地倒在床上,攤開四肢,紅唇撅起,一雙晶亮的大眼故作哀怨地瞅著面癱爹。

  這般任人宰割的姿態,著實……讓人心動。龍寒凜俯身,清涼的氣息立即將龍烈包裹其中。看似冷硬的薄唇其實溫暖而柔軟,在他的紅唇上輾轉反側,卻又不乏強勢,讓龍烈心甘情願地臣服,幾乎是立即張嘴回應。

  當有力的大掌附在他的右胸,他總算從迷醉中清醒,連忙推開面癱爹:「爹爹,現在還是白天!」

  「龍烈想太多,」龍寒凜頗為果斷地直起身,「乖些——三刻後本座來陪你。」

  龍烈額上的青筋抽了抽,瞟向面癱爹的眼神帶著明顯的懷疑。面癱爹該不是在對他使美人計?

  龍寒凜不知他又想到哪兒去了,投以叮囑的眼神,轉身出門去。當門在他身後合上,他對守在房門口的風煉笑與龍靈示意一眼,人便消失。

  血落進門,看見端坐於上座面若寒霜的白衣男子,心中一凜,冷笑看向身側均是一臉惶恐的手下。

  「本殿主似乎是養了一群廢物。」

  「殿主饒命,殿主饒命。」手下貢,恐懼地跪拜。

  血落逕自走向龍寒凜,並未再看手下一眼,右手一揚,幾位手下頓時斷氣,連一聲哀號都來不及發出,倒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龍堡主好大的本事,竟然能找到這裡來。」他似是毫不在意龍寒凜坐了原本屬於他的位置,在龍寒凜下方左側坐下,心中卻是疑問翻騰:這裡是陰陽殿隱秘的基地,龍寒凜究竟是如何找到這裡來的?聯想起上次龍寒凜所說「陰陽殿殿主並非你不可」,他隱隱約約察覺到龍寒凜此人似乎並非「高深莫測」這麼簡單。這個男人身上,還隱藏著其他的秘密。

  龍寒凜的雙眼如同深潭般幽靜,又如刀鋒般犀利,口氣漫不經心,卻透著絲絲涼意。

  「殿主無需驚慌;本座不過是來問殿主一個問題。」

  「喔?」血落冷笑,自己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勞堡主親自前來,這問題一定是相當重要了。」

  龍寒凜並未被他的態度激怒,整個人仍然沉靜如初,彷彿世間萬物都已看透,沒有任何事能引起他情緒上的半分漣漪。這樣的人是最可怕的,血落清楚地知曉這一點。

  「你可知,鬼月樓緣何被滅門。」

  血落眸底閃過一絲驚訝。他沒有料到龍寒凜要問的居然是這個問題。當年。龍寒凜在落雪城一舉殺了鬼月樓包括古宋詞在內的二十七人的消息幾乎是一夜之間傳遍江湖,人人拍手稱快。白道對此沒有任何微詞,是因為龍寒凜此舉大快人心;而黑道之人對此保持沉默,是因為他們少了一個強勁的對手。但是,由始至終,沒有任何人知曉雪神龍寒凜突然對鬼月樓出手的原因。

  龍寒凜的話確實引起了他的興趣,道:「堡主賜教。」

  龍寒凜站起身,緩步下台階,白衣所過,如冬雪飄揚,冷風襲境。冰涼的聲音毫無情緒地響地空蕩的大殿之內。

  「因為,他們動了不該動的人。」

  血落心中一動,手中的茶杯莫名傾斜幾分,清幽的香茗幾乎灑出來。「不該動的人」,是說他的愛子?原來當年的真相竟是如此。那少年,彼時還只是六歲的孩童吧。

  這個男人竟然看出了他的心思!這人,果然不容小覷。隨即,他邪肆一笑,煞氣翻滾,躍躍欲出。

  「本殿主是否可以認為,那人果然是你的弱點?」

  龍寒凜冷然地看了他一眼,如同藐視螻蟻。對於無關之人,他從來不會說一句廢話。

  血落被他輕蔑的眼神激怒,殺氣暴漲,卻只感覺眼前白影一晃,其人已不見蹤影。

  「卡嚓」,椅子的扶手被掰下一大塊,片刻,變得粉碎。

  這人如傳說般狂妄冷酷,並未把陰陽殿放在眼裡;既然他並未把陰陽殿放在眼裡,為何會親自前來,僅為了警告自己?

  他想不通這其中的原因。

  正在此時,四將之一的凌九匆匆邁入。

  「稟告殿主,派去試探的小頑童的人都去而不返,恐怕已被解決。鷹堡的人一直留在客棧,沒有採取任何行動。」

  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嗎?血落冷笑一聲,對方都找上門來了,當然沒必要採取其他的任何行動。

  「龍寒凜呢?」

  凌九道:「他也一直在客棧內,沒有出來——噗——」

  話未說完,他胸前已中一掌,跪倒在地。

  「廢物!」

  「屬下無能,殿主恕罪。」凌九斜掃一叟地上的幾具屍體,猜出一個讓人吃驚的事實,立即俯首認罪。

  「哼!」血落冷哼,「秦滄海和於滿天如何?」

  凌九沒有理會嘴角的鮮血,畢恭畢敬道:「於滿天對鷹堡頗為忌憚,但秦滄海對小頑童懷恨在心。」

  懷恨在心嗎?還不夠。血落邪魅地勾起唇角,站起身,不緊不慢地走向上座。

  「讓藍魅想辦法在秦滄海的飲食後下毒——他鎖骨後的體型應該和小頑童相關無幾吧?」

  凌九瞭然,立即應道:「是。」

  血落單臂支頷,越發笑得邪惡。龍烈,有趣的少年,讓本殿主看看,龍寒凜能護你到何種程度。

  他卻不知,他實在小看了少年。不久之後,少年將用他的血證明,即使沒有龍寒凜的保護,少年依然敢對他冷然傲視。

  龍寒凜回到客棧,一推開房門,得到一隻茶杯的歡迎,還有抱怨的眼神。

  茶杯裡的茶滿滿的,既不會太涼,也不會太燙,平穩地飛向他,被他穩穩接住,未曾灑下一滴。

  「爹爹,你說三刻後,卻退了一盞茶的功夫。你看!」龍烈跳起來,背對著他。

  「怎麼。」龍寒凜抿一口香茗,將茶杯放在桌上,方走向少年,雙目上下打量少年,並未發現異樣。風煉笑和龍靈筆直地守在門外,他肯定少年並未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受到傷害,是以才不緊不慢。

  龍烈仍然背對著他,誇張地指著自己的屁股:「你沒有聽說過一個成語叫『如坐針氈嗎?你再晚回來些,我的屁股上肯定全是針孔。」

  龍寒凜唇邊浮起一絲極淡的笑,視線落少年圓潤翹挺的臂上,閃過一絲幽光。

  龍烈半晌沒有聽到他的回應,回頭看到他的表情,這才知道羞窘,心底更多的卻是驚喜於面癱爹的情緒只因自己而改變。

  「如此,午膳後,本座帶你出門。」龍寒凜在少年撲過後來,伸出長臂攬住他,低首嗅他的髮香。

  「我帶你出門。」龍烈氣焰頗為囂張地強調道。

  「好。」

  第098章:寒心藏烈愛(4)

  下午,龍決與龍寒凜等人再次出現在鬼月樓。不為別的,只因龍烈認為此舉可以混淆視聽。因為非常肯定水銀龍被藏在古唐詩那把暫時不知所蹤的兵器之中,他們的尋找比起上午輕鬆許多,只需裝模作樣即可。

  至於龍烈,完全是為了看熱鬧而來。這些所謂的正道人士此時的嘴臉哪裡還有平時的正氣?黑道在此事上反而表現得更為坦率些。

  向北與龍烈年紀相仿,一直在暗中注意他,此時見到龍烈出現,不由得看幾眼。不為別的心中始終有幾分怪異的感覺。這對父子似乎自從在江湖中出現便一直影形不離,就算父子情深,深到這種程度,未免有些太誇張。

  「你在看什麼。」向南比他年長幾歲,好奇地問了道。

  「沒什麼。」

  向南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秦滄海笑著走向龍寒凜:「龍堡主,令公子上午似乎身體抱恙,不知是非安好?」

  龍烈也笑道:「多謝老毛蓋前輩關心,本大爺好多了。」

  「原來小公子是真的病了,呵呵,老夫還以為小公子是突然有所發現才會匆忙離開呢。」秦滄海笑得和藹,不經意地道。

  周圍眾人聞言,立即不約而同看過來,神色各異。

  龍烈最受不得人冷嘲熱諷,衝動個性立即爆發,冷笑道:「前輩英明。本大爺確實是有所發現。」

  「喔?」秦滄海雙眼一亮。

  龍烈慢悠悠地道:「本大爺發現,這鬼月樓竟然種了不少藥草,著實奇怪。」

  秦滄海聽懂了他的暗示,臉色一變,尷尬地笑了笑道:「呵呵,原來是這樣啊。」

  向北見自己的師父吃癟,忍不住道:「龍小公子上午突然暈倒總不至於是因為那些藥草,小公子不是自稱為小神醫,豈會如此大意?」

  「你想怎麼著?逼本大爺無中生在,沒有發現什麼也編造些什麼來敷衍你們?本大爺倒是不介意編個故事給你們聽。」龍烈不屑地挑眉,環手抱胸地盯著他,絲毫不把這小屁孩放在眼裡。在他眼裡,十幾歲的人都是小屁孩,儘管他自己也不過十六歲而已。

  向北見自己的師父沒有阻止自己,自認為得到師父的默許,高聲道:「在下以為,如果小公子有所發現,不知告訴我們,大家一起來想辦法。不知各位大俠以為如何?」

  向北著實有些狡猾,巧妙地尋問同盟。

  「有道理,有道理。」立即有人附和。

  「周長老以為如何?」

  紅鶴派大長老周棟捊胡不言,顯然也如此認為,只是礙於面子不便開口罷了。

  「玉劍公子英雄出少年,應該也有此意。」

  玉劍公子?龍烈好奇心起,順著向南眼神望去,雙眼頓時瞪得老大,抖著手指著面前的人。

  「你是玉劍公子?」

  龍寒凜一雙寒目悠然飄去,只掠過一眼,冷然鎖住不知死活的向南。

  龍決剛才遠遠地看見龍烈和龍寒凜,欣喜不已,還未來得及上前,就見到秦滄海等人圍了上去,此時也沒有料到自己會被向南點名,急走幾步到龍烈和龍寒凜面前。

  「決兒向爹爹和大哥請安。」

  眾人啞然。玉劍公子竟然也是龍寒凜的兒子。不過,這位口稱小頑童為大哥的人看上去明明比小頑童大……

  龍烈覺得自己被眾人的眼神侮辱了,心中怒火蹭蹭上漲,瞪視眾人一眼,再鬱悶地看一眼龍決:「你句號是玉劍公子?」這句號比自己的好聽不止幾倍。

  龍決對這位大哥有幾分瞭解,也聽聞過大哥「小頑童」的別號,自然知曉他在糾結什麼,微微一笑,謙遜有禮:「代號而已,我只是龍決。」

  這話讓龍烈稍微舒坦了些,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說得好,說得好。」

  龍寒凜向向北走了幾步:「你的膽識不錯。」語氣淡定得就像是真的在讚許,但眾人卻都能感覺到其中的殺意。

  「我、我……」向北彷彿此時方意識到自己剛才到底是在對誰說話,對說了些什麼,在龍寒凜無意解放的寒氣之中,臉色蒼白如雪,雙腳地軟,幾乎要癱倒在地。

  「你認為自己有資格強求本座之人。」

  「不,不是……」向北臉上滲出細汗,辰瓣顫抖,好像再面對龍寒凜片刻便能暈厥過去。

  龍寒凜淡淡地看向秦滄海,秦滄海詳怒道:「向北,誰將你胡言亂語的?」

  他的話剛說完,向北已經斷氣,倒在地上。出手之人,自然是龍寒凜。眾人大驚,一連後退幾步。

  秦滄海大驚失色。

  龍寒凜負手而立,未曾再說一個字,環視眾人的冰冷眼神顯示他對眾人的耐性已然靠罄。

  龍決悠然一笑,道:「諸位前輩,無論家兄是否有所發現,各位似乎並無立場強求。又或者,大家認為與鷹堡為難也無所謂?」

  秦滄海無語可說。龍決說得沒錯,即使他想為他的徒弟報仇,也沒有那個膽量。更何況,確實是自己理虧,就算他出手,同樣會落人口實。

  這場鬧劇終於以眾人各自離去而結束,然而,秦滄海憤怒的眼神卻留在龍寒凜眼中。

  血落的兩員大將容謙和侯戾在暗處笑得陰險。真是天助我也。

  「爹爹,他根本不值得你動手。」龍烈嘟囔道。

  龍寒凜道:「烈兒莫非還想與他們講道理。」

  龍烈連連搖頭,冷笑道:「所謂的名門正派也不過如此,本大爺又何必與他們浪費口舌?只是,你完全不必親自動手。」

  龍寒凜頷首。心中所想卻是秦滄海接下來可能會有的舉動。秦滄海在眾人面前失了面子,難保不會狗急跳牆。

  回到客棧,龍烈向龍決問起「玉劍公子」句號的由來,頗有些在意。

  龍決將自己的經歷簡單地講了。離開鷹堡之後,他隨便挑了一個方向遊玩。後來聽說泱城之事,原本也想趕去,奈何離得太遠而錯過。之後聽聞江湖中人都因鬼月樓的水銀龍而蠢蠢欲動,便急急趕來。「玉劍公子」的句號正是在來時路上所得。他偶遇天魔島的殺手截殺猛虎堂的人,出手相助,因此才被稱為「玉劍公子」。

  龍烈不安分地在椅子上扭動:「說起來,本大爺行走江湖這麼久,似乎還沒有什麼機會與人動手。」

  龍決悄悄地看了父親,心中暗道,你與父親一直在一起,父親自會保你周全,如此倒也不難理解。

  剛這麼想,龍烈已轉向靜坐品茶的龍寒凜。

  「爹爹,下次若再有人挑釁,讓我來應付。」

  「嗯。」龍寒凜仍然是簡單的一個字。

  龍決無意中看到父親眼中的縱容,不由得一驚。是錯覺嗎?大哥與父親之間的氣氛與往常大不一樣。

  這種改變讓他隱隱不安,下意識不想去深思,微微一笑,道:「大哥,你與父親此行應該很是平安吧?」

  泱城一行,也發生不少事,龍烈撿好玩的事說了說,其中當然不乏對自己英勇表現的誇張。弟弟羨慕的眼神讓他大大地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心。不過,關於龍冷然並未背叛,以及龍冷然就是龔令煦的事,他沒有立即提及,而是詢問地看向面癱爹。

  龍寒凜面無表情,沒有給予任何暗示。他心中奇怪,暫時將疑問放在心底,龍冷然的事自是沒有向龍決提起。

  讓人幫龍決在錦繡客棧準備了房間,將龍決送走之後,龍烈才問龍寒凜原因。

  龍寒凜道:「早晚而已。」

  龍烈不再追問,催著他下去吃晚膳。

  龍寒凜讓他先下樓去,讓龍靈又磅出一封發至龔令煦手中的密函。

  龔令煦看過密函,臉色之複雜連他與最親密的廖凡也無法言喻,莫名地看著他匆匆出門。

  「主子,你忘了東西。」

  「什麼?」龔令煦煩躁地問。

  「我。」廖凡故作可憐地道。

  「老實點!」龔令煦丟下威嚴的三個字,匆匆地走了。

  廖凡知曉他是有正事,沒有再與他玩笑,卻書記處理其他的事。

  龍寒凜與龍烈、龍決號過晚膳,看到客棧外走過一個賣紫荊花的小姑娘,瞥了一眼。

  當晚,將龍烈折騰得睡熟了,龍寒凜悄然出門。

  「何事。」

  龔令煦掏出之前收到的密函:「你連小決兒也不相信?」

  原來這封密函竟是讓赤焰教調查龍決離開鷹堡之後到再次出現之間的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

  龍寒凜冷冷道:「江湖險惡,還用本座教你。」

  龔令煦啞然片刻,摸摸鼻子道:「我明白你是擔心小決兒在離開的這段時間可能會沾染到江湖中的惡習或者什麼的。但是,他是小烈兒的親弟弟,就算真的受到江湖風氣影響,也不至於危害到小烈兒,更何況,之前也沒有人知道他與小烈兒的關係……」

  龍寒凜冷然地掃他一眼,轉向離開。

  龔令煦只能在原地歎氣。看來大哥果真愛慘了那小鬼。小烈兒,你將來可千萬莫辜負了他才好。不然的話,我這個做叔叔的也不會原諒你。

  第099章:倒霉的龍烈(2)

  早膳時,父子三人一起用膳。龍烈一直對龍寒蟬嘰嘰喳喳,講著各種趣事,龍寒凜偶爾應答,眼神柔和。

  龍決旁觀者清,心中越發得惶然,暗下決心與大哥聊聊,吃過晚膳,便邀大哥一同出門。龍寒凜讓龍炎與龍靈與他們同去,被龍烈以「光天化日之下無人敢行兇行惡」為理由拒絕。他其實是被弟弟帥氣的句號刺激到,心中想的是,就算真的有人敢招惹他,他也能應付,借些一展雄風豈不憶哉?當然,最好能換個威風些的句號。

  「那邊怎麼那麼熱鬧?」剛出客棧不久,龍烈見到不遠處的一家酒樓門口,似乎發生爭執。

  龍決正在想如何對大哥提起他與父親之間的事,隨口道:「不知道,想來是有什麼仇怨吧。」

  「去看了就知道了。」龍烈丟下一句話,直接施展輕功而去,龍決根本來不及阻攔。

  龍烈躍入酒樓,見到秦滄海等人正在與另一幫不知來歷的人動手。秦滄海等人因為身中怪毒,明顯不敵。

  其中一人藏在暗中,引起龍烈注意,不為別的,只因那人無論髮式還是穿著與身型,都與他極為相似,讓他察出幾分古怪。

  見到他出現,那人陰險地一笑,忽然從背後偷襲秦滄海,隨即竄出窗外。他的輕功極為絕妙,僅眨眼功夫就在龍烈面前消失。龍烈越發覺得不對勁,毫不猶豫地追出去。

  秦滄海背後中了一鏢,立即臉色發黑向地上載倒,被門徒及時接住。倒下的那一瞬間,他親眼看到小頑童從窗口逃離,雙眼立即閃起憤怒的光芒,隨即暈厥。

  「幫主!」

  「師父!」

  「是小頑童下的手!」

  「我也看見了,追!」

  與南雲幫糾纏的人相視一眼,竟然撤退了。

  向南連忙為秦滄海把脈,喊道:「為我護法,我要為師父運功排毒!」

  比龍烈慢幾步進來的龍決聞方,暗叫不妙,緊接著從窗口跳出,循著前面之人蹤影追上去。

  龍烈的輕功是龍寒凜親自教授,深得其真傳,「飄影」忽閃,很快離那人只有幾步之遙。兩人不知不覺中已到了一處懸崖邊。

  那人回頭詭異一笑,竟然毫不猶豫地從懸崖跳下。

  龍烈目瞪口呆,站立崖邊,向下望去,深不見底,只見淡霧繚繞。

  「小頑童,你偷襲我們幫主,納命來!」

  語畢,來人就向龍烈攻擊,意圖將其逼向懸崖。

  龍決遠遠見到,不由大怒,事情還未調查清楚,就下些毒手,未免太武斷了些。但他知曉龍烈本事,並未太過擔心。

  果然,龍烈矮身一閃,輕易避過那人的攻勢,右腳一勾一踢,將那人踩在腳下,目上的只在制止他,並未下重「腳」。

  「你那隻眼睛看到本大爺下手了?」龍烈窩火至極,幾乎怒火攻心,這段時間被人冤枉幾次,他的耐心早已用完,只剩下煩躁。若非還有幾分理智,早就直接動手將人扔到懸崖下了。

  另三人鼓起勇氣道:「我們親眼看到你從背後偷襲幫主,休要狡辯!」

  龍烈將腳下之人踹了一腳才放開,極為火大:「放屁,本大爺明明是在幫你們追兇手,你們這幫蠢材竟然不識好歹!」

  龍決連忙上前道:「幾位稍安勿躁,當務之急應該先回去看看你們幫主傷得如何,在下和大哥便陪你們回去又何妨?」

  「哼!」那四人將信將疑地看了龍決和龍烈,見他們確實沒有逃跑的打算,這才邁步。

  龍烈幾乎被氣死,懶得多講一句,大踏步走在前面,心中把陷害他的那個人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靠!稍微一想,他就知道這件事一定和血落脫不了干係。昨天才和秦滄海發生衝突,如今想洗脫嫌疑絕非易事。娘的!

  回到城內,小頑童偷襲秦滄海的事竟然已傳遍全城,無論黑道白道,幾乎所有門派的掌門都聚到酒樓。血落在其中起了多大的作用暫時未知。這麼多人關注此事,並非龍烈身份顯赫,或者秦滄海位高權重,而是江湖風雲變幻,掌握的消息越多,對各自門派的發展也越為有利。

  酒樓二樓被臨時改變成一間大廳,各大掌門分列兩側,各據一處,心思各異。龍寒凜與龔令煦也在,一個依然面無表情,看不出心中所想;一個臉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毫不正經。

  龍烈冷笑一聲,不以為然道:「怎麼?莫非這是要公審本大爺?流雲。」

  他心中嘖嘖感歎,今日算是有些體會到《天龍八部》裡喬峰的心情了。不過,自己比喬峰幸運多了,有面癱爹支持自己。他看向面癱爹,意料之中地與面癱爹溫和的眼神相遇,頗為得意地晃晃腦袋,心中怒氣因為他家爹爹已經消了大半。

  流雲應了一聲「是」,立即搬來一把椅子,放在最上首,面對兩旁眾人。龍烈慢吞吞地撩起長袍,坦然坐下,翹起二郎腿之後,打一個響指,流雲立即奉上香茗一杯。此情此景,若是不知情的人見了,只怕會以為他才是眾人之中的老大。

  站在一位掌門身後的青衣男子見狀,不由得微微一笑,暗道此少年果然有趣。

  龍烈喝了一口茶之後,奇道:「各位掌門怎麼不說話?不是特意在此等候本大爺嗎?開始吧。」

  眾人無語,更多人是在心中暗歎這小鬼太過囂張。

  混混似乎感覺到自己的主子被孤立,吱吱叫幾聲跳過去,兩手扒在龍烈腿上,左瞪右瞪,頗有維護之意。

  張霸看了看眾人,笑道:「龍小公子言重了,在座諸位之所以前來,其實是為了慰問秦幫主。只不過,小公子畢竟牽連其中,理所當然,應該給大家一個說法。」

  「少說廢話,」龍烈放下茶杯,不耐煩地道,「本大爺沒有功夫和你們寒暄,有什麼證據儘管拿出來。」

  張霸的臉色立即變得不太好看:「龍小公子,別忘了,當時可是有很多人親眼看到你偷襲秦幫主。」

  地煞閣閣主單良閒適地插話:「而且,昨日小頑童你與秦幫主發生衝突之事人盡皆知,這不得不讓我們相信,小頑童確實有對秦幫主出手的動機。」

  「喔,」龍烈對於他的說法,毫不意外,「那本大爺倒是想請問這位』善良『的地煞閣閣主,本大爺身為鷹堡小少爺,手下高手如雲,為何不派人對老毛蓋動手,反而會親自出手?那老毛蓋還沒有那麼大的面子!」

  單良一時語塞,轉向一直沉默的向南,似笑非笑道:「向少俠,你是秦幫主的大徒弟,秦幫主如今抱恙,依本閣主看,此事由你主持,再合適不過。」

  龍烈暗嗤一聲,故作驚訝:「原來老毛蓋前輩還沒死?嘖,本大爺可是小神醫,既然下毒手殺他,為何不乾脆用劇毒呢,想不通啊想不通。」

  眾人交頭接耳,也察覺到此事蹊蹺。

  到此時,龍烈的思維已經越來越清晰。血落的目的根本就在於挑撥鷹堡與南雲幫的關係。他之所以留秦滄海一命,也是為了更加徹底地利用秦滄海。

  向南轉向龍烈,拱手後道:「龍小公子言之有理,不過,我南雲幫多人親眼看到你出手也是事實。剛才在下的小師弟說,龍小公子自稱是追趕一位與龍小公子頗為相似的人而去。但龍小公子又說那人已經跳崖,如此片面之詞,是否不能取信於人?」

  龍烈冷哼一聲,撩開胸前長髮甩至身後:「本大爺好話說盡。不服氣的,儘管用劍說話。爾等心甘情願被人利用,本大爺無語可說。」

  南雲幫眾人蠢蠢欲動,奈何龍寒凜一邊冷然相望。更何況,他們都知道自己體內還留在小頑童之前下的「三步停」,如何敢真的動手?

  龍決暗自著急,無奈父本一直不說話,他作為晚輩,也沒有發言權。

  龍烈此時對別人的冤枉根本毫不在意,直接將雪劍拔出,拄在地上,左手叉腰,傲慢不羈。

  龔令煦看了只搖頭。

  龍寒凜左拐搭在茶几上,漫不經心地輕叩。一下,兩下,三下……五下。

  樓梯處突然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一人直奔單良而去。

  「閣主。」

  「何事驚慌!」單良輕斥一句。

  「小的剛收到消息,水銀龍中果然隱藏著一個秘密。據說,水銀龍與孔雀翎玉簪裡面藏著一副藏寶圖,水銀龍與玉簪結合便能打開機關!」

  「什麼?」單良臉色大變。難道主就是陰陽殿奪取孔雀翎玉簪之後又覬覦水銀龍的真正原因?

  他起身道:「這是你們白道之間的事,本閣主就不摻和了,哈哈哈。」語畢,揚長而去。

  在場眾人不乏耳力絕佳者,聞言皆驚。水銀龍不知所蹤,但玉簪卻在血落手裡……

  不過片刻,黑道之人走得一乾二淨,只餘正道各大門派不好直接離開,而南雲幫的人還對龍烈虎視眈眈。

  龍烈冷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遞給向南。

  「這是能解百毒的平安散。今日,本大爺就當著各位白道前輩的面放下一句話,既然那老毛蓋毫無主見,總是輕易被無恥之人利用,還不如敗在本大爺手下來得坦蕩。明日正午,本大爺要和他單挑!小子,你轉告他。我想,他是前輩,總不至於不敢接本大爺的挑戰書。喔,對了,到時日正午之前可一定要好好保護老毛蓋,不然的話,若是他出了什麼差錯,你們又要把帳算到本大爺頭上了。」

  第100章:爹爹的威脅

  向南的臉紅一陣白一陣。

  龍烈又道:「算了,指望你們。爹爹,還是派幾個人保護那老頭吧。」

  龍寒凜頷首。

  被惹毛了。龍令煦暗笑。不過。光明正大地挑戰,確實是一個洗清嫌疑的好辦法。只是,以小烈兒的身手對上秦滄海……

  龍寒凜自始至終冷眼相望,未置一詞,若非氣場極強,在場眾人根本不會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起身向樓梯的方向看一眼,卻又看向龍烈,示意他跟上:「烈兒。」

  龍烈傲慢地掃視眾人一眼,快步走過去握住面癱爹的手,趾高氣昂地離開了。

  向南在原地歎了一口氣,意味不明。這藥丸自然是要給秦滄海服用的,龍烈不是傻子,絕對不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下毒,所以藥丸一定沒有問道。

  「爹爹,你不怪我?」出了酒樓,龍烈忍不住道。

  「為何(怪你)。」龍寒凜知曉他一向藏不住話,對於他有此一問,並不意外。

  龍烈瞪著眼:「你很清楚我不一定打得過老毛蓋!」

  「本座以為你不知。」龍寒凜仍然是毫無起伏的語氣,龍烈卻知曉面癱爹生氣了。

  龍決走在二人身後,頗有些無奈地搖頭,他這位大哥的衝動個性有時還真讓人頭疼。

  龍烈狡辯道:「既然是』不一定『,並非說我就打不過他!」

  龍寒凜嗯了一聲。他可以選擇任何一個方法解除南雲幫對烈兒的誤會,但他同樣很清楚,這少年不是嬌弱的金絲雀,需要被人時時保護在身後。他早已發現,這段江湖遊歷讓烈兒多多少少發生了一些變化,比起往常在鷹堡內性情更加活躍,活力四射,尤其到了橘絡城,烈兒身上的氣息改變不少。這少年,其實在慢慢地成長。

  回到客棧,龍寒凜與龍烈單獨去了客棧空闊的後院,沒有讓任何人跟隨。龍決也不例外,找大哥談心的事暫且放在一邊。

  龍烈看到面癱爹以內力從樹上砍下兩根長度相當的樹枝,雙眼一亮:「爹爹,你不怪我?」

  「傻。」龍寒凜將其中的一根樹枝遞給他,淡然一瞥。

  龍烈咧嘴一笑,大膽地勾起他的下巴,偷了一個吻,再快速閃開。面癱爹竟然懂他,龍烈越發覺得自己幸運,臉上的笑容怎麼也減不下去。

  「專心。」

  「是!」龍烈連忙收起臉上的笑,嚴肅地回視面癱爹。

  無人知曉龍寒凜對龍烈提點了什麼,直到一個時辰之後,父子二人才進去。龍烈的髮絲汗濕了些,連眼睫毛都是濕漉漉的,那雙眼卻比以往更加明亮,閃爍著自信的光芒,就像是了悟了什麼。

  龍寒凜一身清爽,衣衫與髮絲均沒有一絲凌亂,讓人難以想像他與龍烈過招一個時辰。

  「沐浴。」龍寒凜低頭看龍烈。

  「嗯。」龍烈難掩興奮地應了一聲,一邊往樓上走,一邊道:「流雲備水。」

  龍決有些忐忑。至今他對龍寒凜仍然又敬又畏,此時大堂內,還有龍炎等人在,但他仍然有一種只有自己與父親獨處的感覺,心中緊張。彷彿大哥一不在場,父親身上的氣息便恢復冰冷,讓人連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

  他垂首起身道:「爹,對不起。」

  「為何(道歉)。」龍寒凜背手而立,並未入座,一雙黑眸實則沉靜,卻仍讓人不敢直視。

  龍決道:「孩兒不該讓大哥一個犯險。」此事雖然不能怪他,他卻難辭其咎,畢竟是他約大哥一起出門。

  龍炎等人在一邊,暗中感歎二少爺的成熟,對二少爺也有幾分心疼。

  龍寒凜直視他:「他是你的兄長。」「你才是弟弟」,這是龍寒凜未盡的話語。

  龍決微愣片刻才明白龍寒凜的意思,眸中有幾分疑惑,似乎不解龍寒凜為何有些疑問,語氣卻極為坦然,臉上有幾分赫色:「孩兒其實,一直把大哥讓弟弟看……」

  「嘻——」龍靈忍不住笑出聲。

  龍寒凜看她一眼,她立即斂起笑容,一臉正經。

  「血落如何?」

  龍決不由鬆了一口氣,實際剛才那句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畢竟那樣說是對大哥不敬,此時見父親提起正事,便知父親應是沒有介意,心中只盼龍炎幾人不要多嘴,將此事告訴大哥。否則,大哥定會好好教訓他一番。

  龍靈正色道:「回主子,主子的計劃極為有效,如今水銀龍毫無蹤影,藏寶圖的消息一出,各大門派的眼光都放在陰陽殿的玉簪上。血落接下來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龍寒凜面無表情:「反應最強烈者何人。」

  龍炎道:「地煞閣和天魔島。」

  龍寒凜道:「血落必死,不過……」

  他停下不語,諱莫如深。

  龍炎抱拳道:「屬下明白。血落必須死,不能直接死在我們手裡,但一定要讓他知道,他的死是我們一手導致的,因為,他惹了不該惹的人。」

  龍寒凜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人已出現在樓梯上,白影飄動,片刻消失。

  龍決心中一動。他並非愚笨之人,稍一思索,便明白是怎麼回事。血落幾次陷害大哥,父親這是想以牙還牙,其實雙倍奉還。

  他越發覺得父親對大哥的態度太過奇怪,但不知為何,此時又覺得是否弄清楚他們之間的真正關係似乎不那麼重要了。

  次日正午,錦繡客棧前的街道擠滿江湖俠士,均是衝著「小頑童」龍烈與「闊刀俠」秦滄海之間的比試而來,議論聲此起彼伏,內容無外乎誰勝誰敗,甚至有無聊之人為此下注。

  秦滄海吃過龍烈的藥,重作痊癒,精神抖擻,一臉傲然地站在街道正中,手中闊刀按在腰意,威嚴無比。南雲幫眾人站在他身後,並未和其餘人一樣議論紛紛,均一臉肅穆,氣勢浩大。

  龔令煦早已到來,如同當年的雲闊天一樣,囂張地坐在一張太師椅上,銀質面具下的唇角邪肆地勾起,讓人難以捉摸。

  龍烈自然知曉樓下眾人正在等待,卻偏偏慢吞吞地下樓,唯恐不能氣死幾個人。

  「爹爹,你說如果我故意遲到一刻兩刻,那老毛蓋會如何?」他笑嘻嘻地問面癱爹。

  「烈兒。」

  「嗯?」龍烈正在樓梯半道,回眸一笑,英眉挑起,頑皮之意頓生。

  「莫要受傷。」

  龍烈自信滿滿地道:「我一定不會敗的。」

  龍寒凜依然語氣淡漠:「莫要受傷。」勝與敗,無關緊要。

  「爹爹……」龍烈眸光頓柔,忍不住一笑,得意而喜悅。他很想堅定地說「我一定不讓自己受傷」,但臉上浮現出難為之色。如果可能,他當然也不想受傷,但秦滄海本不是江湖中的無名小卒,自己用勝他已經困難,更遑論不讓自己受傷。

  他正為難間,龍寒凜已與他擦肩而過,先他一步邁下樓梯,只留下一句毫無起伏的話語。

  「烈兒傷一處,你我便一日不見;傷兩處,便兩日不見。」

  「啊?」

  龍決先是因父親與大哥間的曖昧氣氛而怔住,此時見到大哥張大嘴巴的搞笑樣子,忍俊不禁,拍拍他的肩膀:「大哥,好自為之。」

  龍烈立即回神,快步追向面癱爹,不滿地道:「爹爹,你在威脅我?」

  「何如。」輕飄飄的兩個字。

  龍烈握拳道:「我一定不會讓自己受傷的!」說完,他挑釁地對面癱爹哼一聲,快步邁出客棧大門,撇嘴的模樣就像面癱爹才是他的對手一樣。

  龍寒凜的目光落在少年白色的背影上,眼底溢出點點笑意,沒有任何人察覺。

  「來了,來了,他們出來了!」

  眾人聞聲望去,便見白衣少年一臉頑皮的笑,輕快地走向場地中央;雪神龍寒凜白衣似雪,神色漠然,一言不發,忽而抬起右手做出一個利落的手勢。

  暗處立即跳出二十餘人,鷹目犀利,掃視眾人,面對眾人圍成一圈,漸漸擴大圓圈範圍,只將龍烈與秦滄海留在中間。

  眾人見狀大驚。

  龍炎上前一步,溫文爾雅一笑,道:「在下乃堡主貼身護衛龍炎。諸位無需驚慌,此舉意在防範卑鄙小人趁機對秦幫主暗下毒手,為了避免我家小少爺再受冤枉,我們鷹堡只好多派這些高手多加防範。」

  眾人無言。他們自然明白,龍炎說的話只是表面上的事實,實際上也是給眾人一個下馬威,意在警告他們鷹堡不是好惹的。這一點,從鷹堡能在暗中隱藏這麼多高手而不引起任何人察覺就可以看出。

  想到這一點,他們看向龍寒凜的目光越發充滿敬畏。這個男人,到底強大到何種地步?

  第101章:英雄出少年

  「呦,老毛蓋前輩,看到您真高興,」龍烈興高采烈地走向秦滄海,「幸虧您來了,若是您不敢下挑戰書,本大爺還真不知如何是好。」

  「廢話少說,出招吧。」秦滄海忍住怒氣,冷然道。

  「你先出招吧,在下是晚輩,怎麼能不讓著您?」龍烈抱著雪劍,環手抱胸。

  秦滄海卻有自己的堅持:「老夫可不想讓人認為老夫以大欺小,還是小公子先出招為妙。」

  龍烈頓生不耐,一掌擊向秦滄海腳底,地上頓時出現一個坑。

  秦滄海大怒,立刻率先出招。

  「他就是你說的那少年?」不遠處的屋頂上站著兩人,一位相貌英俊,氣質沉穩,看不出年紀,身穿一襲水藍色衣衫,丰神靈秀,腰間繫一把寶劍,其上鑲一顆藍色寶石;另一人手搖折扇,笑意盈盈,卻是幾天不見蹤影的流風箴。

  「正是,師父覺得如何?是否很是有趣?」

  那年輕人正是流風箴的師父逍遙劍,蕭欖。因為修身養性之故,歲月在他身上並未留下明顯痕跡,實則已四十有餘,看上去卻不過三十出頭。

  蕭欖淡淡一笑,不以為然道:「沉穩不足,傲性有餘。」他秉性沉穩,對這種毛躁少年談不上欣賞。

  流風箴笑道:「小烈不過十六歲而已,還是個孩子,稍微張狂些,不足為奇。」

  「你很喜歡他。」

  蕭欖笑了笑,道:「各大門派的爭鬥也沒有什麼好看的,為師想走了。」

  流風箴看了看場地中間的龍烈,建議道:「師父,不如等看完他們的比武,我們一起走。」

  蕭欖臉上的笑意變得有些淡漠:「和為師一起走,或者,你一個人留下。」

  流風箴先是一愣,隨即一笑,語氣也淡了:「既然如此,師父先行一步,徒兒恐不能遠送。」他早已把龍烈當做自己的好友,不會錯過他與其他人的比武。

  蕭欖神色意外地看了他片刻,轉身離開,那片水藍色漸行漸遠。流風箴靜靜地看著他遠去,沒有等到他回頭,或是片刻停留。

  他突然像是覺得自己很好笑似的大笑了幾聲,隨機淡了笑容,輕搖折扇,目不轉睛地看著龍烈。

  下方不遠處,一青衫男子聽到他古怪的笑聲,抬頭看了他片刻,但流風箴並未留意。

  場中龍烈並不像他所表現的那般輕鬆。

  秦滄海的兵器是一把大刀,名曰盤古刀,意為能開天闢地。關公的青龍偃月刀不過八十多斤,盤古刀卻重達九十斤。秦滄海「闊刀俠」的名號正是由此而來。盤古刀在他手中耍得虎虎生風,輕鬆如同玩雜耍,由此可以想像秦滄海其人力量之大。江湖中人幾乎都知曉這把刀的厲害,是以不少人都用藐視的目光掃視龍烈,等著看他的笑話。他們並非對龍烈心存歹心,只不過看不過他的囂張。一個毛頭小子竟敢挑戰江湖前輩,未免太目中無人。

  龍烈並未有半分懼色,也沒有把眾人的目光看在眼裡。他的目標只是重傷秦滄海。面癱爹昨日的指點並未比平時多說幾句話,卻讓龍烈明白一個道理:己弱敵強時,若想打中對方,必須抱著傷害對方的信念;若想打敗對方,必須抱著重傷對方的信念;若想重傷對方,則必須抱著殺了對方的信念。只有如此,才能心劍合一。至於盤古刀,他不以為懼。他手中的雪劍一旦灌注劍氣,便削鐵如泥。從兵器上看,他並未落了下風。龍烈也不忌憚對方的力量,他天生神力,這一點上,二人也可打平。他唯一在意的是秦滄海的戰鬥經驗。年齡或許不能說明什麼,但秦滄海比他多幾十年的經驗是事實。所以,他若想勝出,只能另想他法。

  「二少爺,您說小少爺能打贏那老傢伙嗎?」飛霧悄聲問。

  龍決嚴厲地盯了她一眼,父親最不喜有人碎嘴,更何況事關大哥。

  飛霧立即噤聲,不敢多說。

  龍決的目光又落在龍烈身上。這一戰或許會很艱難,但他相信大哥一定會勝,不為別的,只因他骨子裡的驕傲與倔強。

  吭!

  盤古刀與雪劍撞在一起,激起一陣火花。秦滄海並未因龍烈尚且年幼便手下留情,作為一個老江湖,他深知輕敵的下場,是以他的每一招一式都是必殺技。從一開始見到這小鬼,他就看不慣,老一輩的想法總不自覺帶幾分迂腐。他認為,晚輩就應該對長輩畢恭畢敬,哪怕不恭敬,也該放在心底。誰知,第一次見面,龍烈就為他起了個外號,讓他在整個江湖中掉了面子,後來更是幾番戲弄,今日有這機會,不給這少年一些苦頭吃,難消心頭鬱結之氣。這比武是龍烈主動挑起的,就算真把龍烈傷著了,龍寒凜也不能把他怎麼樣。他心中打的就是這個算盤。

  龍烈應付起來,相當不易,但也不至受壓制。他所使的飛雪劍法江湖中鮮少有人見到,可以說,也是打了秦滄海一個措手不及。刀法與劍法的碰撞,誰勝誰負,尚未可知。

  只見,秦滄海一招「開天闢地」,下盤降低,雙手握柄,劈向龍烈,寬闊的刀刃挾帶凌厲殺氣,來勢洶洶。圍觀眾人不自覺瞪大眼,張大嘴,雙眼一眨不眨,唯恐下一瞬間少年亡魂於刀下。

  龍決的手心甚至滲出了細汗。

  龍烈自然知曉這一招的厲害,不敢大意,雙唇緊抿,雙足在地上一蹬,整個人一躍而起,吆喝一聲,筆直下落,雪劍被灌注內力,扎染閃現一道銀光,迎面而上,刀刃與劍刃十字相加,殺氣向四面八方滾滾湧出,激得圍觀眾人也不由得跟著一閉眼。

  這一招,與其說是拼的兵器,還不如說是拼的內力。秦滄海深知這一點。他對自己的內力相當有信心,也早已預料到龍烈會以劍相檔,內力收放自如,未做絲毫停頓,手腕一轉,如同擒拿手一般靈活。只一瞬間,他手中的刀已跟著手腕轉了方向,向上一勾。刀刃劃中龍烈手臂,白衣立即染上鮮血,尤為刺眼。

  烈兒,你似乎忘了本座說過的話。龍寒凜臉上陰霾翻滾,如同雷雨將至的天空;宛如寒潭般的眼眸直直地盯著龍烈手臂,四溢的煞氣捲起他的白色衣衫,輕慢飛舞,在圍觀人群中尤為顯眼。

  他身後龍炎等人被煞氣所波及,情不自禁踉蹌一步,若非內裡不弱,早已內傷。

  秦滄海下手不輕,這一傷也把龍烈疼得在心底嘶的一聲,暗罵一聲「大爺的」。轉世之後,他還從未受過如此重傷,幸虧他避得還算及時,沒有傷到經脈。雖然他沒有往面癱爹的方向看,但他猜也能猜到他的怒氣,更不敢往那邊看一眼。他左手利落地點往右手臂幾處穴道止血,並快速向口中放入一粒補血藥丸,同時腳底滑行,趁勢後退幾步。

  秦滄海假意一笑,道:「小公子,不要緊吧?」

  「呵呵,多謝老毛蓋前輩關心,可得護好你頭上的最後幾撮頭髮。不然的話,可就不得不做和尚了。」龍烈不甘示弱地頂回一句,雙眼閃過精光。疼痛也並非壞事,可以讓他更有危機感。

  他很清楚秦滄海沒有那麼好心會給他包紮或者喘氣的機會,索性先下手為強,不待秦滄海再出招,清嘯一聲奔向秦滄海,手中雪劍所劃出的招式已和之前不同。

  流風箴在心中笑罵一聲好小子。因為他發現龍烈此時才真正拿出他的本事,剛才的一切頂多算是試探,同時也為麻痺秦滄海。

  上次與龍烈交手,流風箴對龍烈的劍法最大的感受是重和快。劍法本該是輕靈的,但龍烈的劍法卻很厚實,每一招都力道極大,不止與龍烈渾厚的內力有關,還與他本身強大的力氣有關。這一點極易讓對手措手不及。這是龍烈的優勢。而快,剛與龍烈的劍法有關。沒一招一式都有其目的和爆發力,沒有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因此而流暢完整,難以攻破。

  此時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上,流風箴的眼前不由一亮,對龍烈的劍法又有了新的認識,招後有招,狠絕蘊然,無一不在先發制人,且毫不留情。

  秦滄海雖未再開口,一雙微瞇的眼,卻能看出他的吃驚。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將劍法使成這般,就像是一個圓潤的圓,沒有任何缺口。飛雪劍法,果然不同凡響。

  龍烈便是抓住這一瞬間,驟然再次加快速度,趁秦滄海眼花繚亂之機,劍尖利落斜刺,雪劍立即在秦滄海肩頭穿了一個孔。

  眾人不由得一聲低呼。

  雪劍的寒氣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秦滄海運轉內力才將傷害降到最低,疾退幾步,鮮血飛濺。

  龍烈沒有絲毫大意,同樣疾退,他知道,這場比武並未就此結束。

  第102章:酸甜苦辣鹹

  秦滄海沒有料到竟會被龍烈所傷,又驚又怒,快速點穴止血之後,再次舉刀相向,招式比起之前,又多幾分狠絕。

  龍烈不敢有半分放鬆,聽覺和視覺均放在秦滄海身上,見狀,翻身而起,雙腳在一位看場之人背上借力一蹬,橫向飛來。雪劍頻頻搖晃,銀光閃爍不休,再次與秦滄海進行近身戰。他越戰越興奮,全身的血液就像燒開的水,沸騰起來。這次比武彷彿激起了他體內天生的戰鬥欲一般,只讓他覺得暢快淋漓,縱然汗水揮灑,也不覺疲憊。

  反觀秦滄海,被龍烈一傷之後,心裡惶然,氣勢上已落了一分。兩人從之前的乾淨利落進入一種古怪的黏著狀態。

  圍觀眾人看得聚精會神,此時四周安靜得很,已經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唯恐驚擾了對戰中的二人。

  但,戰鬥有開始之時便有結束之時。

  龍寒凜的眸色越來越深,周圍氣壓亦越來越低。這少年連他也從未捨得傷半分,如今卻已是步入江湖以來第二次為人所傷。

  龍烈彷彿能感覺到面癱爹的心緒波動,心知必須盡快結束,氣勢徒變,眼神凌厲。此時的他,已經不是一個單純的比武者,更像一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殺手。

  秦滄海身為他的對手,敏感地察覺到這一點,越發心驚。這少年已經進入一種戰鬥的最高境界——臨界狀態。這樣的人不能不讓人小心應付。秦滄海的刀刃忽然也產生旋轉的氣,殺氣騰騰,寒意逼人。

  「千人同斬!」不知是誰低呼一聲。

  「竟然對一個孩子用這麼狠的招式。」流風箴不由皺起眉頭,手中搖晃的折扇也不自知地收起,不錯眼珠地盯著場中二人。

  龍炎幾人見到秦滄海的招式也是大驚失色。這一招根本就是必殺招!

  他們幾乎同時看向龍寒凜。

  龍寒凜卻屋子靜立,清冷的雙眼盯著龍烈,卻又像根本沒有在看他。

  「爹。」龍決忍不住叫了一聲。

  龍寒凜身上冷氣又寒幾分,他再不敢多言。

  龍烈沒有聽到「千人同斬」四個字,也不知這一招到底有多厲害。他的倔強和好強,讓他只記得一點,那就是,他必須贏。此時,他的耳邊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有雙眼能夠看見秦滄海高舉盤古刀,攔腰砍來。

  雙腳急速變換步伐,飄影在這時發揮關鍵作用,龍烈在千鈞一髮之際忽而閃至秦滄海背後,雙腳在他背上重重一踢,秦滄海頓時趴在地上,一聲骨頭斷裂的卡嚓聲清晰可聞。龍烈猶如白鶴沖天而飛,忽而發出長嘯,驟然疾落,整個人筆直急墜,右手反握雪劍,劍刃向下,朝秦滄海背後狠狠刺去,口中一聲吆喝:「吆!」

  「啊——」眾人不由發出一聲低呼。

  秦滄海察覺殺氣襲來,已然來不及躲閃,瞪大雙眼等待致命一擊。誰知疼痛卻久久未至。

  龍烈單膝著地,輕喘著看著地上被自己刺中衣袖的人,一邊站起,一邊狡黠一笑:「如此,老毛蓋前輩應該輸得心服口服吧?」

  秦滄海起身,衣袖被雪劍劃開一大片。原來,這小鬼並未對他下殺手,而只是釘住了他的衣服,只差一寸便會插中他的手臂。

  秦滄海看著自己破爛的衣袖,忽而仰頭哈哈大笑起來,笑容中再沒有一絲虛假。

  「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老夫甘拜下風。龍小——」

  他的話尚未說完,龍烈匆匆道一句「那就好」,急急地離開。只因,他忽然發現面癱爹不知何時,已不在原地。

  「我爹呢!」他幾步跳到龍決等人面前,怒目圓瞪,一顆心飄忽在半空,只要一想到面癱爹真的離開,他就心慌不已。

  「不知道……」被揪住的龍炎還沉浸在小少爺勝了的驚歎之中,茫然地眨眨眼。

  「嘖!」

  龍烈推開擋路的人,就要去找面癱爹,卻被龍決緊緊拉住,強硬地道:「大哥,你受傷了,必須先上藥。」

  龍烈被迫停下腳步,雙眼急切地張望四周,但一直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白影。

  龍炎這才如夢初醒地道:「對了,小少爺,這是主子剛才給屬下的。」

  龍烈低頭一看,是一個精緻的瓷瓶,揭開聞了聞,正是上好的金創藥。他無奈地撇了撇嘴,不理任何人,氣呼呼地轉身進客棧。

  龍烈沐浴更衣,上了藥,又讓流雲包紮之後,龍寒凜竟然仍未回來。他心裡立即騰起一陣惱怒,莫非面癱爹竟然真的打算一整天都不出現?自己受傷並非自願,他不關心自己也就罷了,竟然真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心中委屈,將自己摔在床上,連被子也懶得蓋,憤憤地瞪著房門,但那扇門卻一直沒有打開。眼前漸漸變得模糊,體力超支讓他昏昏沉沉地睡去。

  等他終於醒來時,已是夕陽近黃昏,混混飛身一躍,跳到他身上,房間裡沒有面癱爹曾經回來過的任何跡象。

  他的心頓時一片冰涼。

  「來——人——」

  外面的流雲被小少爺拖長的吆喝嚇了一跳,趕緊推門進來:「小少爺,小的在。」

  「準備吃的。」龍烈沉著臉道。

  流雲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道:「小少爺,南雲幫的秦幫主送來請柬,今晚在吉祥酒樓設宴款待小少爺。」

  「不去!」他不知秦滄海是好心還是惡意,此時沒有半分興趣應付。

  流雲為難地道:「可是,派人送請柬的人說了,秦幫主誠心誠意想與小少爺言和。」

  龍烈心裡煩躁,自己一人呆著更煩,索性應了。

  「算了,準備一下,去一趟。」

  龍烈打理好自己,帶著混混出門,見龍炎和龍靈守在門外,哼了一聲。龍炎和龍靈只覺得無辜,主子突然一聲不吭地離開,根本不管他們的事。他們是無辜的,小少爺這完全是遷怒。

  龍烈帶著流雲一起前往吉祥酒樓,龍炎與龍靈二人自覺地跟在後面。至於龍決,並未在受邀之列,留在錦繡客棧。

  到了目的地,龍烈才發現吉祥酒樓在上次那家酒樓斜對面,心中暗猜看來老毛蓋這次是真心求和。

  進門之前,龍炎飛快地道:「小少爺,主子說了,您不能喝酒。」

  龍烈的腳步頓了一下,嗯了一聲。

  進了酒樓,秦滄海與向南以及另外一名弟子早已侯在雅間之內,見到龍烈幾人前來,一邊吩咐人上菜,一邊含笑站起身。讓龍烈疑惑的是風爍笑與慕弦夏也在。

  「小少爺。」

  「龍小公子,多謝賞光。」

  「秦幫主。」龍烈沒有說笑的心思,對秦滄海的稱呼也客氣了些。

  稍微寒暄一番,兩人各自坐下。

  秦滄海因為肩部受傷,有些虛弱,用手舉杯道:「小公子,之前的事,確實是老夫誤會了。如果小公子賞臉的話,我們以茶代酒,乾一杯之後再也不提此事如何?」

  龍烈惡劣一笑,似真似假道:「在下給秦幫主起外號的事,秦幫主也不計較了?」

  秦滄海神色頗有些無奈,道:「就算老夫介意,這外號已傳遍江湖,又能如何?」

  龍烈倒是沒有想到這老頭其實是個率性的主。他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端起酒杯爽快地喝了。

  「茶」過三巡,秦滄海拍了拍手,門徒押著一白衣人進來。白衣人衣衫襤褸,想必曾被拷問一番。

  秦滄海看出龍烈眼裡的疑問,道:「此人就是之前在如意酒樓假冒小公子的人,是風少俠和慕少俠送來的。他是陰陽殿的人,名為藍魅,會縮骨功。」

  龍烈這才知曉一直沒有見到風爍笑和慕弦夏是因為他們一直在找這人,毫無疑問,定是面癱爹吩咐他們的。

  想到面癱爹,他心裡又是一陣甜,又是一陣苦,糾結萬分。

  「爹爹現在在哪兒?」

  「屬下不知。」風爍笑和慕弦夏二人同時道。

  此時不便多問,龍烈也不再說什麼。

  晚宴結束之後,龍烈讓人拿了筆墨紙硯,將三步停的解藥藥方寫下交給秦滄海,並讓他代為轉交其餘中毒之人。此時,天色已黑,幾人不緊不慢地回客棧。

  龍炎道:「小少爺,沒有想到這秦滄海也是性情中人,竟會不顧輩分主動求和。」

  龍烈不以為然:「並非如此簡單。我留他一命是事實,爹爹殺了他的徒弟也是事實,今天的晚宴,雙方心知肚明,算是恩怨相抵。以秦滄海的個性,想必不會再與我們為敵,但也不至於立即成為朋友。」

  龍靈笑讚:「小少爺分析的是。」

  第103章:龍家的基因

  「不管怎麼說,少了一個敵人總歸是一件好事。」風爍笑笑道。

  龍烈未再開口,不自覺加快腳步。

  龍靈幾人看在眼裡,也不點破,緊緊跟上。

  「爹爹。」龍烈急沖沖地推開房門,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龍寒凜根本不在房內。

  「小少爺……」龍靈幾人不知說什麼好。

  龍烈背對著門外,擺手道:「沒你們的事,都下去。」

  龍靈等人一走,他立即癱倒在床上,心裡酸的很,雙腳一踢,兩隻靴子甩了出去,一隻落在地上,另一隻卻落在桌子上。

  龍寒凜,你好樣的,竟然來真的!

  不見就不見,本大爺不稀罕!龍烈將被子往頭上一蒙,大喝一聲「睡覺」,誰知卻不小心碰到自己受傷的胳膊,又「哎呦」一聲慘叫。

  睡不著,翻個身;再翻個身,還是睡不著。

  一定是白天睡多了的緣故,絕對不是因為面癱爹不在身邊。龍烈在心裡安慰自己。

  龍寒凜進來拿了衣服去沐浴後再進來時,床上的粽子仍然在煩躁地扭來扭去,被子底下不時發出幾聲不滿的哼哼聲。

  這般幅度的動作也不怕碰到傷口。英挺的眉皺起,龍寒凜走至床邊,一把將被子掀開。

  「誰!」龍烈這才察覺到房中有人,聞到熟悉的味道,趕緊壓下心中驚喜和臉上不聽指揮的笑容,少爺架子又擺了出來。

  「你不是說一天不見嗎?原來堂堂雪神也會說話不算話。」他側過身,背對床外,氣鼓鼓的。

  龍寒凜將衾被展開才蓋在少年身上,語氣非常平淡,彷彿沒有任何事發生,也彷彿對所發生的事毫不在意。

  「烈兒不是也曾說過不會讓自己受傷。」

  龍烈一時啞然,躺著不敢動。

  「烈兒。」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總算轉過身來,硬著脖子道。

  龍寒凜默然,從被子下拿出受傷的那隻手臂,發現紗布果然染了血,好看的眉再次蹙起,隨後喚人送來熱水,拆下髒掉的紗布,重新清洗,又親自拿了藥和紗布,上藥包紮,動作細緻溫柔,且流露出自然的優雅。

  龍烈心裡別提多矛盾,既覺得甜蜜,又殘留幾分委屈,但目光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落在龍寒凜身上。龍寒凜身上穿著浴袍,是沐浴過的,因為側坐的緣故,本來繫好的浴袍有些散開,露出結實的蜜色胸膛,讓人情不自禁想伸手觸摸;烏黑的發垂順柔滑,有一縷髮絲頑皮地鑽入一金之中,所到之處,引人遐想。龍烈感覺到臉上一熱,趕緊慌亂地移開目光。

  龍寒凜察覺到少年秀窘的神色,低頭打量一下自己,微挑眉,性感的薄唇似有似無地翹了翹,未置一詞,將傷口包紮好之後,隨意靠在床頭,既不離開,也未立即到床上去,目光落在少年臉上,看著少年臉色越來越紅,似有所思。

  最終還是龍烈沉不住氣,粗聲粗氣地開口:「就算你身材再好,這樣露在外面給誰看?」他一邊說,一邊掀起衾被的一角。

  「有幾份資料(要看),睡。」龍寒凜為他壓好被角。

  龍烈氣得差點吐血:「你一下午對我不聞不問,現在竟然還要看什麼資料?」他真想狗血地問一句:是資料重要還是本大爺重要!

  龍寒凜暗道,這孩子顯然是對他下午的「消失」耿耿於懷,若是不說清楚,只怕是要不依不饒。

  「下次午睡,記得蓋被。」他掀被上床,將少年抱到床的外側,以防壓到他受傷的胳膊。

  龍烈的眼頓時瞪得老大,他想起來了,中午自己等面癱爹時並未打算睡著,所以沒有蓋被子,但醒來時,被子卻嚴實地蓋在身上。他心中的委屈頓時被驅散,臉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但很快他又板起了臉。

  「爹爹,我說,你不會是故意趁我睡著了才回來的吧?」

  龍寒凜默然,龍烈當他默認,撥開他的睡袍,洩憤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龍寒凜的呼吸有一瞬間的異樣,龍烈並未察覺。

  「你下午去哪兒了?」

  「藍魅。」龍寒凜將他壓在身下,原本打算放過他的,但這少年太喜愛挑戰他的忍耐力,且,太無自覺。

  「你不是有資料要看?」龍烈此時明白面癱爹剛才一系列怪異的表現是為何,連忙使勁推他。

  「烈兒不願。」

  「不願!」龍烈毫不猶豫地道。今天被面癱爹「戲弄」了,絕對不能讓他得逞。

  「既如此,剛才為何盯著本座。」龍寒凜撩開他的衣襟,動作輕慢,似是誘惑。

  龍烈臉上的熱度再次上升:「那是——對了,我手不方便。」

  「小心即可。」

  「我受傷了你不關心我,我現在也不想關心你!」他急急地吼出一句,希望制止身上人的行為。

  「烈兒倒是說說,為何受傷。」龍寒凜捏住他的下巴,嗓音冷了幾分,也沉了幾分,因為帶著情慾,更多幾分迷人。

  自己幹嘛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面癱爹介意自己受傷之事。龍烈一反常態,慇勤地用左胳膊摟住面癱爹的脖子,剛才還得理不饒人的小嘴也主動貼了上去親了一口。

  「不公平啊。」他乖順了片刻,突然又想反抗。

  龍寒凜沒有開口,揮袖熄燈。

  「喂,爹爹,為什麼一開始明明是我追的你,現在主動的卻總是你?」

  「烈兒若想主動,自是好的。」

  「……本大爺不是這個意思!」這句話成了天亮之前,龍烈能說的最後一句完整的話。

  天亮之後,是新的一天。龍烈起床之後,第一時間去打聽昨日一戰的影響,雙目帶著殷殷期盼。

  龍靈笑吟吟地匯報道:「小少爺,您現在的名聲可是越來越大了,到處都談到您呢!以屬下看,這橘絡城再也不會有不知道您的人!再過幾天,整個江湖的人都會知道您了。」

  龍烈雙眼發亮:「真的?他們都是怎麼說的?」

  龍靈一一道來:「有說小頑童英雄出少年的,有說小頑童身手不凡的,還有說小頑童——」

  「等等!」龍烈揮手制止她,「除了這些,就沒有人提到本大爺的新名號什麼的?」

  龍靈無辜地搖搖頭。

  龍烈的臉立即黑了。

  龍寒凜長臂一勾。

  「爹爹?」龍烈跌在面癱爹懷裡並未掙扎,只覺得他的舉動莫名其妙。

  龍寒凜看向桌上飯菜:「喂你。」

  「匡」,龍決手中的茶杯蓋落在地上,碎成幾片。

  龍烈看向龍決,赫然想起抱著自己的這人除了是自己的爹以外,還是龍決的爹。

  龍寒凜的目光也落在龍決身上,卻淡漠無波,既無責備,也無半分解釋的意思。

  「爹,對不起,是孩兒失禮了。」龍決立即站起身。飛霧趕緊過來,悄無聲息地收拾地上碎片。

  「無妨。」龍寒凜不以為意。

  龍烈根本不指望面癱爹解釋,想也不想便道:「龍決,我和爹爹之間,就是你看到的這樣。」

  龍決不知該說什麼,雖然早已料到父親和大哥之間存有曖昧,但知曉事實卻是另一回事。

  葉無盡與影痕此時邁進門來。

  「堡主,有消息了。」

  龍烈對龍決道:「我們去後院走走。」

  「是,大哥。」

  兩人來到後院,遣退廚子雜工,院子裡立即變得靜悄悄的。

  龍烈道:「你看起來很介意。」

  「我……」龍決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龍烈一臉不在意,隨意走了兩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曾和你說過讓你繼承鷹堡?」

  龍決的眼立即變得圓溜溜的。不會吧?那時他和大哥才六歲而已,莫非大哥從那時起就喜歡爹爹了?

  「你想到哪兒去了?」龍烈白他一眼。這弟弟看上去像是很精明,其實也單純得很。

  「呵呵……」龍決尷尬地笑了笑。

  龍烈前所未有地正經:「我想說的是,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打算永遠留在鷹堡。我向來是一個自私的人,對於爹爹,我不會放手。所以,將來等你繼承鷹堡之後,我會帶爹爹一起離開。你能接受我和爹爹在一起的事實當然更好;若不能接受,我只能說抱歉,畢竟,他也是你的父親。」

  「不,」龍決立即否認,直視著他,正色道。「大哥,你並不自私。若你真的自私,你不會跟我說這麼多。」

  龍烈先是一愣,隨即挑起眉笑了笑:「本大爺倒是今天才發現你這張嘴挺會說的。」

  龍決竟然難得地害羞了,想了想,認真地道:「大哥,其實,我並不排斥你和爹在一起。只是,現在還是有些不習慣。」

  龍烈不由得暗想龍家人的基因是否太過強悍,他與爹爹產生禁忌感情不說,連叔叔和弟弟都能夠沒有任何反感地接受。

  「不要緊,那就努力習慣吧。」他拍拍龍決的肩膀,故意力道很大,差點沒把龍決拍得坐在地上。

  「大哥。」龍決踉蹌一下,無語。

  龍烈哈哈大笑,無意中便看見面癱爹站在不遠處,不知已多久。

  龍決也看到了父親,走過去叫了一聲「爹」,便快步離開了。

  龍烈翻翻白眼,鬱悶之極。剛才說的話,不知面癱爹到底聽到多少,那幾句話簡直和告白無異。雖然說,告白一次和告白兩次沒有什麼區別。

  龍寒凜不緊不慢地走過去與他面對面而立,修長的指勾起他的下頜,絲絲涼意,很是舒服。

  「害羞?」

  「誰害羞了?」龍烈下意識地反駁,沉默片刻又問,「爹爹,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這話,本該我問。」龍寒凜輕撫他的下頜,心中是有疑問的。這孩子似乎對離開某個固定的地方尤其執著,就像是在尋找著些什麼。

  龍烈喜滋滋的,口中不服地道:「憑什麼是你問不是我問?」

  龍寒凜不與他計較,道:「進去。」

  「嗯,剛才什麼事?」

  「水銀龍。」

  這麼快就有消息了?龍烈加快步伐。

  第104章:誰更會算計

  葉無盡和影痕帶回的消息是,他們已經找到古唐詩的墳墓。古唐詩死後,古宋詞命人將其收殮,就葬在鬼月樓的禁地之內。探子將墳墓挖開,卻並沒有發現古唐詩的兵器。經過進一步查探,方知當年兵器並未作為陪葬品隨古唐詩一起埋葬,而是由古宋詞賞賜給他的心腹馬祿。馬祿當年並未隨古宋詞一起前往落雪城,是以逃過一劫。古宋詞之死,消息傳遍江湖,鬼月樓餘黨各自逃散,馬祿就是其中之一,之後再也未在江湖中出現。

  龍烈道:「鬼月樓已滅,鬼月樓門徒也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馬鹿『就算得了兵器,也不敢用。」

  葉無盡頷首道:「不錯,屬下發消息至各地鷹字號以查探所有的當鋪。但,一無所獲。」

  龍烈的眉頭皺了起來。好不容易得到的線索,難道就這麼斷了?

  「有無可能找到』馬鹿『?」

  葉無盡道:「馬鹿消失已經十年,很難。但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憑堡主手中的力量,要找一個人絕對不是問題。」

  龍烈這才稍微放心,讓他們繼續著手之後,轉向面癱爹。

  「爹爹,血落現在如何?」

  龍寒凜道:「焦頭爛額。」

  龍烈嘿地一笑,正要再開口,龍寒凜道:「養傷為先。」

  龍烈挫敗地垂下肩膀:「你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他本來想說去湊熱鬧,沒有想到被面癱爹看出來。

  龍寒凜不語,示意流雲為他倒茶。龍烈悶悶地歎一口氣,右手五指不停敲擊桌面,煩躁難耐,不時抗議地哼一聲。

  龍寒凜置若罔聞,淡定如松。

  血落此時的處境,確實如龍寒凜所說,苦不堪言。這還是他登上殿主之位以來,第一次落得如此狼狽處境。江湖之中,無論白道、黑道,都盯著他手中的孔雀玉簪。

  孔雀翎玉簪和水銀龍結合可得藏寶圖之說,根本是子虛烏有。若真是如此,為何這三十二年都無人提及,偏偏在近日被人提起?只消一想,他就明白這定然是有人在暗中搞鬼,而嫌疑最大之人,毫無疑問正是龍寒凜。這確實是一著絕妙的計策,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他吃更大的苦頭。他與龍寒凜都是冷酷之人,所以才能如此瞭解彼此。

  他自然可以澄清這一謠言,但藏寶圖的誘惑力何其之大。人性貪婪,縱使他有十個八個證據證明藏寶圖並不存在,各大門派也一定會抱持寧可信其有的態度。這一次悶虧,他吃定了。

  龍寒凜,果真不是好惹的。龍烈與秦滄海的比武,血落原本打算前去觀戰,沒有想到各大門派的人都未打算放過他,分別派出高手,找上門來,一言不和,最終動手。縱使他手下高手如雲,也受了不輕的傷。

  讓他奇怪的是,下手的人裡面,並沒有鷹堡的人。

  龍寒凜會好心放過他?血落輕蔑地一笑。

  「來人。」

  「殿主。」原木、凌九、容謙和侯戾四人同時出現。

  「龍寒凜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凌九道:「回殿主,那小鬼受了傷,這幾天一直在養傷。」

  「喔……」血落微瞇著眼,不知在想什麼。

  侯戾斗膽道:「敢問殿主,為何這麼肯定小頑童一定知道水銀龍的下落?」

  血落邪魅一笑道:「本殿主只是信得過龍寒凜的實力而已。」

  容謙不解道:「論實力,屬下以為赤焰教更甚,所以,屬下不明白……」

  血落的臉色沉了幾分。赤焰教,是除了鷹堡之外,他頗為忌憚的存在。很久以前,他就在或明或暗地調查赤焰教的底細,卻一無所獲。赤焰教教主龔令煦此人,亦正亦邪,只讓他捉摸不透。泱城玉簪之爭與橘絡城尋水銀龍,龔令煦都頻繁出現,但讓人不明所以的是,龔令煦從未直接參與爭奪,不知是真的不把玉簪和水銀龍放在眼裡,又或者是坐收漁翁之利。

  「先不管赤焰教,給本殿主盯緊錦繡客棧的人。最先得到水銀龍消息的人,一定是他們。」

  「是!」原木四人齊聲應道。

  「另外,派人請地煞閣閣主和天魔島島主一聚。」

  原木四人相視一眼,再次應是。

  暗夜。

  龍烈被龍寒凜點了睡穴,睡的正香,龍寒凜卻斜倚床頭。紗帳外單膝跪著一人。

  「何事?」

  「主子,屬下得到消息,血落宴請了單良和印鑒,似有合作之意。」

  他沒有立即聽到回答,眼角的餘光只看見輕柔的紗帳隨風吹動,但那人無意垂下床沿的白色衣擺卻紋風不動。

  「聯繫單良,今晚子時相見,本座可在三天之內助他奪得孔雀翎玉簪。」

  來人不明所以,但沒有發出任何疑問,簡潔地應了一聲「是」,旋即從窗口悄然消失。

  白是,龍寒凜陪龍烈在橘絡城幾處景色優美之地逛了逛,龍烈的鬱悶總算稍散。所幸,金瘡藥是上好佳品,不出三天他就可痊癒。身邊有面癱爹這般陪他,倒也不會太過無聊。

  子時,龍寒凜與龍炎準時出現在城外的小樹木裡。

  慘淡的月光下,五個漆黑的人影早已等在那裡。正中間的人正是地煞閣閣主單良。

  「龍堡主好膽識,竟然只帶了一個人來。」

  單良慢慢地轉過身,臉上表情,似笑非笑,在夜色之下透出幾分邪惡。

  龍寒凜開門見山:「本座的條件顯然吸引了閣主。」

  「你憑什麼認為本閣主會與你合作?」單良雙手環胸,姿態隨意,就像面對的是自己的友人,沒有任何防備。

  但他身後的那四人卻不是吃素的,每雙眼都緊緊地盯著龍寒凜與龍炎。

  龍寒凜淡淡一瞥,未再開口,一雙犀利的眸直視單良,自信而傲然,彷彿運籌帷幄的帝王——他才是提出要求的人。

  龍炎微笑抱拳道:「單閣主,您想要的是孔雀翎玉簪,不是嗎?」

  「那你們想要的是什麼?」單良未置可否,狡猾地反問。

  龍炎道:「血落冒犯我家小少爺的事,閣主不至於不知。」

  「略有耳聞。」

  「得罪了我家主子的人,下場通常不會太好。」

  單良毫不意外:「不錯,本閣主早已聽聞雪神無情。據說,二堡主龍冷然曾經的好友雙傲塵也被閣主廢了武功成了廢人。」他故意提及龍冷然,借此觀察龍寒凜的反應。

  然,龍寒凜目光無波,在黑夜中尤亮,仿若能看穿一切。

  「如此,閣主是同意我們之間的合作了?」龍炎道。

  單良似真似假道:「龍堡主可知,在這之前,血落也邀請本閣主與他合作。堡主如此坦率,就不怕本閣主之所以赴約只為請君入甕?」

  龍炎一驚,一臉警惕,暗中環視四周。

  龍寒凜神色無改,語氣淡漠道:「除非閣下的教義已改。」這也是他選擇單良而非印鑒的原因。

  單良哈哈大笑。他生平最得意之事,便是立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教義。從一開始,他的目標便是為了得到孔雀翎玉簪和水銀龍。血落給他的條件確實很誘人,但比起龍寒凜的條件卻遜色幾分。既然有人能在三天內為他奪得玉簪,他為什麼還要等十天八天呢?只要能達到目的,就算違背與血落之間的協議又如何?

  龍寒凜簡單的一句話卻道出他的心思,不但沒有讓單良產生被看穿的尷尬,反而讓他對龍寒凜起了幾分欣賞之意。

  「說得好!你們想讓本閣主做什麼?」

  龍寒凜道:「本座自會助你得到玉簪;你只需將血落要求你做的事反著做即可。」

  「血落讓我做什麼,你問都不問?」單良奇道,「你若是問,或許本閣主會回答也不一定。」

  龍寒凜未置一詞。

  單良瞭然,意有所指道:「龍寒凜,你果然不簡單。」

  龍寒凜漠然看他一眼,轉身離去,衣袂翻飛。

  「最後一個問題,堡主為何不親自動手解決血落?」單良對於這一點,非常好奇。

  「他不配。」

  冷冽的嗓音似遠似近地響起,風乍起,樹葉嘩啦作響。

  單良看著遠去的白影,眉頭緊緊地皺起來。

  龍炎對單良拱手之後,快步跟上。

  「主子,屬下總覺得不放心。單良此人毫無信用可言,屬下擔心他會反悔。」龍炎忍不住提出自己的擔憂。

  「無妨。」龍寒凜自有分寸。單良確實有可能反悔,前提是,血落願意在三天之內,將玉簪主動送給他。

  第105章:龍小烈被擒

  不止龍寒凜、血落、單良還有其他一些人在各自算計,龍烈也在算計。只不過,他算計的是時間。今日是第三天,到天黑時,他的紗布差不多便可拆下。大概是傷口結痂長肉的緣故,他的右臂總是癢得很,每次伸手想撓,都會被面癱爹在腰上捏一把,只把他弄得鬱悶至極。

  龍決在一邊看得好笑,神色間有幾分惆悵,昨日,大哥已將叔叔龍冷然並未背叛之事告知於他,心情尤為複雜。儘管那時尚且年幼,但如今仍然依稀記得,七歲那年最終得知叔叔「背叛」時,他還偷偷地哭了一場。記憶中,叔叔是對他最好的人。如今知曉叔叔並未背叛,衝擊實在太大。不過,無論如何,歡喜總是大於感傷的。

  龍寒凜預備的金瘡藥果然療效顯著,到天黑時,龍烈傷口處的癢感全然消失,手臂也無任何痛感,除了暗褐色的傷疤有些礙眼。龍烈本人是無所謂的,作為男人,身上有幾條傷疤是必然的。但為了讓面癱爹的臉色好看些,他還是自覺地擦了去疤的藥膏。

  「爹爹,現在心裡舒坦了吧?」紗布去掉,從某種程度上也意味著龍烈的解放,又開始和面癱爹嘻嘻哈哈。

  「烈兒不舒坦?」

  龍烈振振有詞:「既然你問我,我回答了你可不許生氣。其實這條疤從另一方面講也算是本大爺光輝的勳章。」他可是以弱敵強,在眾人面前勝了秦滄海!

  「勳章。」

  「就是一種,證明。」龍烈想了想,道。

  龍寒凜的眸色古怪地沉了沉:「烈兒想要證明。」

  「嗯,怎麼?」龍烈點了點頭,瞄見面癱爹奇異的神色,突然又覺得自己似乎不該點頭。

  龍寒凜一言不發,突然將他拽起,兩人一起旋轉半圈,龍烈被壓在床上,緊接著發出一聲悲慘的哀號。

  龍寒凜用食指撫摸他肩上的牙印,凝視著他:「本座予你便是。」

  龍烈欲哭無淚,偏著腦袋一看,肩頭上留下兩排清晰的紅色牙印,連血絲都看得見,他立即控訴地瞪著面癱爹,指著他的手指在顫抖。

  「你,你……你還真狠得下心。」

  「烈兒不是想要?」龍寒凜以指摩挲印記。

  「我現在想要把你踹下去,那你是不是也讓我踹?」龍烈咬牙。他什麼時候說想要被咬一口了?

  龍寒凜的薄唇輕柔地落在牙印上,蜻蜓點水一吻,面無表情地道:「不早了,睡。」隨即,他將龍烈捲入懷中,鐵臂有力地攬住。

  龍烈止住因為那一吻而帶來的心悸,涼涼地道:「不用抱這麼緊,我不會踹你的。」

  龍寒凜早已閉眼,呼吸平穩。

  龍烈半晌沒有得到回應,嘴角抽搐了幾下,老老實實地閉眼。

  又一個夜。

  不安寧的夜。

  夜幕之下,十幾條人影飛速向錦繡客棧移動,彷彿夜晚的飛蟲,與夜色融為一體。很快,黑影悄無聲息地竄入院內,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但沉睡的人還是察覺到空氣中不尋常的波動,以及來自暗處的殺氣和清清淡淡的血腥之氣。

  龍寒凜驀地睜開雙瞳。在昏暗夜色下,雙目依舊雪亮,一片清明,彷彿一直未曾睡著。

  身側少年在睡夢中似乎也感覺到不安定的因子,翻了一個身,睜開了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惑,瞬間清醒。

  爹爹,外面有人?龍烈指了指門外。

  龍寒凜頷首。

  正在此時,外面發出「砰」的一聲響,似乎有人撞門而入。緊接著響起刀劍相加的碰撞聲。

  父子兩人著衣之後,同時躍出。兩個黑影一左一右撲來,分別攻擊龍烈和龍寒凜。

  「主子!」

  「爹,大哥!」

  「堡主!」

  龍炎、龍靈、風煉笑、慕弦夏、葉無盡、影痕、龍決,以及流雲、飛霧、飛霜都被人纏住。

  龍烈與那人對了幾招就察覺出異樣。

  「你們是殺手?」

  這人的招式狠毒犀利,瞬收瞬發,明顯不是一般的江湖中人,因此他才猜測他們是殺手。除此之外,這人身上還有一絲極淡的血腥之氣,要殺多少人身上才能染上血腥味?

  龍烈不由得神色冷然。

  那人一聲不吭,雙目佈滿陰戾,招式越發狠辣。

  「哈哈哈,小頑童果然聰慧,只憑幾招,竟能看出他們的身份!」一個高大的身影從窗外飛入,一臉假笑,正是天魔島島主印鑒。

  龍烈拔出雪劍,長劍如虹,橫掃而過。「吭」,一聲脆響,殺手手中的劍成為一把斷劍。殺手眼裡波動一瞬,隨手將劍扔掉,竟然赤手相搏。

  龍寒凜本來與二人纏鬥,聽聞印鑒聲音,兩手扣住兩位殺手頭頂,反向一擰,兩人立即喪命,沒有流出任何血跡,倒在地上,就像是睡著了,只不過脖頸扭曲的弧度過大了些。

  印鑒雙目一沉,飛向龍寒凜,一邊叫道:「單良,你還在等什麼?一把毒把他們都放倒了!」

  「卑鄙無恥!」龍烈大怒。自從第一次被血落用毒陷害,他最恨的就是用毒之人。他手中加快攻勢,只想快些解決此人之後,可以到面癱爹身邊。

  「你急什麼?該出手時,本閣主自然會出手。」單良慢悠悠地現身,慢吞吞地掃視一眼打鬥眾人,站在原地,悠閒地背著手。

  龍炎神色微變,悄然看向龍寒凜,心道,難道這無恥之徒竟然真的想反悔?

  龍寒凜的右手漫不經心在腰間一劃,薄唇微啟,嗓音輕慢而冷冽:「你可知,能讓本座亮出兵器的人,都死了。」

  印鑒快速上下打量他,心中暗自奇怪他所說的兵器在何處,口中不屑地道:「目中無人!就讓本島主來領教領教!」

  天魔島乃印鑒一手創立,能發展至如今讓人聞而生畏的地步,可以想像其手腕之高明。他如今不過四十出頭,成名雖稍晚於龍寒凜,但一直未曾把龍寒凜放在眼裡,不光是因為龍寒凜比他小七八歲,更因為龍寒凜的傲慢張狂。在他看來,龍寒凜此人不過是被人神化後的存在,根本不值一提。就算血落不找他合作,他也會找機會與龍寒凜一決高低。

  龍寒凜再未開口,掌心微動,手中已多了一條軟綿綿的白色凌帶,長度與一把普通的劍一般無二。

  「哼,這算什麼兵器?」印鑒拔出手中彎刀,不由分說出招。

  龍寒凜將一絲內力灌入雪綾,雪凌立即變長,如同一條長鞭。印鑒眼裡閃過一絲吃驚。

  單良仍然站在遠處,視線一直落在龍寒凜身上,越發覺得此人高深莫測。他以為他的出現,多多少少會讓龍寒凜變了臉色,沒有想到,龍寒凜從始至終,根本未曾向他看一眼。只有龍炎用憤怒警告的眼神盯著他。

  他臉上的假笑淡了下去,神色莫名。

  龍烈一邊與人交手,一邊不時注意單良的一舉一動,唯恐他用毒傷了面癱爹。在得知自己百毒不侵之前,龍烈就曾想過研製一種可防百毒的藥丸給面癱爹和自己服用,無奈一直無法找齊所需藥材,是以此事一直停滯至今。

  「嗖嗖」,與龍烈交手之人袖中飛出幾枚飛鏢。龍烈因為一心二用,差點被射中。

  「烈兒,專心。」腦海中突然響起面癱爹冰冷的聲音,龍烈不敢大意,連忙集中注意力。

  龍寒凜的視線從他身上掠過便收回,手中雪綾忽伸忽縮,如同靈蛇,游向印鑒。印鑒越來越心驚,到此時,他才真正相信龍寒凜的實力。眼前的男人與他交手,一招一式如行雲流水,節奏之上,沒有任何變化,而神色更是無絲毫起伏。這樣的人,根本讓人無法看出深淺。

  他不再試探,大喝一聲,招式徒轉。

  龍寒凜的速度隨之而變。說時遲,那時快,雪綾驟然彎曲從彎刀的弧度之中穿過,「嗖」一聲已纏住印鑒的脖頸。

  印鑒尚未反應過來,脖子上一緊,瞬間失去意識。

  空中突然響起一聲尖銳的口哨聲,客棧大堂的門窗立即被關得嚴嚴實實,瀰漫出一陣白霧。

  單良一把抓住龍烈後頸,快速點住他幾處穴道,整個人疾馳遠去。龍烈連喚一聲「爹爹」都沒有來得及。

  「咳咳,小,小少爺……」龍炎最先看到,大驚失色,想要追上去,卻雙腿發軟。

  「主子!」龍靈單膝著地,同樣無力起身。

  龍寒凜內力渾厚,只踉蹌一步便站穩,收了雪綾,諱莫如深地看向半敞的大門。

  「爹……」龍決扶住一把椅子穩住身體,茫然地看著父親,他不懂父親為何不立即追上去。

  風煉笑幾人面面相覷,不敢多說一個字。

  第106章:誰技高一籌

  他想帶自己去哪兒?

  龍烈心中冒出一個疑問。無奈他身不能動,口不能言,被單良扛在背上,只能看見兩邊黑色的樹木快速後退。

  或許是對面癱爹太信任,他此時心中不僅沒有半分慌張,甚至還非常有閒心地想,單良的輕功遠遠及不上面癱爹……

  過了大概兩盞茶的功夫,單良停了下來,龍烈眼前一黑,單良竟將他的頭蒙住了。緊接著,他又被扛著往前走了幾步,隨後被放下來。

  龍烈耳邊只聽見離開的腳步聲,隨後很久,周圍一直沒有任何聲響。

  此時,他才真正地慌張起來。這裡是哪裡?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一遍遍氣沉丹田,試圖衝開穴道……

  血落靜靜地在大殿之內等待,猩紅的雙眼裡,是掩藏不住的興奮。然後,他便看見單良邁進大殿來。

  「單閣主莫非是失手了?」血落的臉色沉了下去,隨後唇邊浮起一個淺淺的笑容來。

  單良用一種極為隨意的口氣道:「印鑒死了。」

  血落不由得坐直:「死在龍寒凜手裡?」

  「不錯。」單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血落的臉色非常難看,稍後又問:「小頑童呢?」

  「被本閣主點了穴,放在隔壁的房間裡。」

  血落站起身道:「單閣主,本殿主果然沒有看錯人。哈哈哈,有小頑童在手,還怕龍寒凜不乖乖地低頭?」

  「但願事情會如殿主預料的那般發展。」單良聳肩道。

  血落傲然一笑,道:「單閣主,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小頑童在我們手中,不就等於鷹堡在我們手中?待本殿主先去看看那小鬼。」

  話音未落,血落已消失在大殿內。

  單良低笑幾聲,不知是為誰歎息了一下。

  血落一進門,便看見那白衣的少年一動不動地站著,表現出與以往不同的溫順,讓人有一種施虐的衝動。他的唇立即邪魅地勾起,艷紅的舌伸出,緩慢地舔著自己的唇瓣,猥瑣而邪惡。

  「你可知,你這樣看上去,要乖多了。」他走近幾步,目光貪婪地掃視少年,彷彿能穿透布料。少年頭上罩著的黑頭套很是礙眼,但他並未急著將它拿下來,只是邪魅地低笑幾聲,滿意地聽到少年呼吸一緊。

  「呵,本殿主倒是沒有想到你會害怕。那神色,一定是極為動人的。」他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伸手揭開黑頭套。

  豈知,正在此時,徒生變化!

  少年突然閃電般出手,一把匕首快速刺入血落腰間,乾淨利落。

  「你!」血落不顧疼痛,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另一手快速扯下黑色頭套。

  面前的少年長相陌生,根本不是龍烈!

  「你是誰?」

  少年邪邪一笑,嘴角溢出一縷鮮血:「我的主子是龍堡主;這就是你惹了不該惹的人的下場……」

  隨即少年便斷了氣,血落暴戾之氣徒升,甩手將他扔在地上,如扔破布,一聲爆吼炸響空中:「來人!」

  「殿主!」原木和凌九很快出現,見到地上少年,臉色大變,「殿主,這……」

  「屬下立即去請大夫!」凌九疾奔而去。

  「單良那老傢伙在哪兒?混賬東西,竟然敢如此戲弄本殿主!」血落摀住傷口,忽而揮出一掌,旁邊的一張桌子頓時變成碎片,傷口的血液流得越發快了,像是在嘲笑他一般,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鮮紅而刺眼。

  原木惶恐道:「回殿主,單閣主說他的任務完成了,剛才已經走了。屬下立即派人去追!」

  他剛奔至門口,血落冷冷地道:「不必了。」

  如今陰陽殿已孤立無援,縱使去追,已於事無補。好你個龍寒凜,本殿主倒是小瞧了你!

  「馬上將印律請來,本殿主要親自審問他。」

  再說龍烈,正在一次次試圖衝開穴道,突然聽到有人走近的腳步聲。

  龍寒凜拿下少年頭上的黑頭套,見到少年直勾勾地盯著他,嫣紅的唇張了張,雖未發出聲音,卻明顯是「爹爹」二字。

  莫名的暖意從心底滑過,龍寒凜在心中歎息,自己此舉是否太殘忍。

  單良唯利是圖,龍寒凜相信他絕對會選擇站在自己這邊。是以,今晚之事,他早已與單良通氣。單良將龍烈帶走之後,中途停下,便是為了將龍寒凜培養的死士——那名少年與龍烈對調。龍烈被猶自留下之後,其實一直有人在暗中保護。

  龍寒凜之所以如此,亦是為了給龍烈一個教訓,讓他以後再莫任性行事,至少,行動之前,考慮到身邊人的心情。

  少年瞪眼的模樣顯然是猜到了什麼。

  龍寒凜伸手解了龍烈的穴道。

  龍烈一恢復自由,一個字也未說,立即用後腦勺對著面癱爹,快步向外走去。

  龍寒凜站在原地片刻,忽然又聽到急促接近的腳步聲,回過頭,便見那少年一臉羞惱,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

  「還站在那兒讓人請嗎,龍大堡主?」

  龍寒凜身形一晃,已站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輕聲道:「何以去而復返?」

  「本大爺只是想起答應過不和你冷戰,不想言而無信而已!」龍烈一臉不高興,甩開他的手,還特意將兩手背在身後,絲毫不知這般模樣可愛得緊。

  奇異的情緒在眼波中流轉,龍寒凜的心情變得愉悅起來,將他壓在牆上,低頭便吻上去,唇依舊微涼,所以少年唇上的溫暖,越發讓他貪戀。

  「喂,喂,本大爺雖然不和你冷戰,但還是在生氣!」龍烈拚命掙扎,兩手推拒,卻再次給了男人握住他的手的機會。

  「如此,去見龔令煦如何。」

  龍烈這才想起這麼久自己還沒有找龔令煦算賬,面癱爹若是不提,他都忘了。

  「我還是生氣。」

  「不會有下次。」龍寒凜知曉他在氣什麼,無非是怪他不該以身犯險,擔心他真的中毒。任性便任性罷,以後,更加護著他便是。

  龍烈別過臉,忍不住偷笑,面癱爹這樣,其實是有幾分可愛的。

  「爹爹,我被點穴那麼久,還被那老頭扛在肩上,腰酸背痛。」

  龍寒凜將手掌貼在他背心,為他輸入真氣。

  龍烈卻轉過身瞪著他半晌,最終只痛心疾首般說了四個字:「不、解、風、情。」然後,他便氣呼呼地在前面走了,一邊走,一邊搖晃腦袋。

  龍寒凜的唇邊劃過一絲極淡的笑,忽而足尖一點,向前飛去,經過龍烈時,長臂一勾將他攬住,隨後躍上屋頂,在夜色中向前飛去。

  龔令煦正因為廖凡不顧他的意願意圖硬來而和廖凡大打出手,忽然便看見兩個白影向這邊飛來,小白影傻笑著看大白影,兩眼閃閃發光。

  還真是,還真是……

  「閃一邊去。」龔令煦打落身上的雞皮疙瘩,一腳將廖凡踹到旁邊,典型的有了大哥侄子忘了情人。

  廖凡揉揉小腿,小聲道:「這麼高興做什麼?我看小少爺八成來找你算賬的。」

  龔令煦莫名地打了一個寒顫,也小聲道:「算什麼帳?我又沒得罪他。」

  「你們的感情真好。」龍烈「誠心誠意」地道。

  廖凡忍不住也抖了抖,然後快步走到龍寒凜面前,拱手道:「見過主子,見過小少爺。」這裡是他和龔令煦所住的院子,周圍都是值得信任的人,是以他沒有避諱。

  「以後無需多禮。」龍寒凜淡淡道。他自然清楚祝繁寮與龍冷然之間的關係。此人已陪在龔令煦身邊十年,表現如何,他看在眼裡。

  「是。」廖凡本來還恐怕堡主不接受自己與龔令煦的關係,此時聽出龍寒凜的潛台詞,立即眉開眼笑,順便對龔令煦魅惑地揚唇。

  龔令煦白他一眼,走到龍烈身邊,臉上揚起笑容:「小烈兒,你們怎麼這時候來了?」

  龍烈很老實地回答,語氣有些意味深長:「我心情不好,所以爹爹就帶我來了。」

  龔令煦立即感覺到不妙,不著痕跡地後退幾步,乾笑幾聲:「心情不好?心情不好為何要來我這兒?」

  「這個嘛,我也不知為何。不過,來了你這兒之後,我的心情確實變好了。」龍烈一邊說,一邊帥氣地一甩衣袍,向屋內走去。

  幾人坐定之後,龍烈看向廖凡道:「祝繁寮,我記得你。」

  「在下的榮幸。」廖凡不卑不亢地揚眉一笑。

  龔令煦卻坐立不安:「小烈兒,天不早了,該休息了。我看今晚你和你爹就在這裡住——」

  龍烈像是不經意地打斷他的話,繼續對廖凡道:「聽說你是大叔最信任的人。」

  「可以這麼說。」廖凡頷首道。

  「聽說,你經常幫大叔處理公務,任勞任怨。」

  廖凡謙虛地道:「好說,好說。」

  「聽說,大叔因為有你,才能過得自由而開心。」

  「應該的。」廖凡再笑,雖然覺得龍烈的問話有些奇怪,但想來這是讚許的話,當然高高興興地接受。

  龍令煦此時卻察覺到不妙,但要制止已經來不及了。

  龍烈道:「本大爺向來知恩圖報,為了表示對你的感謝,就做主給你放一個月的假吧。這樣確實不早了,不如你和我們一起走,也可以和你的老朋友聚聚。」

  「啊?」廖凡傻眼。一個月不能「欺負」他家娘子?

  龍寒凜輕輕一瞥。

  廖凡立即點頭:「是。」

  三人隨後離開,龔令煦在後面長嘯一聲:「等等,一個月,難道所有的公務都讓本教主處理?」

  龍烈慢悠悠地對面癱爹道:「爹爹,為免大叔一個人太寂寞,再多給他一些任務吧。」

  廖凡無語。

  第107章:危機重重矣

  「殿主似乎很煩。」美人依偎在血落懷裡,嬌笑一聲,以胸磨蹭血落。

  血落勾起她的下頷:「本殿主幾時允許你猜度本殿主的心思了?嗯?」

  美人臉上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撅起紅唇:「人家只是想為您分憂而已。」

  「分憂?」血落玩味著這兩個字,口氣像是極感興趣,「那你倒是說說,你要如何為本殿主分憂?」

  美人向他貼得更緊,輕聲細語道:「妾身便斗膽直言了。如今,龍寒凜以藏寶圖為借口,將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到殿主身上,使殿主成為眾矢之的,實在可惡。地煞閣臨時變卦,更是讓殿主雪上加霜……」

  她每說一句,血落的臉色都難看一分,殺氣亦越發重,她去似無所覺。

  「殿主僅憑天魔島的實力,想扳回一局,絕非易事。更何況,天魔島島主印鑒之死,多多少少與殿主脫不了干係。」

  「寶貝說了這麼多,似乎還是沒有提到如何為本殿主分憂呢。」血落的手爬上她白皙的脖頸,笑得迷人,犀利的雙目卻閃著絕情的冷光。這個女人將他目前的形勢分析得如此透徹,無怪乎他殺氣翻騰。

  「討厭,人家都無法呼吸了。」美人臉上閃過一絲對死亡的恐慌,卻又故作鎮定。

  血落的手稍微鬆些,笑容更深,手掌愛憐地在脖頸上來回撫摸,深邃的雙眼充滿虛偽的憐惜。

  「殿主要想鬥過龍寒凜,必須尋找更有實力的人合作。否則,黑白兩道的夾攻,恐怕終究會讓殿主苦不堪言,妾身可是萬般心疼殿主呢。」

  「說地有道理,不過,本殿主最討厭自以為是的人!」話音一落,懷中美人悶哼一聲,香消玉殞,潔白的頸上留下幾個青色的指印。

  「還不打算出來?」血落隨手扔掉女子屍體,雙眼冰冷,看向窗外。

  外面傳來一聲輕笑,一個灰色人影不緊不慢地走來,腳步悄無聲息。來人相貌堂堂,氣質儒雅,臉上掛笑,但那笑容卻未到達眼底。

  「本殿主殺了你的人,你倒是一點兒也不心疼。」

  血落並未立即看向來人,神色傲慢,彷彿對來人不屑一顧。能被派到他身邊的人,絕對是面前男子信任之人。面前男子絲毫不把自己的心腹的性命放在眼裡,由此可見,他與自己是同一種人,同樣心狠手辣。

  「有什麼好心疼的?既為人才,不正是該發揮人才的作用?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以性命作終結,倒不失為一種最為忠心的表現。」

  血落冷哼一聲,抬起頭來。

  「隨風營營主?」他突然笑了,「這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了。」

  來人正是在江湖幾經翻騰時都未現身的隨風營營主敖空,此時,他終於找到現身的最佳時機。

  「殿主好眼力。」隨風並未坐下,神情泰然自得,沒有絲毫進入虎穴該有的自覺。

  血落嘎嘎一笑:「有何難猜?隨風營,十年前突然崛起,整個門派以三撇為標誌。閣下可是絲毫沒有隱藏身份的意思。」

  敖空頭上用來束髮的銀笄上刻著金色的三撇,極為顯眼。此標誌意為自由之風,隨心所欲。

  「呵呵,殿主明鑒。」

  血落冷冷地道:「本殿主的地盤可不是什麼人都進得的。營主既然敢來,想必已經做好覺悟。」

  敖空笑了笑,直入主題:「本營主親自前來,實則是為了與殿主做一筆交易。」

  「哈哈哈,」血落仰天大笑,尖銳地諷刺道,「營主可真會開玩笑,隨風營可是白道四大門派之一,幾時淪落到需要與我陰陽殿合作的地步了?」

  敖空毫不介意他的嘲笑,淡笑道:「玉簪、水銀龍、小頑童,本營主都不感興趣。」提到「小頑童」時,他刻意看了血落一眼,意味深長。

  血落似笑非笑,不知所思。

  敖空繼續道:「本營主只對白叢洲有些興趣。」

  血落恍然大悟:「你想效仿當年的白叢洲,統領白道?」

  「難道殿主從未想過統領黑道?」敖空反問,在離自己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血落輕笑,不置可否,忽然拍兩下掌。

  敖空淡笑自如,毫不驚慌。血落頗有深意地笑了笑,看向門外。

  「不知殿主有何吩咐?」一護衛很快出現,看見房內死了一人,又莫名多了一人,臉色立變,垂下頭去。

  「上茶。」

  「是。」護衛轉身要走,敖空卻突然出手,手心一陣吸力,將他鉗住。

  「你!」護衛大驚失色。

  敖空微微一笑,轉向沉下臉的血落,道:「殿主,本營主只是不希望本營主的出現被第三人知道而已。」

  血落大怒,目光邪魅而陰險:「營主這是在蔑視本殿的能力?」這附近安排的人,自然都是他信任的人,敖空此舉無異於在他臉上甩了一巴掌。

  「豈敢,小心為上而已,」敖空仍然笑得溫和,「本營主向來謹慎,殿主莫要介意。」

  「好!」血落怒極反笑,右手一揮,親自劈了那護衛,地上又多一具屍體。

  「本殿主倒是想看看營主究竟有何提議。不過,在這之前,營主是否該先拿出些誠意?」

  血落從來不是簡單角色,口氣漫不經心,銳利的眸子卻始終沒有離開敖空,毫不避諱地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敖空一派淡定,笑道:「不知殿主所指為何?」

  血落喝一口茶後,道:「本殿主一直對隨風營的崛起,頗感興趣。」他的疑問,也是整個江湖除了龍寒凜以外,都存在的疑問。

  他的問題極為犀利,但敖空卻一臉坦然:「原來是這件事,告訴殿主一人又何妨?十年前,本閣主無意中得到一本武功秘籍。正是這本秘籍讓本營主功力大增,是以才自立門戶,僅此而已。如此,本營主是否算表現出了誠意?」

  其實並不難猜,當年敖空從高律景那裡得到的東西便是古唐詩準備送給古宋詞的武功秘籍。敖空無意中得到這本秘籍,武功修為得以提升,才會自立門戶,成立隨風營。

  隨風營突然崛起,眾人皆不知其中原因。只有龍寒凜因為親眼見到敖空得了武功秘籍,很久之前便猜到隨風營得以建立的前因後果。這也是龍寒凜自始至終一直對隨風營持有戒備之心的緣由。畢竟,從鬼月樓盜來的武功秘籍上總不會是些正派的武功。

  不過,敖空此時仍然不知當年高律景悄然將秘籍塞給他的舉動被鷹堡的那幾人看在眼裡。

  「原來如此,」血落比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喝茶,道,「營主果然爽快。不知營主所謂的』交易『具體是如何?」

  敖空行事毫不拖沓,簡潔明瞭地道:「很簡單,本營主可以幫殿主得到小頑童,也可以助殿主得到水銀龍,甚至得到藏寶圖;本營主所求,不過是孔雀翎玉簪而已。」

  血落的雙眼瞇起來:「喔?若本殿主沒有記錯,營主不久前才說過,對玉簪不感興趣。」

  敖空笑道:「確實不感興趣,不過,孔雀翎玉簪卻是統領正道的信物。殿主試想,若孔雀翎玉簪和水銀龍中果然隱藏著什麼秘密,那秘密,比如藏寶圖,仍然歸殿主所有;若根本沒有所謂的藏寶圖,玉簪不過是一支普通的玉簪,殿主要他何用?若殿主堅持想要玉簪,待事成之後,本營主將玉簪還給殿主便是。」

  血落兀自品茶,沉吟不語。這筆交易,無論成與不成,自己都不吃虧。但敖空真的有這麼好心?一個一得到秘籍就立即背叛師門的人,怎麼看也不值得信任。只不過,他有張良計,本殿主自有過牆梯。

  想到此處,他撫掌道:「好,成交。待營主將小頑童和水銀龍帶來,本殿主自會將孔雀翎玉簪雙手奉上。」

  兩人相視一笑,毫不相似的臉在此時看上去極為想像。

  錦繡客棧內的氣氛完全不同於血落和熬空之間的互相猜忌和利用,但也差不了多少。

  只因龍烈正打算與面癱爹出門,聽聞護衛來報,幾位掌門人求見。

  在橘絡城滯留多日,水銀龍仍然下落不明,眾人也摸不著孔雀翎玉簪的半根毛,終於按捺不住。七星門門主於滿天、南雲幫幫主秦滄海,以及其他幾個小門派的掌門一併前來,包括瑤月山掌門連瑤御、紅鶴派大長老周棟、猛虎堂堂主張霸以及南嶽派掌門岳冬至等人。

  「見過龍堡主。」眾人進門之後,便見到一臉冷酷的白衣男子端坐首座,一雙鷹目早已將眾人掃個遍。

  龍寒凜淡漠道:「諸位總不至於是來本座挑釁的。」

  龍烈在一邊笑嘻嘻地道:「各位坐下慢慢聊,我爹爹其實面冷心熱,不用怕。流雲,飛霧,上茶。」

  眾人自然不敢輕易入座,只想擦汗。若龍寒凜這般性情之人算是面冷心熱,那以他們尚算溫和的性格,就能稱之為菩薩觀音了。

  第108章:推舉龍寒凜

  龍寒凜冷目掠過:「坐。」

  眾人這才入座。

  於滿天笑道:「龍堡主,打擾了。老夫幾人前來,實為商量如何對付陰陽殿,以奪回來歸白道所有的孔雀翎玉簪。近日來,黑道日益猖獗,我們若是再不做些什麼,恐怕終有一日,白道會被黑道踩在腳下。」

  其餘幾位掌門紛紛附和。

  龍寒凜漠然道:「與本座何干?鷹堡並非江湖組織。」

  龍烈奇怪地眨眨眼。面癱爹答應過單良為他奪得玉簪,如今為何拒絕與白道合作?

  於滿天不認同地道:「龍堡主此言差矣。鷹堡雖非江湖組織,但多年來,為白道做了不少事,白道各派早已將鷹堡視為同盟者。堡主與我們合作,實乃眾望所歸。諸位以為呢?」

  「是啊,是啊。」

  連瑤御回憶往事,義憤填膺,拱手道:「龍堡主,陰陽殿曾冒充我派奪取玉簪,我瑤月山與其勢不兩立。陰陽殿也曾暗算過鷹堡,我們共同合作,合情合理。」

  張霸也道:「於門主說的不錯。孔雀翎玉簪之歸屬乃小事,保我江湖穩定才是大事。多日前,我們已派人發信於隨風營營主敖空和海天幫幫主司玉冥,他們二人傍晚即到。屆時,甚盼龍堡主與我們共商大事。」

  隨風營和海天幫。隆寒凜眼波微動。

  張霸提到敖空,讓周棟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太好看。敖空曾是紅鶴派的弟子,十年前只留下一份道歉的信便擅離紅鶴派,自立門戶成立隨風營。無論如何,這也說不過去,此次見面,雙方說不定還會生出齷齪。

  秦滄海見龍寒凜依舊面無表情,並無表態,此時方道:「鷹堡的實力,眾人有目共睹,由鷹堡帶領我們對付陰陽殿再合適不過。不知龍堡主意下如何?」

  眾人的目光都看向龍寒凜。

  龍寒凜不緊不慢道:「此事,待敖空與司玉冥到了之後再議不遲。」

  於滿天聽他語氣稍微鬆動,大喜,笑道:「龍堡主言之有理,如此,秦幫主,不如我們再定時間如何?」

  正在此時,外面傳來一個聲音。

  「龔教主到!」

  龍烈暗中觀察,發現眾人臉色皆變,不由得覺得好笑。看來龔令煦給白道中人留下的印象並不算好,還真是為難他了。

  這時,龔令煦已不緊不慢地走進來,笑吟吟環視眾人。

  「大家在商量什麼大事?莫非本教主來的不是時候?」

  沒有發現廖凡在場,龔令煦立即對龍烈傳音入密:』小烈兒,你嬸子呢?『

  「咳咳咳……」龍烈被口中的茶水嗆到,猛烈地咳嗽起來。嬸,嬸子?

  龍寒凜手心微動,自己的熱茶出現在龍烈面前。

  眾人見到龔令煦到來,均歸於沉默,沒有留意父子二人之間小小的曖昧。

  龔令煦無辜地瞥了龍烈一眼後,望向眾人:「怎麼都不說話?總不會是在說本教主的壞話吧?龍堡主,怎麼本教主來了連把椅子都沒有嗎?」既然做戲,自然要做足,龔令煦此時就是龔令煦——亦正亦邪的教派——赤焰教的教主。

  龍寒凜冷冷地看著他,未置一詞。

  龔令煦不以為意,笑意盈盈:「無妨,幸虧本教主讓人帶了椅子來。」

  語畢,兩名教徒果然抬了一張舒適的太師椅進來。

  秦滄海語氣冷淡地道:「我們要談的事,只怕龔教主不感興趣。」

  「只要是有趣的事,本教主都感興趣,秦幫主不妨說說看。」龔令煦招招手,立即有手下為他奉上熱茶。

  張霸道:「我們打算聯手對付黑道,龔教主可有興趣?」

  龔令煦掏掏耳朵:「平定江湖這麼偉大的事,不太適合本教主做。不過,本教主倒是對孔雀翎玉簪有幾分興趣。」所有人都對孔雀翎玉簪有興趣,大方承認這一點,反而顯得光明磊落。

  他的坦率讓在場的人不由得有些心虛。

  於滿天狐疑道:「喔?既如此,在泱城時,龔教主為何不下手?老夫想,從水晶宮手裡奪得玉簪總比從血落手中來得容易些。」

  「非也,」龔令煦擺擺手,邪氣地一笑,「這樣才更有趣,不是嗎?」

  眾人無言以對,想一想龔令煦以往古怪的行事風格,又覺得他此時的態度正常無比。

  最終眾人仍然接受了赤焰教的加入。道理很簡單,多一個朋友,總比過多一個敵人。

  散場之後,龍烈難掩興奮,纏著龍寒凜問題不斷。尤其想到終於要見到聽聞已久的熬空與司玉冥,坐立難安。

  「爹爹,這兩個門派出現得這麼晚,一定有古怪,到時一定會很熱鬧!」這才是他興奮的真正原因。

  「烈兒要小心隨風營。」龍寒凜按住旁邊動來動去的少年。

  「爹爹莫非收到了什麼消息?」

  龍寒凜搖首:「熬空自成立隨風營之後,從未親自在江湖中露面。」

  「所以?」

  龍寒凜道:「他的武功沒有任何人見過,本座安排的內應也一無所知。」

  「看來,他隱藏得很深。」

  龍寒凜握住他的手,一下一下地撫摸,隨後覆上那枚黑色的扳指。

  「爹爹,我一定不會弄丟它的。」龍烈一眼看穿面癱爹的心思,他能夠感覺得到,面癱爹的情緒不比往日平靜,似是有所擔憂。

  龍寒凜站起身,走到窗邊:「若是萬一落入他人手中,烈兒可知如何自救。」

  龍烈也起身走過去,想了想道:「和對方講道理,提出誘人的條件以求自保,然後乖乖地等著爹爹來救。」

  龍寒凜斜睨他一眼,他連忙收起嬉皮笑臉的表情,攬住面癱爹的腰,認真地道:「爹爹,你也知道我的脾氣是沒有那個耐性和對方講什麼道理的。所以,萬一真的被抓住,當然是反抗反抗再反抗!至於其他的,暫時想不到。」

  這回答倒是像這孩子的性格。龍寒凜暗道。

  「無論烈兒如何做,只需記得莫激怒對方即可。」

  「呃……有點難度,」龍烈誠實地回答,隨後立即道,「不過,我會盡量的,一定不讓爹爹擔心!」

  龍寒凜勾了勾唇。

  「無妨,本座隨便問問而已。」

  「爹爹,你到底在擔心什麼?」龍烈忍不住問。

  龍寒凜道:「你可知血落——」他募地收口。

  「對我不懷好意?」龍烈好整以暇地接過面癱爹的話。

  「你知?」龍寒凜有些意外。

  「不知。不過,哼,他的目光讓人覺得噁心。」龍烈在心中默默盤算,莫非面癱爹就是在擔心自己會被血落抓去?面癱爹手下高手如雲,即便自己功夫不濟,也還有那麼多高手保護,按理來講,不至於被人擄了去。不過……

  他摸著下巴,開始認真地考慮這個問題。

  當晚,司玉冥和熬空果然出現在橘絡城,直接被秦滄海等人帶來錦繡客棧。龍烈記得自己幼時曾和熬空有過幾面之緣,但早已忘記他的長相,遂多看了幾眼,沒有特別的感覺。與熬空同來的還有二營主雷鳴。

  至於司玉冥,年約五十,濃眉大眼,頗有大將之風,連走起路來也虎虎生風。同他一起前來的不止有他的長子司紅壽,還有他的此女司紅桃,也就是當年被龍烈戲稱為「紅桃四」的女子。看司紅桃的發高高挽起,應是早已嫁人,卻不知為何此次也會跟著司玉冥出現。

  熬空也在打量龍烈,暗歎果然是鍾靈毓秀,但從他的面相與眼神,就能看出他的幾分性格,衝動暴躁。這樣的人,在他看來,龍烈全身上下到處都是破綻。這時,他並未想到龍烈就是當年的林烈。

  眾人入座之後,秦滄海與於滿天再次表達出想讓鷹堡帶領眾人對付陰陽殿之事,出人意料的是,隨風營和海天幫對此均無任何異議。

  司玉冥笑呵呵地道:「既然諸位都這麼認為,老夫自然沒有意見。江湖中出了這麼大的事,我海天幫本來應該早些伸出援手。無奈,老夫前段時日一直身體抱恙,所以沒有出半分力。這次由龍堡主領導我等,我海天幫必鼎力支持。只要有用得上海天幫的地方,龍堡主儘管開口。」

  龍寒凜不予表態。

  熬空起身,對眾人彬彬有禮地拱手之後,笑道:「隨風營雖被眾人謬讚為四大門派之一,但熬空實則心中有愧,是以遲遲不敢現身。後來得秦幫主親筆書信相邀,熬空再不敢推脫半分。鷹堡在江湖之中地位高於隨風營不說,龍堡主更是熬空的前輩,隨風營也任憑龍堡主調遣。」

  在場眾前輩聞言,無不頷首,暗讚熬空頗知禮數。

  熬空聽在耳中,對眾人一一回以微微一笑,謙虛有禮。

  第109章:黑白之談判

  司紅桃一直在盯著龍寒凜看。從人的氣質太過熟悉,由不得她不去懷疑,他們是否曾經見過。如今,她已二十有六。七年前,她便嫁人,但一直忘不了她曾經見過的那名男子,林寒。回到海天幫後,她曾讓父親派人找過此人,但「林寒」此人就像是根本不存在,沒有留下半點線索。

  哪個少女不懷春?林寒就是她的夢,可惜,他不止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甚至那般羞辱自己。當年的事,在她這顆驕傲的心裡成了一個噩夢,每每想起眾人嘲笑的眼神,她便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

  龍烈對「紅桃四」一如既往地討厭。沒有料到如今面癱爹已經不再易容,仍然被「紅桃四」盯上。這個女人不是已經嫁人了,難道還惦記著他家爹爹?

  他在心底不屑地哼一聲。

  「龍小公子是有話要說?」熬空笑問。

  龍烈這才察覺自己一不小心,哼出了聲。他根本不知道眾人剛才在說什麼,隨口道:「本大爺想說的是,不管你們說的多麼有道理,關於此事,還是要看我爹爹的意思。若我爹爹不願管這些事,我想各位應該也不會勉強他才是,對吧?呵呵,喝茶,喝茶。」他一邊說,一邊看向面癱爹。

  龍寒凜道:「此事,本座應了。」

  眾人立即鬆了一口氣,臉上都不由自主地露出幾分笑容。

  「春護衛,夏護衛,告知血落,明日辰時,鬼月樓見。」

  「是。」

  龍寒凜未多說一個字,轉身上樓,只餘一片冷冽氣息。

  眾人覺得無趣,紛紛離開。

  龍烈也跟在龍寒凜身後上樓。

  「爹爹,我還以為你不會同意。」畢竟,帶領眾人是一件很麻煩的事,以面癱爹冷漠的個性確實很意外。

  「烈兒可知為何?」

  龍烈搖頭,右手將茶杯蓋子拋上拋下地把玩,笑吟吟道:「我只知道,爹爹從來不做多餘的事。」

  龍寒凜沉默,片刻道:「烈兒認識司玉冥之女。」

  「啊?」

  「方纔,你一直盯著她。」

  龍烈將蓋子丟在桌上,湊近面癱爹,咧開了嘴:「爹爹,我坐在你旁邊,你怎麼知道我盯著她?難道你』又『在偷看我?」

  龍寒凜淡定道:「(烈兒)呼吸(有異)。」

  龍烈失望地喊了一聲,他還以為面癱爹時時在關注自己呢。

  「爹爹不記得那個女人了?不過也難怪,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龍寒凜頓了一下:「烈兒記性不錯。」

  「她的外號叫』紅桃四『,哈哈,我能不記得嗎?」龍烈想起司紅桃的名字,忍不住大笑起來,雙臂趴在桌上,一雙大大的眼笑成彎月亮。

  龍寒凜將他拉起,安置在自己懷中。

  「爹爹?」

  「男子與女子終歸不同。」龍寒凜淡淡道。

  龍烈翻翻白眼。面癱爹有時候說的話,大概只有他才知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說,女人能生孩子,而男人不能,所以,我們將來不會有子嗣。不過,你不是有龍決嗎?你還想怎麼樣?」他故意惡聲惡氣地道。

  龍寒凜捏住他的下頜:「你知本座所指是你。」

  龍烈也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覺得很好玩地揉弄內裡的骨頭:「你的兒子不就是我的兒子?」說完這句話,他自己都覺得惡寒,使勁摩挲自己的胳膊想把雞皮疙瘩搓下去。

  龍寒凜勾著他的一縷髮絲把玩,抬起深邃黑眸,性感薄唇一張一合,慢吞吞地溢出二字:「確實。」

  龍烈頓時呆了,隨即正色道:「爹爹,你腹黑了。」

  龍寒凜傾身,直接封住頑皮的嘴。

  翌日,破舊的鬼月樓,寬敞的練功場,人滿為患。白道,黑道,大門派,小門派,群雄雲集。

  龍寒凜幾人到時,所有人都早已到齊。血落排場極大,身後站立眾人除了陰陽殿之人,便是天魔島中眾人,以及其他三教九流之輩。

  血落早已等得不耐,見到龍寒凜出現,立即邪肆輕瞟,開口諷刺。

  「龍堡主來得可真早。」

  龍寒凜淡淡道:「是』慕容『殿主太心急罷。」

  血落臉色一沉。

  「少說廢話,你約本殿主到這裡來,到底有何貴幹?」

  龍寒凜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道:「本座建議黑白兩道暫且停戰,待找到水銀龍再做定奪。不知殿主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血落明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甚至翹起二郎腿:「也不是不可。不過,堡主統領這麼多門派,能保證人人聽你的話,不找本殿主的麻煩?只要堡主答應把小頑童留下作為人質,本殿主立馬同意。」

  龍烈和龍決同時臉色一沉。

  龍寒凜倒是沒有動怒,語氣冰冷,語調平緩:「若是殿主有信心贏了本座,倒是有資格向本座提條件。」

  「你!」血落一時無言以對。上次二人短暫的交手,他唯一肯定的就是龍寒凜此人的功夫高深莫測,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即使要再試探龍寒凜武功深淺,他也絕對不會再親自出馬。在這一點上,他不得不承認他懼了龍寒凜。否則的話,他會自己擄走龍烈,而不用借助外在力量。

  龍寒凜看穿了這一點。

  熬空走近幾步,對龍寒凜拱手,誠摯道:「龍堡主,在下以為此舉不可。血落出言不遜,擺明以為我們白道怕了他。若是停戰,恐怕大家都不情願。還請龍堡主三思。」

  因龍寒凜要求停戰的話而大吃一驚的人也包括龍烈。他詫異地看著面癱爹,一時之間摸不準他的心思。不過,不管面癱爹作何考慮,總有他的道理,是以他毫不猶豫地為面癱爹說話。

  熬空一說完,他便立即揚聲道:「諸位,如今黑道與白道的形勢極為嚴峻,一觸即發。僅為了孔雀翎玉簪便爭鬥至斯,若水銀龍現身,黑白兩道損失豈非更加慘重?若是再鬥下去,毫無疑問,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兩敗俱傷。」

  龔令煦面具下的臉再次露出笑容,對龍烈維護自家大哥的表現頗為滿意。

  龍寒凜微低頭看著龍烈,雖仍然是一張面癱臉,眼簾下的目光卻蘊藏著溫柔與笑意,毫不避諱有其餘人在場,輕拍一下龍烈的手。

  龍烈的話言之有理,眾人竊竊私語,一時間都有些遲疑。

  張霸看了看其餘人,道:「小頑童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但孔雀翎玉簪已然落在血落手中,萬一水銀龍也落在他手裡,我們到哪裡找後悔藥去?為防夜長夢多,老夫建議,此事必須盡快解決。」

  龍烈再次道:「張堂主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們白道這麼多英雄豪傑難道還怕了他們不成?」

  人群中再次有人反駁龍烈的話,不過,說話的人太多,聲音此時彼伏,龍烈並未聽清。

  血落身後的人也不甘示弱地對罵起來。

  印律高叫道:「我們還怕了你們不成?龍寒凜殺我島主,我天魔島絕對不會放過他!」他本來是印鑒義子,印鑒一死,便是他暫居島主之位,領導天魔島眾人。

  又一人冷笑道:「各位』大俠『是否應該先商量好了再來?」

  「住口。」龍寒凜不緊不慢的冷硬嗓音突然在整個上空響起,低沉而渾厚,穿透人群的每一個縫隙,眾人立即安靜下來。

  「既然諸位不同意暫且停戰,那便以實力解決。」龍寒凜淡淡道。

  單良一直在旁觀,既沒有站血落那邊,也不屬白道陣營,眉頭蹙起,絲毫不知龍寒凜在想什麼。今日便是三天之期的最後一天,龍寒凜要如何為他奪得孔雀翎玉簪?

  「以實力解決?莫非是像在泱城時那般打擂台賽?」

  龍寒凜道:「不需那般麻煩。一場即可。」

  血落挑起眉:「喔?龍堡主不妨說出來聽聽。」

  第110章:笛音攝魂術

  龍寒凜道:「有心成為玉簪保管者之門派,各選一人,參與混戰,以一個時辰為限,毫髮無傷或受傷最少者即得玉簪。」

  這種方法顯然是傷亡最少的方法。眾人都明白這一點。

  「本殿主不同意!」血落立即反對,表情恐怖而佈滿戾氣,「玉簪本來即為陰陽殿憑實力所得,憑什麼要本殿主雙手奉出來供各位爭搶?龍堡主是否欺人太甚?」

  此言一出,立即有人大罵:「放屁!明明是你們用卑鄙的手段搶的!」

  場面再次變得混亂而失控,血落頓時成為眾人攻擊的目標。

  龍烈忽然有些明白面癱爹的目的了,頑皮地在面癱爹手心寫了一個「妙」字。

  「龍堡主,這……」於滿天等人並未參加混戰,不知所措地看向龍寒凜。

  龍寒凜冷聲道:「這就是你們給本座的誠意。」

  於滿天無言以為。

  龍烈拽了拽面癱爹的手臂:「爹爹,我們去那邊,免得被他們波及。」

  鷹堡等人飛出混戰外圍,冷眼旁觀。

  血落在手下掩護之下且戰且退,當目光掠過神色冷然的龍寒凜時,雙眼猩紅,幾欲殺之而後快。此時,他越發明白龍寒凜心機之深。從答應作為白道帶頭人開始,龍寒凜其實已開始設下圈套,黑白兩道的人都在圈套之中。龍寒凜的目的並非真是為了停戰,而是為了進一步激發白道與黑道之間的矛盾。是以,血落拒絕停戰正好中了他的圈套。白道與黑道相鬥,血落作為玉簪的直接所有者,不可避免受到波及。而這就是龍寒凜真正的目的。然而,龍寒凜所有的一切都做地光明磊落,即使血落如此猜測,也沒有任何證據。他不得不吃下這個悶虧。

  為了龍烈,龍寒凜竟然不惜將所有人玩弄在掌心!血落突然產生一絲悔意,他是否真的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但這念頭不過一閃而過,他心中的屈辱和不甘促使他越發堅定要得到龍烈的決心!

  他看向熬空。

  熬空回以自信一笑。

  』龍堡主,今日是第三日了。『單良因為同屬黑道,也被捲入混戰,忍不住傳音入密。

  』玉簪已在游雲苑。『

  游雲苑正是單良在橘絡城的住處。

  單良一驚,隨即瞭然,好一招「聲東擊西」!他深深地看龍寒凜一眼,微頜首,對手下喝一聲「地煞閣撤退」,隨即和手下快速奔走而去。

  他們的撤退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只當他們是落荒而逃。然而,血落卻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陰陽殿撤!」

  當單良收到血落回到住處之後大發雷霆的消息,他愉快地笑了。因為,這表示,他手中的孔雀翎玉簪確實是從血落手中得來。而非龍寒凜隨便找人做的假物。

  隨即,他的笑容淡了,一向顯得老謀深算的眼神幽暗。龍寒凜此人,若是可能,他希望自己永遠也不會成為他的敵人。

  當日,單良和他的屬下在橘絡城消失,如同水一樣蒸發,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黑白兩道的這次廝殺,兩方都沒有討到好處,但毫無疑問,陰陽殿是受到創傷最大的門派。血落本來就為龍寒凜的死士所傷,在混戰中再次受傷,接下來的兩個月再無現身的機會。

  秦滄海拍案怒道:「可惡!本來玉簪算是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如今被地煞閣的人搶走,和水銀龍一樣下落不明。接下來,到底該怎麼辦?」

  龍寒凜冷然掃視:「接下來的事,已與我鷹堡無關。」

  「這,龍堡主!」眾人大驚。

  龍靈冷冷地道:「各位掌門何以如此驚訝?剛才在鬼月樓,諸位私自行動,根本就沒有把主子放在眼裡。既然如此,我們主子是否參與有何不同?」

  「這……」眾人無話可說。

  「送客。」

  「各位,請。」

  秦滄海等人無奈,只得離開錦繡客棧。

  熬空看向龍烈,笑道:「龍小公子,你和在下的一位弟子性格極為相似,若是有機會,在下相信,你們定能成為好友。」

  「喔?不知你那位弟子叫什麼名字?」龍烈隨口問道。

  熬空道:「幻、空。」

  龍烈的大腦突然恍惚一下,但他並未放在心上,大大咧咧道:「原來如此,若是有緣相見,本大爺會好好照應他的。」

  「呵呵,那就先多謝龍小公子了。」

  龍寒凜銳利的眼神一直落在熬空身上,熬空說完,對龍寒凜施禮之後便離開。

  「以後,莫再讓這些人進來。」龍寒凜道。

  「是!」

  回到房間,龍寒凜仔細打量龍烈神色,見他並無異樣,放下心來。

  「爹爹,怎麼了?突然發現我變得更帥了?」

  龍寒凜當做未聽到:「水銀龍的消息,明日可到。」

  「喔?」龍烈大喜,「太好了,本大爺對水銀龍和玉簪裡的秘密非常好奇。」

  「暫時不能。」

  「為什麼?」龍烈皺皺鼻子。

  「耐心。」

  龍烈不滿道:「好久沒打架了,我都快憋死了。」

  「本座陪你。」

  龍烈一臉嫌棄的表情:「那還是算了。」

  「怎麼?」兩年龍寒凜的語調有些危險。

  「和你打沒有成就感!」龍烈擺擺手。

  明明是小少爺打不過主子。守在門口的龍炎和龍靈二人暗道。

  「炎、靈。」

  「那就更沒有成就感了。」龍炎和龍靈早已在很久以前的對練中敗在龍烈手中。

  「春夏秋冬。」

  「他們都是自己人,若是一不小心打傷了他們多不好。」

  龍寒凜勾唇,閉目養神,不再理他。

  「爹爹——」龍烈湊在他耳邊大叫。

  「……」

  「爹爹,我很無聊!」

  龍寒凜總算睜開眼,道:「烈兒若是無事,再煉些藥丸罷。」

  龍烈的臉像是突然燃燒起來的火堆一般,「彭」的紅了,隨即若無其事道:「其實我對煉製能夠壓倒爹爹的藥更有興趣。」

  龍寒凜突然將他打橫抱起。

  「你幹什麼?」龍烈警覺地問。

  「最後一顆。」

  「不要——」

  晚上,龍烈是被一陣細微綿長的笛音吵醒,猛然坐起,茫茫然不知自己在何方,只有清晰的笛音依舊,呼喚自己隨它而去。

  「烈兒?」龍寒凜亦坐起身,正要攬住他,突然一陣殺氣騰起,龍烈竟然出手攻擊他!

  龍寒凜唯恐傷到他,立即縮手,那殺氣頓時消逝。

  龍寒凜再一次出手。龍烈果不其然,也再一次釋放殺氣,並毫不猶豫地攻擊龍寒凜。這一次,龍寒凜沒有停手,而是速度比龍烈更快。兩手拿起龍烈的衣衫,以之為兵器。兩人在昏暗之中,一陣纏鬥,衣袂翻飛。

  等龍寒凜退下時,龍烈已被龍寒凜穿戴著整整齊齊,但龍烈仍然毫無所覺。

  笛音忽而高亢,龍烈打開窗戶,飛竄而出,速度奇快,龍寒凜竟然追趕不上!

  夜色之下,一黑衣人站在牆頭,滿意地看著龍烈消無聲息落在他面前,雙目呆滯。

  他勾唇一笑,一手拽住龍烈的手臂,身影快速沒入黑暗之中。

  不久之後,兩人出現在血落的地盤。

  血落躺在床上,面色蒼白,見到靜立不動的龍烈,掙扎地坐起身,面上竟然多了幾抹紅潤。原木四將守在一側。

  「營主的身手,果然不同凡響。」

  熬空大方地接受讚歎,淡笑道:「本營主可以立即將小頑童給你,不過,有附加條件。」

  血落斂去笑容,冷聲道:「熬營主,這和我們之前的協議可不同。」

  「確實不同,」熬空話鋒一轉,笑得溫和,「因為,殿主如今已經沒有了孔雀翎玉簪。」

  血落臉色一變,一言不發,少頃,厲聲道:「本殿主能得到玉簪一次,就能得到第二次!」

  熬空微笑道:「本營主相信殿主。否則的話,也不會把小頑童帶來了。」

  「你想加什麼條件?」

  熬空笑意漸深,道:「小頑童可以暫時由營主看押,但是,殿主暫時不可動他。我想,殿主明白我的意思。」此舉表面上是為阻止血落碰龍烈,其實只是為了警告血落:現在占主導地位的是熬空。

  血落臉上難看之極。若他並未受傷,他定不會落於下風,甚至也絕對不會放過龍烈。但他現在身受重傷,即使想做些什麼,也是有心無力。該死的龍寒凜!

  「營主何必取笑本殿主?本殿主的樣子看起來也不像能做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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