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暑假的最後幾天,水鑰在二哥小靖的陪同下,一起到父親在大陸杭州的別墅度個假。

 

陪同這兩個字會讓人為以水鑰大概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其實他都已經十九歲快二十歲了。之所以需要人部同,實是因為他荏弱的身體狀況很危險的長相。

 

水慧安二十多年前是個有名的美男子,曾因過人的外貌及一手優秀的琴藝而風靡整個音樂界。絲琳。伍德二十多年前則是個知名舞蹈家,除了舞技精湛、編舞能力超強之外,更有一張迷倒從眾生的美麗臉孔。

 

兩個天之驕子在二十八前的一次合作之下,迸出愛情的火花,在短短不到一個星期 的時間內閃電結婚,並且於婚後第十個月生下第一個兒子。

 

一開始外界的人幹皆不看好兩人的婚姻,結果事實證實眾人的眼光都錯的誤的。結婚二十八年,生下了五個孩子,夫妻倆依然恩愛無比,甜蜜的相處方式時常使旁人起雞皮疙瘩。

 

水家的五個孩子都遺傳到了父母姣好的容貌,一個比一個還要俊美,更令人訝異的 是相似的五官,竟能有不同的風有。過水家五個況弟的人都知道,老大斯文陽剛,老二溫和俊美,老三風流瀟灑,老四陽光清用,老五則是纖弱美麗。

 

在有錢有勢、善解人意的雙親及優良的基因遺傳之下,水家的生活可以說幸福到了極點,。若是真要說有什么缺憾,那就是第五個孩子水鑰了。

 

水鑰是五個孩子中最漂亮的一個,秀美絕倫的容貌即使是天天在身邊看的家人也無 法飛慣,感覺上就像一個來自天上的天使住在自己家裏一樣。可是水鑰除了傳到父母的 美貌及優秀的頭腦之外,還遺傳到祖母的心肺功能不全。盡管現代的醫術發達,除了癌症及愛滋之外可以說是沒有冶不好的疾病,除了癌病,可是從小到大進進出出醫院手術不下數十次的水鑰,依然無法治愈已身的殘缺。

 

所幸他在良好的家庭環境及擁有溫和的個性,除了必須常常上醫院檢查或住院之外 ,並沒有什么令人擔心的危險。不過,那終究是個缺憾。

 

二哥,今天我們去西湖好不好?之前因為水幹不服的關係,水鑰身體有點不舒 服,在別墅休息了兩天的時間,現在身體好很多了,當然要四處走走,才不至於浪費這 一次難得的度假。

 

水靖放下手中的書,瞧瞧他白皙但紅潤的雙頰。好,先去換衣服,記得帶件薄外 套。

 

之所以是他陪水鑰來而不是其它人的原因,正因為他是個醫生,方便照顧他的身體 。

 

你要開車嗎?

 

水靖搖搖頭,這裏的路我不熟,還是請老劉開比較好。他不想把太多的時間花 在開車找路上。

 

水鑰一下子就在臣室裏換好了衣服,出來時順抓起浴室裏的兩條玉墜子。那是父親 在法國拍賣場上看到的,正好五條,每一條的顏色都不太一樣,上面的雕功相當精湛, 是難得一見的藝術品。來源不是十分清楚,聽說是另某朝皇帝自名間收集而來的玉墜。 墜子特別的地方除了玉質及雕功難得一見之外,更驚奇的是來自不同地方、不同玉雕師 傅雕刻的五個墜子,居然會雕出像是一組的玉墜。

 

二哥,你的墜子。伸手替水靖挂上翠綠晶瑩的龍形玉墜,再幫自己帶上純白無 瑕疵的另一條。

 

大哥的是紫玉、三哥是藍玉、四哥的黃玉。每條顏色都深得恍若寶石,可是形狀完 全相同。

 

昨天我才了發現玉上面有字。水靖把玩著頸子上的玉墜說道。

 

哪兒?水鑰也拿起自己的墜瞧。由於整個玉墜是個平面式。而相當特別的立體 雕刻,所以根本沒有可以刻字的地方。

 

哪,龍珠的上頭,不是用刻的,而是玉本身的紋理。他一直以為整塊玉無瑕沒 有任何紋理,後來才發現龍珠上頭在線的照耀下,隱隱約約透著紋理,還是相當特別的 構成一字。

 

咦?真的,我的是雪,你的呢?字不是很明顯,若隱若現的。

 

我的是林,正好都跟玉的顏色一樣,拍賣的人應該沒有發現,否則價錢恐怕還會 再提升個十幾二十倍,甚至直接放到博物館。這東西可稀奇了。

 

幸好他們沒發現。水鑰微笑,從他一見到這塊玉,就莫名其妙地想擁有它,那 種熟悉感及佔有欲,彷佛自己曾經擁有過它。

 

少爺,車準備好了。

 

老劉很快地上前幫兩開門,熱心的聲音及誠懇的笑容,打斷了兩個的對話。

 

相視一笑,他們進車繼續交談。

 

車子發動時,沒有人知道接下來的境遇,會帶給他們一生多大的轉變。

 

人人常言江南發,江南的景不但美如畫,更有佳肴美食及才子佳人。

 

光是聽人說起就覺得非來看看不可,現在人真正到了這裏,一雙眼睛更是看得發癡 。

 

堡……堡主,這裏的姑娘跟咱們北方差真多。個個都像出水芙蓉似的嬌柔得彷 佛禁不起一碰。

 

何只姑娘差得多,連男人也一樣,文文弱弱的模樣,跟個娘兒們似的,看了就不 順眼。嘯龍堡的三保主狂戰狠狠地咬了一口雞腿,身形體壯如山的他最看不過那種手 無縛雞之力的假男人。

 

那因為你沒見真正的美男子。路上這些手搖羽扇的公子哥兒們,哪一個不是想 顯示自己的翩翩風採!邯鄲學步,不成樣子。若不是當今有名的江南每美男子出城去 了,否則你也會欣賞這一類型的男人。二堡主冉晨風起他的知交柳慕臣,修長挺拔的 身體雖不見壯碩,蘊藏其中的力量依然不能小覷。俊美無儔的面容,任誰看了都會心折 ,即使連男人也不例外。

 

聽說穆文喬的小兒子穆憐雲也是個美男子。方提到穆文喬這個名字,所有人的 臉色僵了一下。

 

駱小笑瞧見眾人的臉色,立刻知道自己說錯了放。

 

真是的,誰不提,竟然提到仇人的名字來了。

 

這次下江南,之所以動用嘯龍堡三分之一的人手,就是準備圍剿穆文喬。在多年前 穆文喬還是都是首屈一首的富賈之子,卻在穆文喬的貪婪之下,遭到官家來門,家產全 歸人穆喬手中。辭官歸園後,穆文喬之所以能成為江南第一首富依賴的全年貪得的錢財 。

 

堡主失去家園時,他正在荒山裏學藝,藝成歸鄉時,面對殘破的家園,怎能不恨?

 

而二堡主則是親眼看著官兵殺害自己的父母家人;三堡主由家中老仆攜出逃命,二 堡主則是讓大堡主從火場中救出。三個人因機緣而結合在一起,未滿弱冠的年紀。以將 近十年的時間,創立了雄霸北方的嘯龍堡。

 

根基穩固的今天,也就是報仇的時機。

 

大哥,我們什么時候行動?狂點問一直不發一言的嘯龍堡堡主冷嘯天,大眼醞 釀著嗜血的猙獰。

 

冷嘯天幽深的黑眸裏看似平靜無波。

 

今晚。

 

冉晨風微微一笑。這可是天賜良機。本來是打算來時再做完善的計劃,沒想到 一來就聽聞穆文喬的 子穆憐雲幾天前上禮佛時失足跌落深淵,人雖奇跡似的沒死,不 過至今仍昏迷不醒,使得整個穆府上下失去了戒務,給了他們最好的時機。

 

我要讓整個穆府在一夜之間變成百人家。狂戰咬牙。

 

他的眼中沒有無辜之人,當年穆文喬在殺他他家一百一十二口人時,何曾顧及無辜 ?當年的血恨,將會在穆府重演。

 

冷嘯天再度閉上雙眼,徐徐吹來的在風中,夾帶著一股誘人的桃花香。

 

暮春美好的時節,美好的風,他可是為穆文喬挑了一個良辰吉日。

 

好熱……熱……好痛……好吵……困難地睜開雙眼,水鑰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極為陌 生的地方。

 

木板床、八仙桌、雕牙椅……紙窗……門檻……天啊!他是不是住進了什么復古的 飯店了?

 

想起身弄個清楚,微微一動,疼痛立刻傳遍全身。

 

他到底怎么了?

 

記得正要跟二哥一起去西瞧瞧的,怎么會到這奇怪的地方?

 

甩甩頭,他很努力地回想,可是他們上車之後記憶卻一點想不起來,恍若一上車就 莫名其妙在這裏一般,中間沒有再多的過程。

 

他到底在哪裏?為什么這裏會這么吵?

 

透著白色糊紙,可以瞧見外頭泛橘紅色的光芒,不難辨出那是火光,那尖叫及刺耳 的金屬撞擊聲又是怎么一回事?

 

勉強地撐起身子下床,他驚異地發現自己的頭發不知在何時竟然長過了腰!忍不住 對著墻角模糊的銅鏡一瞧。黃銅色的鏡面是有些模湖沒錯,可是依然照映出的輪廓。這 樣的臉,他十九年來都可以在鏡子瞧到,再熟悉不過,滑出衣襟的白玉龍墜子更是讓自 己確定自己的存在,那這頭長發是怎么回事?千萬別告訴他,他不小心跟故事裏的睡美 人一樣,睡覺時間是以年為單位來計算。

 

深深吸了一口氣,相當困難地用乏力的雙腳將自己移動到門前,才打開門,就是一 陣嗆鼻濃煙襲來,讓他原來就十分敏感的身體,難過地咳了起來。

 

天啊!這裏看來是發生火災了,而且依照空氣中的熱度看,再過不久,火就會蔓延 到這裏來。

 

舉步維艱地踏出門檻,水鑰發現嘈雜聲已經越來趨於平靜,沒多久就只剩下火燒木 頭的啪滋聲。

 

他絕對沒辦法自己走出火場。

 

扶著墻也無法向前邁出一步的虛弱感,讓他清楚這個事實。

 

唯一的辦法就是──有人嗎?有人在嗎?救命?沒想到自己也會有喊救命的一 天。

 

微弱無力的聲音又喊了幾次,正以為自己死定了的同時,他發現前方地上明顯落下 幾道人影。

 

掀喜的抬起頭,相當吃驚地發現人不是一兩個,而是一群。吃驚的不只他一人,看 見的人眼中同樣難掩訝異。

 

你是誰?

 

雖然在這種危急的時候問這種話是件很奇怪的事,水鑰依然習慣性地帶上抹溫和微 笑響應:我叫水鑰。

 

盡管臉色蒼白如雪,那一抹笑意仍讓望者為他的美麗屏住呼吸。

 

水鑰?冷嘯天瞧了負責偵察的人一眼。

 

堡主,名單沒這個人,不過還有一個不漏網之魚,就是穆文喬的 子穆憐雲,他 就住在這個別院。言下之意就是這個少年很可能就是漏網之魚ˉˉ穆文喬之了穆憐雲 。

 

冷嘯天半瞇雙眼,再度注視眼前這個美得驚人的少年。蒼白的面容及的身子,在在 顯示出他的虛弱。

 

水鑰不曉得為什么他看著他的雙眼帶懷疑,只是一陣陣的昏眩已不容他繼站著與眾 人對視。

 

纖弱的身體倒下的瞬間,所有人皆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往前踏出一步,不過在冷嘯天 的瞪下,只能任水鑰重重地跌地上。

 

穆憐雲冷嘯天試探地喊一聲。

 

可惜水鑰對這陌生的名字實是不可能有什么反應,他微微喘著氣,忍過身體因昏眩 所帶來的不適。

 

嘯天,我想應該不是。冉晨風對他搖搖頭,人對自己的名字都會有一定反應, 可是這少年最基本的反應都沒有。何況他也不信穆文喬能生這樣的兒子。

 

冷嘯天沒說話,向前走近步,水鑰。這次他說得很小聲,卻見閉著雙眼的少年 自然地身體一頓,睜開雙眼想瞧清喚他名字的人。

 

失神的雙眼,讓冷嘯天微微皺起眉頭,眼明手快地彎身一攔,才沒讓已經支撐不住 而昏過去的水鑰頭部撞地。

 

嘯天,該怎么處置?照剛剛的情況來說,不管這少年是不是穆憐雲,他們都不 能上他活。可是奇怪的是,在場的眾人沒一個殺人滅口的打算。

 

想來那傾國的絕世容顏,還是想當大的影響力。

 

先離開這裏。橫抱起昏過去的少年,冷嘯天有些氣惱那過分蒼白的臉色。

 

如果他不是穆憐雲,那……

 

給他應得的結果。這一次是例外,他可沒濫殺無辜的興趣。

 

如果他呢?

 

死!

 

穆文喬一家在一夜之間慘遭滅門,三百又二口的人命轟動了整個江南,驚動官府大 力調查。可是這樣驚人的事件,竟沒有人能提供是犯人的消息,只知道當夜佔地廣大的 穆府突然竄起一道濃煙,不過一眨眼的時間,橘紅色的火光傃染整片暗天,隔著高墻, 無人知曉裏頭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甚至因為墻外離宅院太遠,連裏頭的聲音也聽不到。

 

大火一直燃燒到雞嗚時,才有人壯著膽子過墻而入。這時穆府,除了火光殘垣,再 也沒有往日繁華奢侈的景象。

 

官府在三天的時間內找到三百又二具骸骨,在不清楚裏頭人口多寡的情況下,判定 無人生還。

 

穆文喬生前壞事不欲人知,也未行過什么大善,這一場慘劇,不過是將江南第一首 富位置換人做做看,不用半年的時間,人們便已經淡忘。後來的首富買了那一塊地,蓋 成當地最大的客棧及一座小公館,加速人們的淡忘能力。

 

官府裏的懸案已經夠多,這一件毫無頭緒的案件,在無人催足的情況,深埋於厚重 的大量卷宗中。

 

水鑰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在搖搖晃晃的馬上,臉頰正貼著靛青色衣裳,眼前一只 強壯的手臂隨馬匹的搖擺輕動。

 

撐起身子,水鑰仰著想清這有著厚實胸膛的主人是誰,一張陽剛性感的俊容隨即映 入眼簾。

 

是你。他認得這個男人,就是他昏過去前跟他說話的人。現在的他已經脫離火 場,還安穩的靠在這個男人身上,想來必定是他救了他吧!

 

謝謝你。

 

冷嘯天低著頭,不發一言直盯著那張無瑕的臉蛋。

 

謝謝他?如果他是穆憐雲,如果他知道他殺了他全家三百餘口,他不知道還會不會 對他說這可笑的話。

 

我可以請問你的名字嗎?水鑰突然張著小嘴,呆呆的望著冷嘯天的眼,不是冷 嘯天做出了什么奇怪的表情讓他如此驚愕,而是被他自己說出口的話嚇倒。

 

他是會一點蘇州話沒錯,可是剛剛他說話的方式可不是只會一點,而是非常流利, 更奇怪的是他不但會說,也聽得懂。

 

怎么了?冷嘯天終於被他奇怪的表情引出第一句話。

 

水鑰眨眨眼,小嘴張了又合。

 

過了很久水鑰才又說;我說的是……說話聲再停止。

 

那不是他的幻覺,他自然而然說出口的不是國語,而是蘇州話,他到底怎么了?

 

冷嘯天皺眉,不清楚懷裏的人兒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接著水鑰又是一聲輕呼,臉上的表情更顯驚訝,除了他自己說的話之外,他發現自 己和一旁的人穿的全是古裝,而且還騎著馬……天啊!騎馬?

 

顧不得自己說的是什么地方的話,他張大眼睛扯住冷嘯天的衣襟。

 

我在作夢對不對?你不是真的人吧?可是為什么他可以聞到他草原般的氣息, 還能感受到他溫暖的體溫?這個夢也太真實了一點。

 

為了他的話,冷嘯天做出一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的動作,他抓起那纖細的手腕。咬 了一口如女子般修長滑膩的手指。

 

痛!水鑰抽回自己的手,瞪視指結上微紅的齒痕,麻麻的痛楚證明自己不是在 作夢。

 

你是真人,我沒在作夢,那……現在是拍電影對不對?

 

可千萬別搖頭啊!這是他唯一的希望。

 

冷嘯天是沒搖頭,不過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頭腦不太正常的人。

 

這不是電影……天啊!千萬別跟我說穿梭時空之類的話。懊惱和水鑰,絲毫沒 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窩進冷嘯天的懷時裏,雙手緊緊抱著他結實的腰。

 

他的動作使冷嘯天抬起右眉,也中得其它兩個堡主過來探看。

 

聳怎么了?狂戰歪著臉,瞪視著水鑰奇怪的行為。

 

這小家夥不怕窒息嗎?他根本是將自己的臉完全壓在冷嘯天的身上。

 

不知道。不過從他單純的神情及表現方式,冷嘯天可以明白他似乎遇了一件難 以理解的問題。

 

年……號……很模糊不清的聲音。

 

你說什么?冷嘯天感覺到腰上的雙手收緊了些。

 

現在的年號……

 

天聖五……先聽清楚話的冉晨風回答了他的問題,不過才剛說的天兩字,就聽 見冷嘯天懷裏清晰可聞的呻吟聲。

 

嗚……他的歷史成績一直都是平平而已,上了大學之後更少接確,可是為什么他還 能記得天聖是宋仁宗的年號……他一點也不想記得……嗚……你怎么了?以為他不 舒服,冷嘯天伸手抬起他那張皺怪異模樣的小臉。

 

凝視著冷嘯天幽黑的深眸,水鑰心裏頭第一千遍哀嘆。

 

如果他告訴他,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不知道他會有什么的反應?八成會被當成瘋 子踹下馬吧!

 

你不會懂的。嘆了一口氣,水鑰再度不自覺地埋進讓他覺得很舒服的寬闊胸膛 ,努力平息信清事實之後不安與恐。

 

三個彼此看了一眼。

 

為什么我會覺得我們撿了一只小狗?尤其這小家夥的大眼裏,黑色的成分多過 白色,水汪汪的真的很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我倒覺得像貓。而且還是漂亮到了極點的貓。

 

冷嘯天懶和兩個好友的對話,稍微挪動身前小了他不只一倍的身體,讓他以靠得舒 服一些。

 

一開始他就發現這個小家和很不同。尤其他身上還有帶著淡淡的梅花香。替他更換 衣服時才知,那並非富貴人家熏上衣服的香味,而是來自他本身的味道。

 

一個男人身上有花香,照理說該是怪異,但在小家夥身上卻是再會不過。

 

你還沒跟我說你的名字。

 

冷嘯天。

 

很高興認識你。水鑰怪自己身處的時代已然認命,現代用語一時之間是改不了 ,畢竟他還是有可能是仇人之子。

 

不過思緒仍在混亂之中的水鑰,也不在乎他有沒有回他的話,他只是想借由說話來 平靜……或都應該說麻木自己的心情。

 

他是看過一些穿越空的小說,例說尋秦記。之傑的,可是誰會想到竟然會發生 在自己身上!最糟糕的他連怎么發生都不曉得,好象一眨眼間他就已經到了古代一樣。

 

最後的回憶他跟二哥及老劉在一起的,他們出來到古代了嗎?

 

誰來告訴他該怎么回家?

出來了嗎?客棧的上房裏,冷嘯天等人詢問方進門的探子。

 

看起來年僅十五、六歲的小年搖了搖頭,由於穆憐自小身體就不好,很少有出門 的機會,即使是上山禮佛自始至終都藏在轎裏,因此除了負責照顧他的大夫跟仆人之外 ,沒有人過他的面貌。偏偏這些能證實他身分的人都已經死在那場大火之中,無人幸 存。

 

既然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又怎么會有傳聞他是個美男子?

 

那是由照他的仆人口中傳出去的,只知穆憐雲與他娘十分神似,可是崔氏早在生 下穆憐雲之後,便因為難產而死。

 

崔氏是什么地方的人?

 

這也沒人知道,聽說崔氏是穆文喬由北方擄來的美子,而且……

 

而且什么?

 

這會傳言,傳言崔氏有著一頭銀發及銀色的雙眼……那不就是妖了嗎?他只看 過金發碧眼的胡人,卻不曾見過銀發銀眼的。

 

他的話讓所有人皺起眉頭,算了,你下去吧!再查下去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既然查不到穆憐雲,那查水鑰不也可以。駱小笑提議,他很喜歡那個少年呢! 如果證實他的確是叫水鑰的話,那他就安穩的在他們嘯龍堡住下;否則瞧他那副文文弱 弱、不禁風吹的單薄模樣,真懷疑他能一個活。

 

沒用的。昨天我就問過了,他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水鑰,住在外海的一島上,不 久前和哥哥及仆人一起出遊,然後連為什么會跑到穆府都不清楚,那副掩藏不住的旁 徨不安,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說假話。

 

我想他不會是穆憐雲,之前我用話試探他,告訴他穆府全家三百餘口全死了。結 果他先是一臉迷惘的看著我,然後好象領悟了什么,憂傷的拍拍我的肩膀希望我別太難 過。難過?拜托,我高興都來不及了難過,最後才曉得他以為穆府裏有我的朋友,之所 以跟他說為需要一個傾聽的人。當時他完全傻了眼,搞不清楚白癡的人究竟是誰。

 

冷嘯天只安靜的聽眾人說話,視線望著窗外坐在石椅上的人兒。

 

他套著過大的白絲披風,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院落裏搖曳的櫻花,一片片粉紅色的 花瓣落下,不知該往何處而隨風飄搖,終究是歸於塵土。

 

難得一見的美麗,充滿著不安定的氣息,即使是這樣遠遠的看著,也可以感受到發 自瘦小身軀的不安。

 

嘯天?去哪兒?

 

狂戰見他站直修長的身子往房外走去,毫不猶疑地到水鑰身邊。

 

在想什么?

 

低沉恍若大提琴的溫厚嗓音,輕易勾回失神的雙眼。

 

婪花。水鑰抬手接住花瓣放到冷嘯天眼前。

 

櫻花?

 

你知道嗎?櫻花本身沒有香味,聞到的花香是來自它的葉。想將花瓣放到他鼻 間,卻發現他是那么的高大,自己恐怕連肩膀也構不到。

 

是嗎?他不來不會注意這等事,他以為只要是花,就有香味。

 

他彎身細聞水鑰掌心的粉色花瓣,確定了他的話。

 

水鑰微微一笑。你好高,比我的每一個哥哥都還高。自小他就一群身材高大的 家人,其實他自己也不算矮。只是來到古代之的,發覺自己好象變矮了很多,與冷嘯天 一比,他嬌小得可怕。

 

你不幾個哥哥?

 

四個,家裏就我的年紀最小。才不過兩天的時間,他已經學會思念。

 

還能回去嗎?回到那個一直疼愛呵著他的家。

 

輕而易舉地看透他眼中的思念,冷嘯天無法自主地伸手緊緊抱住他。嘯龍堡是個 好地方,你會喜歡的。

 

很久以前他也有個弟弟,就如同他一般大的年紀。

 

你幾歲了?

 

我?被家人抱習慣了,水鑰覺得兩個男人抱在一起有什么不對。我已經十九 歲了。

 

你十九歲了?這次他是真正的驚呀,他這么嬌小,讓以為他才約十三四歲。

 

是啊!別跟我說不像!他知道自己的外表常常讓別人誤會。

 

冷嘯天不自覺地微笑,像、像。有時候他的確像個十九歲的大人,可有更多時 候他就像個孩子。

 

水鑰加深笑容,突然道:真的謝謝。

 

嗯?

 

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這個陌生的世界,大得他無法負荷,幸 虧有他伸出援手。

 

沒什么。此刻他願意相信他是水鑰而非穆憐雲,否則能不動聲色說出這樣的話 ,實在可怕。

 

對你來說出許沒什么,但是我來說卻是結了我很大的幫助,還是要跟你道聲謝… …

 

轉首一瞬間,水鑰清楚對上他的眼……不那么一刻,他以為有一圈圈的漣漪在心裏 不斷的擴大。

 

怎么了?

 

水鑰搖搖頭,沒什么。他笑自己容易胡思亂想的腦袋。

 

可那感覺好真實,他依然可以感覺到一圈圈泛開的紋路,晃蕩、搖擺……至嘯龍堡 的路程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越靠近北方,人煙也就跟著越少。

 

由於在半路上遇見了剛從山上採藥下來的丁,滿滿的藍子中,發現有不少的好藥材 ,像是三月長牙前採收的五加皮及獨活,可以強身鎮痛,另外還有品質極佳的人參。因 此了一些時間選藥材,所以就錯過了宿頭,一行人只好找個靠溪的樹林過夜。

 

這對已經習慣宿外頭的冷嘯天等人來說根本不算什么,可卻苦了習慣現代生活的水 鑰。

 

一路上下來,雖然有冷嘯天為分.他擋著風塵土,不過黃沙漫漫的大路上,一整天 下來,水鑰還成了個小泥人,有些潔癖的他,說什么也要洗幹凈了才能睡著覺。

 

嘯天,我可不可以到溪裏凈身?幾天下來,他多多少少習慣這時代人的說話方 式。

 

現在不過三月,這溪來自山上雪水,不適合凈身。他的身子瘦弱,根本忍受不 了那種沁骨的冽寒。

 

沒關係的,我不下去,擦擦身子就可以了。上客棧吃飯,總要將所有人的筷子 擦過才給大家使用,入睡前心定要先凈身才睡得著。不過最令人驚訝的是,只要他不失 神的話,這些事都可以自己來,完全不需要人服侍,跟他嬌嬌弱弱啥也不會似的外表, 相差了十萬八千裏。

 

冷嘯天在心裏暗嘆了口氣,原來拿人沒辦法是這樣的感覺。

 

我跟你一起去。

 

咦?即使天色昏暗,在火光在依然可以發覺水鑰白皙的雙頰染成一片火紅。 不……不用了,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

 

他的臉紅個什么勁啊?又不是沒跟男人一起洗過澡,怎么一聽到嘯天要跟他一起去 ,就跟個大姑娘似的火燒雙頰。

 

幹嘛臉紅!難不成你姑娘?呵呵!瞧你那張臉,我早就懷疑……嗚……一個包袱 又狠又準地往狂戰臉上打。

 

活該!冉晨幸災樂禍地笑著,就算水算水鑰真的長得像個姑娘,狂戰別笨得出 來,有哪個男人喜歡自己被人當在姑娘看。

 

我……我自己去就行了。砸完了人,水鑰紅傃的俊臉再度瞧向冷嘯天。

 

不行,這裏有狼群,一個人很危險。

 

狼……這裏有狼……別說狼了,他連貓都打不過。

 

好吧!水鑰撿回地的包袱,很快地往溪邊走,看也不看冷嘯天一眼。

 

冷哪天隨著他的身影進入林中,到了溪邊就看見正解下腰帶的他。

 

我幫你。接過他手中的白巾,在冷冽的溪水中吸足了水,再拿出來擰成半幹。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想伸手取巾卻忘記身上的衣裳少了腰帶的捆束,一層 層的衣服馬上滑單薄的雙肩,露出白皙圓潤的肩頭。

 

這是何是美麗的景象,冷嘯天頓時看傻了眼。

 

數天前他曾他昏迷為他替換衣物,早瞧過白皙紆弱的身軀,可是帶給心中的震撼卻 完全不同。白智的肌膚漸漸泛出紅潤,隨著呼吸起伏,柔和的月光酒落在柔細的肌理上 ,暈出柔美的光澤。

 

直到聽水鑰的一聲輕呼,冷嘯才發出自己的雙手已然握住觸感如絲絹般的圓肩,一 只手以白巾擦試,另一只手竟著迷地感覺他的滑嫩。

 

水鑰不敢動也無法動,溪水的冰涼隨白巾滑過肩頭來到胸前,可是帶來戰栗。卻是 留在上粗糙的大手。他不敢看向那熾熱的大掌,生怕發現肌膚感覺到摩挲不是幻覺。

 

靜默而敏感的空氣在兩人之間緩慢流動,不多久,冷嘯天已替他洗凈上半身上的塵 埃。

 

夜梟的哀啼驚破兩人之間的魔咒,水鑰抽回白巾,低首往後拉出一段距離。

 

接……接下來我自己來可以了。無法忍受的不是兩人之間的過分親密,而加速 的心跳,跳得他全身失去絕大部分的力氣。

 

視線落在他低垂的小臉上,冷嘯天遲疑了一會下,終於放開雙手,無言起身退到不 遠的樹後。

 

他只是好意幫我清理而已吧!

 

溪邊的人這么想著。

 

自己只是單純地想照顧如弟弟一般的他而已吧!

 

樹後的人如此的想。

 

可是那種心跳速的感覺又怎么一回事?

 

水鑰用力甩了一下頭,很快的擦的擦幹凈,穿上幹凈的衣裳。

 

一定是多想了……一定是……再往北的地方去風沙更多,原本是偏了不讓水鑰受風 沙吹襲,才在分舵找來一輛平穩的馬車讓他乘。

 

不過在古代再如何中平穩的馬車,也比不二十世紀的汽車。連坐汽車走長程都會暈 車的水鑰,才坐上車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頭就已經量得難受,不斷自胃部涌出惡心感 。

 

不過這是大家的的好意,即使再怎么難過也是努力忍著,只要閉上眼胡思亂想,應 該就可以過去。

 

半個時辰過後,馬車外頭的眾人突然聽見車裏頭好大的一聲撞擊聲,皆訝異的扯韁 停馬。

 

鑰,你怎么了?離馬車最近的駱小笑掀開竹簾,瞧見裏頭的人臉色慘白地一手 扶著窗,一手掩著嘴,額頭紅了發三塊還有些破皮。

 

感覺馬車停了下來,水鑰立刻無力想要下車。穢物已經涌到喉間,他一句話也說出 來。

 

前頭趕過來的冷嘯天馬上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趕緊把人給抱出來,才來到旁的一棵 樹下,水鑰已經無法忍住地吐了出來。沒多久他胃裏的東西全被吐得一空,只剩下酸水 ,感覺也好多了。

 

怎么不早點說?冷嘯天取出白帕,替他將唇角的水漬擦幹凈。

 

我以高可以忍到鎮上。他沒想到馬車的速度跟汽車不一樣,要到鎮上恐怕還有 一段距離。

 

不舒服就別忍。冉晨風走過來遞上一顆藥九給他。含著,這以止吐。

 

額際上的紅腫很快就轉成紫色,在如雪白皙的肌膚上十分顯眼刺目,讓冷嘯天皺起 了劍眉。

 

了冷嘯天的人都知道那他火大的前光,狂戰趕緊遞上一罐的藥膏,讓冷嘯天有事做 水鑰才不會太凄慘。

 

偏偏即將遭受怒火波及的人還知死活,水鑰伸摸摸額頭,啊!流血了。手指上 沾當樣血跡。

 

幽黑的俊目半瞇,幾個人識相地往後退一步。

 

好象腫起來了。再一次摸摸傷口,不知受傷程度的水鑰多用了點力氣,額頭刻 疼得讓他皺上臉。

 

性感的薄唇微勾,所有人往後再退兩步。

 

嘯天,幫我看看是不……虛弱的話語聲在瞧見那一雙燃燒著怒火的黑眸時瞬間 消音,水鑰終於發現到自己深入地雷區中央。

 

來不及逃離陣地,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吼了起來:你以為你是做什么?你……

 

接下來應該是一長串的放,不過水鑰在被第一句話震痛了耳膜及腦袋之的,趕緊伸 的摀住上方的那一張嘴,強迫消音。

 

別那么大聲,頭好痛。大提琴在突然之間變成大鼓,他可一點也不喜歡。

 

他的動作讓所有人瞠大了眼,懷疑抱纖細腰□的那一雙手,會往上直接扭斷他修長 細致的頸子。

 

冷嘯天深吸一口氣,懷疑抱著纖細腰身的那一雙手,會往上直接扭斷他修長細致的 頸子。

 

冷嘯深吸了口氣,對他少死活的態度一句話也說出來,他有沒有想到今天若不是馬 車內鋪上柔軟的棉墊,現在他可不是一聲判斷,肯定會血流如注。

 

水鑰瞄了他一眼,清楚他在想些什么,他跟他的幾個哥哥都一個樣,老當他是摔不 得的玻璃娃娃。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下次改,你別生氣了。

 

還有下次?

 

瞧他的眼神!水鑰在心中哀嘆,這種事叫作意外,又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有誰喜 歡拿自己的頭去撞東西啊!

 

別生氣啦!人如果常生氣,會老得比較快,你也不想自己早上醒來,突然發現變 成白發蒼蒼的老公公吧?

 

地雷圈外圍傳來不要命的笑聲。

 

冷嘯天轉眼瞪視那群不知死活的人,結果自己懷中的人兒也笑出聲。

 

他皺眉回視那個臉色蒼、卻又笑得如花燦爛的小家夥。

 

對……對不起……我只是在想……你白發蒼蒼的模樣……可是……好困難。冷 嘯天就像是一座沉穩的大山,即使經過月轉移,依然不改容顏。這樣一股強勢的力量, 彷佛沒有齒牙動搖的一天。

 

冷嘯天發現自己很難對著這樣一張脆弱卻燦爛的容顏生氣,剛才的那一把火,與其 說是生氣,還如是心疼,心疼他忍了如此久的不適,心疼他這樣不懂得惜自己。

 

嘯天,我可不可以不坐馬車?否則難保到鎮上前他不會又是一陣嘔吐。

 

冷嘯天點點頭,抱著他直接躍上高大的黑馬,如之前一樣讓依偎在他懷中。

 

回到熟悉的位置,即使馬匹的顛簸不比馬車少,可是在冷嘯懷裏,他卻可以輕易入 睡,在睡夢中忘卻令人搖晃。

 

感覺他的雙習慣地抱住他的腰,白瞥的臉貼上自己前胸,冷嘯天露出寵溺的神情, 輕扯被風攬蓋,替他返去滾滾塵沙。

 

淡淡的梅花香自懷裏傳入鼻間,他漸漸習慣這樣宜人的味道。

 

十年前的眉山鎮,只是一個再小不過的村落,村裏的人口不到千人。可是自從嘯龍 堡建立之後,由於嘯龍堡方圓十裏皆是私人領地,因此離嘯龍堡十五裏遠的眉山鎮,便 成為與嘯龍堡交易的最佳地點。

 

十年的時間下來,嘯龍堡成為北方第一大堡,眉山鎮的人口也足以構成一座城。

 

一行人鎮不久,冷嘯天懷裏的水鑰便為人來人往的嘈雜聲給醒,一睜開眼睛,看見 的人山人海的熱鬧景象。

 

連廟會都不曾見過的水鑰,對這種攤販四處叫賣、殺價聲頻傳的景象可真完全傻了 ,尤其在不遠處的樹下,還有一對父子手各自揮舞著一把銀光閃閃的大刀,口裏喊的話 ,他一個字不懂。

 

來到這個時代已經有將近十天的時間,水鑰現在才真正感受到時代的差異性。

 

先到飯館用個午膳,再回堡。發現懷裏的人已經醒來,冷嘯天柔聲解釋他們停 下來的原因。

 

嘯龍堡在眉山鎮嗎?放眼望去,他瞧不出有什么看起來像是城堡的建築物。

 

當然不,小小一個眉山鎮,怎能裝得下嘯龍堡?狂戰自豪地解釋。

 

嘯龍堡起碼有眉山鎮的四倍大,單單一個後山,就可以讓人晃一整天,更別提山後 那片一望無際的牧場,養的牛羊可是數萬計。

 

客官,用膳嗎?飯館裏的小二遠遠地就等這一行人上門瞧他們不但人多,穿的 衣服質更是上品,他知道一筆好生意將到。

 

我們上樓用膳嗎?這十兩給將馬匹喂飽,待會兒我們還要上路。冉晨風先下馬 交代,回頭卻發現冷嘯天懷裏的人瞪大一雙眼,好奇地瞧著小二哥。

 

天啊!真實感越來越強烈。

 

小二耶,以前只有在電視及小說裏才能聽到的名稱,現在可是活靈活再在自己面前 ,待會兒是不是還可以瞧掌櫃?

 

怎么了?

 

是真的小二耶!

 

這次連冷嘯天都忍不住扯開笑容,瞧他的語氣,好象是什么稀世珍寶一樣。

 

第一次看到?冷嘯天牽地他的手往樓上廂房走。

 

當然。二十世紀哪來的小二可瞧。

 

第一次看到?難道你從來不出門的嗎?所有人心裏突然想到穆憐雲的確是很少 出門,失去的戒備再次重回心頭。

 

水鑰一點也沒注意到眾人心情的改變,他仔細打量四周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景象。 我時常出門,只是我們那裏沒有小二。只有服務生。

 

沒小二,誰招呼客人吃飯?

 

有類似的工作,不過不能這樣隨便喳呼就是了。如果在五星級飯店大喊:小二 ,來瓶勃爾第的葡萄酒!一定會很轟動,接著就是穿著制服的警衛把你趕出場。

 

習慣地,水鑰掏出白帕,將木筷一一擦拭幹凈之後才發給眾人。他的抵抗力不是很 好,因此確定餐具的清潔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前工作。

 

水鑰擦完餐具,將臟掉的白帕收回懷中時,心口莫名地揪疼一下。這種突如其來的 疼痛對他來說如家常便飯一樣,因此並不是很驚訝,只要生活狀況不穩定,身體過於疲 累,自然會引起心絞痛。

 

冷天瞧見了他抓住胸口的動作及嘴唇顏色的變化。

 

你有心疾嘯龍堡也經藥材買賣,因此對醫術多多少少都有些程度的了解。

 

沒關係的,不是很嚴重。之前的手術,醫生說很成功,只要別做些刺激心臟的 事,他簡單的運動都可以做。

 

其它人可不是這么想,在這個時代,心疾可以說不是治之症,患者很少有活過二十 歲的。

 

怎么可能不嚴重!瞧他孱弱的模樣,早料到他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沒想到居 然是會要人命的心疾。

 

等待疼痛過去,水鑰才安撫地對冷嘯天微笑。真的不是很嚴重,已經給大夫瞧過 而且也動過手術了,不會有危險的。

 

手術?

 

水鑰眨眨眼,這才想到古代哪來的開心手術。就是……一種特別的治療方式,可 以改善身體狀況的治療方法。真是有夠模糊不清的解釋方式。

 

那你剛才……

 

大夫說如果過於勞累,或者心情起伏太大,還是會引起疼痛。我只是有點累,不 礙事的。口裏雖然這么說著,水鑰卻很清楚現在的身體狀況和以前不太一樣,除了比 較容易累外,還有一種奇的感覺。

 

用完膳,回到嘯龍堡就呆以休息了。不是看不出他臉色的疲累,只是種無法縮 短,他們已經是以最閒散的方式走這一段長途了。依以往的速度,他們三天內就可以趕 回嘯龍堡。

 

啊!別急著回去好不好?我從來沒見過市集,很想看一下。以他現在的身體狀 況,下次出門不知在何年何月。

 

你沒見過?

 

水鑰很快地點頭,我頂多只去過書市。而且還是有冷氣吹的那一種。會很麻 煩嗎?

 

冷嘯天搖頭,不會,不過你的身體……

 

沒關係的,不過是一下子。

 

冷嘯天沉呤一下,突然起身扶起水鑰,午膳要過一會兒才送來,要看的話現在去 看,吃過午膳便立刻回堡內休息。

 

聽見他的話,水鑰的小臉頓時充滿光彩位著冷嘯天的大手就樓下走。

 

他那孩子氣的表現,再度使冷嘯天露出笑容,緊緊反握比他小了一倍不止的手,掌 心貼著掌心。

 

你不覺得嘯天變了很多嗎?冉晨風自欄桿處望著牽手離開的兩人,發出感嘆。

 

冷嘯天從來不笑,這么多年的相處,不但沒見他,也不曾見他皺眉,更別談露出那 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你是指他這一路來的兩次大,及數不清多少次的微笑及皺眉嗎?他狂戰雖然遲 鈍,可這么明顯的轉,除非瞎了眼,不然誰都可以看出。

 

報了仇,心中的大石自然落下,而且水少爺又是那么惹人憐愛上駱小笑剝著小碟 上的花生米,一顆顆拋上半空裏,落入嘴裏。

 

是這樣吧嗎?

 

當然,二堡主跟三堡主也一樣,以前老是一副愛笑不笑的的模樣,現在還是開心 的很……咳咳……一邊吃花生米一邊說話就是有這種危險,他差點把東西吃進肺裏。

 

狂戰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原來我們也變了,那就是我們多心了。冉晨風感嘆。

 

應該是這樣沒,嘯天以前不是有弟弟嗎?他八成是把水鑰當作自己的弟弟看待, 就連我也很想寵他。

 

冉晨風微微一笑不再多話,他不喜歡考慮太多的事,該來的還是會來,想太多不過 白累了自己的腦袋。

以回到嘯龍堡就可休息的話,那他們可就都錯了。

 

也許是離家太久的緣故,所有人都忘了嘯龍堡的當家可不只三位,而是四位,而且 四堡主還是一只道道地地的母老虎。

 

早在他們進入眉山鎮的時候,呂念涵就已經接一通知,準備好所有的迎接事宜。不 過迎接歸迎接,帳還是要算。

 

這一路上玩得還快樂嗎?傃麗的臉蛋比十二月的風雲還冽,看得都人心裏發寒 。

 

他們下江南的這一段時間,所有的工作全推給她一個女人家,這第龐大的事業,使 她整天忙得暈頭轉向,每天睡不兩個時辰,這筆帳不算怎么行?

 

念涵,辛苦你了。冉晨風首先討好地說。

 

對不住,我們會給你補償的。狂戰也擺出小狗般討好的臉色。

 

呂念涵沒理他們兩人,直接看向罪魁禍首水鑰。

 

別以為她沒跟著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嘯龍堡的眼線遍布,這點小事瞞不過她。

 

這男人美得令人討厭,剛才一路上就有一堆仆為了瞧他而犯下不少錯誤,更令她厭 惡的是,他很可能就是穆文喬的兒子,偏偏其它人還把它當成寶似地照顧。

 

你好。

 

水鑰可以感受到來自她身上的敵意,不過他以為她是因為自己耽擱了眾人的行程所 以才對他生氣。

 

呂念涵沒理他,回頭看向一直沒說話的冷嘯天。這位是我們的客人,還是未來嘯 龍堡的一份子?

 

當然是我們的一份子。隨小笑對水鑰眨眨眼。

 

似乎沒把他的話當話,呂念涵只注視著冷嘯天一人。

 

小笑已經回答了。這是直他一直在考慮的事,他很清楚呂念涵為什么這么問。 如果嘯龍堡的客人住短期的就可以享受他們的招待,如果是要在嘯龍堡長期住下成為裏 頭的一份子,那就必須好好工作,嘯龍堡不養廢物。

 

問題是水鑰是不是工作的料。

 

意思就是說我可以他配工作給他了?

 

念涵,水鑰他……狂戰第一個出聲阻止。

 

他是不喜歡手無縛雞之力、啥事也會做的男人沒錯,可是水鑰不一樣,他可是有病 在身。

 

沒關係的,戰哥,想要吃飯就一定要工作,這是一定的道理。他本來就不打算 在嘯龍堡白吃白喝,呂念涵不是對他為難,而是站在一個理字上。

 

對他平心靜氣的態度,呂念涵知眉微揚。

 

你會做什么?

 

我只學過音樂及繪畫,其它的必須從頭來。他的學習一向受限於身體狀況,盡 管還會四個國家的語言,可在這個時代卻完全用不著。

 

音樂跟畫?那好,嘯龍堡正缺一個樂師,平常的時候你可以自己做自己喜歡的事 ,不過有客人就必須奏琴娛樂。

 

幾個人聽完松了好大一口氣。

 

你似乎一點也不緊張。這句話是問水鑰,也是問冷嘯天。

 

我相信你是一個能做好自己工作的人。第一次見面,他從眼睛可以看出她正直 不偏的個性。

 

水鑰的話同時讓呂念涵及冷嘯天兩眼中閃過一抹驚訝。他的容貌,時常使人忘記他 擁有二九年的成熟及過人的智能。

 

至於住的地方……

 

梅軒。冷嘯天終於開了口,那是他心裏早安排發了的地方,一個最適合水鑰的 幽靜地方。

 

嘯龍堡他是大,開口說出的話就是命令,不會有人反對。

 

就梅軒。呂念涵轉頭吩咐丫發整理好梅軒,不讓眼中因冷嘯天的安排所產生的 情緒泄漏一絲一毫。

 

嘯龍堡盡管盛名遠播,不過卻不歡迎不請自來的客人,除了堡主的好朋友外,根本 不會要人來作客,換言之,這嘯龍堡的樂師是件很合的工作。

 

這一路上,因為水鑰的關係多耽擱了很多天,因此一回來,所有人馬上投入自己的 工作之中,沒人有時間理會他這閒人。

 

本來以為這樣的生活也沒什么不好,應該是很輕松自在,可是在閒了兩天之後才發 覺,自己是一個忍受不了寂寞的人。過去他一直是個被呵護著長大的人,不管何時何地 ,就連動手術的時候也會有二哥在他身邊;現在突然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沒有他熟悉 的環境,沒有他的家人,這才懂得空虛。

 

在梅軒的院落裏已經彈了兩個時辰的古琴,掙掙的琴聲聽起來很優美,不過還不夠 好。這琴聲和自己以前彈的有差,琴音不夠柔軟。

 

又撥了兩下。

 

水鑰在琴弦上伸展雙手。

 

不一親,他的手和以前不一樣,這不是一雙彈琴的手。

 

他真的是嗎?可銅鏡裏的那張臉是確是一樣的沒錯啊!

 

心慌意亂地奏了一首亂曲,再接一首敦煌,驀然,十指緊緊扣住琴弦,瞬間停止所 有琴音。

 

為什么他會想起嘯天的身影,而且來得如此突然?輕易將原本就淩亂不堪的心湖更 是打成一片泥濘。

 

自己這幾天一直都在想他,最常想的是那一雙眼睛及令人安心的懷抱。

 

這樣的情緒以往從來不曾有過,他想念他身上特有的淡淡草原香,記得他懷裏的溫 暖,忘不了兩人在一起時他為他整理一頭長發的情景。

 

不曾留過長發的他,對那一頭過腰的青絲時感煩惱,都是嘯天為他梳理挽成髻,那 么大而有力的一雙手,出人意料的靈巧溫柔。

 

這幾天沒了那一雙大手,坐在鏡前,他也不過是草草梳理,散在身後的青絲如何也 無法挽成一個髻。若不是這個時代留短發是一件很怪異的事,真想動手一把剪了它。

 

下意識地又開始撥弄琴弦,看著微風吹過樹梢落下一片片微黃的枯葉。

 

小鑰啊!你幹嘛一副懶洋洋的樣子。駱小笑坐他面前已經有一段長的時間,跟 他打了招呼,那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卻像是完全沒有看見他一樣。他只發拍拍他的雙頰 ,把人喚回神。

 

小笑,你來了。

 

水鑰終於注意到離自己不到五步遠的人。

 

我來了?我早來了。看看你,不但全身上上下沒一處整齊,連彈出來的琴音像是 快睡著了一樣。

 

是嗎?水鑰被他說得臉頰微紅。

 

他不是個懶惰的人,一向將自己打理得幹幹凈凈的,被人這樣拐彎抹角說自己邋遢 還是第一次。

 

當然是,你剛才在彈什么?

 

溫庭筠的『南歌子。 因為不長,所以很好反復彈頌。同一個調子,心中反復 的卻是這一首。

 

溫庭筠是誰?沒聽過。

 

是唐朝的詩人,也是詞人。

 

內容講什么?

 

內容?懶拂鴛鴦枕,休縫翡翠裙。羅帳罷爐熏。

 

水鑰,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臉全紅了?

 

沒……沒的事……我……水鑰朝一臉好奇緊張的駱小笑揮揮手,表示自己沒事 。近來心更切,為思君。

 

天啊……

 

他終於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心慌意亂。

 

為思君……梅軒離冷嘯天住的置真樓其實只隔了一座竹林,但是不問也很少走動的 水錆,當然不曉得他所彈奏的每一首曲子,皆一音不漏地傳至冷嘯天耳中。

 

冷嘯天能文以武卻少通音律,因此只覺他所奏的每一首曲子很多都是他不曾聽過的 ,更別談知曉其中的意義。

 

但,這樣就夠了。清脆優美的琴音,陪伴他處理堡內大小事務,連帶著連奏琴的人 兒,也是腦海徘徊不去。總是帶著一抹溫和淺笑的水鑰,一定到是感到寂寞吧,否則琴 音聽來怎如此空寂,像是風哭泣時的聲音。

 

這幾瞧見念涵不時忙於探查,怎樣也要將水鑰的身分給探個仔細。雖知道她這么做 是為了嘯龍堡好,他卻不感到一絲感動,他私希望水鑰就是水鑰,而不是什么穆憐雲。

 

沒想過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總是一古腦兒認烏自己想要一個弟弟,而水鑰 正好是最好的不二人選。不但年紀像,那天真溫和的模樣也像。

 

嘯天?第三在的無事,終於讓水鑰穿過一大片的竹林,瞧見正佇立在書前出神 的冷嘯天。多日來纏繞心中的人影,意料外地出現在自己眼,使他整漲臉染上兩抹紅暈 ,想起了昨日彈奏的南歌子。

 

這么過,嘯天不會將他心裏的秘密全給聽進去了吧?

 

想到這裏,水鑰臉紅更紅了。

 

一旁正驚傃於那抹紅暈所帶來的美麗的冷嘯天,在看見紅潮更盛之後,幾乎以為那 張臉蛋就要開始冒煙,連忙舉步走到他身前。

 

什么時候都可以,就別在這個時候靠近他,他的心跳已經快到了無法負荷。

 

於是當冷嘯天更踏進一步時,水鑰跟著往後退一步。

 

冷嘯天為他的動作皺起兩道劍眉,不信地再往前跳步,果不其然,身前瘦小的人兒 又往後退了一步。

 

才不過三天的時間,他的身分就從舒服靠枕變成洪水猛獸了嗎?這個想法使他不悅 !踏步向前,長手往那熟悉的纖腰一攬。

 

水鑰人本來就比冷嘯天小了不只一倍,雙腿哪有他長,退了數步,仍逃不過被攬在 身上的命運。聞到這思念多時的氣息,心跳快得令他難以忍受,整個人無力地倒在那寬 闊厚實的胸膛,手緊緊扯著衣襟,努力想平息那份難受。

 

怎么了,不認識我嗎?人厭惡兩人拉長距離的感覺。

 

胸前的小腦袋猛烈搖頭。

 

那為什么看到你就跟看到鬼一樣?

 

小腦袋依然搖著,不過幅度變小,人也有逐漸往下滑的趨勢。

 

冷嘯天的眉毛皺得更緊。水鑰?

 

他那低沉的嗓子彷佛變成一道足以令人家窒息的咒語,這次他不但心跳加快,連呼 吸都停止了。

 

突然增加的重量,使冷嘯天由攬變抱,不敢相信這個小家夥居然直接昏倒在他懷中 。

 

該死!冷嘯天橫抱起過分輕盈的身體直接步入內室,溫柔地將他放平在他的大 床上,立刻轉身倒了杯溫水。

 

再轉回身時,水鑰的那兩排黑扇顫動了一下,然後慢慢張開雙眼。理所當然的,他 瞧見那個臉色不是很好的冷嘯天。

 

對……對不起……不是故意的。知道了自己的情感所在之後,水鑰對於他的碰 觸,甚至連一個眼神、聲音都變得十分敏感。自己也覺得可恥斃了,居然會為這種事昏 倒。

 

活了十九年沒談過愛,連單戀的對象都沒有,結果莫名其妙來到了古代、第一眼看 到的就是會令自己心跳加快的人,而且還是個男人。這對他來說真是一大刺激,更是一 大煩惱。

 

宋朝,連同性戀這個名詞都沒有時代,這是段還是開始就定夭折的愛情。

 

上天到底送他來古代做什么?只為了告訴了他是個同性戀,而且還是個愛上古代人 的同性戀,這一輩子別奢望什么白首到老嗎?如果是,那上天對他還真既大方又殘忍。

 

這請大夫來給你看看。這樣隨時地都會昏倒的身子,他怎么都不相信水鑰真的 沒事。

 

不用了,我……我只是剛才跑太喘……一時喘不過氣才會昏倒,對不起。上帝 請原諒他,他說了謊。

 

還是要看,就算沒事也要補補身子,瞧你瘦成這樣,我一根手指就可以提起你。

 

那是你太強壯。他不過比一般人瘦了一點,重量還是有的。

 

冷嘯天揚眉,原來小家夥也會頂嘴,你太瘦是個事實。

 

你太強壯也是個事實。抱他老跟抱洋娃娃一樣輕松,害他愛上了那種安穩可靠 的溫柔。

 

太瘦不量件壞……啊!別管這么多啦!跟我哥哥他們一樣,一天到晚老想往嘴巴 塞東西。他又不是小孩子一樣偏食不愛吃飯,只是真的沒法吃多而已。

 

冷嘯天嘆息。最近做了些什么?

 

想到這個水鑰就嘔。吃飯、彈琴、睡覺、彈琴、吃飯、睡覺。

 

瞧他說得一臉憤恨的模樣。不看書嗎?梅軒有個小書房不是嗎?

 

說到這個就更嘔了。他很喜歡看書,而且還沒是個書癡,一天沒書就會受不了。可 是他不看沒有標點符號的書!他翻了書房裏的每一本書,書裏的一字一句都是一個接一 個,害他必須很辛苦的斷句。不過就是看個書嘛,為什么要這么累?

 

不好看……也看過了。古代的書除了四書五經詩集史料之外,再也找到其它的 類型,而且朝唯一比較像小說的東西,就只有史料跟唐傳奇。現在這個時候,唐宋八大 家連湊成一半都很勉強,蘇軾不知道生出來了沒有……嗚……他懷念二十世紀的圖書多 元化。

 

畫畫呢?他記是他的專長不是嗎?

 

水鑰的嘴嘟得更厲害了。

 

沒有用具。他學是的西畫,國畫勉勉強強不算太差。

 

冷嘯天出一抹微筆,你是在跟我抱怨嗎?這些天家都忙,他一定無聊到快發慌 了。

 

水鑰偷瞄了他一眼,如果我說是,會怎樣?

 

冷嘯天笑容更深了,等我半個時辰,我帶你四處逛逛,順便熟悉一下堡裏的內內 外外。早這么做的放,小家夥就不會無聊那么多天了。

 

大眼完全亮了起來,水鑰頓時忘記自己身在古代,很習慣地捧住冷嘯天的雙頗,快 樂地在他性感的薄唇上重重啵一聲,然後下一瞬間兩個人一起愣住。

 

沉默的氣氛尷尬地兩人之間流動。

 

水鑰很快地將手收回啞,對……對不起……我習慣了……一時改不掉。他恨不 得自己鑽個地洞躲進去了。

 

習慣了?他當然看得他的動作該死的自然,莫名其妙厭惡起讓他養成這習慣的 人。想到那柔嫩的唇吻在別人身上,他就心裏不舒服。

 

那是我們家……表現快樂的方式。千萬不能說他們還早安跟晚安及問候這吻, 八成會嚇死這個古代人。

 

你對誰做過?!

 

爸……爹爹、娘要跟哥哥……還有你。幸好他家沒有叔叔伯伯舅舅跟阿姨姑姑 。

 

勉強可以原諒。下次不可以對其他人這么做!

 

不會了……不可以別人,那參他可不可以?他的唇親起來很舒服,溫溫軟軟的 ,還有一種麻麻的感覺。

 

似乎兩個人都是想到同一件事,眼睛無法克制地盯著對方的唇,又很快地移開視線 不讓對方發現。

 

你……先休息一下,等會兒帶你到後山看看。深吸一口氣,冷嘯天迅速走回書 房。

 

瞧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水鑰呻吟,整個人縮時棉被中。

 

嗚……他變成色狼了,他不但剛才的事一點悔意也沒有,還很想再吻一次。

 

嘯龍堡的後山不是小小的一座山坡,而是很大很大直達雲端的一座山,是那種裏頭 的樹多到看不到山外景色的大山。

 

他們是選接近午時的時候出發,身上還帶著廚娘特別準備的午膳。

 

就像從江南回來嘯龍堡時一樣,冷嘯天騎著坐騎讓水鑰坐自己的身前,慢慢讓馬散 步入林間小徑。

 

我會騎馬。媽媽的老家在有著廣大牧場的德州,以前外公還在的時候,會教幾 個兄弟騎馬。

 

下次我現找匹馬給你。嘯龍堡裏的馬都太過於高壯且性子又烈,不適合他。

 

像這么大的嗎?水鑰拍拍胯下的踏雪,嘯天的馬又黑又漂亮,跟三哥的那 匹黑夜有得比。不過黑夜是阿拉伯馬,體格比較修長,而且是個女孩子。

 

我們今天在那裏用午膳。冷嘯天馬天現再自然不過地轉移話題,剛剛的問題不 適合繼續討論下去。

 

啊!有瀑布。古代是叫瀑布嗎?還是叫水濂?管他的!

 

冷嘯一停下馬,水鑰立刻以一個很優雅又很危險的動作直接跳下馬,在冷嘯天還處 於驚嚇當中時,他已經順著下坡的階梯,穿過觀賞瀑布的亭子,直接來的瀑布旁,還伸 出手半傾身觸摸衝力極大的水流。

 

事實證明,傲人的輕功不一定只能便用在打鬥追敵偵察上,還可以用在不乖的小孩 身上。

 

水鑰前一刻雙手還被水流衝得發紅,下一刻人已經莫名其妙來到亭子裏,還坐在冷 嘯天的大腿上。眼睛對眼睛,鼻子對鼻子,滿肚子怒火對一頭霧水。

 

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竟然半個身體都採出溪面,這溪水別看它不寬,卻很 深又很冷,再加上衝力極大的瀑布,像他這樣一個瘦弱的身體,掉下去就死定了。

 

水鑰眨眨迷糊的大眼,想了老半天才知道他口的危險指的是什么。沒關係的,你 在旁嘛。這跟有大人在身邊,小孩就可以放煙火為是同樣的道理。他的武功這么好, 人還沒掉到水面就可以被他撈起來,不會有危險的。

 

冷嘯天吸了好大的一口氣,不知道是該生氣罵人還是該感動他對他的信任。

 

第一零一次無奈的嘆氣,冷嘯天只能說下次不準這么做!

 

晶亮的大眼瞧了他很久。

 

好,沒有下次了。他會擔心,那他就不做。他不想看見他擔心的眼神,不願意 讓他心情不好。

 

得到他的答應,冷嘯天才放下一顆心,讓他坐到旁邊的石椅上。在這裏等我一下 。剛剛被他嚇了一跳,連係在鞍上的餐籃都忘了拿。

 

水鑰像孩子般乖乖點頭,瞧著他上坡拿了餐監,再下坡回到他身邊。

 

嘯天幾歲了?似乎喜歡上一個人,就希望能了解他的全部。

 

二十六。

 

比我大七歲,跟我二哥一樣大。不知道二哥現在在哪裏,為什么也他就是想不 起那天發生了什么事?

 

有兄弟姐妹嗎?

 

有個弟弟。

 

幾歲了,怎么從來沒見過?

 

如果沒死,應該是二十。

 

對不起。他問了不該問的話,心疼嘯天閃過雙眼的遺憾。雖然嘯天極力隱藏, 可是他可以感覺到那種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傷痛。

 

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弟弟的容顏早在腦海中開始模糊,兩人之間的回憶卻 一一如昨。

 

見嘯天一一將吃的東西放到桌上,沒事可做的他,將白皙的臉頰上冰涼光滑的石桌 。

 

不能活到長大,一定是很難受的一件事吧!

 

小時候,大家都以為我活不到十五歲,最可怕的是有一次我看電視看到一半,突 然心跳就停了,一點預兆都沒有,嚇壞了我爸媽及哥哥。

 

冷嘯天不知道電視是什么,不過這一點都不重要,他唯一聽到的有他曾經忽然停止 心跳的事實。他心臟猛然緊縮,雙手也伸了過去,將水鑰緊緊攬在懷裏,似乎這樣就可 以防止同樣的事情發生。

 

這件事是我醒來以後才知道的,真是的,就會害別人擔心,自己卻一點感覺都沒 有。他一點也不喜歡這樣。

 

後來我常想,人死了,最痛苦的人應該是被留下的人吧!他們必須背負死者的希 望及遺憾。所以你一定時常想,如果弟弟還活著,他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到了一個 風景美好的地方,就會想如果他能看到該有多好;吃到好吃的東西,就會想他還沒過。 你常常這樣對不對?這是人之常情。

 

可是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還能思想的話,在天上我一定會想著不知道大家過不得好 不好,希望他們能夠快快樂樂,希望他們別為我傷心,但是一定要記得我,別忘記我, 要知道我時時在天上為他們祝福。不過,我知道那是很困難的,如果愛得深,心也就傷 得重,活著的人無法忘記悲傷,死去的人永遠也辦法替活著的人擦去淚水,還是活著好 ……再不然就一起走,誰都不難過,可這樣的結局好悲傷。人生下來該是為了快樂而 一起活著,而不是因為悲傷所以一起死。

 

水鑰抬頭想看清楚冷嘯天的表情,卻被一把抱在懷中。

 

你現在好好活著,別想那么多。那種只能眼睜睜看著珍愛的人在面前死去的悲 傷,他已經嘗過太多,再也不願意重新體會那一種噬人心神的痛,那足以讓人崩潰。

 

水鑰怔愣了一下,感受到他心中的痛,緩緩展開雙手回抱。

 

嘯天的胸口被了一大大的洞,一個誰也無法彌補的洞,可是至少,至少讓他可以努 力使吹過傷口的風是溫暖的,他好想保護他、愛他。

 

IWANTTOLOVEYOUFOREVER。這句話,他可以很容易說出口,因為他聽不懂,所 以不用擔心會給了帶來負擔。

 

你說什么?冷嘯天抬起他的頭,想知道他剛才說什么,那語氣好溫柔,卻像是 哭泣的聲音。

 

水鑰漾起淡淡的笑容,把話重復一次。

 

他給的愛,不需要太多負擔。

 

坡上,站兩道人影。

 

呂念涵想起昨日忘了在亭子裏的花鈿,和貼身的丫鬟凈蓮一路找到後山,遠遠的就 看見兩人溫柔相擁的這一幕。

 

她知道兩個人的心頭一定沒想到這樣的行為有多奇怪,但兩個男人抱在一起,再如 何美也不容世谷的眼。

 

水鑰的存在對冷嘯天所帶來的影響,對她來說有如芒刺在背,怎么也無法漠視為影 響可能帶來的結果。

 

自故以來,多有斷袖之例,她沒傻到認為兩個男人之間,絕對不會有超乎友情,親 情的感情發生。未曾有過的情緒在心頭纏繞。

 

是妒忌,是怨恨,是千萬個心有不甘……

地方只隔了一片竹林,每天練完琴水鑰就會穿過竹林來找冷嘯天。在這裏的生 活已經過一個月,他依然沒學會自己梳髻,總是在練完琴後拿著木梳及雲巾,到置真樓 讓冷嘯天為他梳理。

 

梳完頭發,兩人就耗在書房裏一整個上午處理公事,下午冷嘯天就帶水鑰四處瞧瞧 。水鑰小學的時候學過心算,幫忙整理帳冊的時候速度驚人,成為冷嘯天最好的幫手。 一整本帳冊,他花不到一刻鐘即可處理完畢,還可以順便幫忙抄寫。

 

寫毛筆時必須懸腕,才能舞出龍飛鳳舞的字跡。水鑰參加過書法比賽,所以也能懸 腕,寫出來的字秀麗端正。不過他常忘記古代的衣袖很寬,寫的時候必須提袖,所以老 在後面才發現潔白的衣服上已經沾染黑濃的墨水,洗不掉的墨漬,等於報銷了一件衣服 。

 

鑰。

 

聽見冷嘯天的聲音,抄得正高興的水鑰欣喜地抬頭。什么事?

 

冷嘯天無可奈何地輕笑,目光從他的臉移到他的胸前,再看向畫上不少朵黑花的衣 袖。

 

順著他的眼光,水鑰當然看見了自己的傑作。緋色火焰自頸子往上爬升蔓延, 很快地燒紅他整張不及巴掌大的臉。

 

不……不是故意的。一手拿筆,一手無措地將袖子往上推。

 

卷過袖子的人都知道,把衣服往上推是沒用的。如果好死不死袖子底下是個大硯臺 的話,就會跟水鑰一樣,在無數朵小花上再添一朵大花。

 

啊……水鑰反誚遲鈍的愣看大花變大大花。

 

冷嘯天一點也不意外,相處一段時間之後,才發現水鑰在處理某些問題的時候會少 一根筋。可見他的家人把他保護得還真是剛剛好,不懷大事,只搞令人啼笑皆非的小學 糊。

 

冷嘯天將他的手高高抬起,抽起一旁不要的紙包住墨漬,將人拉到一旁。外袍脫 下。

 

水鑰依言解開頸扣,讓他幫忙將外袍脫下。

 

幸好裏頭沒沾到。

 

水鑰甩甩手檢查內袖,順便卷起袖子擦掉手腕內側的小墨漬。

 

這是怎么一回事?冷嘯天在他卷袖擦墨的同時,細心地注意到他手肘處有著一 大片瘀青。

 

這個啊,不小心摔倒撞到的。水鑰趕緊把袖子放下。

 

冷嘯天哪容得他掩飾,一把抓起他的手肘細瞧,雖沒破皮,不過整塊都黑了,看起 來很痛的樣子。怎么會摔成這樣子,除非很大的力量,要不然會變成這種顏色,還 這么大一塊。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拿藥酒。

 

水鑰忙拉下袖子,很快地跟在他後頭走。

 

不用了,只是瘀血而已,不用……

 

一瞬間,好聽的嗓間莫名其妙地消了音,接下來只聽到好大的砰的一聲。

 

冷嘯天急急回頭查看,終於知道了他的瘀血為什么會那么嚴重的原因。

 

水鑰走出房門時,忘了腳下有門檻,整個人像在膜拜大佛一樣,雙膝雙肘跪地,原 本瘀血的地方再次遭受撞擊。

 

這不能怪他,他就不信誰家的住家公寓會有門檻,而且還這么高。活了十九年,摔 倒的次數還沒這一個月來得多。

 

冷嘯天擰起眉在他身前蹲下,扶他坐好,然後挽起水鑰兩手的袖子,還解開雙腿的 褲管束帶,將褲管拉高到膝蓋。果不期然,兩膝同樣有著驚人的紫黑色,在如雪白的肌 膚上,更顯得觸目驚心。

 

坐好,別動。瞧他把自己傷成這樣,冷嘯天既是心疼又是生氣。

 

水鑰摸摸更加腫脹的膝蓋,只要別去壓它的話,其實不是很痛。要習慣古代的生活 ,光是門檻就是一大障礙。

 

冷嘯天回來時手中多了一瓶藥酒,陪他一起坐地上幫他擦藥。

 

水鑰搖頭,專注地瞧著他一雙大手在他膝上畫圈圈,指腹的力量不是很大,像怕弄 疼了他,在同一個地方摩擦到熱起來為止。

 

我家沒有門檻,可以大力點沒關係,不是很痛。不知道是有他的照顧還是如何 ,這些日子經來他發覺自己對痛楚的感受度不是很大。以前身上要是有一點小瘀青,輕 輕一碰就疼得受不了。

 

冷嘯天不相信他的話,都撞成這樣了怎么可能不痛。自己也受過撞傷,知道該有的 痛覺。

 

你家很奇怪。怎么沒門檻?

 

水鑰聳聳肩,這種問題根本沒辦法辯論,時代差那么久。一千年後家裏門檻才是件 奇怪地事,又不是住鄉下的四合院。

 

我喜歡你的手。

 

呤嘯天聞言只是揚眉。

 

很大很舒服,熱熱的。

 

你的也很漂亮不是嗎?他也喜歡看他的手一雙男人的手卻似女子柔細,可以保 護自己喜歡的人。他啊,手無縛雞之力,連打架也學不會。

 

你想保護誰?冷嘯天擦好藥酒,替他拉下褲管,係好束帶。

 

我想保護你。水鑰不怕讓他知道想對他付出的心情,能知道自己被關心著,是 一件很快樂的事。

 

他的話讓冷嘯天微愣。

 

沒有人對他說過要保護他,以他的武功,可以說是找不到能傷害他的人。可這個手 無縛雞之力的小家夥卻說想保護他,他無法笑他的不逢量力,充滿心中的,保有一份溢 的感動。

 

他說他想保護他啊!

 

你才是需要保護的人吧!

 

才不呢,水鑰彎手讓他擦肘部的瘀血。這樣說自己也許很奇怪,可是我知道 自己的心很堅強。人生的路上,他從來就不怕考驗。教會裏的牧師說他有一顆願意毫 無條件信任別人的心,還有樂觀的腦袋及不傷害。這就是堅強,足以讓他面對每一件難 過的事。

 

你的意思是說我很軟弱?

 

嘯天不軟弱,嘯天也很堅強,只是需要溫暖。他不清楚嘯天的過往,不過他明 白他必定是擁有願再回想的記憶,因此每當他一個的時候,看起來才會那么孤獨。

 

冷嘯天頓住手中的動作,靜靜凝視那一雙可以看透人心的眸。面對這樣澄澈純凈的 水眸,他無法也不願隱藏自己的心。

 

即使是個眼神,他也能感受到水鑰想給予的溫暖。

 

這個時候,你就不像是一個只有十九歲的大孩子。冷嘯天忍不住觸摸他柔細的 雙頰,感覺到指尖接觸時那麻麻鑽入心坎的心動。

 

水鑰揚手貼那大大的手背,臉頰貼著手心,他真的好喜歡好好喜歡他的觸摸。

 

他可不可以告訴自己,他們之間,不是沒有可能。

 

嘯天喜歡水鑰?他想知道答案。

 

當然喜歡。冷嘯天將他抱入自己的懷裏。你就跟我的弟弟一樣,我怎么會不 喜歡?這句話似乎是不必要的,他說來心中有微微的刺痛感,彷佛在抗議些什么。

 

像弟弟?

 

這不是他想要的,不過暫時這樣就夠了。

 

如果嘯天無法像他愛他一樣深,那還是兄弟就好,他只喜歡看他快樂的樣子。

 

一大壺滾燙的熱水澆在身上必定是件痛楚難當的事,水鑰臉色蒼白的瞧著身上仍冒 煙的水漬,再看看潑了他這一大壺水的女孩。

 

他認識這個女孩子,她叫凈蓮,是呂念涵的貼身丫發。

 

你是故意的。只十五、六歲大的孩子吧!水鑰可以清楚看透她臉上的訊息。

 

你……你憑什么這么說!抓茶壺提把的雙手微微發抖,她第一次做出對人如此 殘忍的事。

 

這男人一定是個狐狸精,不然怎么會有那樣美得驚心動魄的面貌,大堡主又怎會被 迷去了心神?兩個男人天天在一起成何體統?害小姐天天愁銷秀眉,有時候還會偷偷掉 淚。

 

她一直都曉得小姐喜歡大堡主,也知道大堡主欣賞小姐的才能,她最大的期望就是 看他們兩人能共結連理,過著令人稱羨的鴛鴦生活。可是這男人一來就破壞了一切,不 但霸佔了大堡主所有的時間,還常常用一種愛戀的眼光凝視著大堡主。藤有狐狸精才會 做出這種不道德的事,也不想想自己是個男兒身,居然敢明目張膽的勾引堡主輕易猜出 她心中的想法,水鑰苦笑。他沒奢望在這保守的社會裏,能找到一個同意他感情方向的 人。

 

下次別再這么做了,這不適合你。衣服底下的肌膚疼得難受,他該去換一件幹 凈的衣服。

 

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她討厭他那種看透一切的說法,厭惡那一張即使失 去血色也美如天人的容顏。

 

紅顏禍水,即使是個男人也一樣。

 

水鑰只是深深注視她一眼,走回來時的方向,為了忍受疼痛,他幾乎用盡了所有力 氣,有些頭昏眼花。

 

凈蓮瞠目。他居然就這么走了,毫不理她?

 

你……你給我站住處!他那種清高的模樣,看了就惹人生氣。

 

怎么了?冷嘯天低沉的聲音,讓凈蓮間嚇白了一張臉。,一早剛討論完事,一 群人不到中庭的梅花林就看見這一幕。

 

鑰?冷嘯天低快步向前走到水鑰身旁。

 

後頭的呂念涵貝齒緊咬住下唇。他就那么關心這個來厲不明的男人?

 

冷嘯天伸手摸到了水鑰半身的溼熱,再看見他蒼白的臉及凈蓮手中依然冒煙的陶壺 。

 

是我不小心撞到她,不是她的錯。在冷嘯天來不及多想時,水鑰先抓住他的雙 手解釋。

 

冷嘯天不是笨蛋,但他即然這么說了,他也不好再說什么。不過射秘凈蓮的眼光卻 冷得軟了她的一雙腿,讓她直接跪倒在地。

 

能走嗎?心疼為為了忍痛而不停自額際滑落的冷汗。

 

水鑰很想跟他說可,不過昏眩的大腦卻自作主張。他還來不及說半句話,雙眼前先 是白茫一片,接著陷入無意識的黑暗之中。

 

冷嘯天小心接住他往下墜落的身子,顧不得找凈蓮算帳,驚急的神色明顯浮現臉上 ,抱著水鑰就往軍真樓奔去。

 

凈蓮……呂念涵扶起待女軟倒的身子,不知該她說什么。

 

她對冷嘯天的愛戀表現得那么清楚嗎?清楚到連凈蓮知曉她心中的妒恨及不甘,因 此為她出手教訓水鑰一直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就是因為隱藏得太好,嘯天才從來不曾 對她表示任何意思,癡癡等了五年,就為了哪一天他能正視她並響應她的情感。

 

可是她的情感竟是眾人皆知?嘯天不是木閒人,他一定也曉得吧!不做任何響應, 是因為心中根本沒有她,又不願意傷害她嗎?

 

小姐,我……我……凈蓮驚慌地瞧著呂涵的神情變得好沉痛,自己也跟著不好 受,是不是她多事了?

 

不怪你明知自己傻,卻平息不恨,恨水鑰憑什么以一個男子的姿態,贏得了嘯 天的所有關注?

 

不該有他,不該有他……***************

 

被熱水燙到的地方遍及整個右肩至右手背,雪白的肌膚火紅。等敷好藥纏上白布, 水鑰也累得沉沉入睡,不過身上的疼痛似乎也帶到夢中,秀逸的雙眉微蹙,看來惹人心 痛憐惜。

 

冷嘯天坐在床邊,輕輕撫平他的眉,心口的疼楚至今無法平復,沒想到看著他受苦 自己竟是如此難受,他寧可那滾燙的熱水澆在自己身上。

 

睡著的水鑰彷佛感受到他的難過般,下意識伸手抓住臉上大手,自然地十指交握。 將他的手背貼上自己的臉頰,臉上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

 

冷嘯天見狀不禁跟著微笑,心頭暖暖的。

 

自他走進的生命之後,這種不知名的感動普時常滿溢心中。自己有多少年沒有過這 種平和的心境了,似乎是自家破人亡之後就再也沒有過。

 

即使他創立雄霸一方的嘯龍堡,即使他擁有晨風這些性命相交的知己好友,他心頭 仍一直像是缺乏了什么一般空空洞洞的,他沒想到填滿這種空寂感的,竟是這樣一個美 麗溫和的小東西。

 

他睡著了?冉晨風送走了大夫之後,又回到置樓的內室。

 

嗯!他休力本來就不好,怎禁得起這等折磨。大夫怎么說?明知道晨風眼中的 訝然是什么意思,他仍淡願抽回被緊握的手。

 

不礙事,但要休息幾天……這個也一樣。冉晨風最後說了一句看來毫無相關的 話。

 

冷嘯天知道他的意思,雙眉微蹙。

 

多天前他就請過大夫來看水鑰的身體,奇異的是大夫在診斷水鑰的竟露出一種奇怪 又不可置信的表情。剛問的時候,大夫還不肯說,後來才告訴他們依照診斷,水鑰的身 體狀況跟一個瀕死之人實是沒什么兩樣,心脈微弱到幾乎不能察覺。這樣的人光是睜開 雙眼都有困難,可是水鑰除了較一般人虛弱之外,仍活蹦亂跳地像個沒事人一樣。一連 三個大夫都說出同樣的話,再加上這個,已經是第四位了。

 

你想這是怎么一回事?

 

冷嘯天搖頭,我不知道。大夫的話一字一句他都清楚地記在腦海中,成為他心 中最大的憂慮。

 

其實自己握著水鑰的手,也可經感受到微弱的心脈斷斷續續的,任誰都可以知曉這 樣的脈像只有將死之人的身上才發現,但是水鑰看起來不像昌個隨時都會斷氣的病人啊 !

 

也許這跟他口中說的什么手術有關吧!這是唯一的解釋方式。只要人沒事就 好。

 

冷嘯天點頭。

 

離開時幫我跟念涵說一聲,要她管好的下人,別再發生同樣的事。如果不是水 鑰的阻止及看念涵的顏面上,他早一掌殺了那個敢傷害水鑰的女人。

 

別以為他不知整個事件是蓄意的,再如何慌張,也不可能將整壺水倒在一個人身上 ,萬其以水鑰溫和的個性,少有匆忙的一刻。

 

我知道。若非凈蓮是念涵喜愛的侍女,依照目前嘯天重視水鑰的程的程度,他 會當場了那個女孩子是意料中的事。

 

走出房門之前,冉晨風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錦織坊的張寡婦明天會拿新品 過來,你要不要瞧瞧?!順便挑幾匹布,幫小鑰做幾件新衣服。因為事忙,因此水鑰 的衣服大多都是他們少時穿過的不是相當合身。

 

也好明早請她過來替小鑰量身。替床上的人兒蓋上薄被,想到章薄白別的身軀 ,冷嘯天心跳微亂。

 

瞧他在胡思亂想什么樣水鑰再如柯美麗,也是個男人,他怎會對同是男人的身體感 到心動?八成是太久沒有碰過女人,水鑰又過分美麗的關係。

 

床上的水鑰動了一下,淡色小嘴抿了一下,微微張開。

 

冷嘯天緊皺起眉頭,感覺出自己心跳又增快許多,而且有一股強烈的欲望想要俯身 吻住那人唇。

 

瞧他在想些什么樣如觸電般抽回疲水握住手,冷嘯天起身離開床邊。小手驟失依靠 ,讓水鑰蹙起秀眉,難過地嚶一聲,似即將醒來。

 

冷嘯天趕緊秒位,伸手握住他的手,重拳交纏緊貼。

 

就像被籬了咒語,水鑰馬上露出安心的微笑,沉沉睡著。

 

看來在水鑰醍來之前,他念天是別想做事了。更糟糕的是,他必須面對自己莫名激 蕩的心。

 

*************

 

張寡婦是一個相當漂亮的女人,今年也才剛好三十。可千萬別看她年輕又是個女人 家,手下的錦織坊可是當今勢力最大、品質最好的織坊、染坊、鄉坊兼衣坊。如非 權貴,可穿不到來自錦織坊的衣服。

 

由於嘯龍堡不但是他們的絲料供應高,更是經營的後盾,所以錦織坊一旦有新的成 品,絕對是先送到嘯龍堡。

 

張寡婦做生意厲害之處,不僅是靠一雙巧手及領導能力,當然還有一張能言善道的 嘴。不過這張嘴在遇到水鑰之且,出現了第一次的嚴重錯誤。

 

當冷嘯天扶著水鑰出現在置真樓的大廳是時,張寡婦首先被那張美絕天人的容顏勾 去心神,跟著說出使水鑰眉頭微蹙的話。

 

冷堡主,你是從哪裏找來來這么美麗的姑娘?我活了這么一大把年紀,還沒見過 這么標致的女孩子。

 

冷嘯天當然瞧見水鑰的表情,其它人也露出想笑的模樣。

 

張大姐也有說錯話的時候呢!冉晨風趕緊用扇子遮住露齒的笑容,水鑰的模樣 實在很可愛,一副懊惱想生氣又氣不起來的模樣。

 

咦?我說錯話了嗎?張寡婦奇怪地乍了他一眼。

 

何只錯,還借得離普。狂戰能不狂就已經看出他的努力,到極限的唇角顯示他 憋笑憋得很辛苦。當初他們第一次見到水鑰時,即使他擁有比女人還要美麗萬分的容貌 ,他們依然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少年而非少女。

 

但是如果跟冷嘯天一起出來,絕對不會有人猜他是個男人,兩個人的外貌雖然都屬 於過分出色的一類,卻相差十萬八千裏遠,一個冷硬陽剛,一個溫和柔美。

 

都是你倆水鑰當然知道張寡婦的誤認來自人扶,他偏偏不聽,害他出了這么大 的一個饃,堂堂一個十九歲被叫成姑娘,說出能聽嗎?

 

冷嘯天微笑,一點也不在意他的控訴,繼續扶著他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張大姐,水鑰是個男人不是姑娘家。終於有人好心地澄清事實。

 

咦?真的嗎?張寡婦再仔細看水鑰一眼,發覺平坦無比的胸、微凸的喉結、比 女子稍寬的肩、線條優美誘人的窄臀,這分明是個男人的身體嘛!她替人量了十多年的 衣服,居然也有看錯眼的一天。

 

真對不住,實在是對不住。張寡婦趕忙向水鑰道歉,然後瞪了冷嘯天一眼。 都是你,沒事長得那魁梧,我當然會認錯。壞了她的招牌。

 

談正經事要緊,新的布料花樣一共有三十七種。張寡婦跟後頭抱著布匹的工人 招招手,打開每個布面讓他們看個仔細。

 

這匹青藍緞子色上當適合大堡主,我知道你不愛蔡麗,上頭的潛龍圖用的是鑲銀 線的同色鄉線,樣式美麗雅。

 

冷嘯天點頭,一旁錦織坊的管事馬上記下來。

 

不等張寡婦介紹,冷嘯天又看上了兩匹布料,一匹是月白色珍珠紡,另一匹則是雪 白銀龍鄉。就用災兩種幫水鑰多做兩件大衣,要保暖些。北方的冬天來得快,鴰好 衣服預備著,免得水鑰到時候沒有衣服穿。

 

等其它人挑好布料,張寡婦立刻上前走到水鑰身邊。水少爺,我不幫你量一下尺 寸,好方便裁衣。

 

水鑰點頭起身要讓她量尺寸。

 

冷嘯天見立刻上前扶著他未受傷的另一邊,不忘提醒張寡婦:他身上有傷,你要 小心點,盡量別碰到傷處。

 

聽他這么解釋,張寡婦才去心中的疑竇。剛剛她就奇怪怎一向冷漠淡然的冷嘯天, 不但一反常態,小心地扶著水鑰出來,現在保護什么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地這美少年,原 來是這少年身上傷。

 

來,舉起雙手。照冷嘯天吩咐,張寡婦小心地為水鑰量尺寸。水鑰伸起手的同 時,她果然瞧見他右手上的白布,透過衣襟,她可以發現他肩上同樣纏橈著布條。怎 么受傷的?這么纖細的一個人,光想到頭有傷痕就讓人心疼。

 

不小心被燙到。水鑰不是很專心的回答,目光瞧著一樣在接受裁縫量身的冷嘯 天。

 

嘯天跟那裁縫似乎是很熟的樣子。萬其那裁縫在說話時目光還曖昧地流轉,視線不 時落在嘯天的雙唇及胸前。

 

這種視線他再熟悉不過。三哥的女朋友也常用同樣的眼光看著三哥,分明兩人之前 就有親密關係。

 

水鑰心裏頭很不舒服,自己清楚那就是所謂的吃醋,可是嘯天又不是他的愛人,自 己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

 

另外還有一份極為強烈的失落感,嘯天喜歡的還是女人。本來喜歡同性的男人就不 多,他怎能奢望嘯天也是其中一個?就像嘯天所說的一樣,在他心中,他不過是一個可 愛的弟弟而已。

 

量好了。張寡婦笑著拍拍他的左肩,沒見過這么不專心的客人。

 

水鑰失神地瞧了她一眼,習慣性地對她微微笑,道了一謝,下意識地往來時的方向 走。

 

這事,他必須好好想想。

 

冷嘯天量好身,就注意到張寡婦身邊的水鑰不見了,劍眉微蹙,正待向前詢問,衣 角卻被裁縫拉住。

 

他知道她的意思,過去他們都是用這個方式暗示對方尋歡。今晚再琿來。之前 才想是不是最近少了女人,現在正好,雨娘的技巧又高超,今晚過後應該不會再對水鑰 有奇怪的欲念。

 

雨娘微笑,若無其事地整理工具,他不用說明地方,和芍以來的關係令兩人都心知 肚明。

 

見她放開衣角,他迫在水鑰的身後離開大廳,張寡婦將一切看在眼中,有一種說不 出來的感覺。

 

水鑰發現冷嘯天在自己身後跟來,立刻射進棉被裝睡,閉著眼睛只感覺到冷嘯天幫 他下鞋襪,還幫他善被子,解開束雲巾,讓他可以睡得安穩些。

 

這樣的害他想哭,更難以放下愛他的心。

 

到了晚上,水鑰的心情平復了許多,又想念起冷嘯天的一言一行。水鑰起身穿過竹 林想找他聊聊天,卻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

 

是那個女裁縫,嘯天跟她正在他今早才躺過的內室大床上翻雪覆雨。嘯天的大手愛 撫著她豐滿的美胸,她靈巧的雙手慢慢滑至嘯天的大腿臀部……他該離開的,可是雙腳 竟像失去了力氣一般,怎么也抬不起。知道是一回事,可是親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可, 他心裏頭傳來破碎的聲音。

 

無意識地往後一退,重新拾回力量轉身往後狂奔,即使閣上雙眼,眼中依然是離去 時兩人結合的一幕。

那天起,兩個人之間變得很奇怪,都刻意躲避,不與對方相見。

 

冷嘯天之後所以的水鑰避不見面的原因,並非是他知道水鑰那天不小心瞧見他跟雨 娘的好事,而是他在雨娘辦事的時候,有一瞬間將雨娘的臉看成了水鑰,更不自覺地喊 出了水鑰的名。那天的泄欲不但沒有消除冷嘯天心中的欲念,反而讓他更加看清自己對 水鑰的確有一份不該有的情欲在,他的身體與他的心,所渴望的是水鑰的身體。

 

於是,他忙著躲避水鑰,生怕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對水鑰做出什么人神共憤的人事 。

 

水鑰則是每次見冷嘯天,就會想那一幕,心頭也跟著犯疼,尤其在發覺冷嘯天躲著 自己之的,更是以為他已經對他失去了興趣,愛人本來就比弟弟更能安慰自己的心靈。

 

不過兩個都沒發現,這樣互相躲著對方,腦袋裏想著對方的時間反而增多了,他們 無時無刻心裏都有著對方的影子。

 

他們兩這種怪異和行為,其它人早已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不好問出口而已。

 

水鑰,你跟堡主到底是怎么了?像鬼遇到道士一樣,又躲又逃的。忍了整整一 個月,駱小笑終於問出口,他都快憋死了。

 

水鑰瞧他充滿稚氣的臉,兩個人的年紀差不多大,這三個多月來,小笑是他在古代 最好的朋友。渤即使是很好的朋友,也不能諒解一個男人愛上男人的事實吧!

 

沒什么。

 

少來!水鑰,你喜歡堡主對不對?駱小笑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道,嚇了水鑰好大 一跳。

 

你……你別亂說。水鑰一顆心會亂了。

 

少來,你瞞不了我。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他駱小笑可不是大嘴巴兼長舌公 。

 

你……水鑰謹慎地審視路小笑的雙眼,奇怪地找不出一絲不茍同或者是覺得惡 心的神情,難道古代人對同性戀的接受能力比現代人強嗎?

 

駱小笑當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水鑰單純的個性根本隱瞞不了人。

 

我哥哥跟你一樣。

 

你是說小信?路小笑就那么一個哥哥,是狂戰的貼身侍從。

 

嗯!我哥哥喜歡三堡主,很喜歡。

 

那狂戰他……

 

他當然不知道,要是知道了還得了,這種事不能說出去的。所以哥哥總是強顏 歡笑,水鑰現在也是。

 

他雖然不愛男人,可是卻可以理解,因為這樣跟水鑰天天相處下來,想不愛上這么 完美的一個人還真難。

 

愛不就是比喜歡更上一屋,喜歡堡主跟愛上堡主不過是超過了區分的那條線,所以 即使是男人又怎樣,不過跟大家一樣,都是跨過了尋線收不回來而已。

 

他能這么想,並不代人人都能這么想,這種事不能宣揚。

 

小笑……我……水鑰欲言止,真的不知可以說什么。

 

駱小笑摸摸他的頭,你如果能跟堡主白首到老,我一定是最高興的那個。兩人 年紀雖差不多,不過他覺得水鑰就像他的弟弟一樣。打從第一會兒次見面,他就有一種 見到自己家人的熟悉感。

 

水鑰微笑,那是不可能的。這樣的打算他也曾想過,事實證明只是他的幻想, 根本不可能有實現的一天。

 

路小笑想安慰他,自己卻先嘆了一口氣,他也知道事情的困難。別談這個了,今 晚咱們堡內會有很爽的客人,四堡主不是要你彈琴娛樂客人嗎?你準備好了沒?

 

嗯!整天無所事情,除了練琴還是練琴,能不準備不好嗎?

 

說的也是。路小笑嘆了一口氣,無聊地跟鑰一起撥弄琴弦。小鑰,你要不要 看一下大夫啊?總覺得你的臉色一天比一天糟。

 

水鑰的身體狀況,只有冉晨及冷嘯天兩個知道。

 

水鑰抬眼,對於自己的身體狀況,他也感覺到不對勁,可是又沒病沒痛的,什么大 夫。不需要,又沒生病,一個月前才剛讓大夫瞧過。

 

說的也是。對了,反正你也沒事做,哪天我們去市集逛逛好不好?老待在堡內 ,人也是會發霉的。

 

好啊!上次嘯天只帶他看了一下,這次他可以好好地看一看,順便還打聽一下 消息,他想知道二哥是不是也來到這個個時代。

 

今夜的嘯龍堡,一反往常的很熱鬧,來些地做客和客人來自京城,與嘯龍堡有生意 來往,也是幾位堡主的好友。

 

水鑰一直等到晚膳過後,呂念涵才要他帶琴到大廳。

 

甫進大廳,就瞧見主位上的冷嘯天,水鑰心頭重重一震,忙垂下濃密的眼睫不敢多 瞧。

 

聽說這位樂師是穆天喬的小兒子嗎?呂念涵的閨中好友伍芙蓉早從好友口中聽 聞這男人的美麗,方才乍見時,仍感到目眩心搖。伍芙蓉美P口流轉,瞧見好友的怨、 冷嘯天的專注,就連自己的未婚夫似乎也被迷去了心神。

 

聽見她的話有幾人皺眉,幾個訝異、幾人高興,就只水鑰一人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 ,一點的反應也沒有。別說他沒專心聽伍芙蓉的話,就算仔細聽,他一時之間恐怕也想 不起穆天喬是何等人物,跟自己又有什么關係。

 

冷嘯天不高興她說的話,但對水鑰的無動喬衷感安心。

 

還沒人來得及為月鑰說幾句放,他修長的手指已經簡單地撥動根琴弦,一一調整琴 音。他不知道古代的禮儀是什么,單純依照以往他辦公奏會的方式ˉˉ上臺,確定音準 ,然後樂響起。二十世紀的演奏家是被人尊敬的行業,尤其他及父親都是被尊為音樂界 才子,他沒想這時代的樂師地位如何。

 

今天,他不想彈奏古樂,他們不高興聽就算了。現在的他只想彈奏他跟爸爸寫的幾 首曲子,他好想他們。

 

曲子的第一音還沒彈出,在場的人已經可以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哀愁,第一首曲子史 為寒月秋水

 

水鑰的琴,嘯龍堡裏的人都聽過,可是他從來不曾彈奏過古樂以外的曲子,今天是 頭一遭。這時大家才知道,以前他撥弄琴弦真的只是在練習,而不是演奏,聽起來固然 動聽,卻無法鎖住人心。

 

可一首寒月秋水硬是將在場所有人的心給扯緊,隨著琴音陷入秋日即將凋零的衣傷 ,耳邊的似乎可聽到溪水潺潺帶走片片枯黃,一首優美的曲子,除了凋零不再表現其它 的情感。

 

曲落,第七弦沾染一抹傃紅,小小的一個改變,足以變化琴音。

 

水鑰露出一抹美絕天人的微笑,擦去弦上的傃紅,也不理指尖的紅液,下首消逝 需這樣的改變。

 

那是他自己發現的音調,偶然發覺犧牲竟能帶來如此變化,而且是美得凄涼的樂音 。第一次彈奏是在十八歲的發表會上,還記得隔天的報約紙竟然用了琴泣血,人落淚 的奇怪標題。那一次的發表會上,聽說所有觀眾是帶著淚回去。

 

這一次人以很平靜的心看向冷嘯天,笑著開始彈奏這一首漫長而自虐的曲子。說自 虐一點也不為過,上一次他彈完這首曲子,可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手才恢復原狀。

 

紅色的鮮血就如同花瓣灑落,一點一滴落在弦上,隨著挑捻撥捺顫動飛濺。有人問 這首曲子鳥何如此激烈,他回答:花在凋謝的前一刻了美。

 

放棄使用指爪,是為了能更感受那份震動,也因此讓柔細的十指無法承受。

 

如同那一次演奏會,在琴音結束之前,所有人皆無法控制的落下淚,這是不屬於人 間的魔音。

 

琴音結束的同時,最高揚的音繃斷最後一要弦,劃過右掌留下道紅痕,血液自傷痕 流下。

 

看著自己的手,水鑰的心神起了恍惚。

 

他一直覺得這雙手不是他的,可除了指節不明顯之外,再出找不到其它的不同。但 是他現在想的手掌留下一道傷痕,盡管動手術後已經不明顯,可細看之下仍能找出,而 這雙手沒有,沒有那一道傷痕。

 

這不是自己的手,這身體也不是自己的。但如果不是,為何又會相像?自己的身體 又在哪裏?

 

一瞬間,四周的景物都像是個幌子,連自己都是一場騙局,他混亂了。

 

鑰!驚見水鑰握著自己的手起身奔離大廳,臉上的恍惚不安令人擔憂,冷嘯天 不管這多日來的躲避是為什么,趕緊追了上去。

 

他不像是這凡間的人。伍芙蓉的未婚夫魏青好不容易從音樂裏回神,但仍有些 陶醉在方纔的樂音之中。

 

聽見他的放,一旁的冉晨風臉上浮現一陣憂慮。

 

水鑰像是憑空出現,人美如天人,彈出的樂音似天籟,再加上他異於常人的身體狀 況。同樣的感受,他比魏青更加深刻。

 

水鑰不知自己是為何奔跑,也不在乎自己是往跑哪裏,突然領悟到事實令他驚慌失 措。

 

這身體太像自己,才會使自己一直沒有察覺,可這真的不是他的身體,雖然很像, 可是不是他的。

 

不能跑步的身體怎堪他如此折磨,才一下子,胸口傳來的疼痛提醒他這身體自己一 樣也有心疾,而且還是不曾動手術的。

 

好疼,好痛!疼得他連呼吸都有了困難。水鑰急急的喘息,想替胸腔塞進一點空氣 ,可這身體同樣不只是心有問題,肺臟同樣不人全,如何也無法為自己多吸入一口空氣 。

 

冷嘯天遠遠就看見白色的人影蜷縮在廊柱下,顫抖的身形顯示主人的痛苦。

 

鑰,你怎么了?冷嘯天趕緊蹲身將他抱入懷中,在燈火的照耀下看清水鑰的臉 色蒼白,雙唇變成詭異的深紫色。

 

水鑰淚眼模糊地看著他,張合的小口一句話也吐不出,他好難受,好痛!

 

瞧他的手紫抓著胸口,冷嘯天意識到情況的嚴重。

 

他趕紫掏出隨身的丹藥喂入他口中,右掌頂著他的背,緩緩送進內力,穩定他混亂 的心脈。

 

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水鑰才慢慢平靜下來,冷汗布滿雪白的小臉,他虛弱無力的 微微喘息,右手的傷口因為剛才紫抓衣襟的動作流淌了更多的鮮血,沾染了一身白衣, 看起來觸目驚心。

 

現在覺得怎樣?冷嘯天右掌仍不敢離開他的背,但又想盡快為那鮮血不斷流了 的傷口包扎。

 

水鑰轄說話的力氣也找不一,能勉強牽起一抹微笑告訴他自己沒事。

 

冷嘯天這才收回右掌,拿出藥粉撒上傷口,簡單的為他包扎。

 

他將巾條打了個結,小心抱起水鑰虛弱的身子,很自然的如同一個月前一樣,將人 帶回自己的置真樓,不同的是換了個房間。

 

和雨娘翻雲覆雨之後,冷嘯天突然間不願再住到那間臥房,自己並不知道原來是房 間少了鑰身上的梅香,也不喜雨娘身上的胭脂味。

 

冷嘯天看見水鑰眼中的疑問,露出莫可奈何的微笑,我上個月就換了間房睡,自 己也搞不清為什么看那房間不順眼,也許是因為住久了覺得厭煩也說學不定。

 

他不知道,可一向能看透人心思的水鑰卻明白,失神的雙眼頓時露出欣喜的光彩。

 

他心裏還是有他的,不管成分多不多,但還是有他。

 

沒瞧見的欣喜,冷嘯天心疼地解下染血的布條,到外頭弄了盆水回來,將血漬擦拭 幹凈,重新上藥,重新包扎。

 

以後別再彈那首曲子了!瞧瞧他的手,不但掌心劃了好深一痕,幾根手更是嚴 重破皮,他難道不痛嗎?

 

聽得他的心疼,水鑰眼中的喜悅更濃,也許他在他的心中有些他份量。

 

明天……不!等一下我請磊人來幫你看看,下次不準你再快跑,連跳下跳也和。 。想到他剛才的模樣,冷嘯天心裏頭好不恐懼,生怕就失去他。

 

水鑰眼中的情感不濃而且深,他可以清楚感受到溫柔小心為他包扎雙手的大掌不停 顫抖著,或許他在他的心中不但有些份量,而且是很理的份量。

 

怎么辦?他越來越愛他了,那份愛深到可以不在乎自己是誰,可以不在乎不會未來 ,即使未來自己什么都不剩也不在乎。

 

這樣會不會太傻?如此義反顧全心全意地投入!

 

有沒有聽到我說的……冷嘯天抬起頭,驀地與水鑰漾滿深情的水眸相對,霎時 整個人恍惚在那片情海之中。

 

等他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竟然溫柔的吻著水鑰的雙唇,品嘗他的甜蜜。

 

一雙眼睛沒有訝然,只有溫柔深情。

 

另一雙眼睛除了驚訝,還有一絲恐慌與莫名所以。

 

那天開始,冷嘯天的腦袋一直處在空白狀態,無法相信自己竟然水鑰做那樣不可原 諒的事。

 

他是男人,水鑰也是個男人啊!難道活到現在二十六年的歲月,他這才發現自己居 然有斷袖之癖!

 

你在想什么?水鑰從剛才就看見他一亙恍恍惚惚的,人不知神遊何,手裏的那 一口粥,已從原本的熱燙轉為溫涼,失去了溫度。

 

冷嘯天恍惚中回神,將手中那一口冷年的粥喂入水鑰嘴裏,再舀下一匙粥等待他時 ,神智再度遨四方。

 

後頭無事可做的駱小笑嘆了好大的一口氣。情這東西實在是奇妙,不久前水鑰還一 臉悶悶不樂,現在即使臉色蒼白,身體虛弱,卻一臉幸福洋溢。而堡主………唉!在人 前是一副冷冰冰不茍言笑的模樣,在水鑰前不是皺眉就是微笑,再不就是專注得令人感 動或呆傻得令人發噱。

 

你想如果沒人叫他,他會發呆什么時候?真的是天降紅雨,堂堂龍堡堡主也會 發呆。

 

水鑰揚眉,望著冷嘯天發呆的神情充滿疼愛,是我不好。才會讓他陷入了困境 ,那天他吻他的時候,他不該顯露出歡喜的神色,應該給他狠狠的一巴掌,那才符合的 觀念,才不會讓他這樣有知所措。

 

你什么都你不好!路小笑嘟噥。

 

明明就是堡主自己看不開,不願意承認自己愛上一個男人罷了。

 

愛上一個男人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路小笑故意說得很大聲,順便叫醒那個 呆頭鵝。他知不知道自己掙扎的模樣對小鑰是一種傷害!

 

冷嘯天被他那句話給嚇到了,訝異地轉眸注視正好也瞪著他的駱小筆。

 

這么好的機會他實在不想放過,不過堡主身後的水鑰緩緩對他搖了搖頭,要他什么 也別說。

 

傻瓜!笨蛋,跟他老哥一樣,就只會想到別人,都不肯為自己想想。

 

粥涼了。路小笑吞下幾乎要脫口出的話。

 

冷嘯天皺眉,回過頭將碗裏剩下的粥一口一口喂完,接著很快地走房門。

 

甫踏出門,就撞上了站在外頭的呂念涵,她手裏抱一疊帳冊。

 

這是要檢查的部分,我看你一直都沒過來拿,所以幹脆自己拿過來給你。水鑰他 他好一點吧?她平靜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為什么這樣問?我才剛到而已。以往,這句話是絕對瞞不過警覺心甚高的冷嘯 天,可她現在一點也不擔心他不相信。如非他失去了警覺,她又怎能在外頭站了快一刻 鐘,將所有的話都聽進耳裏。

 

駱小笑的話證實了她的擔憂,水鑰的溫和美貌,讓這個她心儀已久的偉昂男子陷入 危險的不倫之戀。

 

紅顏果然是禍水。嘯天不能就這樣毀在暈個男人手中,他是人人稱羨的北方霸主, 也是每個姑娘家心中的情人、丈夫,絕不能跟一個斷袖之癖的男人扯上任何關係。即使 得不擇手段,她也絕不在乎。

 

這樣嗎?最近辛苦你了。冷嘯天承認因為自己的煩惱連累了不少人。

 

不會,對了,洛陽分部剛剛送來信,說最近黑虎寨常蓄意挑釁,恐怕需要幫忙。

 

很急嗎?黑虎寨的挑釁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只是最近他們的勢力越來越大,變 得不太好解決。

 

不至於。即使他們壯大了勢力,和嘯龍堡仍是無法比較,一切的挑釁行為是自 信心剩的產物。

 

那過幾天再說。

 

心神不定不是好事。

 

冷嘯天抬眸,難得呂念涵也會說出這樣的話。我知道。

 

水鑰固然惹人心憐,再怎么說都是個身分不明的人,放下太多的心,若是有朝一 日他背叛了嘯龍堡,我們又該如何自處?忠言逆耳,我希望你能多想想。

 

水鑰那樣的人。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純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裝出來的。單單 是一比眼睛,他就可以感覺到水鑰本質的善良。

 

希望如此。

 

冷嘯天目送她離去。

 

再回到房裏時,駱小笑已不知何時離,床榻上的水鑰已經睡著。安穩平靜的睡容好 似不知人間苦痛,讓看著的人心裏也跟著感到祥和寧靜。

 

他無法不承認,自己對水鑰確是有非分之想。有一部分的自己可以不乎世俗的眼光 ,只想好好呵護這瓷娃娃脆弱的人兒;但另一部分的自己,已經活在社會的世俗有二十 六年之外,層層枷鎖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甚至懦弱得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

 

水鑰深情無悔的目光始終在他腦海裏打轉。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這樣毫不在乎他對他付出感情?他不怕嗎?不怕他無法響應, 不怕被世俗唾棄不容?

 

他對感情的無悔付出,他對外在眼光的淡然不在意……他的態度令他汗顏。

 

掌心流連於那雪白肌膚,他俯下身再一次吻住那淡色的唇,舌間甜甜的味道及淡的 白梅清香,令他久久無法自撥。

 

再一下,再一下就好。

 

也只有在水鑰熟睡,四下無人的時候,他才敢如此大膽地破除禁忌,品嘗這他心癢 難耐的鮮美。

 

淡色的唇瓣在經過他的肆虐,顯得鮮紅欲滴;熟睡的人兒因為他雙唇的離去,不停 地發出嚶嚀聲,綁著白巾的手不知何時已經緊緊抓住他的衣襟不放。

 

冷嘯天的唇勾出一道柔和的弧度,呼出鼻間的氣息,聽起像是寵溺的喟嘆,冷嘯天 再一次俯下身,這一次不但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需求,也是為滿足身人兒的渴望。

 

是,窗外吹來濃鬱花香,令人彷佛置身花叢般。

 

房裏頭的兩人,早不知在何時沉沉睡去,桌上的燭火燒到最底端,一陣風次來熄去 火苗,讓房內的睡得更加安穩。

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經過了月餘的時間,兩人的感情發展盡管仍停留在進退兩難的地方,水鑰的身體狀 況倒已經好了不少。

 

路小笑之前就說要帶他到市集來看看,結果約定延遲了一個月才實現。

 

他們才在市集晃不到半圈,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太太突然抓住水鑰的手,說了這么一 句莫名其妙的話。

 

水鑰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駱小笑已經先發制人:老太太,要錢也不是這種要法。 駱小笑嫌臟地想將那只鳥爪從水鑰幹凈的手腕移開,偏偏枯木般的手出人意料地有力 ,將水鑰纖細的手腕握得死緊。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老太太再復育一次,旁邊已經開始有人發出議論聲。

 

水鑰的容貌不管走到哪裏都會惹人注意,人才入市集不到一刻,鎮上的人皆已經聽 聞鎮上來了個絕世美人。纖細雪白的皓腕搭上雞爪般骯臟的手,任誰都覺得不配,更別 提皓腕的主人美似天人,烏爪的主人卻恍若剛從棺材裏爬出來的死屍般醜陋。

 

老太婆,要錢我們給你,別纏著人家。在他們右手邊的玉商首先看不過去,掏 了幾文錢塞進老太婆手裏,要她放開水鑰。

 

豈知老太婆毫不領情,將錢扔回他的手裏。

 

死老太婆,你……

 

沒關係的。水鑰對發怒的玉商回以一笑,笑得一群人都失了魂。

 

老太太,我們到旁邊坐著說好嗎?這裏人多,如果老太太的意思與自己想的一 樣,那必然是一個過度驚悚的話題,不適合說給群眾聽。

 

老太婆看了一下熾熱的陽光。也好,我老太婆沒關係,別曬壞了你才好。她拉 著他的手,也不問水鑰的意見,就往市集外的方向走。

 

水鑰,你真的要跟她去?天知道她是不是看見了水鑰難得一見的美色,想將人 拐出賣。堡主不碰男色,並不代表別人也不要。

 

沒關係的,我想聽她說。也許她能解開他心中的所有疑問,例如他是怎么來到 這裏的?又為何會來到這裏?

 

談話間,老太太已經把人帶到一個蔭涼少人的樹下,自顧自地拍拍屁股坐下。

 

我知道你現在心中有很多的疑問,可是這只能告訴你幾件事。她的雙眼幽黑深 邃,看著人彷佛會被吸進去一般。

 

什么是我該知道的?

 

你只能在這裏待半載的時間。

 

為什么?駱小笑比水鑰還要更先問出口。

 

老太太看了駱小笑一眼,算了,你也一起聽,到時候也許你能幫上忙。她招手 要水鑰蹲下。

 

等水鑰與她的視線平齊,她便伸手從他頸間掏出那條白龍玉墜。你之所以來這裏 是因為它,別在意你是怎么來的,這誰都不能告訴你,你也永遠不可能知道。重要的是 ,這身體不能算是你的,你的身體還在原來的地方。

 

那這身體的主人……

 

是你的其中一世,已經去投胎了。

 

水鑰和駱小笑兩人一起眨眼,尤其路小笑的大眼更像進了沙子一樣眨個不停。

 

二個靈魂無法負擔兩個軀體,尤其你現在這個身體早已經死了。

 

這句話更聳動,死掉的軀體怎么還會動?

 

這軀體之所以還能使用是因為這玉墜,它能延長壽命,保存屍體不壞。不過,這 是對一個健康的身體及完全不動的屍體來說,健康的人佩帶它能延年益壽,死去的屍體 佩帶它可以永保軀體不壞。但你是一個半死之人,依靠著靈魂及這塊玉的力量,勉勉強 強可以撐過半載,一旦超過半載,就只能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

 

聞言,水鑰的臉色蒼白,那我該怎么辦?

 

回去你原來的身體。

 

怎么回去?

 

很簡單,在這半年內殺了你自己就可以了。

 

死老太婆,你說這是什么鬼話,居然叫小鑰自盡,你有病啊!瘋婆子!駱小笑 終於聽不下,忍不住破口大罵。

 

世界上居然有種瘋子,竟叫別人自殺,偏偏小鑰還一臉深信的模樣……不對!水鑰 沒事幹嘛相信她,一般人都會以為這人是個瘋子吧!可是他卻聽那么專注……死了就 可以回去,那又何必來這一遭?婆婆,我不能待在這裏嗎?

 

你想待在這裏?寧可舍家人也不放開他?她幽深的細目裏有著看透一切的了然 。

 

兩邊都難舍。

 

可是你選擇了他不是嗎?傻孩子……她的目光柔和許多,如慈母一樣撫摸水鑰 的頭。

 

能嗎?婆婆。是的,他想待在這裏,待在嘯天的身邊。

 

老太婆搖搖頭,這已經不屬於我的範圍之內,孩子,恕我不能告訴你。她不能 告知他未來。

 

水鑰難掩失落的神色,眼中早已經淚光瑩瑩,淚珠兒遲遲不肯落下。

 

那我可以問我二哥的行蹤嗎?

 

才太婆遲疑了會,而後嘆了一口氣,你二哥也在這裏,比你早到了三年。

 

他還好嗎?

 

他很好,他的境遇和你不同,比你好多了。

 

那就好,我可……婆婆?不過一眨眼的時間,瘦小的老太婆瞬間消失在兩人眼 前。

 

見……見……見鬼了!駱小笑被那來無影去無蹤的方式給嚇得俊容失色,一屁 股坐地上。

 

水鑰望著剛才老婆婆坐著的地方,陷入沉思。半載……都已經過了四個月了。 只剩下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嗎?

 

似乎是為了應驗老太婆的話,第二天的早晨,水鑰醒後人還沒下床,突然覺得喉頭 一陣腥鹹,紅傃的鮮血就這么吐在雪白的床單上。奇怪的是,水鑰一點也沒感覺到身體 有何疼痛,除了稍稍無力之外,這一灘血來得莫名其妙,只嚇壞了一大早來找水鑰的路 小笑。

 

怎……怎么會這樣?他真的是嚇壞了,連說話都結結巴巴。

 

水鑰擦去嘴邊的血漬,沒事的。因為之前聽了老太太的話,他心中已有了一番 了悟。

 

原來以之所以覺得身體不太對,不單因為這不是自己的,也因為這身體正在衰竭。

 

沒事?怎么可能沒事?這起碼也有半碗血,有誰會吐出半碗血還說自己沒事的! 駱小笑因為驚慌心疼而控制不住地發怒。

 

水鑰起身下床,很快地換下身上的血衣。真的沒事。

 

你別想瞞我!駱小笑生氣地衝上前,抱起不要命的水鑰回到床上,硬推他躺回 去。

 

小笑……水鑰無奈地與那一雙固執的眼對視,而後放棄地嘆了一口氣。你記 得昨天那位老婆婆嗎?

 

那個叫你自盡的瘋婆子?我當然記得你提她作啥?想到那瘋婆子他就覺得全身 不對勁。

 

她說都是真的。

 

她說的都是真的又跟你現在吐血能扯上什么……他突然想起老太婆曾說過小鑰 只有半載的時間。你是說,她說的都是真的?

 

小鑰點點頭,我說了也許你不相信,但是我真是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來自一個 ……很遙遠的地方,一個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地方。

 

你來自天上嗎?水鑰的容貌氣質令他做出這個推測。

 

水鑰輕笑,解釋只會讓小笑頭大,別管我來自哪裏,總之,我想婆婆說的都是真 的,我只能在這裏待半年,,否則就會魂飛魄散。

 

原來在他見到的不是鬼而仙,那你還猶豫什么快走啊!他可以忍受分離,但不 願看見小鑰魂飛魄散。

 

水鑰沉默了。

 

他當然也知道必須離開,可是他……駱小笑也想到了老太婆與水鑰之間的對話, 你舍不得堡主?

 

水鑰苦笑。

 

怪不得人家說人鬼疏途,原來連天上的神仙都只能在人間留半年。他還是堅持 把水鑰當成天上仙人。

 

我想留下來,小笑,我想留下來。即使只是多幾天也好。

 

駱小笑垂頭喪氣地在圓凳上坐了下來。反正還有一個多月,我陪你一起想辦法了 。如果到時候真的辦法,他寧可親自動手毀了小鑰現在的身體,也不願意見他魂飛魄 散。

 

謝謝你,小笑。

 

別謝我,當傻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水鑰微笑,對了,還沒問你外頭是怎么一回事?連這裏都可以聽到外頭的嘈雜 聲。

 

哦,你說那個啊!來了群花癡的三八婆而已。聽說是三堡主的遠遠遠遠………遠 房親戚,每年總會跑來咱們堡裏玩上幾天。你可千萬別出去,那些三八婆只要看到稍微 有點姿色的男人,就會跟蒼蠅看到蜜糖一樣沾上去,甩都甩不掉。可以想象那群八婆 如果看到了小鑰,嘯龍堡一定會被口水給衝垮,而且還會淹死附近的無辜居民。

 

你一定很有經驗。小笑長得很好看,一張俊秀的娃娃臉,再加上高壯的體格, 一定可以迷倒不少姑娘。

 

別再說了。想起來他就全身起雞皮疙瘩。

 

總而言之,她們在的時候,你就乖乖待在梅軒或者是置真樓,沒有允許她們是不 能進來的。

 

她們到底是有幾個人?

 

十四個。她們的娘也真是會生,而且還很統一地生了十四個花癡。

 

********

 

沈家的十四金釵不論在哪裏都是赫赫有名的,不但個個長得比花嬌,更如大唐女子 一樣豪放,經營起酒樓來是有聲有色。

 

不過豪放歸豪放,這十四個女子的眼界是一個比一個高,大姐沈憐憐都已經二十有 五了,還不肯出嫁,根據傳聞,她是在等冷嘯天迎娶。

 

傳聞?

 

駱小笑在一旁冷哼。這哪是傳聞,根本就是真的!而且還只沉憐憐一個,十四金釵 ,現在就有九個黏在堡主身邊,另外五個在二堡主身旁講話。如果不是他躲得遠,蒼蠅 早就上身了。

 

至於三堡主,也不想想人是他惹來的,早帶著哥哥不知跑到哪裏去避難了。

 

第二十一杯……雖然身為堡主的貼身待從必須懂得為堡主分擔困難,可是為了 保身……堡主,恕小的無法為你解憂。

 

為了躲避幾乎貼上來的雙唇,冷嘯天再度喝下第二十一杯酒,一旁的冉晨風更加不 濟。個性較為溫和地人,為了躲避香吻,已經喝下了第二十七杯酒。繼續這樣下去,兩 個人不醉死才怪。

 

冉晨風的貼身侍從首先看不下去,趕緊出來扶自家主人回房,一邊還要想辦法躲避 那一雙雙魔手。幸好同樣看不過去的呂念涵,挺身上前阻止五個金釵的攻勢。

 

此時不動,更待何時。

 

再不趁此兵荒馬亂帶主子逃離現場,等那十四名一起聚合,主子就真的準備失身了 。

 

駱小笑趕緊衝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扶著冷嘯天逃離現場。

 

他離開時瞧了十四金釵的酒一眼。

 

哇,陳年女兒紅!瞧那傃紅的顏色,八成是那十四個三八婆將她們爹爹為她們埋下 的酒甕挖了出來。

 

不知道她們爹爹還在不在世,若是在的話,看到自己的女兒這個樣子,一定心想當 初埋下去的時候,應該寫明是花雕而非女兒紅才是。嘯天怎么了?正在竹林無 聊閒逛的水鑰,看見駱小笑扶著泠嘯天走來,立刻擔心地迎上前。

 

被花癡灌了二十幾杯的『陳年 女兒紅。他非得強調陳年兩字不可。

 

水鑰只知道女兒紅是烈酒,至於有多烈,他根本不清楚。鑰……醉眼蒙朧間瞧 見令自己心神晃漾的臉蛋,冷嘯天忍不住勾起一抹滿足的微笑,沒注意到有人正吃力的 扶著他,他單手攬住水鑰纖細的腰身,彎身就是一個足以令人窒息的熱吻。

 

老祖宗說酒後亂性這句話的錯誤的,應該是酒後露本性才對,瞧水鑰都已 經被他吻得一臉通紅了,堡主還不知道要停止。

 

為了避免水鑰窒息,駱小笑翻了翻白眼,將兩人用力拉開。

 

水鑰這才得到新鮮的空氣,他辛苦地喘息著,幾乎站不穩腳步。

 

冷嘯天不滿地放開駱小笑的肩,上前抱住水鑰,水鑰可以清楚聞到來自他身上的酒 香。

 

駱小笑想上前分開兩人,卻被水鑰搖水鑰阻止。

 

沒關係的,小笑,你去忙你的,我來照顧他就好。”“你照顧?小心怎么被吃了 都不曉得。斯文柔弱的水鑰根本抵擋不住堡主的力量。

 

水鑰被他說紅了臉,不會的。

 

駱小笑聳肩,既然他說可以,反正被吃了也不關他的事,我覺得你還是小心點。 絕對是被吃定了。

 

水鑰點點頭,吃力地扶著冷嘯天進房。

 

如果冷嘯天只喝一酒,駱小笑的話還不至於成真,就算成真也不會太大的傷害。偏 偏十四金釵這次下了重手,在酒裏放了一點點春菜。

 

別以為這一點點沒啥作用,藥力絕對是十成十。

 

水鑰當然不知道冷嘯天喝了被下藥的酒,扶他上床之後想幫他寬衣,結果冷嘯天的 腰帶還沒有解開,自己的已經先被解開丟到地上。

 

嘯天,你……水鑰趕緊起身想撿回腰帶,整個人卻被攔腰上床,半躺在冷嘯天 的身上。。你醉了,別……嗚……小嘴再度被熾熱的雙唇吻住,聲音埋在喉間。

 

從冷嘯天的嘴裏,他嘗到了女兒紅的香甜,手無縛雞之力的他,只能任冷嘯天在他 唇上肆虐。冷嘯天的舌尖挑起他的內心的欲望,來自丹田的火熱使全身都失去了力量。

 

作夢也沒想過一個親吻的力量居然有這么大!怪不得爸爸老是旁若無人地吻著媽媽 ,吻到最後還要清場。

 

不對!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

 

嘯天……嘯天,讓我起來好不好?嘯天你……水鑰手忙腳亂地好不容易拉開腰 上鐵臂,下一瞬間,冷嘯天的大掌又深入他的衣襟。

 

嘯天!水鑰被他的動作弄得一臉漲紅,有些氣惱地輕喊。本來就不是很整齊的 黑發,更因為掙扎而淩亂,滑過冷嘯天的臉頰。

 

水鑰掙扎了半天,不但沒能離開他厚實的胸膛,頭上的發簪更是被他任性的抽離, 青絲散了一身。

 

別動,讓我愛你。脫下他雪白的外袍,再一一解開層層單衣!冷嘯天火熱的雙 唇在纖細的頸子上烙下朱紅色的印記。

 

水鑰放棄掙扎,他已經累得沒半點力氣。並非他不想和冷嘯天共赴雲雨,而是不想 在他完全迷糊的狀態之下;他希望他是清醒的,清醒地知道他現在正在做什么事,即使 在隔天也不會後悔。

 

酒醉的冷嘯天抱著水鑰翻身,改變了兩個人的位置,你好美……讓我情難自禁, 我的鑰兒。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也許又是一個夜夜纏繞著他的美夢,只是這次夢裏 多了他留戀的梅香。

 

水鑰伸手觸摸他發著高熱的肌膚,他不知道自己的動作更加引發了在他上頭的欲念 ,他只是單純地想這么做,想好好地感覺心愛的人的存在。

 

不管你明天還記不記得,我都不想忘記。只剩下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也許這是 唯一的一次機會,讓他能好好感覺到他的真實。

 

你是愛我的,對吧?摸著了他刺刺的下巴,感覺到剛才在他唇上、頸子肩膀、 胸膛肆虐的熱唇。

 

你是愛我的,對吧?所以才願意觸摸我、愛我,即使是在酒醉之中。

 

我愛你……泠嘯天在水鑰的意料之外,喃喃地回答。

 

大提琴的聲音沉沉的,將期待已久的音符拉進水鑰心坎底。

 

絕美的笑容在水鑰的臉上綻放。因為沒有人能看得見,因為冷嘯天在明天醒來後就 會忘記,水鑰瀾滿幸福的眼睛,滑下滴滴淚珠。

 

我聽到了,你收不回去了。即使你時明早忘了也沒關係。

 

我不會忘記……冷嘯天皺眉,指尖眷戀著水鑰肌膚的柔細,不肯放過任何一處 地觸摸著。

 

騙人。可是他很高興,很高興他這么說。

 

我沒騙你……身上的藥力似乎已經開始發作,水鑰的身休可以為他高熱的身軀 帶來清涼,服膚接觸的地方,解除了肉體難耐的欲望。

 

………****

 

春藥是一種極可怕的東西,能一再刺激欲望燃燒。

 

水鑰只知道自己從昏迷中醒來時,冷嘯天依然在自己的身體裏抽動,至於過了多久 的時間,他只能從身上、被上大量的汗水及麻木無力的身體判斷。

 

身體已經不適到連痛楚也沒有太大的感覺。

 

他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個充氣娃娃。

 

頭好暈還想吐。

 

你是怎么了?嘯天。水鑰氣若遊絲地問。

 

駱小笑在這個時候衝進房內,刷白一張臉地瞧著失去理智的冷嘯天侵犯水鑰,底下 的水鑰臉上早已失去血色,迷茫的雙眼失去焦距。

 

該死的!路小笑連忙上前點了冷嘯天的穴道,並喂了一粒丹藥入口。

 

剛剛那群花癡就一直想盡辦法要進來置真樓,糾纏了好長一段時間之後知道堡主被 下藥,如果不發泄的話會傷身。

 

這還得了!如果置真樓裏沒人能讓堡主將藥力發泄完畢,傷身就算了,偏偏水鑰該 死地在一旁照顧堡主啊!他那種脆弱的身體,怎甚堡主一再摧殘?

 

他趕緊搶過解藥,衝回置真樓,一切果然都來不及了。

 

小鑰!小鑰!粗魯地推開冷嘯天到一旁睡下,駱小笑小心翼翼地扶起水鑰,一 手抓過地上的單衣,很快地為他穿上。

 

小……笑?頭部昏眩,連帶的視線也十分模糊,小笑的聲音好象來自十分遙遠 的地方。

 

可惡!都是那群該死的花癡!反正堡主跟二堡主一樣身強體壯,讓她們戲弄一 下沒關係,可是不能連累到小鑰啊!

 

沒事了,沒事了。

 

嘯天……他……他還記得嘯天的異樣。

 

他沒事,只是吃了春藥,我剛剛已經給他吃下解藥,有事的是你!他就只會擔 心別人。來不及收拾殘局,他們必須在堡主醒來及其它人趕來之前離開。

 

他沒事就好……水鑰終於放心的露出一抹微笑,再也支持不住地昏了過去。

 

小鑰!小鑰!你振作點。駱小笑避開所有侍衛,迅速穿過竹林趕回梅軒。

 

可惡的死三八,他非整死她們不可。

 

懷裏水鑰的孱弱,終於讓這個鐵錚錚的少年,流下心疼的淚水。

 

路小笑只是輕輕點了冷嘯天的穴道,並沒有使用太多內力,所以外頭的嘈雜聲立刻 將房內的冷嘯天吵醒。

 

這是怎么一回事?

 

醒來後的冷嘯天理所當然地看見一室的淩亂,暫且顧不得剛剛發生了什么事,先披 上外衣到外頭瞧瞧再說。

 

你們在做什么?這么晚了還聚集在這裏擾人安寧。

 

嘯天,你沒事了吧?聞訊從後山住所趕回來的狂戰上前詢問,有這種不要臉的 遠房親戚,還真是恥辱。

 

我當然沒事,為什么這么問?瞧十四金釵一臉心有不甘的模樣,八成又做了什 么對他不好的事,這花招年年都有,大家應該見怪不怪了才對。

 

你沒事就好,這群三八居然在酒裏下春藥,幸好小笑發現得快,趕緊讓你和晨風 服下解藥。

 

聞言,冷嘯天的臉色微微泛青,晨風他沒事吧?

 

沒事。只是明天起床會背痛而已。又不是毒藥,不會有什么事。

 

那就好!冷冷瞧了前方站著的幾個沈家大姑娘一眼。明天記得送客。這次 玩得太過火了,他向來不是個心胸寬大的人。

 

當然。一定一大早將這幾個三八送走。你休息吧!狂戰揮手讓侍衛將計劃 失敗、一臉頹喪的沈家姐妹帶離現場。

 

目送他離開後,冷嘯天快步走回房中。

 

抽起床上的外袍赫然發現潔白的床單上血跡斑斑,還沾染了不少濁白的液體,汗水 更是溼了大半張床單。

 

水鑰帶笑容突然浮現腦海,仔細一聞,空氣裏殘留著一股梅香。

 

難道他對水鑰做出了什么不可原諒的事嗎?

 

盡管他記不得之前所發生的事,但模模糊糊中他感覺到自己曾多次達到高潮。

 

千萬別是水鑰,千萬別是……也不管自己衣衫不整,冷嘯天心急如焚地穿過竹林來 到梅軒。

起居室前,冷嘯天高舉的手猶疑了一下才敲下去。

 

這輕微的敲門聲差沒嚇死裏頭的駱小笑,他才剛剛幫水鑰梳洗整理安頓好,就立刻 有人上門詢問,而且看外頭投射在紙窗上的人影,還是最難解決的當事人。

 

幾乎閉上雙眼的水鑰也瞧見了紙窗上熟悉的人影,輕扯著駱小笑的衣角,雙唇微動 ,就算發不出聲音,駱小笑也知道他想說什么。

 

你這笨蛋!這事怎能隱瞞?

 

水鑰固執地瞧著他,不願意讓什么都不知道的冷嘯天心生愧疚,這不是他想要的結 果。

 

你……

 

門外再度傳來敲門聲。

 

好啦!好啦,我答應你就是。說堡主寵水鑰,還不如說是水鑰太寵堡主,將所 有的難堪一個人包攬。笨蛋!他忍不住再罵一聲。

 

打開門前,駱小笑先用力揍了自己一拳,確定流血了,才擦掉血痕打開房門。

 

小笑?他以為打開門的會是水鑰。

 

噓!他做作地拉冷嘯天遠離房門。水鑰他已經睡著了,別吵他。

 

鑰兒他……這種事實在是不知道如何問出口。

 

路小笑也知道他的難處,堡主身上的藥力應該都解了吧?

 

冷嘯天有點尷尬,多虧你,我是不是在藥力發作是時候做了什么事?

 

駱小笑眼珠子轉了一圈,他是答應水鑰不讓堡主知道的啦,不過該說的還是要說, 謊話只能說一半,不然很快就會被揭穿。

 

那時候我不知道你受到那群花癡的暗算,結果就把你交給水鑰去照顧……一陣 冰寒自脊梁升起,冷嘯天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結果等我發現事情不對趕回來的時候,你已經將水鑰壓在床上,衣服都……偷 覷了身旁的人一眼,那張俊臉已經開始發青,不過這懲罰還不夠。你也知道,做那檔 事身上可不能有……

 

接下來呢?冷嘯天覺得自己快窒息了。

 

那時候你正好要對水鑰……你知道的。水鑰的身子本來就不好,在你失去理智的 行為下,人已經被你弄得昏過去了,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駱小笑幸災樂禍地聽到 一聲清晰的呻吟。

 

幸好我趕到得快,趕緊帶走水鑰,結果還被你湊了一拳,流了一床的血,哪,你 看,都腫起來了。他指指剛才自己打腫的地方。

 

我到底有沒有對水鑰他……冷嘯天抓住駱小笑的雙肩,粗聲低啞地吼道。

 

駱小笑疑視自己主子的眼,他真的很想說出一切,不過就像水鑰一樣,他也不想見 自己主子難過愧疚,何況他答應過水鑰不說的。沒有,差了一點……可是沒有。說 謊的感覺原來是令人心痛得無法呼吸。

 

傻水鑰,笨水鑰、笨蛋……冷嘯天怎知他的心思,聽到了想要的答案,他心中的大 石落下松了一口氣。

 

可是我好象有……

 

那是我找來的女人,是眉山鎮上的妓女,本來是自己想要,人長得很可愛。最 困難的謊言已經過去,接下來的就跟順口溜一樣簡單。

 

那就好,我想進去看看他。他一定受到了很大的驚嚇吧!

 

駱小笑點頭,自己先走進去,趁冷嘯天不注意時,將懷裏本來要送給堡裏小蝶的胭 脂沾一點,涂在水鑰毫無血色的雙唇上。

 

水鑰見到他無所不用其極的作法,感激的微笑,剛剛他們在門外說話,他都聽到了 。

 

傻瓜!駱小笑給了他一記白眼。

 

快睡!提醒他冷嘯天已經進來,路小笑起身離開。

 

冷嘯天走到床沿坐下,看見水鑰蒼白的雙頰,也見著從頸子一直蔓延到胸前的紅印 ,淡紅色的以吸咬破的痕跡。

 

對不起。瞧他憔悴的模樣,冷嘯天好不心疼。

 

水鑰可以感覺到他溫柔的視線及深深的歉疚,他心口暖暖的。

 

他不怪他,一點也不怪他。

 

替水鑰撫開臉上的青絲,連日來的疑問終於有了答案。世間只有一個他舍不得傷害 ,只有水鑰一個人,他想好好呵護愛寵。

 

怎么辦?我好象愛上了你這個小家夥,可是這是不對的……

 

水鑰現再才知道裝睡是如此困難的一件事,緊合的眼裏已經蓄滿歡喜感動的淚水, 即將奪眶而出。

 

他說他愛他呵!那么清醒地說他愛他,沒有喝醉酒,沒有藥效,這比什么都還要令 他感動。

 

幸好路小笑實時衝進房,否則冷嘯天一定會發覺黑夜裏的淚水是多么晶瑩剔透。

 

堡主,四堡主有事找你。

 

我知道了。不舍地再瞧心愛的人一眼,冷嘯天才離開梅軒。

 

水鑰再也忍不住洶涌的淚,在駱小笑的安慰下,哭得聲嘶力竭。

 

呂念涵找冷嘯天是為了上次黑虎寨的事,洛陽再次傳來消息,黑虎寨已經聚眾準備 偷襲嘯龍堡的洛陽分部。

 

隔天一早,嘯龍堡主的四堡主就已經集在一起商量計劃,準備擇日給黑虎寨一個永 難忘懷的教訓。

 

這等重大的事,駱小笑當然沒有參加討論的份,理所當然地又閒下來,他幹脆抓同 樣很閒的路小信抱著無法自行下床的水鑰,一起溜到後山決定享受一下入秋的溫泉。

 

北方的季節剛才就可以感受到涼意,這時候的溫泉泡起來雖沒有冬天來得享受,不 過依然舒服得緊。

 

路小信跟駱小笑兩人長得很像,只是駱小信比較秀氣斯文。兩個人都是北方人的身 高,比水鑰高了將近一個頭,比冷嘯天矮半個頭。

 

我很少看見水鑰,沒想到近看這么好看,跟假的一樣。駱小信在幫水鑰解開衣 扣的時候,對著那完美無瑕的臉蛋發出讚嘆。

 

你少說一些沒大腦的話好不好!什么叫作跟假的一樣?駱小笑賞了駱小信一顆 大爆栗,而後熟練地脫下水鑰的衣服折好放在一旁。

 

到底我是哥哥還是你是哥哥?哪有弟弟這樣打哥哥的!駱小信橫抱起脫好衣服 的水鑰,慢慢地走入溫泉裏,找了塊大石頭使水鑰可以半臥。

 

真奇怪……瞧著自己環著駱小信的臂膀,感覺到攬住自己腰身怕他滑倒的雙襞 ,水鑰突然發出感嘆。

 

什么很奇怪?駱家兄弟兩人同時出聲詢問。

 

沒想到自己喃喃自語的話會被兩人聽見,水鑰雙頰瞬間暈紅。

 

沒什么……只是在想為什么嘯天觸碰我的時候我會覺得很舒服,心跳得好快,可 若是其它人就不會有這種感覺。水鑰說到後來越說越小聲,若不仔細拉長耳朵聽還真 聽不清楚。

 

那是當然的,因為你心裏頭覺得他是特別的人,自然他的碰觸也就特別。駱小 信很能理解地回答。

 

可是我不覺得與眉山鎮的妓女有什么分別,她們摸起來也很……哎喲!你幹嘛打 我?駱小笑用力揉了揉被了一記的腦袋瓜。

 

我們說的是感覺,你說的是性欲,你這個欲求不滿的家夥。一點風花雪月的細 胞都沒有。

 

還不都一樣!

 

不一樣,性欲是要能滿足你的人都可以,而能給你感覺的人卻少之又少。

 

水鑰點點頭,駱小信所講的大概就是二十世紀所謂的靈肉合一的性愛吧!他懂得真 多。

 

我還覺得都一樣……駱小笑咕噥。

 

意見不合的兩人幹脆打了起來,讓一旁的水鑰看得很羨慕,更讓想起他的家人。婆 婆說二哥也在這裏,而且還比他早到,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見面的機會?經過了這么多事 ,他好想跟家人談一談,想知道他們對他所做的一切的想法,不知道爸爸媽媽會不會不 高興?如果他們在身旁,一定又會說他不懂得愛惜自己吧!

 

小鑰在想什么?

 

想家,不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水鑰老實回答。

 

其實你可以回去的。老太婆的話駱小笑時時記在心中,他還是希望水鑰能回去 自己的地方。

 

我知道,但我至少還想見二哥一面。他不可以為了自己的任性讓爸爸他們傷心 。即使失去嘯天會讓他傷心一輩子,可是一個傷心,比大家都傷心來得好。

 

你不是會畫畫嗎?等你身體好一點的時候,多畫幾張你二哥的模樣,我們幫你找 。人多找起人來也快,他跟小笑都有一群熱心的損友。

 

水鑰露出感激萬分的傻笑,隔著一層氤氳水氣看得兩人一愣一愣,有那么一刻,他 們以為自己真來到了天上,遇到天仙。

 

唉,我真舍不得你。駱小笑一臉可憐兮兮地抱住水鑰。

 

為什么這么說?駱小信還不知道水鑰的事。

 

水鑰微笑,與路小笑相視一眼,這種令人煩惱的問題,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秘密!

 

話剛出口,一道猛烈的水柱馬上打向駱小笑那張作怪的臉,毋庸置疑地,兩個玩了 起來。

 

在高熱的地方做劇烈運動,下場就是最後兩人幾乎爬不出水池,水鑰兩人輪流背下 山的。

 

第二天起床,水鑰又很嚇人地吐了大半碗的血,照例嚇壞了駱小笑,更不巧的冷嘯 天在這時候進來。

 

兩個人一個坐床上,一個踏在地上,兩個人都僵著身體,努力將手裏沾血的衣服跟 抹布往身後藏。

 

小笑?看到駱小笑又在水鑰的房裏,還沒問清是怎么一回事,心裏頭就開始泛 酸。

 

堡……堡……堡主早。駱小笑眼尖地了發現腳凳緣還有幾點血跡沒擦,幸好是 黑檀木不容易發現。

 

你怎么會在這裏?冷嘯天習慣地走上,到床沿坐下。

 

駱小笑傻笑,背著手移動到屋子的另一邊,將抹布塞進書櫃裏頭。

 

這廂解決了,那廂卻正精彩。

 

水鑰也發現床單邊緣的血漬,可現在手中還抓著沾血的衣服,連手都沾滿了血,怎 么掩飾啊?

 

我……我來陪小鑰聊天。駱小笑拍拍衣服下擺吸引冷嘯天的目光,讓水鑰有機 會用薄被遮住床單。這幾天小鑰不舒服,一個人待在床上無聊,所以我只要有空就過 來陪他。

 

水鑰立刻點頭,趕緊在背後把手擦幹凈,順便將衣服塞進枕頭底下。

 

沒事你就先離開,我想跟鑰說幾句話。冷嘯天還是不喜歡其它人跟水鑰相處久 ,他心裏頭會不舒服。

 

你慢說、你慢說。駱小笑趕快奔離現場。

 

怎么臉色這么蒼白?冷嘯天這才發現水鑰的臉色真的很糟,他記得上次至少雙 唇還是很漂亮的朱紅色,這次卻不見任何血色,人看起來也瘦了一圈。

 

水鑰苦笑,總不能告訴他自己剛才吐血,臉色一時無法恢復紅潤。

 

昨晚沒睡好的關係。找我有事嗎?水鑰趕緊轉移話題。

 

沒事就不能找你?冷嘯天露出幾天來難得一見的微笑,伸手取過一旁的梳,習 慣性幫他理頭發。

 

你可是個大忙人啊!

 

這是埋怨嗎?冷嘯天扶他轉身,讓他輕靠在他懷裏。

 

小的怎敢!露出淘氣的笑容,小鑰舒服地枕著他的胸膛細細數著他平穩的心跳 。

 

冷嘯天揚眉,幾日前依然猶疑的眼神再也不復見,換來的是深情的愛寵。睇著水鑰 誘人的雙唇,雖失去血色,仍讓他心動。

 

你……水鑰抬頭驚訝地看著他的眼,手指觸摸雙唇。

 

剛剛是他吻了他嗎?還是只是想象已久的錯覺?

 

心疼他期待怕受傷害的神情,像是了確定他的感覺,冷嘯天再次俯首吻住那一張小 嘴,不再只是蜻蜓點水。

 

嘯天……為什么他要這么做?

 

是我不好。很久以前他就從水鑰看他的雙眼中知道他對他的感情,不過因為他 的猶疑及膽怯,遲遲無法給予響應。

 

面對這樣懦弱的自己,他才發現他已經深陷情海。若不是因為早已投入感情,又怎 會害怕失去?

 

你沒有錯,這種事……本來就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願望突然實現,水鑰不及 防備的心神仍有一半在恍惚之中。

 

可是你接受了不是嗎?而且毫不猶豫。他的勇氣讓他這個堂堂八尺的男人感到 汗顏。

 

那不同。活在不同的時代環境,自然是他接受能力比較強,而且自己以前就曾 懷疑過自己的性向,只因一直不曾出現能讓自己心動的人,才不能確定自己的懷疑。

 

沒什么不同。冷嘯天自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你跟小笑似乎很親密。

 

他是個很好的朋友。

 

只是朋友?

 

感覺到他的語氣怪怪的,水鑰轉身仔細打量他的表情,然後笑了出來。你吃醋了 ?他為這個發現感到高興。

 

冷嘯天冷哼。

 

水鑰笑得更開心了,真的只是朋友,也是好兄弟。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是他在照 顧我。

 

這才可疑。他相信水鑰的專情,卻不相信駱小笑那家夥真的沒打歪主意。

 

水鑰呵呵笑出聲,你這么說會傷了小笑的心。

 

我管他。愛極了他愛嬌的模樣,他低頭又是一個深吻,吻得水鑰氣喘吁吁。

 

你啊!捧著他陽剛的俊臉,心裏又是高興又是難過,一雙美麗的大眼蒙上層楚 楚動人的水氣。

 

怎么了?他不願意瞧見他難過的樣子,滑下雪白雙頰的淚珠一顆顆像打在他心 坎上,又酸又疼。

 

水鑰躲進他的懷裏猛搖頭。

 

他好想好想留在他身邊,可是時間只剩下不到兩個月了,誰能夠告訴他怎樣才能留 下來?不管必須遭遇多大的痛苦他都願意,他只求能留在他的身邊。

 

鑰?水鑰的眼淚、水鑰的無助讓他心焦萬分,卻又不知如是好。

 

憂傷的心情似乎能互相感染,讓他也有想哭的欲望。

 

我沒事。水鑰很快擦去淚水,振奮精神,,露出一臉笑容。

 

沒事為什么哭?記憶中的水鑰雖然纖細卻從來不哭,就連上一次心疾發作疼痛 難當的時候,淚水只是在眼眶裏打轉,從來就不曾真正流下淚來。

 

我本來就愛哭。

 

其實他很少哭的,但是扯上了感情二字,自己卻變成了淚人兒,他已經算不清這些 日子以來哭了多少次,而這全都是為了他。

 

別瞞我。他的水鑰永遠學不會說謊。

 

真的。知道他能看透他,水鑰將臉埋進他寬厚的胸膛,學鴕鳥逃避現實。

 

冷嘯天嘆息。你這樣我怎么能放心離開?

 

水鑰剛才理進去的頭馬上抬起來,還因為速度太快而有點頭昏眼花。你要去哪裏 ?我跟你一起。只剩下兩個月的時間而已,他不想與他分開一分一秒。

 

你不能去。冷嘯天斬釘截鐵地回答了。

 

討伐黑虎寨是一件危險、充滿血腥的事,說什么他都不能讓天真純然的水鑰跟他一 起去。那種場面不適合他看,會嚇壞他的。

 

為什么?為什么我不能去?有什么地方是他不能跟著一起去的?

 

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險,你既沒有功夫又不能保護自己,當然不可以去。想到水 鑰可能受傷,他的心就絞成一片。

 

既然危險為什么要去?我知道你會武功,但那並不代表安全。他不要嘯天受傷 ,他不要一個人在這裏胡思亂想他可能會發生什么事。

 

這是我的責任,我是嘯龍堡的大家長,嘯龍堡有敵人侵犯,我怎么可以不出面而 任別人欺負?他也想留下來好好陪伴他啊!

 

有敵人侵犯?他一時之間搞不懂這句話的意思。是發生戰爭嗎?

 

從水鑰的問話就可以知道他的單純,並不是只有戰爭時才會有敵人,他怎么能讓如 此單純的他去看殺伐的場面。

 

不是的,我們的敵人是一群強盜,他們對嘯龍堡龐大的勢力與財力感到眼紅,因 此計劃要偷襲我們,奪去我們的財產,傷害我部下的性命。

 

活在二十世紀,除了電視報導過國外戰爭之外,他哪聽過這等群起殺伐的事!水鑰 整個腦袋一片空白,無法想象這是怎么樣的一個情況。唯一能懂的,就是有人要傷害家 人,自己一定會出保護。嘯天現在要做的就是這樣的事嗎?

 

你要怎么做?把他們捉去關?

 

當然不是,如果事情有這么簡單,也就不會有江湖險惡這句話了。不過他要做 的事,他的水鑰不必知道。

 

是啊!所以我不會有太大危險,可是如果你去了,我就必須擔心你會不會被捉去 當人質,那分了我的心,增加不少危險。

 

那我不去了。如果這是一定要做的事,如果他去只會妨礙到嘯天,那他還是別 去的好,他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回來。你要去很久嗎?他會想念他。

 

放心,大概六、七天的時間就夠了。這幾天你就乖乖待在堡內待我回來。回來 時必須記得沿路多找點補品,瞧他一天比一天瘦,身子不強壯些怎么能帶他四處遊玩?

 

他都已經想好了,等這次事情結束後就將大部分的事交給晨風他們。盡管他跟鑰不 介意其它人的眼光,也不需要別人的認同,但是斷袖的事實還是別傳出去,以免引來不 必要的煩惱。最好的方法就是退居幕後或是幹脆拋下一切,少了嘯龍堡如此大的目標, 就不會有人特別注意。他在蜀地有一個別院,那裏的氣候很隱密,適合兩個人安靜生活 。

 

你一定要完整無恙的回來。水鑰緊緊抱住他,希望能將自己的祝福傳達。

 

會的。

 

兩人纏綿了一整天,等到冷嘯天離去,路小笑進房去,就看見水鑰一個人愁容滿面 地發呆。

 

小鑰

 

喊了一聲,水鑰依然呆愣愣地注視著薄被上的雙手。

 

小鑰!再大聲一點。

 

失去焦距的雙眼仍是沒有集中的跡象。

 

小鑰!小鑰!小鑰!小鑰!小鑰!駱小笑連珠炮似地在他耳邊喊。

 

床上坐著的人終於動了動,轉動纖細的頸子,茫然地仰望著站在床邊的駱小笑。

 

是你啊!小笑。柔細的嗓音聽起來懶洋洋的。

 

廢話,當然是我。什么時候他這一張帥氣的臉變得那么難認了。你啊,堡主 一走,魂也就跟著飛了。

 

面對他的調侃,水鑰雙頸酩紅。我哪有?

 

哪沒有,事情怎么樣了?

 

什么怎么樣了?他剛剛回神的腦袋有點跟小駱小笑轉移話題的速度。

 

就是你跟堡主的事啊!居然還問他?

 

水鑰臉色又更紅了些。嘯天說他願意跟我永遠在……啊!小笑,小笑,陪我去市 集。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水鑰忙想下床,但忘了自己身體仍不適,差點跌倒在地 。

 

等等,你別急,怎么了?駱小笑手忙腳亂地扶他回床上躺好。

 

我要找婆婆,一定要找到婆婆,我要問她怎么留下來,她一定知道的。好不容 易嘯天也喜歡他,他想要兩人在一起,一起住在嘯天說的蜀地別院,一起到大江南北看 看。

 

駱小笑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了,不過你也別急成這樣,現在月亮都已經跑上天了 ,哪來的市集?明天好不好?明天我再陪你去。

 

轉頭望向窗外,果然天色都已經暗了,他在不知不覺中發了好久呆。

 

謝謝你,小笑。他實是很任性。

 

誰叫我們是好兄弟,來,我從廚房拿了不少點心,每一樣都很好吃。駱小笑將 剛剛放在桌子上的竹籃打開,端出一道道香味撲鼻的點心。

 

水鑰苦笑,大家都一樣,老喜歡幫我的胃塞東西。剛剛嘯天陪他用晚膳的時候 ,他明明都已經吃飽了,嘯天還是會故意趁他說話的時候多喂他好幾口,害他差點沒撐 破肚皮。

 

那是當然的,要找人是需要花力氣的,不多吃點怎么有力氣找人?快吃吧!將 筷子遞給他,把所有盤子都推到他面前,甜點這東西很好入口的。

 

是啊!明天還要找人呢!

 

婆婆啊婆婆,求求你一定要在啊!

龍堡趕到洛陽最快也要一天半的時間,可是他們是去剿滅黑虎寨,不是送信, 如同行軍打仗,不能讓每個人都累了,否則還沒開打,自己就先輸一截。

 

走了一天的路程,晚上就在荒郊野外休息,身邊流動的冷冽溪水,讓冷嘯天想起幾 個月前幫水鑰凈身的情景。他衣衫半褪的模樣、害羞的神情,在月光的照耀下彷佛月神 降生,美麗不可方物。

 

怎么還不睡?狂戰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本來睡在他身邊的駱小信立刻睜開惺 忪的睡眼,抓起一旁的毛毯跟上。

 

你的貼身侍衛實在很盡責。不像他的那個,一天到晚只會黏著水鑰,真搞不懂 他到底是誰的貼身侍衛。

 

狂戰挑眉瞧了一眼那個幫他披好毛毯,又很習慣地在他身邊睡著的家夥。他啊, 就像我的第二個娘一樣。傻瓜!自己的毛毯都沒蓋好。

 

冷嘯天發覺溫柔的動作,跟他平常粗魯的模樣相差了十八千裏,自從他發覺了自己 心中的感情之後,對這種事情就很敏感,可以輕易看出駱小信對狂戰的感情,那狂戰呢 ?

 

他一向粗枝大葉的,不用特別隱瞞,別人也很難不看清他的想法。他知道狂戰是喜 歡女人,跟他對女人的無所謂不相同。當年輕還曾經愛上一個舞妓,可惜那舞妓身體單 薄,即使有狂戰的溫柔照顧也沒用,依然變成一縷孤魂消逝人間,那時狂戰幾乎發狂, 消沉了很久的一段日子。

 

水鑰的身子也同樣單薄,總讓他有種一碰即碎的擔心,生怕他如狂戰的舞妓一樣, 讓他無力回天。

 

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狂戰豪氣地拍拍冷嘯天的肩,將他從沉思中帶回 現實。由自己往樹幹上靠,一對大眼望著滿天星空,也不見他閉上。““你呢?怎么不 睡?

 

狂戰笑了一下。不知道為什么,心裏就是怪怪的睡不著。

 

冷嘯天蹙眉。

 

他同樣也是因為心頭覺得不安,才遲遲無法入睡,本來還以為因為但心水鑰的關係 。

 

你們也睡不著?冉晨提了一壺酒過來,訝異地瞧著兩個夥伴跟他一樣仍醒著。

 

冷嘯天站起身,迅速抽出身邊的長劍。

 

早該發覺四周詭異的寂靜的,把大家都叫醒,要念涵發信通知洛陽分部,直接攻 上黑虎寨。

 

另外兩個人分別抽出自己的武器,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或許是在江湖上已有一段 不算短的時間,身體比袋更感覺到所處環境的危機。

 

之所以無法入睡,正是因為身體有警覺,提醒自己已經陷入險境。

 

這怎么可能?這一次的計劃只有我們四個知道,連部下都不清楚,黑虎寨是從哪 裏得知我們要先他一步的攻擊?越隱密的計劃,成功的可能性越低,因此這一次參與 討論的只有四個主事,照理不是可能泄漏出去才對。

 

先別管,看情況我們已經被包圍了,要找原因也要等我們突圍出去,再來……

 

哈哈哈!一陣嘶啞難聽的狂笑打斷冷嘯天的話。冷嘯天,你以為你真的有逃 出去的機會嗎?我可是帶了黑虎寨兩千名的部下,你們只有五百餘人,這次你們死定了 !嘯龍堡的江山就要毀於一旦。哈哈哈!

 

狂戰不屑地吐了一口口水,沒見過這么囂張的人。不過幸好他夠囂張,透露了自己 的實力,讓他們明白勝利的機會還是很大,不過可以料想到會損失慘重就是了。

 

冷嘯天打量一下聲音的來主四周的地形,這一次帶來的部下都是能以一敵百的強手 ,但是必須將損失減到最少。

 

徐寨主,敢問你是如何得知我們的行蹤的?冷嘯天向冉晨風使了個眼色,他立 即明了地不著痕跡往後退去。

 

怎么,想報仇嗎?告訴你也無妨,讓你做個明白死鬼。你的堡裏出了內姦,有人 送信告訴我們你們的全盤計劃,所以我們才能如此準確地知道你們的行蹤,才能包圍你 們。即使在黑暗中看不著人,但仍可以從那高揚的語調裏,聽出他為自己能包圍住嘯 龍堡人馬而感到得意。

 

內姦是誰?後方的暗處閃了一下亮光,冷嘯天確定冉晨已經都部署好人手。

 

這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我收到的信上也只署名什么復仇者,哦,還有一個雲 字,至於是誰,你自己到地獄裏去問不就是了。說話聲落下的同時,四周也傳出刀劍 拔鞘聲。

 

眾人皆明白即將展開一場混戰。

 

是夜。

 

小鑰,你明天還要去嗎?他是無所謂啦!

 

雖然有點累,不過他身強體壯,走一走對他來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是小鑰就不一樣 了,不但身體本來變就單薄瘦弱,又有心疾,再加上上一次遭受堡主的摧殘,到現在都 還沒好。他更沒忘記他時常吐血的嚇人毛病,這樣的身體在大太陽底下尋人……他看人 還沒找的,小鑰就先倒了。

 

嗯!一定要找到婆婆,還要找二哥……如果能再走遠一點的地方就好了。就不 定他們就在下一個城鎮而已。

 

不行!不行!遠一點的地方我找朋友幫忙,你最多就只能到眉山鎮,光是一個眉 山鎮,你就已經找不來,更何況是再遠一點的地。今天小鑰已經昏了兩次,要是讓堡 主知道,準把他這個共犯給殺了。

 

我知道,你想嘯天他們已經到洛陽了嗎?多么希望他現在在自己身邊。

 

應該沒吧!不過大概也快到了。駱小笑身體突然抖一下,心怦怦狂跳。

 

小笑,你很冷嗎?水鑰趕緊到衣箱裏找了件外衣他披上。

 

不會,只是突然有一陣寒意竄上脊梁。真奇怪在是七月喔!

 

那又怎樣?他一時之間沒聽清楚他話裏的意思。

 

聽說七月是鬼月不是嗎?水鑰皺一下眉頭,怎么他也覺得心裏涼颼颼的,很不 安的感覺。

 

我呸!呸!呸!呸!呸!飯可以亂吃,話別亂說!駱小笑迅速地瞄了一四周, 心裏直發毛。

 

呸!呸!胡思亂想什么?他在嘯龍堡待了快十年,從沒聽過有哪裏鬧鬼,現在當然 也不可能有。

 

是嗎?水鑰心裏頭的感覺是不安的,好似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一樣,可是我 覺得心頭涼涼的。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駱小笑瞪著他不像在玩笑的臉。

 

為了明天方便出門,今天我跟你一起睡好了。

 

水鑰眨眨眼,繼而笑了,小笑,你怕鬼啊?

 

去去去!本大爺天不怕地不怕,我可是為了保護你,也比較好方便照顧你,才想 跟你擠一個房間,跟怕不怕鬼有什么關係?

 

說笑話!我又跟你不一樣,你是仙我是人,哪個人不怕鬼?

 

水鑰笑了一笑也不說破,陪他一起鑽進被窩裏。

 

哇!我現在才發現你身上很好聞,衣服的熏香嗎?

 

水鑰瞪了他一眼,人家嘯天一開始就發現了,他跟小笑在一起的時間比嘯天多,他 居然一點感覺也沒有。天生的啦!睡你的覺。反正男人身上有花香是什么光榮的事 ,沒啥好爭的。

 

哦,原來是這樣。駱小笑忍不住聞聞自己身上的味道,怎么他就沒有?

 

小鑰啊!

 

幹嘛?

 

我終於知道為什么堡主喜歡抱著你睡覺了,好香好香舒服好……哦!你居然踢我 下床!

 

他奶奶的,終於解決完了。狂戰身上滿是血跡,望一望天色,也差不多要天亮 了。

 

還沒,還不黑虎老窩還沒解決。冷嘯天身上同樣也是傷痕累累,靠著微亮的天 光,依稀可以看到滿地的屍體,裏頭有很多是他們平常把酒言歡的好部下、好朋友。

 

我他媽的一定要把他們他殺光!狂戰性子本變就直爽不加掩飾,看了看滿地的 鮮血,他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下奪眶的眼淚。

 

徐格虎呢?與敵人交手的時候一直沒瞧見他。

 

他本來就是只會躲在部下背後的人。冉晨風拖著疲累的身體,與呂念涵同樣帶 傷地走近兩人。很可能是逃回去山寨了。

 

逃回去也沒用,老子要翻遍整座山,連他祖宗一起碎屍萬段。敢殺他的兄弟就 要有被他殺的心理準備。

 

這一次的失算,應該是我們自己的疏忽。冷嘯天沒想到寬待部下、嚴以律已的 嘯龍堡也會出現內姦。

 

你真相信那混蛋所說的話?他實在不是不相信嘯龍堡會有內姦,徐恪虎不是好 東西,搞不好說這種話只是離間他們,打擊他們的士氣而已。““不得不信,不是嗎? 呂念涵收劍回鞘,往地上一坐。我們都清楚那一天討論的內容只有我們四人知道, 根本不可能傳出去。

 

你的意思是內姦是我們其中一個?說月亮從西方出來還比較相信。

 

當然不是,而是有人偷聽了我們的話。

 

說偷聽的話,也有可能是黑虎寨的過來偷聽,為什么一定是嘯龍堡的人?說什 么他都不肯相信竟然會被自己人去給出賣。

 

憑他們的身手?

 

狂戰搔搔頭,那一群三腳貓的確是不可能有潛入嘯龍堡的機會。看看冷嘯天及冉晨 風兩人都沒有說話,沉重的表情想必也是認同呂念涵的話吧!

 

要不然你認為可能是誰?我們堡裏頭有誰的名字叫什么雲的?他又幹嘛要報復我 們?

 

三個人都沒說話,呂念涵直視著腳下的塵土。

 

我心中是有一個人選……

 

沒證據!冷嘯天知道她想說準,立刻反駁。她對小鑰的態度有偏見,而且小鑰 根本不可能做出這咱事,他太善良了。

 

冉晨風也點頭,沒錯,我知道你認為是誰,不過沒有證據不能亂說。念涵愛著 嘯天,自然而然會將水鑰當攻擊對象,這種想法並不公平。

 

水鑰他的個性我們都可以清楚看出,他不會是如此殘忍的人,更何況我們連證明 他是穆憐雲的證據都沒有,又怎都下定論?

 

狂戰到現在才知道他們所說人的是水鑰,馬上與冷嘯天冉晨及兩人站上同一陣線。 沒錯、沒錯!我看那小家夥連只螞蟻都不敢踩,怎么可能做出這種背叛的事情,是你 多想了。

 

為什么他們每個人都要站在那個來歷不明的人那邊?難道他比起來就比較不值得相 信嗎?他們可是在一起有五年多的時間了,水鑰來嘯龍堡的日子不過也才四個多月。

 

一絲恨意閃過她低垂的眼。

 

如果有呢?原本嬌柔的嗓音變得有些低啞。

 

什么?

 

她抬起頭,冷冷地注視著三人,如果我有證據呢?

 

他們還來及響應,忽聞箭矢破空聲響,一枝箭飛向冷嘯天,因為狂戰的一個轉身變 成射向狂戰胸前。在眾人的驚愕之下,駱小信推開狂戰,劍簇狠狠穿過他的左胸,噴出 一道血柱。

 

不!狂戰的怒吼聲蓋過偷襲者得逞的笑聲。

 

一把劍自呂念涵手裏出鞘,飛入樹梢。

 

樹上的偷襲者中劍落下,怨憤地指著殺他的呂念涵,陰險兇狠的模樣,正是漏網之 魚ˉˉ徐恪虎。

 

你!好狠……

 

來不及說出更多的話,狂戰的大刀已一刀砍下他的首級,飛旋的刀身順著力道橫插 在大樹上,濃腥的鮮紅色血液沿著刀面滑落,像是一道道的淚痕從樹皮滾落。

 

小信,你振作點。狂戰不敢伸手拔下他胸口上的羽箭,擁著駱小信虛軟身軀的 鐵臂動也不敢一動。

 

路小信露出以往溫和的笑顏,那是狂戰一向看習慣的笑容,現在看起來卻是如此遙 遠。

 

對不起……以後我不……能再照顧……你了。鮮血自路小信唇角大量流出,狂 戰努力地記下一字一句。

 

一滴淚過路小信的眼角,狂戰的臉變得模糊。他所喜愛的容顏呵!

 

駱小信右手無力地想獲向那張粗獷的臉,還沒來得及感覺便重重落下。

 

至死都不能說出的愛意含在口中,隨著生命的消逝吞沒。

 

不!

 

悲憤的怒吼蓋過晨曉雞嗚,初升的日光蒙蒙裏著霧氣,既帶給天地一份暖意,也矛 盾地發涼。

 

血水、汗水及淚水交雜在一起紅寶石般的傃現瞬間被黃土吞沒,變成醜陋的暗褐色 。

 

駱小笑眼中滾出了淚水,緊扶著水鑰無力的身體,無法幫上任可忙地看他彷佛要流 光身體裏所血液一樣,不停自口中吐出溫熱的血。

 

小鑰,我們回去,別再找了。都已經找了三、四天的時間,根本沒見任何相似 的人影可是小鑰就是不肯放棄,拖著虛弱的身體不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搜尋。再這樣下 去,不用等到半年的時限來臨,他就會因為累虛弱而死。

 

再一下子就好,我可以忍的。他的身體狀況真的是精到不能再糟了,眼前白茫 茫的一扯,根本連小笑的臉都看不清楚。

 

可是他不願意就這么放棄。現在還早也許再過一陣子婆婆就會出來,如果他現在就 回去,很可就錯過。

 

這么重要的事絕不能錯過,他想留下來,留在有嘯天的地方。

 

你根本就走不動了,連站著都有困難。我們回去休息一下,等你好一點的時候再 出來找好不好?否則這樣下去就算人從我們旁邊經過也不知道。他非得把他帶回去不 可,再待下去人就要死了。

 

可……可是……

 

沒關係的,我們不是已經請附近的人幫我們留意了嗎?一有消息,我相信他們一 定會會來嘯龍告訴我們的。

 

但水鑰仍然不願意放棄。

 

駱小知一咬牙,伸指很快地點了他身上的穴。水鑰馬上合起雙眼,在他懷裏沉沉睡 去。

 

你醒來時要怎么罵我都沒關係,但現在不能讓你再繼續找下去。對他的執著, 駱小笑已經看不下去。

 

你啊,不覺得為堡主付出太多嗎?跟我哥哥一樣,總是不停的付出,不收獲怎么 行?

 

唉!哥哥現在應該還待在三堡主身邊,忍受看著心愛的人卻不能碰也不能說的煎熬 吧!何苦呢?

 

幸好他愛的是女人,而且自己還是個凡人,沒這么多的困擾。

 

替水鑰戴上紗帽,將令人驚傃的絕美容顏遮住,再送他人馬車裏躺好;而後掏出懷 裏這幾天水鑰趕事出來的肖像圖,一一貼在城裏每一處容易看見的地方。

 

圖裏的那張臉與水鑰有七八分象,帶著溫和如風的笑顏,俊美的樣子透隨性及穩重 。這張臉不但見過就難以忘懷,而且站在人群中,絕對是了耀眼的焦點人物。

 

秋日高照微風吹,如果不要路上黃沙亂飛的話,絕對會是一個散步的天氣。

 

水靖。清朗的聲音,冷冷的語調傳來。

 

什么事?他溫和又心不在焉的回答著。

 

你的臉。依舊是冷得找不到一點溫度,聽到這聲音的會以為冬天已經來臨。

 

我的臉怎么了?水靖摸瘼自己的臉。

 

嗯!一切都很好,沒傷口也沒瘀腫,胡子刮得很幹凈,是沾染太多的泥沙了嗎?

 

冷冷聲音的主人瞧了他一眼,伸手指向樹梢,連話都懶得說。

 

水靖順著手指方向往上一瞧。

 

微黃的枝葉上有著一張白紙。

 

這跟他的臉有任何關係嗎?

 

我說蝶衣啊,你有武功並不代表我也有,那么遠的地方我看不到紙上畫了什么。 兩個人都已經相處有三年的時間了,為什么蝶衣還是老忘記他是個沒武功,很可能一 輩子也學不會武功的人呢?

 

伍蝶衣又看了他一眼,足尖點地,人一下子就像大鳥一樣飛一樹梢,抽起挂在樹上 的白紙後,又葉子一般翩翩落下,姿勢實在美極了。

 

伍蝶衣將紙遞給他。

 

白紙上不是用墨水寫字或者是畫圖,而是使用木炭之類的東西在上頭畫一個十分逼 真的肖像圖。

 

水靖露出欣喜的微笑。

 

他想很少有古代人用木炭畫吧!畢竟實在是不好用。會這么做而且如此好的素描技 巧,又能把他畫得如此逼真的人,在這時代只有一個,那就是他親愛的小弟水鑰。

 

他可是花了三年時間,跑遍大江南北找尋水鑰,今天終於在樹上找著一個勉強能是 線索的肖像圖。

 

可是怎么知道這是誰留下來的?又是什么時候留下來的?水靖拿著圖左看右看 ,可惜除了他熟悉的臉孔之外,沒有其它的東西。

 

水鑰啊,你至少在圖旁留個聯絡地址啊!

 

三天前。伍蝶衣終於又說了一句話。

 

你知道?他的蝶衣果然是無所不能的。

 

血跡。

 

水靖仔細一看,果然發現白紙上有一點紅褐色的小點。這你也能知道?不愧不 是幹殺手的,為了追蹤獵物,想必這方成的知識一定很好。而且蝶衣還殺手像頭赫有名 的一個。

 

還有沒有其它的訊息?光知道這可能是三天前留下來的還是沒用,誰知道三天 前經人有哪些。

 

伍蝶衣仔細望一下四周。

 

人很多。樹上有不少新的刀痕,依照痕跡的方位及深入多少,大概可以判斷出 人數。每個人的武功及內力都有差異,留在樹上的痕跡自然也就不相同。

 

很好,三天前,而且還是一群人。目標終於縮小了不少,可見擁有圖的人可能 來自一個組織。

 

伍蝶衣上前,抽身上的武器,思考了一下,再往後退出大約二十步的距離。手臂一 個高舉彎肘仲莧,閃亮的銀刀向前飛旋,在前方樹上的同一個刀痕以同樣的深度與方向 插入。

 

中間有砍到人,還能如此深入樹幹……千劍山莊杜忠嚴、嘯龍堡狂戰、北嗚莊鹿 審看、屠刀萬殺、金槍堡魏邵山……奪命追魂寒星。

 

每次見識到蝶衣這種依招判人的能力,他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不會是杜忠嚴。他們前一陣子才到千劍山莊瞧過,也不會是壓命追魂寒星屠刀 萬殺,這兩人一向不喜歡團體行動。算來算去就保剩下狂戰、鹿審言跟魏邵山三人,好 解決多了。哪邊離我們最近?

 

北嗚莊

 

那就先到北嗚莊去看看好了。

 

唉!不是他懶,只是一想到明明只有大約七十公裏的路程,卻要花上大半天的時間 ,他就很懶得動。

 

在這裏生活了三年多,他還是覺得有汽車的生活好,到哪裏都很方便。上次他從苗 疆到京城,就花了他十幾二十天的時間,差點沒累死,幸好有蝶衣在一旁,否則大概一 個月也到不了。

 

我們走吧!

 

不知道小鑰過得好不好?如果他知道自己已經有了個二嫂,不曉得會有怎樣的表情 ?其實也不需要多想,以小鑰那種和為貴、別人的快樂就是他的快樂的個性,一定是會 為他感到非常高興才對。

 

想起水鑰高興時露出帶著小小梨窩的笑顏,路好象也不是那么漫長了。

那天被駱小笑點了穴道帶回到嘯龍堡之後,人一直處在半昏迷狀態,虛弱的身 體想也不動不了。婆婆說的半年時間似乎也說不得準,很可能苦是勉強自己的身體過度 勞累,就會縮短時間。

 

今天好不容易能勉強起身,水鑰有些奇怪為了什么駱小笑還沒有來,通常都是一大 早就會過來他的房間。有時候陪著他聊天,有時候發發牢騷,再不然就跟他下下棋,聽 他彈琴。

 

也許是因為太累而睡過頭了也不一定,他幫了他好多的忙,真是難為他了。

 

水鑰披好外衣離開房間,外頭的天氣微涼,他的頭還是有點站不太穩,可是又不想 繼續待在床上孵蛋。有了現在的身體,才覺得以前的身體雖然要常常上醫院檢查,動不 動就是一個大手術,可是比起現在像個重病患者的身體,實在是健康太多了。

 

離開梅軒,向一旁的侍衛問聲早,還沒說上句話,水鑰就聽見從背後傳來的腳步聲 ,人好象挺多的。

 

方轉身,強大的力量立刻將他推到廊柱上,有力的大手緊抓著他的衣襟,幾乎使他 窒息。

 

狂戰?水鑰終於看清抓住他衣襟的人是誰,可是他為什么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 ,眼睛好紅。

 

說!你到底是誰?你就是穆憐雲對不對?低沉的聲音恍若火山爆發一樣驚人, 震得人耳朵都痛了。

 

狂戰,你怎么了?為什么一回來就問他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回答我的問題!狂戰無法克制地搖晃著水鑰。

 

水鑰本來就不舒服的頭更暈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可不可以放開我?嘯天呢?既然狂戰回來了,嘯天應該 也回來了。

 

這次別想要嘯天袒護你!呂念涵的聲音在狂戰背後響起。

 

待狂戰偏過身,水鑰這才現大家都在,嘯天在也在一旁。

 

嘯天,你回來了。!霎時忘記頭部的昏眩及依然抓著他衣襟的狂戰,水鑰欣喜 地露出美麗的微笑。

 

不過是六天的時間,他變得更美也更憔悴,水汪汪的大眼教他如何也無法相信他會 是背叛他的人。天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不衝上前去緊緊抱住這個讓 他日夜思念的人兒。

 

你放開他!

 

趕到的駱小笑衝上前拉開狂戰的手,一時之間,冷嘯天心中的感覺五味摻雜。

 

本來做這件事的人應該是他才對。

 

小笑你怎么了?眼睛紅紅的……你哭了?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哭?駱小笑被 水鑰這么一問,娃娃臉上又開始不停落下淚水。

 

水鑰慌了,忙拿出後帕幫他擦去淚珠。

 

小笑為什么哭?小笑一向都是笑容滿面的啊!

 

小信……哽咽在喉裏的話,頂著喉頭好痛。

 

小信怎么了?

 

小信死了。隨著難過的事實說出口,駱小笑臉上的眼淚掉得更兇,低啞的哭聲 聽得出他的壓抑。

 

乍聞死訊的水鑰,一時之間完全愣住,腦袋是一片空白,擦著絡小笑臉上淚痕的手 愕然頓止。

 

聽見這句話的狂戰,胸口再度狂燃熊熊的火焰,他抓水鑰的頸子,緊緊掐住。是 你,是你對不對?如果不是你背叛嘯龍堡,小信根本就不會死!

 

恐懼那纖細的脖子幾乎就要被折斷,冷嘯天終於忍不住向前點了狂戰的麻穴,使他 放開手。

 

一下子失去呼吸,一下子獲得空氣,不健康的肺臟不堪忍受這等折磨,水鑰痛苦地 咳了起來,單薄的身體慢慢彎下身,扶住身邊的廊柱。

 

為什么會這樣?他們說的事他聽得一頭露水,他不懂為什么他們要如此對待他。如 果他有做錯什么事,應該要告訴他啊!

 

為什么攔我?狂戰被憤怒燒紅的雙眼顯示他有失去理智的現象。

 

我們還沒聽他的解釋。冷嘯天很努力維持臉上的淡漠,沒人知道人衣袖下的拳 頭握得有多么緊。他不願意任何傷害水鑰,又恨自己不能毫無顧忌地上前保護他,心裏 頭一百希望水鑰是無辜的。

 

他能有什么解釋?都已經有證據了不是嗎?

 

水鑰終於停止咳嗽,蒼白著臉看向每一個人,對冷嘯天臉上的淡漠感到心痛也心寒 。

 

我可以知道你們為什么這么對我嗎?若真的要殺他,也該讓他死得明白吧!

 

沒什么好說的!呂念涵冷哼。

 

場中一直保持平靜的冉晨風走向前,六天前我們圍剿黑虎寨,結果在半路上偷襲 ,據黑虎寨主的說法,是嘯龍堡裏有人泄密結他。

 

聽到這裏,水鑰可以猜出下文,你們認為泄密的人是我?

 

冉晨風嘆了一口氣,即使有證據,他還是不相信水鑰背叛他們。整個圍剿過程只 有我們四人知道,照理說是不可能有人放出消息,除非有人偷聽到我們的討論。

 

我們談論這件事的時間在沈家姊妹離開嘯在堡之後,也就是八日跟九日兩天,而 有人在我們討論的地方發現這個。冉晨風掏出一條束帶。

 

那是冷嘯天特地請人將制衣用剩的布料裁成帶子送給水鑰的,就那么一條。

 

這是什么證據,那……

 

知道一切的駱小笑立刻高聲辯駁,卻被水鑰拉住了手。

 

他看見水鑰蒼白的臉上瞬間出現一抹傃紅又立即消逝,與他在一起這么多天,他馬 上知道那代表了要發生什么事。

 

當然不只這些!呂念涵帶著一個看來七十幾歲的老太婆問前。這個婆婆是當 年接生穆憐雲的接生婆,她說她記得當年接生的上孩子右手襞上有著一朵粉色的梅型胎 記。她就不信他這次還能隱瞞住自己的身分,他明明就是穆文喬那惡人的賤種。

 

狂戰不由分說地扯下水鑰右邊衣襟,果然露出一朵如真花一樣的梅型胎記。

 

徐恪虎說過,告密的人自稱復仇者,名裏還有個雲字,不就是你穆憐雲嗎?為了 報仇,你裝無辜將大家玩弄在自己的掌心很得意吧?現在你的一切都被揭穿了,還有什 么話說?

 

水鑰沒有很仔細聽呂念涵的怒罵,一雙眼睛更直盯冷嘯天的雙眼。彷佛在詢問著ˉ ˉ你真的相信嗎?

 

冷嘯天發現自己無法坦然注視他的雙眼。

 

是的,他承認自己的確是對他有懷疑,因為事實俱在,因為水鑰的來歷實在太不明 ,事實根本不容許他偏袒水鑰。他不願意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同時心裏甚至有一股 恨,恨自己給水鑰感情,而他竟這樣欺騙自己、背叛了他。

 

冷嘯天沒說任何一句不相信他的話,可是水鑰可以從他的眼裏瞧到。

 

他的一顆心全冷了,冷得麻木,冷得一絲感覺也沒有。

 

這是上帝的處罰吧!處罰他的不知足,處罰他的抗命而行,於是用事實告訴他不能 再繼續逗留,用事實讓他明白兩個人不會未來。

 

小鑰才……路小笑火大地想要替水鑰辯解。

 

水鑰緊抓住他手,對他搖搖頭。

 

再多說些什么都沒有用,嘯天對他的不信任教他傷透了心,對這樣的愛情他已徹底 灰心。何必那么辛苦去維持一切?只有他一人像傻瓜一樣的努力根本就不夠,再多說也 無法挽回。

 

小笑有其它證據嗎?冉晨風自然看見了兩個人的動作。

 

我……

 

路小笑的雙手再度被緊握,水鑰看著他的雙眼中有著無法拒絕的懇求ˉˉ什么都別 說。

 

沒有。路小笑咬牙切齒地怒聲回答,心頭為水鑰的委屈而疼痛。

 

你什么都不說嗎?不為自己辯解?冷嘯天突然狂吼。

 

他希望聽到能證明他是無辜的話啊!即使是騙他的也沒關係,他甘願被騙。

 

水鑰冷漠地瞧著他激動的神情,忽地綻放出一抹微笑,依然什么話都沒說。

 

他笑得每個人心裏戰栗發寒。

 

他既然沒辦法為自己解釋,根據嘯龍堡的規定,背叛者該囚入地牢,等候裁決。 侍衛!呂念涵立刻宣布。

 

不用其它人,我帶他去就可以了!開小笑覺得自己快氣瘋了。

 

你……

 

怎么,你想說我沒資格嗎?如果小鑰真的是背叛者,我哥哥等於死是他手上,我 沒資格押他入地牢嗎?駱小笑瞪視著呂念涵的臉,真想給她一巴掌。他頭一次恨一個 人,而且還是自己主子。

 

你送他去。冉晨風瞪了想阻止的呂念涵一眼。

 

路小笑到同意,持著水鑰身離開。水鑰轉身的一瞬間,再也忍不住壓在喉間的腥甜 ,雙手緊緊掩住雙唇,傃紅的鮮血不停自十指間流下。

 

一旁的侍衛將所有情況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驚呼出聲。

 

侍衛張嘴,又在駱小笑的瞪視下閉嘴。

 

可大量滴落的血滴終究是瞞不過眾人,每個人都瞧見了滴在地上的紅點。

 

鑰……冷嘯天上前扳回水鑰的身子,讓他能正視他的臉,卻心驚地瞧見大量的 鮮血不斷溢出,在雪白的衣服渲染擴大。

 

水鑰用衣袖擦去臉上的血液,掙開冷嘯天的大手。我沒事,別碰我。冷冷的語 調裏沒有絲毫情感,說話間又是一股鮮血涌出,吐得離他最近的冷嘯天滿身。對不起 ,弄臟了你的衣服。水鑰往後退了幾步,不願意碰觸那一雙他曾眷戀不已的大手。

 

鑰!冷嘯天心痛得無法自己,分不清是心疼他的病,還是為他的冷言冷語。

 

水鑰閉了閉眼,趕緊握住駱小笑伸過來的雙手,才沒讓自己軟倒在地。

 

冷嘯天拍開駱小笑的手,再也忍不住心痛,毫無顧忌地將水鑰擁入懷中。他不在乎 了,不在乎水鑰是不是真的背叛了他,他無法忍受他的漠視。

 

水鑰靠在他的懷裏,無力掙扎。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冷嘯天慌張地問著唯一知道情況的駱小笑,又轉首向一 旁驚呆了的仆人狂吼:去請大夫來!快!

 

嘯天,他是犯人啊!呂念涵憤怒地提醒。

 

我看一切都是你的設計還差不多,小鑰根本不可能是背叛的人,他……

 

小笑……水鑰出聲想阻止他。

 

你別阻止我,我要說,憑什么對錯都讓你一個人承擔。路小笑吼回去,他已經 失去了一個哥哥了,不想再失去一個弟弟。

 

小鑰不可能是背叛者,那天沉家那群花癡對堡主下了藥,我根本還來沒來得及阻 止堡主藥力發作。那時候是由水鑰在旁照顧堡主的,藥力發作的時候,他瘦弱的身體根 本無法抵抗失去理智的堡主,等我趕到的時候人已經被堡主……奄奄一息的小鑰隔天就 發高燒,別說下床了,連說話都有困難,怎么可能聽你們的什么混帳討論,所以根本不 可能是什么背叛者!而且我跟小信還有小鑰已經約定好了,等小信回來就在祠堂發誓要 當結義兄弟,他才不會害小信,我們早說好的……可是小信違約了,他沒回來,沒回 來……路小笑忍不住的淚水又很不爭氣地掉落。

 

事實象打電一樣轟得每個人一片迷茫,有好一段時間的靜止用來整理混亂無章的思 緒。

 

慚愧、震驚、心疼、自責、憤怒都不足以用形容冷嘯天現在心裏的感覺。跟水鑰的 不顧一切,勇於付出、承擔所有的情感相比,他薄弱的情感變得可笑至極,虧他還想要 好好保護他不受傷害,結果傷害他最深的人就是自己。

 

不論是在身體還是心理,他都無知地將他打入地獄,令他一個人承受煎熬。

 

最卑鄙的人是他,最無恥的人是他,欺騙的人是他,背叛的人也是他。

 

呂念涵猛地推出一臉驚慌無辜的接生婆。可是他的確是穆憐雲,是穆文喬的兒子 ,他……明知道再也不會有人在意這些,可她仍想試著改變冷嘯天的心。

 

閉嘴!閉嘴!閉嘴!打不過她,駱小笑只好用聲音壓過她。水鑰根本就不是 什么穆憐雲,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不屬於凡間。

 

這話更驚人了,可沒有人不相信,因為大家一直有這種感覺。水鑰除了擁有一張美 得不可方物的俊容之外,還有一股飄忽的氣質,如裊裊山嵐,風吹即散。

 

為什么這么說?冉晨風勉強可以說是當場最鎮定的一個人。

 

水鑰只能在這裏待半年的時間,如果超過半年不肯回去,就會魂飛魄散而死。可 是小鑰他一直不肯回去,他想留在堡主的身邊,結果就像現在一樣一直吐血,人一天比 一天虛弱。這幾天他為了找到可以留在這裏的辦法,更是跑遍了整個眉山鎮,身體無法 負荷這種勞累,前天連續昏過去好幾次,今天才稍微好一點,結果你們卻這么對他! 豬頭!豬頭!不管是誰都是瞎了眼的豬頭。

 

路小笑的話一句句重創為水鑰的傻而脆弱不堪的心,這一段話讓那顆心完全粉碎。

 

鑰……冷嘯天緊抱著懷裏毫無動靜的水鑰。

 

鑰?他輕搖懷裏的人兒,依然一點動靜也無。

 

鑰!他驚慌了,忙伸手查探水鑰的鼻息。

 

幸好還有呼吸,鑰沒事,他只是昏過去而已,沒事的。怎么讓他留下來?你說, 怎么讓他留下來?他不能讓水鑰魂飛魄散,他也不願讓他回去,他不能失去他。

 

路小笑立刻將那天遇見那個婆婆的事,一字不漏的說出來。

 

冷嘯天抱起水鑰毫無知覺的身體,立刻下令,要嘯龍堡所有的人馬尋找尋那個老婆 婆跟水靖兩人,非找到這兩個人不可!失去心愛的人那種痛楚他嘗過太多,感受太深, 上天不能再從他身邊奪走任何人。

 

就算他的鑰是天上的人,老天既然將他送到他的身邊,就不能再奪走他。

 

這一次若失去了他,他連活來下來的力量也將跟著失去,水鑰的生命已經跟他的緊 緊相係,他斷他也斷。

 

嘯龍堡的尋人告示,在一夕之間傳遍了每一個有嘯龍堡人手分部的城鎮。

 

正好離開北嗚莊的水靖跟伍蝶衣,人才剛步入第二個目標金槍堡,還沒來得及詢問 堡主是否認識一個叫作水鑰的人,金槍堡堡主魏邵山便先問他是不是認識一個叫水鑰的 人。

 

他的問題讓水靖幾乎淚水盈眶。

 

水鑰在你這裏嗎?太好了,從北嗚莊到金槍堡他可又走了五百裏路,都快累死 他了。

 

北嗚莊往東五百裏是金槍堡,往北七百裏是嘯龍堡。金槍堡與嘯在堡之間還是要走 回北嗚莊再往北。這路可長了,整整千餘裏之遠。

 

魏邵山笑著搖頭,昨日我們才剛接到嘯龍堡的信涵,希望我們能幫忙找這樣一個 相貌的人。他拿出一張水墨人物肖像圖給水靖瞧,那是冷嘯龍天命人倣水鑰所畫的圖 多畫幾張發送出去的。

 

聞言,水靖差點沒軟倒在地。

 

你的意思是,你這裏沒一個叫水鑰的人?本來他心裏頭還存著一點點希望,畢 竟一千餘裏的路對他這個來自未來、又不耐操的人實是非常累人,這其中還有討人厭的 山路,他絕對會累死在半路上。

 

似乎可以感受到他的苦楚,魏邵山同情地對他搖頭。

 

水靖這才心不甘情願地嘆了一口氣。

 

我曉得了,多謝堡主相助。

 

一旁的伍蝶衣看著他疲累的臉龐,別人難以察覺的心疼掠過她雙眼。休息幾天再 走。在一起三年,她明白他只是一個斯文人,雖比一般的文人雅士強壯,也懂得奇怪 的防身技巧,可是三年來的四處奔波可就有些承受不起。連有深厚內力的她也覺得累, 更何況是他。

 

水靖懂得她的體貼,溫柔回以一笑。

 

沒關係的,都已經知道目的地,幹脆就直接衝到底,到時候再休息。而且我點擔 心小鑰,也許他正需要我的幫助。

 

如果不是事態緊急,一直沒有動靜的水鑰不會突然如此盛大的找起他來。

 

或許,小鑰也正面臨當初他所要做的抉擇。

 

摸摸懷裏的寒魄劍,這可是他找了好久的東西,小鑰應該會需要它。

 

水鑰幽幽自黑暗中醒來,甫睜開眼就發覺這裏既不是地牢,也不是他在梅軒的房間 ,而是他所熟悉的冷嘯天的寢室。

 

擰起秀眉往一旁看去,水鑰就看見正在桌旁將藥壺裏的湯藥入倒入碗中的冷嘯天。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全身都使不上力,這種感覺就像 剛動完手術,麻醉藥效未退一樣。

 

你醒了!端藥回身便瞧見睜開眼睛的水鑰,冷嘯天激動得連手都開始顫抖。

 

他已經昏迷了三天的時間,這段時間裏還吐了一次血,讓他的心漏跳了好多拍,他 幾乎以為他打算就離開他。

 

水鑰瞧著他憔翠的臉色及明顯消瘦的模樣,知道他搞了照顧他,一定花費了不少的 心力,心裏頭一邊是感動,一邊又想起之前他不信任的冷漠神色。不管是哪一邊的感覺 ,都帶著酸楚。

 

來,將這碗藥喝下。冷嘯天坐在床中,一手端著湯藥,一手小心翼翼地扶起他 虛的身子,讓他安穩的靠在他懷中。

 

水鑰垂眼看了那碗湯藥一眼,知道裏頭一定又有許多珍貴的藥材,藥的味道聞起來 很香。

 

沒有用。他低喃。

 

怎么了?冷嘯天稍稍抬起他的頭,想看清楚他的表情。

 

沒有用的。他再次輕喃。這身體用再好的藥也沒有用,這不是用藥就能治得 好的病,你別費心了。他曉得小笑一定將所有的事都告訴了他們,他們不會不知道這 身體根本已經死了一大半。

 

冷嘯天的手震了一下,險些將碗中的藥給潑灑出去。

 

他當然知道這點,其實在昨日他就已經發現水鑰的身體開始失去溫度,感覺不到心 脈的震動卻仍有心跳呼吸。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卻就這樣發生在他眼前,讓他不得不 相信。

 

可是他不願意放棄,再微薄的希望他也不會放過,他仍是要人找來最珍貴的藥材, 想盡辦法也要使他恢復正常。

 

不會的,你一定能好,來,把這碗藥喝下去。也許,也許就是這一帖藥,他就 能好起來。

 

何必呢?就算好了又能怎樣?

 

冷嘯天知道他所指為何。

 

那一天,他傷他太深,他眼睜睜瞧著他的眼神變冷變得哀傷,那都是他的錯。

 

放下手中的湯藥,冷嘯天緊緊擁抱著水鑰,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我不求你的原 諒……做了那么殘酷的一件事,背叛了他的信任,本來就不該被原諒。

 

可是……別離開我……你要罰我一輩子也可以,別離開我。

 

水鑰側過仰望冷嘯天,驚訝地發現他的眼裏淚水,瞳眸裏有著恐懼。

 

你……哭了?第一顆淚水很快地滴落,滴在他的右頰上,溼溼冷冷的。

 

這不像你……他以為嘯天永遠也不會哭,即使他常常看起來很寂寞,他也都堅 強地撐了過去。原來堅強的大山還是曉得落淚,難得的淚水使他心疼。

 

他被傷得很深,可是並不恨他,甚至仍是那樣深愛著他,所以他心疼。為他的淚而 疼,他曉得他心中的難過及悲傷。

 

但他好累,為了維係這段情,他花盡所有的心力,如今已無力再去碰觸。

 

為什么哭呢?他不過是他生命裏的一個過客,一個連信任都難求的過客,他何 必為他哭泣?

 

沒什么難過的,只要殺了我,我就能回家,你也可以報仇。幾年後你就可以把我 忘了,然後會有一個你愛她,她也愛你的女人出現,那時……

 

別說了!你不能回去,沒有什么報仇,也不會有那個女人,我要的是你,不會有 其它人,只有你!冷嘯天幾乎是用吼的吼出這段話。

 

在他懷裏的水鑰可以清楚聽到耳邊的心跳聲跳得厲害且不穩。

 

若不是清楚知道他很健康,他還以為他跟他一樣有心疾。

 

水鑰無言。

 

這些話如果是他回來的那一天對他說,他會高興得停止心跳,不爭氣地昏倒在他懷 裏。

 

可是來得太晚。

 

來得太晚的表白,只會讓人心痛。

 

水鑰閉了閉眼,胸口又是一陣熟悉的不適,很快地看見胸前染紅一片,昏過去前, 他只來得及聽見冷嘯天痛徹心扉的狂吼,和第二滴冰冷的淚水落在臉上的感覺。

 

他還是比較喜歡大提琴的聲音,而不是打雷聲。

在到底是怎樣?一下子失去貼身侍從,接著又碰上了水鑰這檔事,狂戰已經 混亂到了極點,不但冷嘯天為了水鑰無法入睡,他同樣也失眠多日,幾乎要發瘋。

 

冉晨風嘆了口氣,甚是疲累地揉著額際,剛剛小鑰又吐了血,人又昏了過去。 他花了好大的心力才稍微平靜嘯天的心神。照這樣的情況看來,他怕嘯天會先瘋掉。

 

水鑰的存在對他來說太重要,以前因為這段感情是禁忌,所以只能深深埋藏,即使 發現,也只是瞧到冰山一角。而水鑰現在的危急狀況,讓他整個感情都爆了出來,這才 知道原來早已情根深種;若是水鑰真的離開嘯天,或是魂飛魄散,他實在不敢想象嘯天 會發生什么事。

 

堡主的情況也好到哪裏去上端不曾動過、早已冷掉的飯菜,駱小笑心裏實在沉重 。

 

從水鑰吐血昏迷在堡主身上開始,堡主便有一餐沒一餐的,現在更是變本加厲到只 喝空氣。兩個人的身體狀況都一樣差,再怎么強壯的身體,也不可能不吃東西就能活。

 

那個老婆婆又不知道跑到哪裏去……

 

如果老婆婆真的是仙,而且又不肯透露玄機的話,他們大概一輩子也找不到這樣一 個人了。

 

老實說,我的目標並不是那位婆婆。冉晨風坐下來緩口氣,喝口茶。

 

從小笑的敘述中,他明白要找一個行蹤不明,甚至可能不是人的仙,可以說一件不 可能的事,向來只有人去就仙,何來仙來就我?因此他一開始的目標就放在水鑰的二哥 水靖身上。

 

依照那婆婆的說法,水靖比水鑰早了三年來到這兒,同樣是天上人,為何水靖能在 此留下三年,水鑰卻不能?可見他一定知道留下來的方法才是。

 

堡主認為小鑰的哥哥能幫上忙?如果是這樣子就好了,他也覺得要找到那個婆 婆根本就是夢想。

 

冉晨風苦笑,這只是一個推測,我也沒把握。他不過是一介小小商人,怎可能 懂得這些非世俗的東西。

 

啊!狂戰突然大吼一聲,沒多說些什么就轉身回房。

 

廳上兩人微愣地目送離開,互視一眼,相對苦笑。

 

二堡主!金槍堡來了信函。一個仆人跟快地進大廳,將剛從飛鴿腳上取下的信 交給冉晨風。

 

冉晨風很快地看了一眼,而後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終於找到了。這封信再不 來的話,明早他很可能是下一個崩潰的人。

 

什么找到了?駱小笑知道侍從不得過問主子這種事,可是這些日子來他對這個字實在是敏感到了極點,一聽冉晨風說找到了,他不由自主地就將問句脫口而出 ,說了才摀住嘴巴發現不對。

 

冉晨風笑了笑,這時候不是處罰以下犯上的好時間,他知道小笑比他還要著急,並 不介意他的冒犯。

 

金槍堡魏主來函,說水靖已在二十日從金槍堡出發,目前正在趕來嘯龍堡的路上 。

 

終於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一絲光芒。

 

太好了!駱小笑整個人跳了起來。這真的是太好了,我馬上就去告訴堡主這 件事,小鑰有救了。

 

冉晨風看他像個瘋子一樣,又叫又跳的衝往置真樓的方向,完全忘記了這裏還有他 這個二堡主在。

 

一道綠影從門邊閃過,冉晨風瞇眼,認出那是凈蓮。這種時候她在這裏做什么?還 偷偷摸摸的,是念涵要她過來看看的嗎?

 

想到念涵,她自從那一天過後便一直待在她的琉璃園不曾出來,似乎是在專心做著 自己的工作,又安靜得令人擔心。

 

感情的事不是那么容易放得開,念涵又是一個固執的人,希望她別做出任何傷害他 人也傷害自己的事才好。至於有關於背叛者的事,他不願意去想,事實似乎已經顯而易 見,只待水鑰的事解決後,才能等嘯天做出適當的處置,,否則只怕狂戰不是那么容易 消氣。

 

等待水靖的這些天,冷嘯天總是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水鑰,弄得連自己都瘦了一圈, 可是仍不見水鑰露出笑容,也很少開口說話。

 

其實水鑰心理矛盾萬分,心疼冷嘯天的不愛惜自己,感動他體貼溫柔的呵護,兩個 人之間的碰觸依然可以使他臉紅心跳,眼光眷戀地老是停留在是壯的身影,他愛極了他 在他耳邊呢噥、彷若大提琴的聲音。

 

他身體的反應,他心裏的跳動,在在地提醒自己是多么深愛這個男人。可是他就是 無法釋然,他總是會想起他冷漠又充滿不信任的表情,這樣的感情可維持到白首嗎?他 沒有信心。現在已經不單只是嘯天信不信任他的問題,而是他的心也對嘯天的愛產生了 懷疑。

 

冷嘯天幫他披上外衣,輕輕橫抱起他走到外頭。今天後山菊花全開了,我讓廚娘 準備了一些你喜歡吃的東西了,我們到後山去賞花。明知道水鑰不會給予他響應,他 還是將所有的事一件一件告訴他。冷嘯天心口泛著疼。

 

只要他不離開他身邊,就算他一輩子都不原諒他、都不跟他說話也沒關係,這是他 應得的懲罰。

 

不騎馬嗎?在他懷裏的水鑰突然問道。這是他再次醒來後對冷嘯天說的第一句 話,本來他是不想說任何話的,可心軟的他再也看不下去冷嘯天一個人說話,感覺很寂 寞也很令他心痛,他就是看不得冷嘯天寂寞傷心。

 

冷嘯天因為他的開口,一張臉乍放欣喜的光芒,看得水鑰好心疼。

 

瞧他把一向漠視萬物的他變成了這樣戰戰兢兢的一個人,這樣的嘯天他不習慣。

 

你的身體還沒好,不適合騎馬。這樣單薄的身子,不適合馬上顛簸。

 

二哥什么時候會來?想到終於能見到二哥,水鑰心裏終於有了一絲喜悅。

 

對於水靖的到來,冷嘯天也是期待的,他要知道怎么讓水鑰留下來,留在他的身邊 。。你二哥似乎不喜歡坐馬車,因此會慢一點,大概今天或明天就會到了。他想起 水鑰上次坐馬車的窘狀,不愧是一家人,連習慣都差不多。

 

水鑰可以從他眼裏知道他在想什么,蒼白的臉上難得泛起酡紅。

 

沒想到冷嘯天卻將他的尷尬當成吐血前光,驚慌地停下步伐。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我帶你回去。

 

水鑰更尷尬了,習慣性將自己的臉埋進他寬大的胸膛。不是……不舒服。笨蛋 !

 

冷嘯天怔愣,傻傻地瞧著埋在自己懷裏的小腦袋,終於看見他那小小的耳朵同樣紅 傃,這才了解到是怎么一回事,自己也覺得好笑。這幾天他的神經實在是繃得太緊了, 有點大驚小怪的。

 

鑰……

 

又是那樣溫柔的喊著他的名字,喊得他靈魂顫動不已,別……別這樣叫我的名字 ……

 

為什么?我喜歡這樣喊你的名。只屬於他一個人的名。

 

問他為什么?他不會不知道的,這樣溫柔喊他的名,教他如何舍得離開他?

 

看出他眼裏的想法,冷嘯天雙臂緊縮,牢牢地將他固定在懷裏,別離開我,別離 開我!你要怎么折磨我都沒關係,就是別離開。我不能失去你!只要他別離開人,他 不在乎這樣赤裸裸地表現自己軟弱的一面。

 

水鑰輕嘆,一切問題又回到了膠著的原點。

 

我們之間不……唔……

 

冷嘯天恢復了霸氣,不允許他說出任何要離開他的字眼,不想聽到他說他們之間不 可能。

 

火熱的雙唇深吻著,將蒼白冰冷的雙唇溫熱,使之紅潤。

 

水鑰沒有掙扎,任他吻著自己的雙唇,激烈的舌尖品嘗他的每一部分,連帶著也嘗 到了幾分激情的苦澀。

 

雖然嘴裏這么說,理智是這么想,可他是無法離開這個寂寞的人了。離不開他的霸 氣,離不開他的溫柔……去與留之間,其實他的心早已為自己做出了選擇。

 

無悔,即使被刺得傷痕累累也無悔。

 

抬手環住冷嘯天的肩,閉上雙眼感受他獨特溫柔霸氣,某一部分的他們,其實是同 一類的人。他毫無顧忌的付出,將他拖入世人所不容的情海;而嘯天可以漠視他的決定 ,硬是折斷羽翼也不讓他飛回,兩個人同樣殘忍,為了彼此而殘忍。

 

水靖果然是第二天趕來,兄弟倆相見的那一刻,本來應該是令人感動萬分、涕淚縱 橫的場面,卻被冷嘯天及蝶衣弄成了劍拔弩張的場面。

 

因為水靖一見到心愛的寶貝弟弟,立刻向前往床沿一坐,俯身吻住水鑰的雙唇。就 算只是蜻蜒點水也夠讓人火大,冷嘯天一把揪著水靖的領子往後拖,將龐大的身體隔在 兩人之間,伍蝶衣怕他傷了水靖,也拔出一刀一劍高指冷嘯天的頸子,心裏同樣不爽剛 才兩人之間的吻。

 

水鑰懶得理那個把醋潑得滿天飛的大醋桶,徑自歡喜地詢問水靖近況。

 

二哥,那位姑娘是……

 

水靖笑了笑,早不是姑娘了,是你的二嫂,蝶衣,很漂亮吧?

 

水鑰點,很漂亮,恭喜你了,二哥。

 

樂見二哥的感情有個歸宿,而且蝶衣的外表盡管看起來冷漠,但從她馬上挺身保護 的行為,就可以看出她溫柔的個性跟嘯天很像。

 

哪裏,這位是你……水靖笑得十分暖昧,不用水鑰說,他也可以從那種佔有的 動作猜出這個人跟小弟的關係,可是他就是喜歡看水鑰臉紅的樣子。

 

收容我的人。

 

水鑰簡而化之地說明,這使冷嘯天緊緊皺起眉頭,隨即又閃過一絲無奈的神情。

 

為什么你能留下來?怎么讓一留下來?

 

為他之前那個吻,因此冷嘯天對水靖說話的口氣不是很好。

 

水靖瞧了他一眼,沒回答他的話,先問水鑰的意思。

 

小鑰,你想留下?他一定忍受了很多苦楚吧!瞧他憔悴成這副模樣,記得那時 的他並沒有受到這么大的痛苦。

 

不過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可以以後慢慢說。

 

我……他的心離不開嘯天,他是想留下來,可他怕兩個人間沒有未來,留下來 也只有痛苦而已。

 

他必須留下來!冷嘯天沉聲低喊。

 

水靖望望他再望望水鑰,他了解該怎么做了。他從懷裏抽出一把尖銳卻透明的短劍 ,劍身隱隱透著一股寒意,一看就知道是一把難得一見的玄古奇劍。

 

只要用這把劍穿過你身上的玉墜再刺入你的心口,一旦這個身體斷了氣,你就能 夠回家……

 

語未畢,冷嘯天奪過那一把劍,怒視著水靖。

 

我不會讓他回去的,他下命令要人找他來,不是為了要讓他教水鑰如何離開,而 是為了能讓他留在自己身邊。

 

我留下來真的好嗎?我們兩個若在一起,你必然會遭受到世人的鄙視,勢必無法 再跟現在一樣自由,在這樣的環境下,我們的情感能維持到何時何日?以前他覺得環 境不會影響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可是在經過那件事之的,他變得無法再那樣肯定。

 

到我們死為止。冷嘯天凝視著水鑰的眼,我知道我傷了你,但是你要離開我 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對你的感情比我想象中還要深,如果你回去了,我無法一個人活 。沉重的語氣讓人一聽就知道他的堅定,他說的話都是真的。

 

嘯天……他想再次相信他,愛他的感覺比現在的猶疑不定還要令人覺得幸福。 我……他想響應他的感情。

 

接下來的事,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站在最遠處的呂念涵突然像風一樣,衝 過來奪走冷嘯天手中的劍,在眾人都來不及阻止的情況下先插入玉墜,跟著刺入水鑰的 心口。

 

鮮紅的血液如箭般射出,冷嘯天在那一瞬間想起之前駱小笑臨死時的模樣,他喉間 發出悲嘯,用盡全力一掌擊向呂念涵的胸口,毫不留情當場殺了傷害水鑰的人,同時也 是嘯龍堡的背叛者。他向前抱住水鑰濺血的身軀,用力緊握劍身按住傷口,不讓血液流 出,自己的手卻被鋒利的劍刀割傷,手裏的血與水鑰胸前的血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

 

別走!別離開我!我不準你走!嘶啞的悲嗚隨著淚水一起吼出,一雙深情的眼 眸布滿血絲,紅得彷佛即將溢出鮮血來。

 

水鑰張口想說些什么,如泉涌般的血液卻自口中不斷溢出,模糊了他想說的話。

 

冷嘯天徒勞無功想阻止不停流出的鮮血,己然完全失去鎮定。

 

當水鑰的雙眼失去焦距,身體無力垂下時,冷嘯天更是發了瘋似的搖晃他的肩膀怒 吼。所有人皆不忍心在閉上雙眼,眼淚更是紛紛落下。

 

無法接受突然失去水鑰的駱小笑,張開的嘴發不出一絲聲音。

 

一旁的水靖緊緊抱住伍蝶衣,兩個人都想起了當初發生在他們身上的景象。剛強的 伍蝶衣將水靖當成唯一的依靠,一量失去這唯一的支住,人也就跟著瘋了。當時的伍蝶 衣拔起染血的古藤劍插入自己的胸口,準備與他同生共死。

 

因此當冷嘯天突然冷靜下來,確定水鑰沒有心跳、沒有呼吸的那一刻,他們一點也 不意外他拔起水鑰胸前的寒魄劍,同樣插入自己胸口的舉動。

 

霎時,異象發生,水鑰胸前的玉墜發出耀眼的奪目的光芒,銀白的強光很快地籠罩 住兩人的身體。

 

包括水靖及伍蝶衣在內,誰都不曾見過如此特異的景象,眾人專注地想要看清一切 ,但因為銀光太過於耀眼,令人不得不瞇起又眼,等稍微適應光線時,銀光已突然消失 無蹤。

 

冷嘯天伏在水鑰的身上,胸前的寒魄劍已不知去向,更令人驚訝的是水鑰原本染血 的身子,卻變成一身幹幹凈凈的白衣,身上沒有任何傷口,一頭過腰的長發現在只稍稍 過耳,整齊的羽毛剪貼在頰邊看起來更加秀氣。

 

噗哧一聲,水靖笑了出來。

 

別笑,是媽媽剪的。床上原來緊閉雙眼的水鑰睜開有神的瞳眸,懊惱地瞪著笑 個不停的二哥。

 

所有的事情他只記得一點點,當劍插入他胸口後不久,他便像是靈魂離體一樣可以 看見自己的身體,也可心看到其它人的反應。自然地,他也看到了冷嘯天的自殺,他的 付出讓他心碎,全身感到難以忍受的劇痛。

 

結果下一瞬間,四周圍的景象變換,熟悉的家人就在自己身邊,他還可以從熟悉的 藥水味知道自己正在醫院。大家的眼神一點意外的模樣也沒有,只是看起來好感傷。

 

爸爸說之前二哥也回來過,所以他們知道他等一下就又要走。知道彼此再也沒有見 面的機會,他們只想問他,他在那兒過得好不好。

 

話像是哽在喉頭一樣說不出來,於是他拚命的猛點頭。

 

媽媽、爸爸及哥哥們用力地抱緊他,才剛說再見,他就回來這個時代。媽媽的最後 一句話竟然是告訴他,她趁他昏迷的時候,幫他剪了他最討厭的羽毛剪。

 

哽在喉間的傷悲,突然找到發泄的出口,彷佛珍珠斷了線般不停自雙眼滾落。

 

他還來不及跟爸爸他們說聲再見……水靖知道他的心情,上前想抱住他給予安慰, 沒想到位置卻被不知道在何時醒來的冷嘯天給奪去。

 

一個是因為分離的感傷,一個則是為了失而復得,兩個人就這么緊緊抱在一起,無 聲落淚。

 

結果就像那個婆婆所說的,我永遠也無法知道自己是怎么來到這裏的。加諸在 自己身上的事情實在太過於玄奇,他連猜測也無從猜起。

 

水靖笑看水鑰一眼。

 

其實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你知道?

 

嗯!可以了解一些,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是不妨聽聽看。這是聽爸爸媽媽 以前說的,他們在生下你三哥之後,有一天逛街時心血來潮地跑到一家命相館去算命。 算命師告訴爸爸他們一生中會有五個男孩子,不過其中兩個跟他們的緣分不深,注定將 來會分離。

 

爸爸問為什么分離,算命師回答說你跟我在前世時,與情人約定好下一世一定要在 一起,結果輪回時算錯時間,我們兩個人投胎的時間太晚。但是月下老人早為我們緊緊 綁上了紅線,如果我們在現代過完一輩子,那我們四個人注定在生命中永遠也找不到真 愛。於是,推我們入輪回的鬼座為了補償我們,就做了一件事。

 

說到這裏,水靖突然停了下來。

 

水鑰疑惑地瞧著他,什么事?

 

水靖聳聳肩,我也不知道,爸爸說那個算命師只說到這裏就停了,接下來就只給 他一句『天機不可泄漏 。

 

水鑰受不了地吐吐舌頭,怎么這些高人老愛說這句話。

 

管他們的,反正就算我們知道了又能如何?雖然有點命運捉弄人的感覺,可是 日子是自己在過,幸福快樂就好,何必想那么多。

 

說的也是。

 

前世今生啊!

 

有點想知道他跟嘯天的前世是怎樣的一段故事,兩個人都是男人嗎?或者是一男一 女……他不會是女的吧?才不要。

 

你打算什么時候才原諒你相公?

 

事情過後,不管冷嘯天怎么做,水鑰依然不理他。

 

水鑰很不客氣地敲他一記頭。什么相公?惡公肉麻死了!

 

沒什么原不原諒。

 

當嘯天一劍刺向自己胸口的時候,他就已經證明了一切。既然連死都無所謂了,其 他的一切更不可能影響兩個人之間的感情。

 

那你幹嘛不理他?

 

他自殺!水鑰憤怒難平的回答。

 

他居然自殺!他知不知道他這樣做讓他有多傷心難過,他希望不論他在不在他身邊 ,他都能好好活著。

 

而且自然的人是不能上天堂的!

 

水靖抬眼,很能理解他的意思。當初蝶衣做這件事時,他也很生氣,他們家的孩子 多多少少都受到母親的宗教影響,對自殺這種事非常不能接受。

 

不過……你知道被留下來的人有多難過。就跟如果蝶衣死了,他也無法想象自 己能否活下去是同樣的道理。

 

水鑰輕輕嘆息。我知道……可是他就是會心疼。

 

知道了就明白該怎么做了吧!

 

水靖朝偷偷跟在後面的人喊,讓水鑰嚇了一跳,忙轉過身瞧。

 

水鑰還來不及站穩,就被他熟悉的有力臂膀抱起,聽見他喜歡的大提琴聲跟他說聲 對不起。

 

瞪了水靖一眼,水鑰才嘆了口氣看向這個被自己折磨了一段時間的大個子。

 

他現在的身體是真正他水鑰的身體,雖然比穆憐雲的高一些,可是跟冷嘯天比起來 ,他依然是很矮。

 

以後別再這么做了好不好?

 

他指的是自殺這一件事。

 

冷嘯天溫柔地輕吻他的雙唇,我無法保證。他不能失去他,沒有水鑰的日子, 跟死又有什么不同!

 

傻瓜!水鑰愉快地嘆息,還是這樣全心全意地愛著一個人幸福。他好喜歡這樣 被他抱著,鼻間都是他的味道,令人幸福得想要流淚。

 

不生氣了?

 

冷嘯天找了個幹凈的地方坐下來,讓水鑰橫坐在他的大腿上。兩人額頂著額,鼻間 微微碰觸,冷嘯天輕而易地可以聞到那淡淡的白梅香,那是他想要聞一輩子的味道。

 

水鑰輕笑,這我要想想。

 

冷嘯天揚眉,又偷到了一個甜甜的香吻。漲滿胸口難以壓抑的情緒,他知道名為幸 福。

 

你說過我們要到蜀地過清閒的日子,有沒有忘記?

 

冷嘯天淺笑,當然沒有。

 

還要帶我玩遍大江南北。

 

水鑰交握在冷嘯天頸後的雙手玩起他散落的長發。

 

在你的身體狀況允許的時候。

 

這個身體雖然比上一個健康,可是依然比一般人虛弱,他要他的小鑰健健康康的玩 。等我留長了頭發,要天天幫我梳髻。他還是不想學這麻煩事,也喜歡他的靈巧溫 柔。

 

當然。冷嘯天的淺笑很暖味地加深。

 

那……好吧!如果你能再幫我弄一份披薩、漢堡、薯條跟可樂來,我就不生氣。 他想念二十世紀的快餐文化。

 

絕美的臉蛋露出調皮的笑,陽剛的俊臉微愕。

 

至於後頭偷聽別人談情說愛的人,除了水靖很沒氣質地大笑之外,所有人都跟冷嘯 天有同樣的表情。

 

什么是披薩、漢堡、薯條跟可樂?

 

水鑰咬唇,接著也忍受不住這些人的呆樣,愉快地爆笑出聲。

 

給在遠方親愛的家人:在這裏,我很快樂,很幸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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