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雪無雙(上)

【封面文字】
  傳承到「祖傳」的花心性格,
  小王爺東方無雙小小年紀遊騙花草叢,
  這回終於捅出婁子急忙從家中逃離,
  本是艱苦的修行路,未料竟讓他遇上絕世美人風聞雪,
  他一見鍾情加死纏爛打,自顧自地與對方許下婚約。
  風聞雪乃神冥教教主,驕傲任性,
  雖對小小的東方無雙頗為喜愛,
  可對他童稚的承諾根本不當一回事,
  誰知十多年後,他竟就大大方方的找上門來……?

【封底文字】
  他突然大吼一聲,指著風聞雪朗聲而堅定地道:「你不要小瞧我!我東方無雙做事從來不會半途而廢!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的!我一定會讓你喜歡上我的!」
  說完他也不想再留在這裡被輕賤,轉身奔出了房間。
  風聞雪仍支膝坐在床上,望著他的背影,漆黑如夜的雙眸變得更加深沉,眸底深處,隱隱閃過某種星光。
  風聞雪摸著自己的胸口,喃喃自語般地道:「怎麼辦?小無雙,我現在好像有點喜歡你了……]
 

第一章


  京城清華寺後園的花圃裏,有個玉雪可愛的小童,正和一個少女說話。
  「姐姐,你真好看。這朵花送給你,鮮花贈美人咯。」
  「哎喲,你這小孩子真會說話啊。謝謝你的花。」
  「姐姐,抱抱吧。抱抱吧。」
  「呵呵呵,好,好。你這可愛,讓姐姐抱抱。」
  「姐姐,你身上真香,味道真好聞,無雙好喜歡你咯。姐姐親親無雙好嗎?」
  「哎呀,當然可以。你叫無雙是嗎?來,姐姐親親。」
  
  文國靜王府小世子的貼身護衛拳頭無語地躲在樹叢後面,與另一位侍衛阿佈道:「小世子又騙到了一位美人的香吻啊。這是今天第四個了。」
  阿佈道:「還是丞相家的千金。唉……小世子本事真是了得,羡慕死我了。」
  拳頭抽抽眼角,道:「你要是退回到五歲,也可以騙到香吻。」
  阿布搖搖頭,歎道:「咱們五歲的時候哪有這個本事?就算比小世子可愛百倍也是不成。」
  拳頭點點頭,道:「不錯。咱們那時候多單純,多簡單啊。哪里有小世子的這個心機手腕。」和色心。
  不過後面的話拳頭沒說。
  小世子這色心,還真不知道從哪里遺傳來的。王爺雖然有點輕佻,偶爾喜歡「勾搭」「勾搭」美女,可也只是開開玩笑而已,心裏其實只有王妃華容公主一人,不論成親前後,都不曾真正花心過。
  王爺的幾個兄弟,也都是癡情長情的人,性子與老王爺一樣,眼裏只有自己喜歡的人。想老王爺對老王妃,數十年來如一日,只要老王妃在,老王爺的眼珠子就不會往別處轉。
  可是真是奇了怪了。這靜王府裏唯一的嫡長小世子東方無雙,卻小小年紀就喜歡美人。
  從前只當他是愛美之心,天性而已。可誰知,不知從何時開始,小世子竟然無師自通地學會了一堆勾搭美女的手段。這逾京城裏,但凡小世子遇上的有些姿色的美人,都被他堂而皇之地騙走過香吻。最神奇的是……竟然男女不忌。
  上一次禮部尚書家的小公子,身子比女子還嬌弱,號稱逾京三美人之一,竟然也被小世子拐騙得從玄武西大街一直把他抱到朱雀東大街的靜王府。就尚書小公子那身板對付小世子這小胖墩的身材,聽說回去就累病了,兩條胳膊一個月沒抬起來。
  阿布看著小世子騙了香吻後還在丞相千金的懷裏不捨得下來,順便還吃了吃人家美貌丫鬟的豆腐,真是……真是厲害啊。
  他嘴角抽了抽,看看天色,道:「時候差不多了,咱們該帶世子回府了。」
  拳頭道:「嗯。你去還是我去?」
  阿布歎道:「我去吧。你還是老規矩。」
  「好。」
                
        
  
  自從小世子將王府裏和皇宮裏可以看見的美人都調戲過一遍後,便開始纏著他母妃帶他去各個大臣的府上串門,好有更多機會看見內院的美人。
  可是王妃乃是當今公主,身分尊貴,能去串門聊天的大臣夫人也沒幾個,沒幾日小世子就看遍了,於是便纏著拳頭和阿布沒事帶他出來逛逛廟會、遊遊園子啥的。
  兩個貼身侍衛請示過王爺,估計王爺也是被兒子在家煩膩歪了,巴不得他多多出去轉轉,省得礙著他與愛妃調情,便命人安排好保護措施後,由著兒子每過幾日便出來玩玩。
  可是這小世子心眼真多啊。
  每次看到漂亮的人,他就把貼身侍衛們打發到暗處,然後自己一人裝作迷路的樣子,跑過去騙同情、騙抱抱、騙香吻等等,一氣呵成,手段老辣,從不失手。偶爾還要讓拳頭阿布裝成壞人,自己來個「小英雄」救美。總之手段多多,讓人嘆服。
  為了今日這清華寺的賞花園,小世子可是興奮了好幾天啊。現在終於大展身手,樂不思蜀,如果拳頭和阿布不拿出點特殊手段,這小世子絕不會輕易和他們回去的。
  「少爺,少爺不得了啦。」
  阿布大呼小叫地沖進花園,看見被丞相千金抱在懷裏的小胖墩,立刻撲了過去,淚流滿面,一臉悲憤。
  丞相千金和身旁的丫鬟冷不丁地看見這一個大漢瘋癲一般沖過來,不由都駭了一跳,齊齊後退,將懷裏的小人抱得更緊。
  東方無雙正和美人交流得美滋滋,看見自己的護衛沖進來,很想裝作沒看見。但他到底年紀小,就算再如何狡猾聰慧,其實性子還是很單純的,看見阿布這個樣子,也是心驚,忙問:「阿布,阿布,你怎了?」
  阿布嗷嗚一聲,「悲痛」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撲通跪地嚎道:「少爺,拳頭要被老爺打死啦。」
  躲在樹叢後面的拳頭幸好沒喝水,不然肯定被嗆死。他猙獰著臉,暗罵:好你個阿布,居然咒我,看我下次怎整回來!
  東方無雙嚇了一跳,趕緊從美人懷裏跳下來,小短腿蹭蹭蹭地竄到阿布面前,驚道:「你說什?拳頭被阿爹打死啦?」
  阿布睜著一雙虎目,裏面閃爍著盈盈淚光,哽咽道:「少爺,您再不回去,只能給拳頭收屍了。嗚嗚……拳頭,我的兄弟啊──」
  阿布捶胸,悲憤之情溢於言表。此情此景,讓人心酸啊……
  「哎呀,快回去快回去!我要去救拳頭!」東方無雙握著小拳頭,一臉激昂憤怒之情。
  「是。」
  阿布一看小世子上當了,趕緊大手一撈,將人抱了起來,向外狂奔。
  小世子這時才想起剛才的美人姐姐,不忘揮手叫道:「美人姐姐,我有急事先回去了。咱們以後再見啊。」
  阿布心想,還想以後再見?就世子爺您這幾日折騰出來的花樣,王妃不關您禁閉才怪呢。
  拳頭在樹叢後面淚流滿面。
  世子爺,您真有義氣,為了奴才,連美人都不要了,感動啊……
  呃,不過得先一步回去化化妝,讓小世子看「彌留」狀態的自己最後一眼啊。
                
        
  
  阿布抱著東方無雙一路飛奔,跳上馬車就直奔王府。
  靜王府裏王妃東方華容正氣得滿臉鐵青,端坐在大堂上,靜王爺東方君謙在旁戰戰兢兢。
  因為文國並不禁止同姓結親,只要不是直系血緣,堂兄妹成親與表兄妹同例。所以東方華容雖然是東方君謙的堂妹,二人同姓,但已成親九年。而且東方華容還是當今皇上唯一嫡出的公主,身分尊崇,貴不可言。
  東方君謙雖然也是一個位高權重的實權王爺,還是華容公主的堂兄,但無奈有點妻管嚴的傾向,所以此時在盛怒的華容公主面前,只是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
  「夫人啊,不用這氣吧?無雙還小嘛。小孩子就是喜歡玩,他在府裏又沒什伴,出去多交些朋友也……」
  「交些朋友?」東方華容打斷他的話,提高聲音道:「他才五歲,盡交些比自己大了十歲以上的朋友做什?而且還、還調戲人家……」
  華容公主氣得說話都有點結巴了。
  上次禮部尚書家的小公子因為抱著東方無雙送他回家而累病了,事後人家小公子倒沒說什,還一個勁兒地誇小世子很可愛,自己是自願的。
  可是人家老娘不樂意啊。
  禮部尚書的夫人年過四旬才生下這個幼子,疼愛得不得了,哪里忍得他受苦?看著兒子累病在床一個多月,心疼不已,一咬牙進宮去找皇後哭訴了。
  而且人家不愧是禮部尚書的夫人,句句沒有指責小世子,還誇讚不已,只是就小世子這「愛花」的性格,以為人母的身分發表了一番三歲看八十的擔憂之情。
  皇後本來也沒把外孫的這個毛病當回事,但耐不住人家尚書夫人的一張巧嘴會說,三兩句地就覺得猶豫了,再想一想,將來弄不好果然會成大毛病。於是皇後將愛女召進宮裏,就外孫的教育問題,母女二人細細地討論了一番。
  皇後為人穩重,又把伺候世子的幾個下人找來問訊一遍,再搜集了一些外孫平日的「事蹟」,母女倆就有些變色了。
  以前只覺得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孩子就是愛玩罷了,但一看東方無雙為了泡妞……咳,還包括男色在內,花樣齊全,花招百出,就覺得這孩子聰明不放在正路上了。
  這還是年紀小,如果再大點可怎得了?
  東方家有「祖傳」的花心性格,萬一讓孩子心思長歪了,難道再出一個聖祖那樣的?可人家聖祖爺東方曦雖然花心,卻還有品,又文武雙全,打下天下,有這個本事。東方無雙若不從小好好教育,那可就差得遠了。
  皇後和女兒一商量,覺得不能再放任這孩子這玩下去了。他也五歲了,雖然還不到進學的年齡,但學武早該開始了。事不宜遲,現在開始,要抓緊教育問題了。
  所以華容公主一回府,就沈著個臉。再一聽說兒子今天一大早就去清華寺的遊園會了,更是臉青。
  東方君謙在旁仔細觀察夫人的臉色,見這次只怕是要動真格的了,不由為兒子暗暗擔心。
  他十八歲與小自己一歲的青梅竹馬華容公主成親,婚後三年無子,還曾暗暗擔憂好久。好不容易東方無雙出生了,從這個名字裏就能看出靜王府一家對這個嫡長孫的看重。
  東方君謙本來就是性子跳脫之人,所以對兒子的管教不嚴,反而頗有些縱容。見兒子小小年紀如此「好色」,他還覺得有趣,不以為意。
  在他心裏,他們東方家的人雖然在外人眼裏多是花花大少,但其實很是專情。比如他老爹和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嘛,而且他幾個弟弟也都不是花心之人。所以兒子雖然出格了一些,但也是年幼好玩而已。
  可是眼下看夫人氣得不輕,顯然要對兒子使出霹靂手段了,不由又是心疼又是著急,絞盡腦汁想著怎幫兒子逃脫此「劫」。
  他正煩惱著,忽然看見大堂前方的院子裏,一人一身杏黃衣衫,施施然地走過。
  「五弟!」
  東方君謙忽然福至心靈,大喝一聲,將路過的東方君仁喚住。
  東方君仁如今十五歲,尚未分府,仍然住在靜王府裏。
  東方家的老三東方君和被封了太子之後,其他幾個兄弟自然也有冊封。
  東方君謙因是長子,所以繼承靜王府的王位;雙胞弟弟東方君誠被封了臨江王,分府另過;老四東方君亭把自己「嫁」了,這個王位就省下了;只剩下幼弟東方君仁,因還不滿十八歲,所以仍與長兄住在靜王府裏。
  「大哥,什事?」東方君仁看著匆匆從大堂裏跑出來的大哥,挑了挑眉,道:「我正要去練劍,過兩天就要去參加武林大會了。你有事快說,別耽誤我練功。」
  東方君謙抽了抽嘴角。
  這個幼弟從小被老爹和四弟「虐待」,不知是不是心理扭曲了,堅信強者為尊,十二歲就練成了家傳的赤陽神功第五層,從此家裏除了老二東方君誠的明月神功能與其相抗外,剩下幾個兄弟都要靠邊站。
  而且這個小弟小小年紀說話就一口的江湖味,完全看不出靜王府的出身,對他這個大哥更是彷佛武學敗類一般的無視。
  我心大,不和他計較。
  東方君謙如此安慰自己。
  他笑咪咪地道:「杏仁啊,是這樣的,大哥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誰知東方君仁毫不客氣地道:「不幹!」
  「啊?」
  「你每次叫我小名就沒好事。我不幹!」
  東方君謙惱道:「臭小子,你還沒聽我說呢就知道沒好事了?」
  東方君仁道:「我練劍去了。」
  東方君謙轉眼臉色一變,撲上去抱住東方君仁的脖子,嗚咽道:「嗚嗚嗚……杏仁啊,這次你一定要幫幫大哥啊。不然大哥就哭給你看。」
  東方君仁額頭青筋直跳,咬牙道:「別給我來父王那一套,我才不會上當呢。」
  東方君謙將自己黑亮的眼睛閃爍得如同純潔的孩童一般,閃閃發光道:「事關你可愛的小侄子,我可憐的兒子,你可一定要答應啊。」
  東方君仁不由甩了甩雞皮疙瘩。他最煩大哥和老爹來這一招,哭鬧糾纏,最是抵擋不住,只好無奈地道:「好吧,什事你說。」
  東方君謙大喜,正要說話,卻見匆匆趕回府中的東方無雙邁著肥肥的小短腿,風火輪一樣地沖過來,嘴裏喊著:「阿爹,阿爹你不要打死拳頭啊!刀下留人──」
  東方君謙和東方君仁一齊眼角抽搐。
  這孩子越來越不著調了,都從哪兒學來的話?
  東方君謙趁著老婆在屋裏還沒看見兒子,趕緊提手將小胖球拎了起來,塞進東方君仁的懷裏。
  「那就麻煩五弟,帶著你侄子一起去參加武林大會吧。順便路上好好教教他武藝,再長點見識,不用急著回來哈。」
  說完一轉身,蹭地一下溜了。
  東方無雙睜著一雙純潔的大眼睛,像他父王剛才那樣閃爍啊閃爍:「五叔,阿爹讓你帶我去哪里?」
  東方君仁一本正經地道:「麥芽糖,你阿爹不要你了,讓我把你帶出去扔了。」
  東方無雙的小名叫麥芽糖,與他老爹的小名「糖糖」一脈相承啊。
  「哦。」東方無雙雙手抱胸,很認真地用他那個小腦袋想了想,然後很認真地問道:「扔到哪兒去?有美人嗎?」
  東方君仁揉了揉額頭。他終於明白為啥大哥要急著把這個兒子打發出去了,就沖這孩子現在這樣,留下來不給大嫂揍死,也得將王府禍害死。(杏仁,乃真相了……)
  東方君仁拎著東方無雙的腰帶,提著他慢悠悠地向後院走去。
  東方無雙撅著小屁股懸在半空中,雙手還保持著抱胸的姿勢,大腦門朝下,皺著可愛的小眉頭,盯著緩緩移動的地面,思考著外面的世界究竟有沒有美人這一嚴肅的問題。
  阿布在後面看得滿頭大汗。
  五爺,您能別把小世子像只貓一樣拎著嗎?
  至於拳頭……已經被他和小主子忘之腦後了。
  化好「彌留」妝的拳頭,在後院等了又等,也沒看見為了「救」他而沖回家的小世子,只好心歎:唉,沒辦法,小孩子就是忘性大啊。(還有阿布也把你忘了……)
  
  「無雙呢?」
  華容公主明明聽見聲音,可是半天不見孩子人影,見東方君謙溜溜達達的進來,蹙眉問道。
  「愛妃,不急,我想到一個好主意。」東方君謙嘿嘿一笑,道:「你不是覺得那孩子鬧得過分了嗎?我把他丟給杏仁教育去了。有杏仁在,你就放心吧。」說著將自己剛才的「陰謀」講了一遍。
  華容冷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既然你將無雙交給了小叔,我也不好再要回來,就讓他跟著小叔出去轉一圈,長長見識。回來若是武功沒有進步,人還是老樣子,看我怎收拾他!」
  東方君謙乾笑一聲,道:「愛妃,我是怕你受累嘛。等他回來若是沒有長進,不用你動手,我親自教育他!」
  華容公主白了他一眼,轉身回了後院。
  兒子到底是自己親生的,還是趕緊打點好小家夥出行的準備才好,別在外面受苦。
                
        
  
  東方無雙坐在馬車裏,小手小腳都老老實實地放著,強忍著自己想趴到車窗上觀望的念頭。
  在家他可沒這老實,可是沒辦法,他小叔叔正冷冰冰的坐在一旁監督他,讓他不敢亂動。
  東方君仁也才十五歲,這個年紀的少年,哪里有什耐心照看孩子?再說他大哥將兒子交給他,就是讓他管教的。而且初次帶著這個小侄子出行,他也怕出了什紕漏,辜負大哥大嫂的囑託,所以對小侄子管教得分外嚴厲。
  此時他正仔細嚴肅地對東方無雙講解這次武林大會的事情,以及需要注意的各種事項,務必讓這個小侄子到時不要闖禍。
  東方無雙聽得有一搭沒一搭。如果不是他精力比尋常同齡兒童旺盛得多,此時怕要睡著了。
  「五叔,那個武林大會,有美人參加嗎?」
  這是他第十六次問到類似的問題了。
  東方君仁實在煩了,便不耐地道:「世界有多大,美人就有多少。武林大會彙集文、明兩國的高手,你說有沒有?」
  東方無雙盯著東方君仁的臉,看了半晌,認真地點頭道:「五叔這美貌的人都去參加的大會,美人一定不少。」
  東方君仁道:「你就不能想點別的?我昨天教你的武功練得怎樣了?」
  東方無雙打個哈欠:「那個好容易,我已經記下了。」
  不能不承認,東方無雙過目不忘,舉一反三,腦子是十分聰明的。
  東方君仁冷哼一聲:「光記下可不行,從今天開始每日都要練習。」
  東方無雙耷拉下來小臉,可憐兮兮地道:「小叔叔,我們現在在馬車裏,怎練習啊?」
  東方君仁不知從哪里抽出一個小板凳,放在有些搖晃的車廂地板上:「你踩在上面練馬步,如果站不穩掉下來,我可不管你。」
  「啊,可是馬車好搖晃的。」東方無雙張大嘴。
  東方君仁冷道:「你如果不練,我就點了你的眼穴,讓你看不見東西,美人自然也就看不到了。」
  「啊!」東方無雙信以為真,趕緊捂住眼睛,叫道:「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看不見東西。」更不要看不見美人啦。
  「那就趕緊練功。」
  東方無雙無奈,只好撅著小屁股慢吞吞地爬上板凳,擺出站馬步的姿勢。
  可憐小家夥在東方君仁那個武癡的監督下,開始了淒慘的出遊兼練武生活。
  好在東方君仁也不是那般嚴厲無情的人,他對這個聰慧的小侄子還是十分喜愛的,所以每日在馬車裏蹲完兩個時辰的馬步,他就會放東方無雙自己玩。只要不給他惹麻煩,又按時練功,他還是很好說話的。
                
        
  
  叔侄二人就這樣邊走邊玩(呃,應該是邊走邊練吧……),也不著急,慢慢悠悠地行了一個多月,終於到達武林大會要召開的蜀州境內。
  東方無雙一路上見識了許多風光,雖然練武辛苦點,但也把離家的苦悶忘得一乾二淨了。
  他適應性強,年紀又小,性子活潑,路上和五叔的感情越來越好,此時便嘰嘰喳喳地像只歡快的小鳥。
  東方君仁騎在馬背上,將小侄子抱在懷裏,和他看著沿路的風光,又叮囑道:「蜀路難行,再走一段咱們就換船了。這裏是苗人的境內,而且各個門派的人都有來參加武林大會的,你不要亂跑,不要讓拳頭和阿布離開身邊。」
  「五叔,武林大會為什要在這遠的地方舉辦啊?在咱們京城開不好嗎?」
  「俠,以武犯禁。如果那多武林人士跑到京城去,你三叔就該頭疼了。」
  「哦。」東方無雙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笑咪咪地道:「五叔,我發現越往南走,漂亮的人越多哎。」
  東方君仁彈了他腦門一下:「你要是喜歡,五叔就把你丟在這裏吧,別回京城了。」
  東方無雙咯咯咯地笑:「好啊好啊,那我就在這兒找個天下無雙的大美人做媳婦。」天知道他小小年紀怎就知道娶媳婦這件事。
  東方君仁很不優雅地翻個白眼,決定不理會這個小色鬼了。
  到了巫江邊,東方君仁命人去找船,東方無雙帶著拳頭阿布等人在江邊玩耍。
  這時有一艘二層高樓的大船,十分氣派威武地從下游緩行而來。東方君仁看了看那船頭飄揚的旗幟,不由暗自皺眉,心道他怎也來了?
  那船在碼頭停下,認得那旗幟的人紛紛退避三舍。雖說蜀州不是那個教派的勢力範圍,但其威名享譽江湖,眾人心中多少有些顧忌。
  東方君仁想了想,讓人送了名帖過去,拜會該船之主。
  過了一會兒,手下回報,船主現在不在船上,請東方君仁有暇再會。
  東方君仁點點頭,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讓人繼續打點船隻。

第二章


  東方無雙帶著拳頭阿布,在碼頭外的市集上轉了一圈,買了堆零食,吃得圓嘟嘟的小嘴髒乎乎的。
  玩得累了,他拍拍小手,指著江邊的林子道:「熱了,太陽好曬。拳頭,阿布,咱們去那邊待會兒。」
  東方無雙鑽進樹林,找了棵大樹坐下乘涼,順便把市集上買的小玩意掏出來興致勃勃地清點一遍。
  過了一會兒,東方無雙大概是覺得一個人玩有些無聊,轉頭看了看陪他坐在一起的兩個貼身侍衛,突然有了一個惡作劇的念頭。
  「拳頭,你把那個西瓜給五叔送去,就說是我孝敬他的。」
  「世子真孝順啊,呵呵。」
  拳頭誇了他一句,看了阿布一眼,見阿布點點頭,想這裏離碼頭這近,也不會有什事,便拿起那個大西瓜去碼頭找東方君仁了。
  等拳頭走遠了,東方無雙突然抱著肚子喊道:「哎喲,阿布,我肚子疼。」
  阿布趕緊道:「是不是吃壞肚子了?世子,我帶你回去找五爺請大夫。」
  「不用不用。哎喲,憋不住了,我要去拉屎,你不要跟過來。」
  東方無雙鑽進樹叢裏,見阿布想跟在後面,忙叫道:「不要跟過來,叫你不要跟過來嘛。」
  阿布想想,世子可能是年紀大了,有了羞恥心,不好意思像小時候那樣連如廁都要自己守著了,便站在樹叢外,道:「世子,我就在這裏。有事你叫我啊。」
  「嗯嗯,你就站在那裏別動。」
  「世子,別走太遠啦。」
  東方無雙應了一聲,卻沒理會,小腦袋東鑽西鑽,跑得更遠了。
  阿布遠遠看見小世子在深處一堆樹叢後面蹲下來,一個黑忽忽的小腦袋在那裏晃來晃去,便安心地守在原地。
  卻不知東方無雙趁他不注意,嘿嘿一笑,從懷中掏出他剛才在市集上買的一頂黑色小帽掛在樹枝上,然後偷偷從另一邊跑走了。
  要說最近在他五叔的監督下,小家夥輕功見長。而且阿布也沒想到他會溜走,警惕性不高,林子裏又到處是風刮得樹枝晃悠的聲音,所以竟沒聽見小家夥輕手輕腳地跑遠了。
                
        
  
  東方無雙從另一邊鑽出樹林,甩掉了兩名武功高強的侍衛,不由心中得意。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得意地將手背在身後,晃著自己圓滾滾看不出身材的小腰板,邁著可愛不已的四方步,在林子中走著。
  沒走幾步,隱隱聽到流水聲,東方無雙便尋了過去,見是一條清澈的小溪,涓涓不息地朝著巫江的方向流去。
  他興奮地跑過去,在一塊大岩石旁蹲下,掏出小手帕,攪著清涼的溪水邊玩邊給自己洗手洗臉。
  他正玩得高興,忽然感覺有些不對。
  東方無雙十分敏銳,他下意識地抬起頭,趴在岩石後望去,見不知何時小溪邊多了一個人。
  那人一身黑衣,上面繡著漂亮的金線圖案,身姿秀麗挺拔,腰間別著一柄黑漆漆的東西。最神奇的是,他長著一頭銀色的白髮,臉上戴著一個十分精美詭異的面具。
  哇……
  東方無雙從來沒有見過這奇怪的人,不由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趴在石頭後面偷看。
  他從來沒見過有老人家能把白頭發長得這好看,尤其又襯著一身黑色華貴的衣服,極大的反差更加有種詭異魅惑之美。
  東方無雙見那人低頭看著腳邊的溪水,然後慢慢伸手撩了撩銀色的長髮,似乎是在打量水中的自己。
  東方無雙非常好奇,只覺得那人的手指白皙修長,線條極為優美,在陽光的照耀下,青白的皮膚彷佛能夠反射出銀光,慢慢撩動著那瑰麗的銀白,十分的、十分的……賞心悅目!
  對,就是賞心悅目!
  小小年紀的東方無雙,又學會使用一個新詞了。
  更讓他驚心動魄的是,那黑衣人接下來將優美的手指停留在了自己的面具上。
  東方無雙也不知道為什,屏住了呼吸,心裏緊張地祈禱:揭開面具、揭開面具、揭開面具啦……
  那黑衣人似乎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下定決心,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慢慢揭開那覆在面上的精緻面具。
  哇……哇哇──
  東方無雙張大嘴,大眼睛瞪得溜圓。
  那根本不是什老人家,而是一個極為年輕、極為俊美的少年人。
  那人只露了一個側面,尖尖的下巴,挺直的鼻樑,紅潤的嘴唇,還有一雙修長上挑的銳利黑眸。
  好、好漂亮哦。
  東方無雙傻呆呆地看著。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人。明明很年輕,卻長著一頭白髮;明明很漂亮,卻戴著一個面具。
  這種與眾不同的詭異之美,給東方無雙帶來了難以想像的震撼。
  幸好是白天遇到的,如果是夜裏,估計東方無雙就不會覺得美,而會覺得見鬼了。
  不過命運這種事有時就是這神奇。
  在特別的時間、特別的地點和特別的心情下,往往一場簡單的邂逅卻很可能會演變成為影響一生的大事件。
  東方無雙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小心臟跳得像鼓一樣又快又響,那種比從前見到任何美人時都要興奮百倍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地想去親近那個人。
  「美人哦……」
  那黑衣人突然回過頭來,一雙厲眸射向大石後面的東方無雙,冷聲喝道:「誰!」
  東方無雙縮頭縮腦地還沒想好怎出去和那人打招呼,那人已經纖手一揚,一條黑色的、長長的、彷佛蛇一樣的鞭子從他腰間飛展開來,靈活地掃過岩石,將躲在後面的東方無雙卷了起來。
  「啊啊啊──」
  東方無雙失聲尖叫,還沒反應過來怎回事,人已經在半空中了。
  那少年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岩石後面躲著的是個小孩子。
  這也難怪。
  雖然他有些魂不守舍,但警覺性還沒下降到附近躲著人還不知道,實在因為東方無雙年紀太小,呼吸輕微,又正好被岩石掩住身形,所以他才沒有第一時間察覺。
  眼見那小孩飛在半空中嚇得哇哇大叫,少年皺了一下眉,將人卷了過來,左手一伸,提在了身前。
  東方無雙晃了晃,眼睛還在轉圈圈。但是突然離剛才的美人這近,害怕的心情立刻飛走了。
  他天生膽子極大,又是個小色鬼,不由興奮起來,咯咯咯地笑道:「哥哥,好好玩,好好玩。你好厲害喔,把無雙扔得好高喔。」
  少年皺了皺眉,還真是小孩子?
  他伸手捏了捏東方無雙肉嘟嘟的腮幫子,觸手的肌膚又嫩又滑,讓人愛不釋手。
  沒有易容,這種肌膚確實是小孩子才有的。
  少年心裏想著,忍不住又捏了兩把。
  呵,手感不錯,比大哥養的那些小兔子強。
  東方無雙瞪大了又圓又亮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盯著那人。
  哇──近看更好看了。
  只見那少年有雙眉宇清淡的劍眉,墨色並不濃重,但極有氣勢。一雙黑眸星亮有神,眼神銳利。鼻子又挺又直,紅唇不大不小,略顯單薄,但顏色極好。
  這個人皮膚極白,襯著一頭雪白的銀髮,五官感覺極淡,但那雙眼睛卻是點睛之筆。
  東方無雙還不到能完全感覺對方氣勢的時候,所以少年的犀利與冷硬,在他面前毫無用處。
  他只是出於愛美的天性和孩童的直覺,覺得這個大哥哥又好看又厲害,與其他那些美人完全不同。
  「哥哥,你好好看喔。」
  東方無雙癡癡地看著他,就差流出口水了。軟糯糯的聲音十分甜美,真誠的讚美讓人無法拒絕。
  那少年頓了一下,面色略有緩和,挑了挑眉道:「你多大了?怎一個人在這裏?」
  東方無雙扭了扭自己還被少年提在半空中的小身子,很認真地道:「我五歲了。我不是一個人,我和叔叔一起來的。」
  「你叔叔呢?」
  「在碼頭。」
  少年又在他臉上捏了一把,輕笑道:「偷跑出來的吧?貪玩可不好。」說著將他放在地上。
  東方無雙撲過去抱住他的腿,道:「哥哥、哥哥,我不是貪玩,我迷路了,你送我回碼頭好不好?」說著用一雙天真而期待的大眼睛望著那少年。
  少年在他撲過來的時候身子微微一動,握著長鞭的手緊了緊,但見那孩子只是單純的撲過來,便沒有動作。
  他眉梢輕挑,盯著腳下的小人,沒有說話。
  哎呀,美人不理我啊。
  東方無雙再接再厲,雙眸氤氳出水氣,糯糯軟軟地道:「哥哥,我走得腳好疼喔。我不認得路了,怎辦?嗚嗚嗚……」一邊說,一邊可憐兮兮地望著少年。
  哎呀,還真是好可愛呢。
  少年覺得這小孩挺有意思的。
  他出身武林中最神秘的神冥教,在教中地位尊貴,目前已經定為教中的繼承人,一舉一動都受人矚目。
  他名叫風聞雪,乃是神冥教教主風隨柳的次子,上面還有一個哥哥風聽雨。原本這教主之位輪不到他繼承,但無奈他大哥性子……有些古怪,與眾不同,雖然武功高強,卻不喜與人相處,十二歲便離教隱居,一心求武,目前江湖中少有敵手。
  風聞雪雖然不似他大哥那般孤僻自閉,但性子張狂,喜怒不定,也是個不好伺候的主。
  他父親風隨柳在兩個兒子中間考慮良久,雖然風聽雨武功更高,但最終還是選定了風聞雪做繼承人。
  風聞雪也很是爭氣,目前雖然只有十五歲,卻已練成逆風大法第七層,一頭烏絲變成銀髮,功力深湛,不容小覷。
  他從小在父親的嚴厲教導下長大,又肩負未來教主的重任,所以行事頗受限制。而且有個性格古怪的大哥在前,他這做弟弟的,不但沒有因此受到更多的寵愛,反而被要求得更加嚴格。
  現在他的逆風大法已練至第七層,教主標誌性的銀髮已經生成,所以教中眾人對他也愈加恭敬了。
  這次他奉父親之命來參加武林大會,一來是展示自己的武功,樹立威信;二來,也是讓江湖上的眾人知道,神冥教的第二十九代教主將是何人。
  總之就是為他繼承教主之位做鋪路。
  風聞雪自從生成銀髮,便按照教規戴上了面具。他帶著教中眾人由總舵南下,來到蜀州。
  前幾天換了水路,他坐不慣船,覺得無聊,一時興起,便棄船而下,自己一人以輕功趕路。說好今日在武江口的這個碼頭與教中眾人會合。
  他路過這條小溪,原本只是想以水為鏡,整理一下儀容。誰知看著清澈溪水中映照的自己,感覺既熟悉又陌生,忍不住摘了面具照了良久,也失去了平時的警覺性。
  風聞雪看著腳下這個圓滾滾胖嘟嘟的男孩,似笑非笑。
  竟然敢撲到自己身上來,這小家夥不一般呢,而且看他衣著雖然樸素,但布料極為上品,刺繡精美,素雅高貴。
  再一想到小家夥隱隱展露的小身手,還有這細皮嫩肉的風華氣質,都不是一般人家養得出的。
  風聞雪來了興趣,便輕輕一笑,將東方無雙又提了起來。
  「哎呀,迷路了呢,好可憐啊。」
  風聞雪笑起來的時候,一雙修長銳亮的黑眸彎成一線,遠山一樣幽淡的雙眉也舒展開來,整個人有種少年人的清爽和亮麗,只是說話的語氣高高在上,彷佛在說路邊的阿貓阿狗。
  東方無雙對此沒啥感覺,他只覺得這個人笑起來好好看喔。
  「哥哥……」
  東方無雙癡癡地看著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比喜歡更喜歡這個人哦。
  風聞雪似乎很喜歡聽他叫自己「哥哥」,便笑咪咪地道:「你再叫我兩聲哥哥,我就帶你去找你叔叔。」
  東方無雙立刻開心地道:「哥哥,好哥哥,你真是大好人呢。」也是大美人哦。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他是好人……
  風聞雪心裏新奇,忍不住又掐了兩下東方無雙水嫩的小肉腮幫子,心道小孩子的皮膚怎這好?
  他反正也要去碼頭與教眾會合,東方無雙可愛又會討好,三兩句話說得風聞雪還滿喜歡他的,便單手將他抱住,往碼頭的方向去了。
  東方無雙見他又將那個詭異精美的銀色面具戴回了臉上,不由大是惋惜,道:「哥哥,你為什要戴面具啊?」
  風聞雪哼了一聲,道:「小孩子不懂的。」
  東方無雙既然被他抱在懷裏,當然不會錯過這等機會,已經很自來熟地抱住他的脖子,小腦袋在他肩膀蹭啊蹭的。
  風聞雪其實很不習慣這樣與人親近。但是東方無雙才只有五歲,又長得玉雪可愛,能說會道,身上還帶著一股幼童特有的嫩嫩的味道。
  風聞雪還是個少年人,尚沒有培養出日後的心機和冷漠,所以對此還能接受。
  而且懷裏抱著一個軟軟的、暖暖的小家夥,感覺甚是新奇,讓他不由自主地想到,難怪他大哥那古怪的人會喜歡養兔子,這可愛的小寵物抱起來的感覺確實不錯嘛。(得,把無雙當寵物了……)
                
        
  
  他抱著東方無雙剛剛走出樹林,便見兩個十八、九歲的青年沖了過來,身手十分不錯。
  「世、少爺!少爺!」
  來人正是拳頭和阿布。
  這兩個被小世子忽悠的貼身侍衛十分鬱悶,居然一眨眼的工夫就讓世子溜得不見人影了。此時見小世子被個一頭白髮、還戴著面具的詭異之人抱出來,不由又驚又疑。
  「嘿嘿,拳頭,阿布。」
  東方無雙朝他們揮揮手,笑得一臉得意,眨了眨大眼。
  得,不用說,這個戴著面具的家夥肯定是個美人。
  拳頭阿布看出小世子的暗示,生生止住差點要動手的念頭,扯了扯嘴角,配合著自家小主子,有禮地道:「這位……俠士,多謝您帶我家少爺回來。」
  風聞雪淡淡掃了他們一眼,早已看出他們身手了得,不會是尋常家丁。
  他瞥了一眼懷中的小人,道:「你家裏來人了,和他們去吧。」說著要放人下來。
  東方無雙哪里肯幹?趕緊抱住他的脖子,撒嬌道:「哥哥,哥哥,你說過要帶我去找叔叔的,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哎。」
  「哦?」風聞雪淡淡一笑,道:「你倒會說話。看來你是賴上我了。」
  東方無雙可愛地道:「哥哥,我好喜歡你喔。你送我去找叔叔,我一定讓叔叔重重地答謝你。我也會好好報答你的呢。」
  風聞雪沒說話,雖然戴著面具看不清面容,但是眼神卻流露出似笑非笑的意思。
  他抱著東方無雙走在前面,拳頭和阿布謹慎地跟在後面。
                
        
  
  四人來到碼頭,風聞雪一眼就看見自家的大船。他沒有問東方無雙,卻是對身後二人道:「你家主子在什地方?」
  阿布正要說話,卻見東方君仁已經從另一條大船上施施然地下來了,便道:「那位便是我家五爺。」
  「五叔,五叔。」東方無雙在風聞雪懷裏向叔叔招手。
  東方君仁嘴角含笑,慢慢走過來,抱拳一禮,道:「原來是神冥教的少教主,幸會幸會。在下東門的東方君仁。」
  風聞雪道:「久聞大名,幸會。」他想將東方無雙放下來,誰知東方無雙好像黏在他身上一樣,抱著他不動,不由挑了挑眉。
  東方君仁眉梢不易察覺地抽了抽,扯著嘴角「慈愛」地道:「無雙,不要淘氣,快下來。」
  東方無雙無法,這才不甘不願地跳到地上。
  東方君仁道:「還不快謝過風少主送你回來?」
  東方無雙看著風聞雪,眨眨眼道:「謝謝風哥哥。風哥哥,你和我家五叔認識嗎?」
  風聞雪淡淡道:「神交已久。」
  他二人都是江湖上少有的少年高手,而且東門和神冥教,一個在明一個在暗,都是赫赫有名的大門派,彼此自然多有瞭解。
  就如東方君仁看見他的第一眼,便知他是神冥教教主的二公子一樣,少教主風聞雪也在他報上名字之後,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他的資訊──靜王府五世子,當今太子及東門門主東方君誠的幼弟。
  東方無雙聽不懂「神交」是什意思,看著東方君仁和風聞雪寒暄了幾句,就要雙雙告辭,不由心中大急,道:「風哥哥,你不是也要參加武林大會嗎?和我們一起走好不好哎?」
  東方君仁拍了他腦袋一下,斥道:「胡鬧!不得無禮!」
  東方無雙委屈地抱住自己的頭,大眼睛卻還期待地看著風聞雪。
  風聞雪還是第一次遇到對自己如此「戀戀不捨」的人,尤其還是這般年幼可愛的赤子孩童,心裏不禁有種奇妙的感覺。
  小孩子總是特別容易得到別人的憐惜和疼愛。
  風聞雪不知不覺中已經對東方無雙做了許多讓步,此時面對他的依戀和不舍,尚未察覺,心底已不由自主地柔軟下來,產生憐愛之意。
  他彎腰摸了摸東方無雙的頭,看著他紅撲撲的圓臉蛋,好像在說「來掐我啊來掐我啊」,所以又忍不住捏了兩把,道:「我還有事,不能和你們一起走。好好跟著你叔叔,別再走丟了,咱們武林大會再見吧。」
  東方無雙悶悶不樂地看著風聞雪轉身走了,直到他的身影被幾個迎上去的人恭敬的圍住,消失在那艘華麗的二層大船上,這才垂頭喪氣地牽著東方君仁的手,與他一起回了自己的船。
                
        
  
  神冥教的船當日並未啟程,而是留在原地補給休息。東方君仁帶著東方無雙先一步上路,二者船速也不一樣,之後的路上便沒有再遇到。
  東方無雙對風聞雪念念不忘,一路上纏著東方君仁給他講風聞雪的事。
  東方君仁忍不住逗他道:「麥芽糖啊,風聞雪整天戴著個面具,很少有人看見過他的真面目。你怎對他這感興趣?難道隔著面具你還能知道他是個美人不成?」
  東方無雙聽了眼睛一亮。原來其他人都沒有見過風哥哥的真面目哦,連五叔都不知道他長什模樣呢。
  不行。風哥哥長得有多好看只有我知道才行,我才不告訴別人呢。
  東方無雙從小就機靈古怪,從東方君仁的一句話中已經轉了好幾個念頭。他嘿嘿一笑,道:「我沒見過哦。可是風哥哥那個啥……對,氣度過人,風采迷人,我很喜歡他呢。」
  東方君仁沒想到小侄子年紀小小,會用的成語倒不少,只不過貌似都是形容他人外貌的。
  他抽抽眼角,笑道:「幸好你沒見過他面具下的真容。麥芽糖,你知道神冥教的規矩嗎?能看見教主和少教主的臉的,只能是他們的命定之人哦。」
  這話他倒沒有逗小侄子,神冥教確實有這規矩。能看見教主真容的,只能是他們的另一半。
  東方無雙歪歪頭,道:「什是命定之人?」
  「呃……」
  東方君仁想了想,解釋道:「就是你阿爹和你阿娘的關係。呵呵,你要是看見風聞雪的臉,那可不得了了,說不定他會把你掠回神冥教去做媳婦哦。」
  「哦哦哦。」東方無雙驚歎,瞪大眼睛。
  原來我看見了風哥哥的臉,就要娶他做媳婦哦。(你是怎聽的?明明是說要把你掠回去做媳婦的啊。)
  東方無雙心裏琢磨,風哥哥的臉真的很好看呢,而且那頭白髮和別人都不一樣。我看了風哥哥的臉,是不是要對他負責任呢?嗯嗯,風哥哥是個大美人呢,我要娶個天下無雙的世子妃,風哥哥應該就是天下無雙的吧?
  他歪著腦袋很認真地思考。
  東方君仁看他那模樣,還以為把他唬住了,不由得意地一笑,彈了他腦門一下,道:「知道厲害了吧。而且他武功很高,我都不一定打得過他,所以以後少去招惹他,知道嗎?」
  東方無雙捂著腦門,執著地道:「可是我很喜歡他呢。五叔,五叔,再講講風哥哥的事吧。」
  東方君仁見他「賊心不死」,道:「麥芽糖,我和他同輩,你是不是應該管他叫叔叔啊?下次見面要叫風叔叔。」
  東方無雙立刻垮下小臉,嘟嘴道:「我不要。風哥哥就是風哥哥,我不要叫叔叔。」
  東方君仁沈下臉:「沒規矩。該怎叫就要怎叫。按照輩分,下次見面叫叔叔,聽到了沒有!」
  東方無雙見五叔是認真的,不甘不願地應了。
  只是他雖然應了,心裏卻反而更加認真地想:就算叫叔叔,我也要把他娶回來做媳婦,才不管什輩分不輩分呢,哼哼。
  東方君仁不知道他想打壓侄子的好色心,卻不想弄巧成拙,反激起了小侄子小小的好勝心了。

第三章
 

  他們一路行船,沒過幾天就到了武林大會召開的蜀州桐城。
  下了船,住進早就安排好的客棧,東方君仁見這裏武林人士眾多,怕侄子出點什意外,所以將他帶在身邊,寸步不許離開。
  東方無雙對武林大會興致勃勃,雖然被「綁」在五叔身邊,但也不覺得無聊,看著什都新鮮。
  東方君仁是代表東門來的,在武林大會上頗有地位,免不了也要露兩手。
  他的武功在年輕一輩中是佼佼者,而且東門是正派裏最大的門派,與南門和明國的北門、西門並列,統稱天門。
  他這次來參加武林大會,一是想會會武藝高強之人,二來,是協助南門的少門主南宮殤取得武林盟主之位,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南宮殤是個十分俊朗豪爽的年輕人,今年只有十八歲,武功比東方君仁高了一籌。
  二人是多年好友,這日一起攜手共遊,東方無雙也被帶在身邊。
  南宮殤道:「明日就是比武大會的最後一天,神冥教的少教主風聞雪也會參加,不知神冥教是否有什目的。」
  東方無雙原本正在玩手裏的連環鎖,聽他突然提起風聞雪的名字,立刻豎起耳朵。
  東方君仁沈吟道:「神冥教近百年來都沒有爭奪過武林盟主之位,這次想必也只是讓他們少教主出來立威,順便暗中考察一下現在江湖上的後起之輩吧。」
  南宮殤道:「我也是這想。只是神冥教做事一向亦正亦邪。
  「二十年前的武林大會上,風隨柳打敗當時的武林盟主楊景天,卻將盟主之位棄若敝屣,險些惹起公憤,使得武林盟主威信大失,數年無法恢復威望。若不是十年前你二哥奪得盟主之位後重新立威,只怕這個稱號早已沒有駕馭江湖正道的威信了。」
  「所謂威信,不是在一個稱號上,而是在自身作為上。」
  東方君仁拍了拍好友的肩,鼓勵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奪魁,也一定能將武林盟主做好。日後江湖上的公正與平靜,就靠你來維持了。我們東、西、北三門都會支援你。」
  南宮殤苦笑:「不要給我這大壓力,我還不到二十歲呢,可不想未老先衰。」
  東方君仁不由哈哈大笑。
  東方無雙在旁聽著他們的談話,大部分都有聽沒有懂。不過有件事他搞明白了,風聞雪這次來大概是要和南宮叔叔打一架。
  風聞雪那條又黑又長的厲害鞭子,讓他印象深刻啊。
  東方無雙有些興奮。
  五叔說他打不過風哥哥,不知道南宮叔叔與風哥哥誰厲害?
                
        
  
  第二天東方無雙就親眼目睹了。
  風聞雪那條游龍鞭與南宮殤的重工劍打得難捨難分,不相上下。
  東方君仁不想讓小侄子看太多的江湖爭鬥,對兒童的心理成長影響不好嘛,所以前幾日的比武大會沒有讓他參加,最後一日也故意沒叫他起床。
  東方無雙撅著小屁股在被窩裏呼呼睡到日上三竿,醒來後才發現五叔丟下他去參加最後一天的比武大會了。
  他想起今天風聞雪會來,不禁又氣又急,哭鬧不休地逼著拳頭和阿布帶他趕到會場。
  他趕來時風聞雪和南宮殤已經打上了。東方君仁正坐在東門的位子上喝茶,看見小侄子氣喘吁吁地跑進來,也不覺得奇怪。
  小孩子總是喜歡到處跑,以東方無雙的性子,能老實這多天已經很不容易了。
  東方君仁將侄子抱到旁邊的椅子上,低聲道:「老實看著,不許說話。」
  「哼。」
  東方無雙還在生他的氣,明明昨晚求了好久讓五叔帶他來的,結果五叔說話不算話。(其實是你撒嬌哭鬧到一半睡著了,人家杏仁根本沒答應你……)
  他瞪大眼睛專心地看著比武場中央,只見風聞雪仍是一身黑衣,一頭雪發,臉上戴著詭異的面具,手中的黑鞭彷佛有生命一般,上下翻卷,與南宮殤打得不亦樂乎。
  那二人武功太高,動作太快,小無雙根本看不清楚他們的招式,但是風聞雪一頭銀雪般的長發配著飄逸的身姿,醒目非常,讓他看得如癡如醉。
  東方無雙興奮地在椅子上來回扭動自己胖胖的小身子,心裏大叫好厲害好厲害,風哥哥太棒了!
  至於南宮殤,完全被他忽略了。
  過了三百多招,二人的比試終於結束了。
  東方無雙沒看出誰勝誰負,也沒注意聽他們說了什,眼光只是一直追隨著風聞雪。
  眼見那二人走下場地,東方無雙下意識地想跳下椅子去找風聞雪,誰知小胳膊一緊,被五叔拉住。
  東方君仁笑咪咪地道:「麥芽糖,老老實實在我身邊坐著,不許亂跑。」開玩笑,周圍都是武林人士,怎能讓小孩子亂跑呢。
  東方無雙垮下小臉,眼睜睜地看著風聞雪走遠了。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風聞雪臨走前回頭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面具下的雙眸似乎閃爍了一下。
  東方無雙這個沮喪啊。他好想去找風哥哥抱抱呢。
  都是五叔啦,好討厭,讓他親近不了美人哥哥。
  東方無雙十分幽怨,悶悶不樂地被東方君仁帶走了。
                
        
  
  武林大會結束了。大家收拾行李,都準備回家了。
  南宮殤與風聞雪平手,最後二人默契地停下了比武。風聞雪果然對武林盟主之位沒有興趣,所以南宮殤成為新一任武林盟主。
  東方君仁與南宮殤告辭,又與幾個關係交好的江湖門派打過招呼,便帶著東方無雙準備坐船回去。
  誰知第二天一早,船剛開了不久,阿布便氣喘吁吁地跑來:「五爺,小世子不見了。」
  東方君仁正在喝茶,聞言一把捏碎了茶杯,水漬濺了一身。
  「怎會不見了?昨晚上船時我還看見他。船上有多大,能跑到哪兒去?」
  他們昨天提前退了客棧,在船上住了一晚,今天一早就從桐城開船了。
  「都找過了,五爺,小世子不在船上,可能是夜裏偷溜下去了。」阿布非常慚愧,世子爺什時候溜下船的,他和拳頭完全沒有發覺。
  東方君仁沈著臉道:「跑不遠。把船開回去,上岸去找……等等,神冥教的船走了嗎?」
  阿布回憶了一下,道:「我們昨天上船時,神冥教的船就停在我們旁邊,不過他們晚上就走了,比咱們早一步。」
  東方君仁揉了揉太陽穴,道:「先靠岸,讓幾個人回桐城去找。然後兵分兩路,這邊加快船速,去追神冥教的船。」
  這個小家夥,真會找麻煩。
                
        
  
  話說東方無雙果然是半夜跑下船的。
  當時大家都忙著收拾東西,準備第二天起程,而且武林大會這多天,大家的精神都很緊張,現在馬上要回家了,不由都有些鬆懈。他拿枕頭塞在被子裏偽裝成自己睡覺的樣子,然後溜下了船,竟然無人察覺。
  東方無雙不愧是偷溜的高手,誰也不知道他是怎混上旁邊那艘二層樓船的。總之第二天一早,風聞雪起床後發現被手下提在手裏,還在呼呼大睡的東方無雙時,無言地僵了半晌。
  「他是怎上來的?」
  雖然面具遮住了風聞雪的容貌,但是從那冰冷的語氣中,手下還是聽出了那壓抑的怒氣和不悅。
  他顫聲道:「屬下不知。屬下發現時,就看見這個小孩縮在一樓大廳屏風後面的軟榻上,抱著您的蘇繡芙蓉枕睡得正香……屬下記得他與東門的東方君仁十分親密,似乎是叔侄,因此不敢莽撞處理,特來向少教主請示。」
  事實上若不是東方無雙的小呼嚕打得太響,只怕那武士還不會在巡邏時察覺屏風後的軟榻上,睡了這一個小家夥呢。
  風聞雪聞言大怒:「沒用的家夥!一個五歲小童都能混上本座的船,下次是不是敵人都跑到本座的臥室了,你們還沒有察覺?」
  那屬下趕緊跪下:「是屬下辦事不力,請少主責罰!」
  他這一跪下,提在手裏的小家夥就被扔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
  東方無雙揉揉眼睛,終於醒了過來。
  他張開迷蒙的大眼睛,似乎還有些混沌,晃著腦袋看看四周,突然看見風聞雪正坐在他面前。
  「風哥哥!」
  他眼睛一亮,喜孜孜地從地毯上爬起來,滿臉喜色地撲了過去。
  「風哥哥,我好想你喔。」
  東方無雙抱住風聞雪的雙腿,非常自來熟地竄了上去,速度之快,手段之熟練,讓風聞雪都沒來得及阻止。
  東方無雙順利地坐進風聞雪懷裏,抱著他的脖子,見他一時愣住,登時覺得機不可失,趕緊一口親了上去。
  十分不巧,因為風聞雪戴著面具,整張面容只有嘴唇和下頜露在外面,所以東方無雙這一口,自然是親在了他的雙唇上。
  風聞雪渾身一僵,下意識地雙手一揮,將東方無雙甩了出去。
  「啊啊啊──」
  東方無雙在空中尖叫。
  風聞雪回過神來,立刻長鞭揮出,將差點撞到牆板上的東方無雙及時卷了回來。
  好險,這可是靜王府的小世子啊。
  風聞雪再膽大妄為,也還沒膽拿神冥教的百年基業和東門還有整個朝廷作對啊。
  他將東方無雙卷回懷裏,心裏猶為自己剛才的失手感到後怕,趕緊摸了摸東方無雙的小腦袋,又掃一遍他圓滾滾的小身子,確認了這個在文國皇室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世子在自己手裏還是全乎的。
  東方無雙原本還被風聞雪剛才的舉動嚇得小臉煞白,但之前也說過了,這孩子膽子極大,而且在美色面前,一切惡勢力都是紙老虎,不足為懼。
  他見風聞雪此刻這關心他,而且出於孩童的直覺,察覺到風聞雪也為自己剛才的舉動後悔了,不由心裏又暖呼了起來。
  他伸出胖胖的小手,環住風聞雪的脖子,很貼心很親密地貼在他身上。
  風聞雪這才想起這小家夥剛才對自己的「非禮」舉動,不由抽了抽嘴角。
  他今年才十五歲,還沒有體味過「人事」,誰想到就被一個五歲小童奪去了初吻……
  其實話說回來,這也是東方無雙的初吻呢。
  東方無雙在京城時雖然是個混世小魔王,到處尋美色騙抱騙親,但都是親親臉蛋而已。而且大多是人家親他摟他蹂躪他,他卻是很少去親別人的。剛才無意中親到風聞雪的嘴唇,軟軟暖暖的感覺,讓東方無雙也很新奇。
  風聞雪輕咳了一聲,看著仍然跪在地上目瞪口呆,還沒有從少教主被一五歲小童非禮的震懾中回過神來的下屬,冷冷地道:
  「下去。傳令減慢船速,派人去尋東門的船,告訴東方君仁,東方無雙在這裏。再把全船好好搜查一遍!本座不希望再發現有其他﹄異物﹃出現!」最後幾個字說得十分咬牙切齒。
  屬下退下後,風聞雪拎起東方無雙的衣襟,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輕柔」地道:「無雙小世子,不知你能否給我解釋一下,為何你會在我的船上?」
  「風哥哥,我好想你喔。武林大會上五叔都不讓我去找你,我好難過。」
  東方無雙眨著大眼,抱著風聞雪討好地道:「風哥哥,我是特意來找你的呢。我想你嘛。」
  風聞雪聞言,半晌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道:「你為什想我?我們又不熟,你也沒見過我幾面。」
  東方無雙不大理解他的話,歪歪頭道:「想你就是想你嘛,沒什為什的。」
  他這話說得天真稚趣,風聞雪卻聽得心裏微微一震。
  風聞雪從出生到現在,還是除了兩位父親之外,第一次有人對他如此喜愛,如此念念不忘。
  他的父親貴為一教之主,事務繁忙,對兒子的教育也是以嚴厲為主。另一位爹爹雖然十分疼愛兒子,但也不會特別寵溺他們。而且他大哥有病,與常人不同,所以父親們自然而然對大兒子更為關注,不知不覺中就有些忽略小兒子。
  風聞雪性子喜怒無常,脾氣不好,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緣故。
  他在教中的地位十分尊崇,大家都對他恭敬有加,也沒什知心朋友和玩伴,只有一個相差兩歲的大哥,卻因為性子古怪,和他不甚親近。
  他長到一十五歲,身邊都是尊敬他、懼怕他、服從他的人。從來沒有遇到過這小、這可愛好玩的一個小孩子,而且這個小孩子還對他如此喜愛和依戀,讓他在新奇之中,又頗為感動,潛意識裏產生回報之意。
  東方無雙越是喜歡他,風聞雪也就越是對他不同了。
  風聞雪摸摸東方無雙的頭,忽然微微一笑:「肚子餓了嗎?和我一起去吃早飯吧。」
  東方無雙呆呆地看著他,只覺他雖然還戴著面具,但不知怎的,好像自己就能看見他在面具下的那個笑容是多美麗。
  他乖乖應了一聲,抱緊了風聞雪的脖子。
                
        
  
  神冥教的眾人看見少教主親密地抱著那個偷跑上船的小孩子從屋子裏出來,一起用早膳,不由都瞪大了眼睛,暗中結舌。
  少教主長這大,好似除了兩位父親和兄長,再沒有與別人如此親密過。甚至少教主還因為那個小孩子的撒嬌,而將他抱在懷裏,讓他坐在自己腿上,親手喂他吃點心,簡直、簡直是教中的第一大奇聞啊。
  東方無雙可不知道這些,他只知道他的美人哥哥好溫柔,對他好好哦。
  他吃得小肚子溜圓,心滿意足。
  風聞雪看他咂著小嘴,眯著大眼,一副酒足飯飽的樣子,不由低低一笑,摸著他的小肚子,好玩地道:「你吃的可真夠多啊,瞧這小肚子鼓得。」
  東方無雙呵呵一笑,在他懷裏扭了扭身子。
  風聞雪道:「吃得多也要練得勤才可以。以後要好好學武,可不能長成一個小胖子。」
  東方無雙道:「不會的。大家都說我長得這可愛,將來一定是個俊俏的小公子呢。」
  風聞雪捏捏他肉乎乎的腮幫子,故意忽視了他精緻可愛的五官,道:「那是哄你呢,瞧你現在胖的,再這樣下去可不成。」
  東方無雙瞪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兒,道:「風哥哥,你不喜歡胖子嗎?那我以後少吃點。」
  風聞雪覺得這孩子既然這喜歡自己,那自己也要為他做點什才是。此時見他這在意自己的話,便趁機道:「少吃不用,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以後多讀點書,多練點武,將來才能成為一個文武全才。」
  「風哥哥喜歡文武全才嗎?」
  「嗯,喜歡。」
  東方無雙小臉變得嚴肅。他很認真地想了想,忽然用力點了點頭,直視著風聞雪,極認真地道:「那無雙以後就做個文武全才,然後娶風哥哥做我的世子妃。」
  整個飯廳裏寂靜了一下。
  風聞雪以為自己聽錯了,道:「無雙,你說什?」
  東方無雙兩隻小手用力一擊:「我要努力!以後娶風哥哥做我的世子妃!」隨著話語的重複,好像決心也更堅定了一層。
  風聞雪抽了抽嘴角,心道你小小年紀,知道娶妃是什意思嗎?
  東方無雙拉了拉他的袖子,喜孜孜地道:「風哥哥,我們就這說好了哦。」
  風聞雪不忍打擊他可愛的小臉,想到自己剛激起他的好學之心,萬一一否定,小家夥不幹了,豈不是前功盡棄?
  風聞雪從不做虧本的買賣,便不置可否地道:「你真做到了再說。」
  東方無雙還不到能聽懂大人推託之言的年紀,在他心裏風聞雪就是同意了這事,不由咧開小嘴大大一笑,露出正在換牙的小黑洞洞。
                
        
  
  東方君仁收到神冥教的飛鴿傳書,緊趕慢趕,終於在中午趕上了神冥教的座船。
  他遠遠便聽見東方無雙的笑聲,待上了甲板,不由吃驚地瞪大眼睛。
  他、他、他看到了什?
  風聞雪竟然帶著東方無雙在放風箏。
  神冥教的李護法在桐城時買了幾隻風箏,打算回去送給兒子冬蟲和夏草。此時正好借花獻佛,送給了靜王小世子一隻。
  東方無雙牽著線繩在甲板上跑來跑去,風聞雪在旁邊陪著他,怎看怎一副和樂融融的樣子。
  東方君仁心底暗自佩服:麥芽糖,你不愧是我東方家出品,泡美人的手段果然了得。
  東方君仁與風聞雪寒暄了幾句,留在船上一起用過午膳,便準備帶著東方無雙告辭。
  東方無雙沒想到這快就要和美人分手,不由嗷嗷大哭。
  東方君仁腦仁都疼,心裏又是惱怒又覺丟臉,想強行將他抱走。
  東方無雙最會審時度勢,見哭鬧也不管用,顯然事不可為了,便抱著風聞雪的大腿抽噎道:「風哥哥,我要走了,你不要忘了我啊,一定、一定不要忘了我啊。」
  風聞雪也覺得有些不舍,想了想,便掏出一個銀色權杖塞到他的小手裏,道:「這是我神冥教的權杖,你收好了。以後有事可以拿著它來找我。」
  東方君仁認出這是神冥教教主的頂級權杖,不由心中一動,看了風聞雪一眼。
  東方無雙抽抽噎噎地接過權杖,抹著眼睛道:「這是定情信物嗎?風哥哥放心,我一定會收好的。」
  風聞雪忍不住眼角一抽,心道這孩子到底是誰教的啊?
  東方無雙忽然左右看看,拉著風聞雪的手,將他拽到角落裏,沖他招招手。
  風聞雪不明所以,蹲下了身子平視他。
  東方無雙嘿嘿一笑,突然出手如閃電,一把摘掉風聞雪臉上的面具,然後飛速地在他臉頰上大大親了一口,小聲道:「風哥哥,我看到了你的臉,你要等我回來娶你哦。」
  風聞雪愣住,總算這次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沒有一把抽飛這個「非禮」他的小家夥。
  淡定。
  要淡定。
  風聞雪此時不由有些後悔給了無雙那個權杖。
  但他做事一向不會反悔,便面無表情地重新戴好面具,牽著東方無雙的手回到眾人面前,將他交給東方君仁。
  東方君仁正低頭看著甲板,彷佛神冥教座船的甲板上有什吸引他的美景一般。他身後的東門眾人還有神冥教的一干教眾,也都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
  風聞雪若無其事的與東方君仁寒暄幾句,便彼此告辭。
  東方君仁帶著東方無雙回到東門的船上,暗下決心,回京之後一定要好好調教這個小侄子,連神冥教少教主都敢調戲,誰知道他長大以後是不是連天王老子都敢上啊?
  卻不知東方無雙不僅調戲了風聞雪好幾遍,甚至連對方的初吻都已拿下了。
  此時東方無雙的小腦袋裏正在想,親臉蛋好像沒有親風哥哥的嘴唇感覺好呢……看來以後要親就親嘴唇,嘿嘿嘿。
                
        
    
  東方君仁將東方無雙帶回逾京,如何稟報雙親和大哥大嫂不提,總之日後小世子東方無雙的幸福童年生活算是結束了。
  三年後,東方無雙八歲時,王府裏迎來了老王爺東方昊曄的五十壽辰。前來祝壽的人源源不絕,神冥教因靜王府與東門的關係,也有賀禮送來。
  東方無雙一直對風聞雪念念不忘,聽說神冥教有人來,便趕緊去看。誰知來的卻不是風聞雪,而是風聞雪那位剛滿二十歲,已經打敗了天下第一劍崇山長老,並由此獲得天下武功第一人稱號的大哥──風聽雨。
  東方無雙甚是失望。他拉著好友小肉包在宴會上亂竄時,帶著他偷偷去看風聽雨。
  話說這個小肉包是他在皇家書院裏關係最為交好的好友。
  東方無雙身分尊貴,性格又活潑機靈,不是會吃虧的主,而且左右逢源,在書院裏混得那是一個風生水起。
  不過他最喜歡的朋友卻是身分不顯、乖巧可愛的趙小樓,還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小肉包」。原因無他,只因趙小樓是學堂裏唯一一個比他更白、更嫩,有著更圓嘟嘟小臉蛋的家夥。
  東方無雙沒想到趙小樓看見風聽雨,竟然會說:「他真好看。」
  「好看?哪里好看了?」東方無雙奇怪地問。
  風聽雨其實與風聞雪長得十分相似,只是不知為啥,在東方無雙眼裏,風聽雨卻與「美人」二字完全扯不上關係。
  趙小樓道:「我覺得他很好看呀。」
  「男人要什好看,又不是女人。哼!」東方無雙不屑地道:「而且我一點也不覺得他好看。渾身上下不是白就是黑,像個木頭人一樣,我見過的美人可比他漂亮多啦。」
  在他心裏,還是風聞雪那頭震撼漂亮的銀色長髮和臉上精緻詭異的面具更有魅力。這多年過去,他都再沒有遇到過與風聞雪一樣發色的美人。
  趙小樓似懂非懂地道:「你不是說他是天下第一高手嗎?」
  「那是兩碼事,懂嗎?」東方無雙小大人般地道。
  爺爺的五十大壽過後,東方無雙漸漸將神冥教的事忘之腦後。
  歲月流轉,又是八年過去了,東方無雙已經一十六歲。
  這期間,他的三叔東方君和正式登基,成為文國之帝。他外祖父和外祖母升為了太上皇和皇太後。
  他老爹仍然是靜親王,二叔東方君誠從臨江王升為了德親王,五叔東方君仁則直接被封為勇親王。
  至於他嘛……還是靜王府的小「柿」子一枚。
 
第四章


  「哈哈哈,京城,我走了。江湖,我來啦!」
  逾京郊外五十裏的運河碼頭上,一個黑漆漆的小乞丐般的少年站在堆滿貨物的船艙上,雙手叉腰,做仰天大笑狀。
  「小方子,你站在貨物堆上幹嘛?趕緊下來幫忙,再敢偷懶,老子把你扔下船去!」一個大漢在甲板上兇惡地沖他喊。
  那少年立刻收聲,蹭蹭蹭地從上面翻下來,討好地道:「李大哥,俺是第一次離開京城,有些興奮過頭了,您可千萬別介意,俺這就幹活去。俺知道您最好心了。」
  那大漢其實是個面噁心軟的人,看著眼前少年討喜的模樣,便哼了一聲,揮揮手道:「好了好了,去幹活吧。」
  「得令。」少年俏皮地一握拳,竄到船裏面幫忙去了。
  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已經年方十六的靜王府小世子──東方無雙。
  話說以東方無雙的心性,自他十三四歲漸漸長開,露出少年模樣之後,那少年人的熱血與好奇心性也開始成倍的增長。
  在多次向父母強烈要求去混江湖不果之後,三年裏他蹺家不下十次,但次次都被逮了回來。但是這一次,他終於成功了。
  東方無雙心中得意,卻不知這是因為他今年已經成年,而且武功略有小成,是家中長輩故意放水,讓他到江湖上去歷練一番的。
  東方無雙這些年在家人的管教下,性子已經收斂不少,人也終於上進了,勉強算得上文武雙全吧。
  前兩年他無意中從自己的小寶箱中翻出了那個當年風聞雪送給他的權杖,便想起了說好等自己「文武雙全」後,要娶那個銀髮哥哥做世子妃的承諾。
  說實話,過了十一年,他對風聞雪的模樣已經不太記得了,而且那多年前的事情,說不定人家早把他忘記了,也不能太當真。
  但當年對那個人的喜愛和孺慕之情卻印象深刻。尤其風聞雪那與眾不同的風姿,讓他多年以來一直念念不忘。
                
        
  
  東方無雙躺在船艙底下簡陋的房間裏,掏出一直小心貼身收藏的那枚銀色的權杖,上面精妙的花紋和優雅的文字,讓他想起了風聞雪臉上的面具。
  真是期待啊。
  已經過了十一年,不知道那位美人哥哥現在變成什模樣了呢?
  風聞雪一直沒有成親,而東方無雙從爺爺和靈隱穀那裏,也知道了歷代神冥教教主的秘密。
  不能與女子有肌膚之親,所以只能找摩耶男子繁衍後代嗎?
  既然風聞雪是摩耶男子所生育,那他也一定繼承了該血脈。就是說,其實風聞雪也能生育。
  東方無雙知道他的外祖母──現今皇太後秋紫菱,就是摩耶人。
  只是摩耶人的傳承非常奇怪,若是男子自己生育的子嗣,無論男女都繼承該血脈。若是女子與外族人成親,所養育的子女只有二分之一的可能繼承該血脈。而摩耶男子與外族女子成親,是不會繁衍這種血脈的。
  他的外祖母本身是摩耶男子所生,但他母親東方華容卻只有二分之一該血統,而到他這裏……雖然他的父親東方君謙也是摩耶人,但只要不是父親所生,摩耶人的傳承就是追隨母系,所以他好似並沒有從母親那裏繼承摩耶人的血統。
  也就是說,東方無雙他就是一個普通人,不可能像摩耶男子那樣因情受孕的。
  這件事在他幼時,他祖父北堂曜月就從靈隱谷請來白羽(即摩耶人中的醫者)幫他確認過了。
  靜王府一家貌似因為這件事既松了口氣又提起了心,複雜而矛盾。
  鬆口氣是將來東方無雙不會以男子之身生育,承受那般辛苦。提起心是因為這小子男女不忌,難保將來不會找個男人做世子妃,到時那個男子如果不是摩耶人,靜王府的傳承就要尷尬了。
  不過現在……
  東方無雙嘿嘿一笑。
  風聞雪是摩耶人呢。如果當真能夠兩情相悅,東方無雙是十分期待能夠實現自己幼時的諾言的。
                
        
  
  他一路隨船到了下一個城鎮,掙了點銀子,便離開船隊換了陸路。
  他從來不小看靜王府和東門的情報系統,而且萬一他的皇帝三叔還有兩位親王叔叔也加入到搜索大軍中,那他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有被揪回來的可能,所以要小心行事。
  東方無雙也不著急,一邊遊山玩水,一邊打短工掙路費。這次他出來不敢帶銀票珠寶等容易被追蹤的東西,只帶了些碎銀子和小金子,所以要努力自力更生啊。
  東方無雙容貌俊美,聰明伶俐,能說會道,一路邊玩邊走,也沒怎吃虧,還增長了不少見識,也學到了許多東西。
  不過這江湖啊,永遠比想像的還要複雜的多。
  東方無雙謹記二叔五叔給他講過的那些江湖事,所以一路雖然遇見了一些危險和陷阱,但都被他巧妙地避了過去。只是誰能想到,最後他卻栽在了一位普普通通的老太太的手上。
  當時那個廟會門口人擠人,他只是輕輕碰了那個老太太一下,誰想她能跌倒在地,哭天喊地,說自己被撞成了重傷。然後便有幾個粗壯的大漢跳了出來,說他撞傷了他們老母。
  東方無雙知道這是碰上敲竹槓的了,一番爭論之後取得了勝利,見那幾個大漢扶著老太太垂頭喪氣地走了,心裏還挺美。結果回頭一摸腰包,才發現自己的銀袋被人摸了。
  東方無雙欲哭無淚。
  要知道以他的身手,尋常小偷休想從他身上掏東西,所以一路上也都平安無事。但廟院外一個路過的小和尚告訴他,那個老太太雖然不會武功,但卻是江南一帶有名的神偷,那幾個大漢是她的弟子,專門給她打掩護偷外來人東西的。
  東方無雙撞了賊船,憑一己之力,沒辦法對付作為當地地頭蛇的那一群人,而且如果事情鬧大了,不論是鬧上公堂還是沾上江湖門派,都會被他父王和二叔他們發現。所以東方無雙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自認倒楣了。
  不過他也不是好欺負的。臨走時查清那幫敲竹槓的住所,偷偷進去放了把大火,把那個老太太和幾個弟子氣得直跳腳。
  東方無雙報了仇,心滿意足地重新上路。不過少了銀子,旅途艱難啊。
  東方無雙算算日子,自己從京城出來也有幾個月了,不能再耽擱了。而且這裏離神冥教的總舵也不遠了,身上還剩幾文錢,堅持堅持吧。
  於是可憐東方小世子,活像個小乞丐,忍饑挨餓,終於到了那個叫清風鎮的小城鎮。
  此時他已經花光了最後一文錢,餓了三天肚子,別提多可憐了。
  東方無雙蹲在街邊上,撐著下巴望著街上的人來人往,心裏正在琢磨著要不要先去找個酒樓店鋪打短工,誰知正在此時,眼前一晃,一個熟悉的人影從身前走過。
  東方無雙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確定果然是那個人。
  雖然他們多年未見,但那家夥白白嫩嫩一臉乖巧的小白兔樣,真是到哪兒都能認出來啊。
  「包子!包子!小肉包──」東方無雙興奮地放聲高喊。
  那人好像沒聽見,心不在焉地繼續往前走,頭都沒回。
  東方無雙怒了,心道好你個小肉包,竟然不理我。
  於是他一個飛撲,撲了上去。
  「哎喲!」
  「哎喲!」
  別懷疑,是兩聲哀叫。第一聲是被他撲倒的小肉包發出的,第二聲……是小肉包那個沒用的家夥竟然承受不住他的分量,一下子撲倒在地,於是帶累著東方無雙也哀叫了一聲。
  兩人迭在一起,以狗吃屎的標準姿勢匍匐在地。
  「哎哎,好疼……誰啊?」
  小肉包掙扎著回過頭來,疼得眼睛都紅了。
  東方無雙雙手扯住他的臉蛋,興奮地道:「小肉包,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啊!你還記得我嗎?你有沒有想我啊?」
  那人愣了一愣,忽然驚叫道:「麥芽糖?」
  哼哼,算你還記得我。
  東方無雙十分感動,也不計較他剛才沒聽見自己的喊聲,激動得抱緊他:「啊啊啊──你還記得我!好感動呐……」
                
        
  
  真是他鄉遇故知啊。
  東方無雙幸福地趴在小鎮最有名的酒樓的桌上,吃得不亦樂乎。
  小肉包,即他的幼時好友趙小樓,似乎對他的吃相感覺慘不忍睹,待知道他已經餓了三天後,更是驚愕地張大了嘴。
  「你、你、你居然餓了三天?你不是世子嗎?你沒帶銀子嗎?你怎這身打扮?你的暗衛呢?」
  東方無雙吃飽喝足,腆著個圓滾滾的小肚子,倒在椅子上舒適地打著嗝,才有空回答他:「第一,我有帶銀子,不過被偷了。嗝……第二,我之所以這身打扮,是因為我離家出走,所以要低調,嗝……一定要低調!第三,我沒帶暗衛。你見過哪個離家出走的人還帶暗衛?真是笨。嗝……」
  「離家出走?」趙小樓大驚失色。
  乖乖不得了!這家夥可是靜王爺世子,長公主的心肝寶貝,當朝皇帝的親侄子兼外甥……居然敢離家出走?
  趙小樓嚇得面無人色,道:「你、你、你不能留在這裏,快快回京城去!」
  「不回!」東方無雙乾脆地拒絕了他的提議,把腿翹在桌子上,叼了根牙籤斜著眼睛剔牙。
  唉唉,那姿勢說有多低俗就有多低俗,粗魯得讓趙小樓都不太好意思承認自己認識他,更別說讓別人知道他就是大文國整個皇家的心肝寶貝──小世子東方無雙了。
  唉……當真辜負了他這副好相貌。
  趙小樓努力低下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東方無雙突然想起來,問道:「哎,肉包,你怎會在這裏啊?你老家不是在柳州嗎?」
  「唔……我……」
  「快說!」
  趙小樓從小在東方無雙的強權領導下,養成了對這個好友言聽計從的「好習慣」,雖然過了這多年,但被他這一喝,還是下意識地脫口道:「我是來找人的。」
  「你也是來找人的?什人啊?」東方無雙眼睛一亮,興致勃勃地趴到他面前。
  趙小樓臉上一紅,低下了頭,呐呐不語。其實他也不知道風聽雨是他什人。
  朋友?別高攀了,再說好像還差著輩分呢。
  親戚?默……八竿子打不著啊。
  恩人?更離譜了。
  那、那、那是什呢?
  看著他那害羞難為的樣子,東方無雙突然靈光一閃,道:「心上人?」
  趙小樓嚇了一跳,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
  東方無雙見了他這樣子,立刻雙眼放光:「哈哈哈,我說對了!小肉包,你是來找心上人的!」
  「什心、心……」趙小樓滿臉通紅,那個詞怎也無法從嘴裏冒出來。
  哎呀呀,這個害羞的樣子可真是可愛,讓人熱血沸騰地想要欺負他呢。
  東方無雙迫不及待地拉住他的衣襟問道:「這有什害羞的。快說說,你心上人是哪家閨秀?芳齡幾何?品性如何?容貌如何?是否絕代佳人?快快交代!」
  難得這位乖巧聽話的好友會為了心上人跑到這遠的地方來,他怎能不好好「關心」一下呢,呵呵呵。
  「不、不是!不是……心上人。」趙小樓在好友的威壓下,極為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不是?你騙誰呢,你的表情明明說是的嘛。」東方無雙不信。
  趙小樓愣了愣,摸摸自己的臉:「我的表情?」
  「是啊。」東方無雙看看他,大眼睛骨碌骨碌轉了兩圈,突然恍然大悟,一拍手道:「哈!你不會還不知道自己喜歡她吧?那你千里迢迢跑到這裏幹什?你個小笨蛋!」
  趙小樓渾身一震,彷佛醍醐灌頂般,瞪大了眼睛發呆。
  東方無雙一看他那個樣子,就知道他是剛被自己點明白,等想清楚還需要時候呢,便撇撇嘴道:「好了好了,你不想說就先別說。現在吃飽喝足了,快帶我回你住的客棧,我想洗個澡。」
  「哦……好啊。」
                
        
  
  與趙小樓一起回了客棧,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東方無雙不由心滿意足。
  不過趙小樓這個小肉包怎都不肯說他來這裏是找誰的,相反東方無雙卻很想好好描述一下自己的美人哥哥,於是故意得意地道:「我告訴你哦,我這個美人可不一般,我惦記他好多年啦。
  「這次終於讓我逮到個機會從家裏溜出來找他!哈哈哈……你看著吧,我非把他弄回去當我的世子妃不可!」
  可惜趙小樓十年如一日的是個老實孩子,一點好奇心都沒有,聽了他的話也沒什反應,讓東方無雙一肚子想說的話都憋了回去,不由十分鬱悶。
  東方無雙既然身無分文,好不容易「逮」到一位老友,自然如影隨形,吃喝睡覺都賴上他了。
  他二人久別重逢,「目標」又都在這清風鎮上,自然相處愉快,一起結伴尋美。
  只是又過了幾天,兩人便都鬱悶起來。
  「唉……」
  「唉……」
  東方無雙最先沈不住氣,沮喪地道:「唉,你說這清風鎮也不大,怎就找不著我要找的人呢。」
  趙小樓點頭,同感道:「是啊,我都來了半個月了,還是一無所獲啊……」
  「真是邪門。難道我搞錯了?不會啊,我們東門的消息從來沒錯過……」東方無雙皺著小臉嘀咕。他明明早就查清楚了,神冥教的總舵就在這清風鎮上,可是怎來了這久卻還沒有得到一絲線索呢?
  兩人正在相對鬱卒,忽然一道銀色從遠處閃過。
  東方無雙眼睛一亮,騰地站了起來,大吼一聲:「美人!」接著便如離弦的箭一般,蹭地一下竄了出去。
  他緊追著那一閃而過的銀髮。
  他確信自己沒有認錯。因為那種特殊的發色,只有風聞雪才有。即使許多老人家也是白髮蒼蒼,但與那柔亮光澤的健康銀色卻截然不同。
  東方無雙這幾年,武功最長的便是輕功。
  一來他性子跳脫,原本便中意這種輕巧跳躍的功夫,二來嘛……他在京裏經常惹禍,幼年被他父親叔父們追著打,長大了,幾個堂兄弟承接了長輩的「重任」,時不時地也要在後面追他。
  東方無忌便曾對東方君謙抱怨道:「大伯,您把大哥的輕功教得這好做什?累得我們幾個兄弟都追不上他。惹了禍他跑得最快,讓我們幾個弟弟背黑鍋。」
  東方君謙長歎無語。心道,小子你年輕力壯的還抱怨,不知道我這老胳膊老腿的才累嗎?
  總之,東方無雙在輕功方面特別的有天賦,小小年紀,在江湖上也是數一數二的了。
  那銀髮之人速度極快,東方無雙拼了全力,竟然一直勉力綴在後面。
                
        
  
  待出了鎮子,不知不覺地追到了荒僻無人之地。
  東方無雙轉過山腳,猛然看見那銀髮之人停在一輛馬車前,正與坐在車轅上的一人說話。
  車轅上那人看見他從遠處跟過來,不由笑道:「怎你後面還綴了個小尾巴?」
  銀髮之人背對著東方無雙,道:「幾年沒回來,沒想到江湖上新出了不少功夫了得的小輩。」
  車上那人哈哈一笑,道:「還是打個招呼吧,別白讓人家跟著你跑了這遠。小家夥,你跟著我們有什事啊?」
  東方無雙已經停下腳步。他見那人年紀已經不輕了,看上去有四十來歲模樣,長相斯文溫和,甚是親切。
  那銀髮之人雖然沒有轉身,但東方無雙隱隱覺得可能不是自己期待的那人。
  他撓撓頭,拱手施禮道:「這位……前輩,小子以為遇到故人,心下欣喜,這才一路跟隨到這裏,現在想是認錯了人。小子莽撞,請前輩勿怪。」
  那人呵呵一笑,道:「你小子倒乖覺。隨柳啊,你回頭看看是否認識這個小家夥,說不定還真是故人呢。」
  那銀髮之人慢慢轉過身來,淡淡掃了他一眼。
  東方無雙一看,不由心下失望,果然不是風聞雪。
  這人沒戴面具,年紀看上去也有三、四十歲了,皮膚異常白皙,面容俊美犀利,倒與風聞雪感覺十分相似。
  他聽那人喚他「隨柳」,心中一動,已經大概猜到此人的身分。
  不說別的,只這一頭與眾不同的銀髮,便是神冥教歷代教主的標誌。更何況,神冥教的前任教主,風聽雨與風聞雪之父,正好便叫風隨柳。
  哎喲喂,這可說不定是自己未來的老丈人呢。
  東方無雙腦子轉得飛快,眼珠子一亮,道:「前輩,小子確是認錯人了。不過小子那位故人,倒與前輩有些相似呢。」說著目光特意在他那頭銀髮上轉了一圈。
  風隨柳聽他一口一個「前輩」,又以「小子」自謙,不由覺得這小子確實乖覺討巧,便淡淡地道:「你要找的那位故人是何人?」
  東方無雙從懷裏掏出那枚權杖,道:「這是他當初送我的,讓我隨時可以來找他,只是我在清風鎮上住了好幾天,都摸不到門路。看見前輩發色與他一樣,一時欣喜,就追了來……」
  說著又撓撓頭,道:「不知前輩是否認識我那位元故人?可否帶我去見見他?」
  車上那人看清他手中的權杖,右手握拳,往左掌上一擊,道:「哎呀,你是阿雪的故人?哈哈,這可難得。」說著與風隨柳對望一眼。
  風隨柳沒有說話。
  車上那人呵呵一笑,道:「小子,你想讓我們帶你去見他也可以,不知你要出多少錢啊?」
  「啊?」饒是東方無雙這機靈的人,聽見他這說,也不由一時錯愕。
  那人溫雅一笑,道:「那個人可不好見呢,你想讓我們帶路,總要出點路費嘛,虧本的買賣可不能做。」
  東方無雙暈。
  他從沒見過一個人長得這儒雅,模樣這斯文,看上去也很有氣質、很有學問的長者,卻張口閉口都是那些俗物。
  這世上怎有人能這溫文爾雅地說出如此市儈的話呢?
  風隨柳貌似也十分無奈,揉了揉額頭,對發愣的東方無雙道:「你是何人?為何要找他?」
  東方無雙回過神來,垮下小臉,沮喪地道:「我叫東方無雙,幼時與風哥哥相識,很是想念他,所以來找他。可是我現在沒錢,出不起路費。」說著還抖了抖自己的雙袖,以示自己兩袖清風。
  「東方無雙?」風隨柳眼光一閃,道:「你與京城的靜王府是什關係?」
  東方無雙沒什好隱瞞的,道:「我正是靜王之子。」
  「原來是靜王府的小世子啊。」
  車上那人跳下馬車,滿面欣喜走過來打量了他一番,拍拍他的肩道:「我聽過你的名字。咱們與靜王府還有東門有些生意上的往來,也算得上是故交了。
  「既然你是靜王之子,那銀子什的也別再提了,省得讓人覺得我們刻薄晚輩。既然你想見阿雪,我們送你一程也就是了。」
  風隨柳似乎想說什,不過看了那人一眼,卻是忍住了。
  那人親熱地拉著東方無雙的手,道:「走走走,我們到馬車上談。難為你幼時與阿雪相識,現在還想著他,這可是他的福分。你從京裏怎來的?就你一人嗎?」
  東方無雙見他態度如此親切,道:「我是一人從京裏出來的,兩位前輩可千萬不要告訴我父親。不知兩位前輩如何稱呼啊?」
  那人心裏算算輩分,東方無雙應該管風聞雪叫叔叔,管他們就該叫爺爺了。不過這小子剛才一口一個「風哥哥」,顯然是不在乎那個輩分。
  「呵呵,你就叫我虛伯伯吧。那位是你風伯伯。」
  東方無雙乖巧地行禮:「虛伯伯好,風伯伯好。」
  虛懷穀將東方無雙拉上馬車,道:「你是離家出走?不然怎一個人出來?」
  東方無雙拍拍胸脯,道:「我長大了。大男兒當游走四方,豈能久居京城耗了豪氣?我家裏人自然是知道的。」他都離家這久了,當然早就知道了。
  虛懷穀看了他一眼,也沒再問,笑呵呵地與他聊起了一路的見聞。
  風隨柳在前面一邊駕著馬車,一邊聽著他們說話。待過了一個山坳,風隨柳突然轉頭淡淡看了東方無雙一眼。
  東方無雙以為他有話要說,向前微微傾身,誰知忽然眼前一黑,睡了過去。
  不好,被點了睡穴……
  這是他腦海裏轉的最後一個念頭。

第五章


  東方無雙幽幽然地不知睡了多久,睜開眼時,只見自己躺在一張舒適寬大的床榻上,床帳微微飄動,清淡的熏香之味溢滿周圍。
  他揉了揉眼,爬了起來,掀開床帳子一看,見是一間優雅素淨的房間。
  他想起昏睡前的事情,不由心中一動,趕緊下床,正在穿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一個青衣少年走了進來,見他起了,含笑道:「東方公子,您醒了?先洗把臉吧。」
  東方無雙道:「這是哪里?這位小哥,你是誰啊?」
  那少年呵呵一笑,道:「小哥二字可不敢當。我叫青羽,你便叫我名字好了。這裏是神冥教總舵,你來了還不知道嗎?」
  東方無雙大喜。
  沒想到這裏就是神冥教總舵哦,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就來了。果然人要運氣好,擋也擋不住嗎?
  東方無雙問道:「送我來的風伯伯和虛伯伯在哪里?我要去好好感謝他們,哈哈。」
  青羽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詫異,道:「老教主和虛先生已經走了,現在不在教裏。」
  「哦,這樣啊……」東方無雙想起當時那輛馬車裏確實備有一些旅途之物,想必那二位正打算離開,卻遇上了自己,所以先將自己送了過來再離開。
  他其實心裏有些疑惑,不知那位虛伯伯為何那熱心,竟當真將他送來了神冥教總舵。只是現在人已經走了,他便暫時不再琢磨。
  東方無雙洗漱完畢,又整了整衣冠,覺得自己現在又是一翩翩少年郎了,便迫不及待地道:「青羽,你家教主在不在?我想見他。」
  青羽笑道:「我家教主忙著呢,你當誰想見就能見嗎?」
  東方無雙摸出權杖,嘿嘿一笑,得意地道:「我可不是別人,你看,我有你們教主送的權杖呢。你去和他說有故人來訪,他肯定記得我啦。」
  其實這話他自己說得都有點心虛,過了這多年,誰知道風聞雪還記不記得當年那個小豆丁啊?
  青羽仔細看了看他那權杖,沈吟片刻,道:「權杖你先收著吧,我去與教主說一聲。你是老教主送過來的,教主也知道,只是近日教主有些忙,會不會見你也不一定。」
  「多謝青羽哥哥。」東方無雙有他這句話就足夠了。
  青羽一笑,也沒再糾正他討好的稱呼,道:「你可在這園子裏走走,只是別隨便出了這西園。神冥教教規森嚴,你若是闖了禍,可沒人救得了你。」
  「是是。」東方無雙乖巧地應了,一雙大眼睛顯得特別純潔,特別聽話,弄得青羽都忍不住想揉揉他的頭。(又一個上當的。)
  青羽離開之後,東方無雙看看天色,剛過午時。
  他摸摸肚子,覺得有點餓了,早上和趙小樓吃的包子早就耗光了。
  他想了想,決定去園子裏逛逛,看能不能遇到個丫鬟小廝之類的。堂堂神冥教,一定不會把客人餓死吧。
                
        
  
  東方無雙出了房間,才發現這是一座二層小樓,自己在西角的一間。
  下了樓,進了園子,只覺花團錦簇,景色甚是不錯。
  兩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正坐在園子中間的亭子裏聊天,看見東方無雙從遠處過來,不由略略詫異。
  其中一個反應快,站起身笑道:「你就是今早來的那位公子吧?看年紀還小啊,從哪里來的?」
  東方無雙見他穿著一身豔綠衣衫,容貌秀美,打扮風流,手裏還拿著把摺扇,問話時遮著下巴輕笑,舉止有些輕佻。
  他心裏微覺怪異,面上卻是不顯,甜甜地一笑,道:「我是從京裏來的。兩位哥哥怎稱呼?」
  另一個穿著紫衣的,容貌甚是冷豔,貌勝女子,聞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哼道:「原來是京裏來的。那又有什了不起,看上去也不甚出眾。」
  東方無雙一僵,瞪著那個少年,心道這人有毛病吧?怎上來就這說話,好沒禮貌。
  那綠衣的有些尷尬,卻仍是笑道:「弟弟別在意,鳳歌說話就這樣。我叫明鑫,弟弟叫什名字?」
  東方無雙見他態度還好,便不理那個叫鳳歌的,道:「我叫無雙。哥哥叫我無雙好了。」
  那鳳歌又搶先道:「無雙?這個名字倒是有點獨佔鼇頭的意思。你有什本事啊?莫非是京裏南風館的頭牌?」
  東方無雙聽他陰陽怪氣的,初時還沒明白,待這時聽了他的話,不由瞪大眼睛:「南風館?頭牌?」
  東方無雙是靜王府的小世子,見過大世面,又從小好美人,秦樓楚館的事情也曉得一二。如果他不知道什叫南風館,什叫頭牌,那才奇了怪了。
  正是因為知道,所以他現在的震驚和詫異簡直無法描述。
  明鑫以為他被嚇到了,趕緊道:「無雙,你別介意,鳳歌說話就是這樣。」說著瞪了鳳歌一眼,道:「咱們都是教主的男寵,今後都是好兄弟,出身什的就不要再提了,在這裏大家都是一樣的人。」
  那鳳歌哼了一聲,道:「明鑫,你倒是個好脾氣的。又有一個來和咱們爭寵的,你還真大度,當自己真是教主心尖上的人啊。」
  明鑫揮了揮扇子,輕笑道:「我可不敢當。要說教主心尖上的人,正是鳳歌你才是。咱們西園裏,誰的容色比你更出眾啊。」
  東方無雙已經言語無能,風中淩亂了。
  男寵,男寵,男寵……
  這個詞在他腦海裏轉了幾個圈,接著又被另一句話代替:教主心尖上的人,教主心尖上的人,教主心尖上的人……
  這句話在他腦海裏持久性地轉了無數個圈。
  東方無雙悲憤了。
  原來風哥哥他早就有男寵了,還有個啥啥心尖上的人。看樣子,這個西園裏,這樣的人還不少呢。
  他暗中捏了捏拳頭,勉力擠出一個略帶扭曲的微笑,打斷那兩個人說話:「明鑫哥哥,這西園裏……伺候教主的哥哥還有幾位啊?」
  鳳歌道:「哎喲,這就要打探敵情啦。」
  明鑫好脾氣地道:「也沒有幾人,去年攆出去了兩個,還有年紀大的也放出去了,現如今加上你不過六個。」
  不、過、六、個!
  東方無雙差點咬碎一口白牙。
  好你個風聞雪,夠風流的啊!不算攆出去和放出去的,你還養了六個。你成!你厲害啊!你是我十一年前就預定的世子妃,居然還敢養男寵?看我怎收拾你!
  東方無雙沒注意自己也是被算進去的那個。他已經氣到言語不能了。
  東方無雙生性驕傲,為人卻極重諾言,並且長情。當年雖是孩童稚語,但他一直對風聞雪念念不忘。
  眼見自己已經成年,老娘開始給他張羅選妃的事情,他的第一個念頭便是來找風聞雪。因為在他心裏,風聞雪是自己世子妃的第一人選。
  東方無雙雖然嘴上說著過了這多年就算美人不記得當初的諾言了也沒什,但因為自己是個長情並守諾的人,便以為別人也該如此。
  誰知他千辛萬苦的從京裏跑出來,又是流浪又是打工,好不容易找到這裏,風聞雪卻是美人環繞,風流花心,竟然還把他也當成男寵的一員了。
  東方無雙怒了。
  不管是他身為靜王世子的尊嚴,還是他自身的驕傲,都不能容許這種讓他難過且難堪的事情發生!
                
        
  
  風聞雪最近雖然一如既往地處理教中事務,但實際上心裏卻有些煩亂。
  前幾個月,江湖上新出了一個黑風派,手段狠辣,背景神秘,竟然盯上了有上百年歷史的神冥教,在江南連挑神冥教三處分舵。
  教中折損了一位護法、一位長老,讓風聞雪甚是惱怒。但是,三十年前邪教第一狂魔石厲海的成名絕技黑魔掌的重出江湖,又讓他有幾分顧忌。
  這黑風派不僅針對神冥教,江湖上好幾個大門派同樣受到挑釁。南門門主南宮殤,便以武林盟主的名義發出剿滅函,邀請神冥教在內的各大江湖門派一起抗敵。
  風聞雪生性聰慧,敏銳過人。他察覺出黑風派雖然在各處挑釁,但矛頭卻暗中直指神冥教,因此他將兄長風聽雨請出三絕山,安排了一出「請君入甕」的好戲。
  圍剿那日,他將教中的精英悉數留在教中,由風聽雨統領,防禦那暗中來襲的黑風派,自己則只帶了數人去參加圍剿。
  果然不出他所料,當他與南宮殤等人到達黑風派的老巢時,只有一些普通武士在那裏抵抗,而黑風派的大部分高手,卻直奔神冥教而來。
  好在風聽雨天下第一高手的稱號並非虛傳,而且風聞雪設下種種計謀,環中自有環中計,將那些偷襲而來的黑風派高手幾乎殲滅殆盡。只是風聽雨不知何故,在與那黑風派頭領對敵之時一時分心,被其擊傷。但那頭領也受了重傷,逃竄而去。
  風聽雨從未失手過,待傷勢略好,便不理風聞雪的勸阻,逕自追下山去。
  風聽雨生性與常人不同,過於冷漠自閉,想做的事情誰也攔不住。風聞雪覺得自己從未瞭解過這位大哥,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們的兄弟之情──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風聞雪單方面的。
  近些日子江湖上傳言神冥教中有舉世寶藏。世上愚昧之人眾多,真有相信這個傳言的,三天兩頭有人摸上總教,讓風聞雪不勝其擾。
  而且他知道這個傳言如果不儘快制止,將來越傳越盛,總有一天會惹來天大的麻煩。
  謊話說久了,信的人多了,也就變成真的了。
  神冥教雖然實力雄厚,卻也不想做人人都想咬一口的肥肉。
  黑風派餘孽、寶藏傳言、風聽雨的不知所蹤。這些都讓風聞雪頭疼。
  這日他午膳過後,想去後山林子裏練武,誰知剛剛轉過一片園子,便聽見前面吵吵嚷嚷。
  風聞雪皺了皺眉,見前面便是他那些男寵所住的西園,不由冷哼一聲,心頭不悅。
  他們神冥教歷代教主,由於修煉秘功,一旦練至六層以上便不能與女子歡好。所以不論是泄欲還是傳宗接代,都只能找男人。
  泄欲也就罷了,傳宗接代卻要慶倖這世上有摩耶一族男子,可以男身受孕,繁衍子嗣。不然風家建立神冥教兩百餘年,早就斷了血脈了。
  風聞雪的本性喜不喜歡女人,這輩子恐怕是沒機會知道了。反正從他十六歲那年納了第一個男寵之後,就一直是與男子歡好的,只是這些男子在他心裏,卻並沒什分量。
  在風聞雪心裏,這些嬌滴滴的少年,即使容貌再如何嫵媚,身段再如何柔軟,仍然只是泄欲的工具而已。雖然其中自有趣味,但風聞雪從來不把他們放在心上。
  若是老實乖巧還好,但是為了爭風吃醋打將起來,卻比女子還要招人厭惡了。
  風聞雪連日被教務煩亂,正心頭不爽,又遇到這種事,自然火氣更旺一層。
  平日他也不會多理會,但今日卻向西園走去,想去看看這番「熱鬧」。
                
        
  
  他剛來到西園門口,就見一個白衣少年一頭闖了出來。
  那少年甚是面生,一張娃娃臉,還有點嬰兒肥,只是一雙大眼睛又圓又亮,甚有光彩和朝氣。一頭濃密的黑髮束成簡單的馬尾,在身後飛揚,紅嘟嘟的嘴唇緊緊抿著,小臉繃得緊緊的,似乎甚是不悅的模樣。
  那少年輕功極佳,一躍竄了出來,差點撞到風聞雪身上。若不是他武功高強,反應極快,輕輕避開身子,免不了要被這少年投懷送抱一番了。
  那少年猛然看見他,顯是一愣,呆呆地站在原地,不能言語。
  風聞雪確定他不是自己園子裏的男寵,雙手負背,冷冷道:「你是何人?為何會在這裏?」
  那少年呆了片刻,突然大叫一聲:「風哥哥!是我,我是無雙,東方無雙!」說著用一雙又是期待又是……怎說呢,有點複雜的眼光看著他。彷佛還有些不高興,帶著一種莫名的幽怨氣息。
  風聞雪愣了一下,道:「你是靜王府的小世子?」
  東方無雙大喜:「我就知道風哥哥還記得我!」
  風聞雪又驚又奇,仔細打量了他一番,見他果然有幾分從前那個小胖孩的影子,便道:「你怎會在這裏?」說著又看了一眼西園的大門,道:「還從西園裏出來?」
  東方無雙垮下臉,這次是毫無疑問的幽怨了。他幽幽地道:「我是來找你的。只是沒想到,風哥哥你的男寵還挺多啊。」
  風聞雪頓了一下,有些尷尬。
  在他心裏,東方無雙還是十一年前那個胖嘟嘟的小孩子,讓他看見自己在西園裏養的男寵,並被如此指責,有種好似長輩被晚輩抓住嫖娼一般的尷尬。
  風聞雪倒沒有懷疑東方無雙的身分,不僅因為東方無雙臉上還帶著幾分兒童時期那胖嘟嘟的可愛影子,還因為有膽子假冒靜王府世子,並上來就一口一個「風哥哥」地喚他的人,確實不大可能有。
  而且他想起早上冬蟲向他回報過,說老教主和先生去而複返,給自己帶來了一個「故人」,送到園子裏後才走的。
  當時他也沒有留心,若不是此時遇到,肯定會將此事忘得一乾二淨。但是他怎也沒想到,他父親會把這個「故人」送到他的西園裏。
  風聞雪額角抽了抽。他已經能想到,這不是他父親的主意,而是他那位好爹爹的。
  只要和他爹爹虛懷谷沾邊的事,肯定有陰謀。
  別看他爹名字起得好,虛懷穀,虛懷若谷,但其實根本不是那回事。具體緣由,當兒子的只能放在心裏,不好抱怨出口。
  幽怨啊……
  「咳,無雙,好久不見,你都長這大了啊。」風聞雪很想表現出一些長輩的喜悅,但可惜他的性子實在不適合做這種事,因此這話出口,仍是冷冷淡淡的,沒有一點慈愛之意。
  東方無雙嘿嘿一笑,道:「風哥哥,好久不見,你還是這好看呢。」
  風聞雪嘴角一抽,心道我戴著面具,你看得出什好看來?
  不過他心裏更加確定,這位確實是那個喜歡纏著他的小世子無疑。
  「無雙,你怎會來神冥教?」
  東方無雙道:「我想你了嘛。所以來找你。」說著走到他身邊,親密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風聞雪微微一震,想起他幼年的話:「想你就是想你嘛,沒什為什的。」
  舊時的記憶一起,便覺得眼前這個少年好似還是那個孩童一般童稚可愛,所以對他的親近也沒有拒絕。
  他看著東方無雙,見東方無雙歪著頭問「風哥哥,這多年了,你想我嗎?」不由覺得心情好了起來,捏了捏他的娃娃臉,道:「偶爾。」
  東方無雙小臉一垮,癟嘴道:「我一直想著風哥哥,可是風哥哥你卻是偶爾想想我,太不公平了。」
  風聞雪淡淡一笑,沒有接話,道:「我讓他們給你換個住處。」
  他說到這個,東方無雙立刻想起剛才西園裏的事情,不由用一種好奇又帶著點天真的神情,好像很無意地道:「風哥哥,你為什在這個園子裏養那多男寵?你是想娶他們做夫人嗎?」
  風聞雪暗自皺了皺眉。
  神冥教的事情雖然都是極為隱秘的,但他不信以靜王府和東門的勢力會不知道神冥教裏關於教主傳承方面的私密,尤其靜王府的老王妃也是靈隱穀摩耶族出身,與神冥教算同一個「娘家」,彼此之間都有一定的瞭解。
  他看了一眼東方無雙故作無知的樣子,卻不覺得厭煩。
  或許是舊時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又或許風聞雪對東方無雙確實另眼相看,總之他覺得這孩子有點小心機還滿可愛的。
  「男寵就是男寵,永遠做不了夫人。無雙,明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再說了。」
  東方無雙見被他看穿,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風聞雪覺得好笑。
  他與東方無雙相遇不過一炷香時間,便覺得心情好多了,忽然聽見東方無雙肚子裏打鼓的聲音,便忍不住笑道:「怎,小世子在我這裏挨餓了?這可是本座的不是。我讓人帶你吃飯去。」
  「好啊,餓死我了。風哥哥,你不知道,我為了找你,流浪了三天才來到清風鎮,當時衣衫襤褸,跟叫花子差不多了。」東方無雙跟在風聞雪後面,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的經歷。
  他本就巧嘴甜舌,此時說的又是自己的事,便添油加醋,一分的辛苦說成了十分,偏偏還不讓人覺得誇張。
  他想用這番話打動風聞雪,誰知風聞雪一直不動聲色。
  他倒也不急,只說自己這番歷練著實長了不少見識,尤其見到了想見的人,已經心滿意足。
                
        
  
  風聞雪是教主,事務繁忙,自然沒有時間陪著東方無雙。到了南邊的熙壽堂,遇到紫衣,便將東方無雙交給他,自己去練功了。
  他在後山練功完畢,已經過了兩個時辰,回到自己的居處,沐浴之後正在小憩,紫衣便來回報。
  「教主,我已確認靜王世子的身分沒有問題,命人去查他一路的行事了,另外東門那邊也派人去送了消息。現在人安排在南邊葵院,他說想與您一起晚膳,教主您看?」
  風聞雪翻著一冊書,聞言淡淡道:「靜王府與東門,和我教關係匪淺。既然靜王世子蒞臨,當然要做好東道主。你去安排吧。」
  紫衣道:「是。」
  他正要退下,風聞雪又叮囑道:「目前我教正處於多事之秋,靜王世子身分尊貴,背後勢力強大。他若有什要求,能辦的你都應了,別得罪他。」
  紫衣是個機靈的,明白教主這是想趁機拉攏勢力,便趕緊應了。只是心道:那位小世子第一個要求便是住到您這院子裏,我可沒敢應,不過這話我不能提,想必晚膳時那位小世子會自己提出來,到時教主您自己答他好了。
                
        
  
  晚上風聞雪特意叫來了幾位長老和堂主一起給東方無雙接風。
  不管東方無雙是自己來的,還是代表靜王府和東門來的,風聞雪都把他當成貴客招待了。
  東方無雙本想私下與風聞雪小聚,卻沒想到他把這陣勢弄得這大。聚客堂裏擺了好幾桌,東方無雙一下子就明白風聞雪的意思了。
  他想起一路上的江湖傳聞,也知道神冥教現在遇到了些麻煩事,眼珠子一轉,決定配合風聞雪。
  既然是他未來的老婆,這點忙他是一定要幫的。
  原本東方無雙還沒打定主意,但風聞雪那幾個男寵著實刺激了他,就算當初沒下決心,現在也做了決定。何況他下午看見風聞雪,只覺他風采依舊,清冷如初,雖然戴著面具,但那頭銀光閃閃的長髮還是和以前一樣漂亮,想必容貌也更勝從前了。
  東方無雙本就是個長情的人,不然五歲時許下的諾言也不會念念不忘到現在。
  他笑嘻嘻地和各位長老堂主們打過招呼,坐到貴客的位置上。
  風聞雪給他介紹了一番,少不得傳杯換盞,敬酒一輪。
  神冥教的長老年歲都挺大了,最年輕的也四十出頭了。東方無雙一張乖巧的娃娃臉,嘴又甜,和他們孫子輩差不多,不過片刻就讓人喜歡上了。
  那些堂主也知道東方無雙背景深厚,只有與他相交的,也沒欺他年幼的。
  因此這一番晚宴下來,賓主盡歡。
  結束了晚宴,風聞雪便讓人帶東方無雙下去休息。
  東方無雙見眾人都退得差不多了,便嘿嘿一笑,道:「風哥哥,我住不慣東邊的院子。聽說你的銀霜院大得很,我能不能和你一起住啊?」
  風聞雪聞言,淡淡一笑:「你不早說。紫衣,既然小世子喜歡本座的銀霜院,你去把西邊的廂房收拾出來一間,給世子住。」
  紫衣心道果然,低頭應了。
  東方無雙見達成目的,心裏高興,便道:「那我們一起走吧。」
  風聞雪點點頭道:「跟我來。」
  東方無雙跟在風聞雪身後,從聚客堂出來,左轉右轉,隨意地道:「風哥哥,神冥教這總舵是按照五行八卦的陣法建的?」
  「也不全是。」風聞雪頓了頓,淡淡叮囑道:「白天不要亂走,想去哪里叫青羽或紫衣帶你去,不然出了事,我可不管。院子裏我會給你留幾個小廝,讓你有人使喚。」
  「風哥哥,你對我真好。」
  風聞雪不習慣這話,也沒接,道:「你在這裏的事,我已經讓人給東門傳了信。現在江湖上不太平,你一個人出來膽子也太大了,武功練好了嗎?」
  東方無雙早知道自己的行蹤瞞不過家人,也知道風聞雪不會不和東門打個招呼,所以也不介意。聽風聞雪問起他武功,立刻迫不及待地卷起袖子,伸到他面前晃了晃,得意地道:「風哥哥,我可聽你的話了,當年回到京城後就好好學習,認真練武,現在我也算是個文武雙全了,哈哈哈。」
  風聞雪倒不太記得自己當初的話了,但隱隱記得好像是說過讓他好好學習之類的。
  他瞥了一眼東方無雙的手臂和身材,見少年的身材還沒有完全長成,但是青澀靈活,力育其中,確實有幾分功力的樣子。
  他心想,文武雙全這些話想必是他的家人親朋鼓勵他的,哪里能自己這稱讚自己?就算當真如此,又為何說與我聽?
  不過他當然不會這說,便淡淡贊道:「果然有幾分本事。有機會我讓紫衣與你切磋一番。」
  東方無雙道:「我不要別人。不如閒暇時,風哥哥你親自指點我幾招啊?」
  「嗯,也好。」風聞雪可有可無。
  二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來到了風聞雪的銀霜院。
  南方多愛起樓,神冥教也不例外。風聞雪的居所很大,院子裏是一座華麗魁美的二層小樓,正中是他的起居之所,東邊是書房和處理公務的,西邊空著。
  紫衣聽從教主吩咐,讓人把西邊的廂房收拾了出來,給東方無雙住。
  東方無雙沒想到他的院子這大,而且房間彼此並不相連,都隔著樓梯和長廊。
  他微微失望,不過轉念一想,住在同一個院子裏,機會已經比別人大了許多啊,不由又振奮起來。
  風聞雪掃了他一眼,見他雙手握拳,雙眸晶亮,精神亢奮,一臉堅毅燃燒之色,不由心下微微詫異。隨即又想,少年人就是火氣旺啊,真是青春熱血。(阿雪,乃還不知道他在為誰熱血吧?)
 
第六章


  安排好住處,風聞雪便回了自己房間。
  東方無雙也累了一日,洗漱之後倒頭睡下。
  風聞雪以為東方無雙在江湖上奔波這久,今日終於安頓下來,一定會呼呼大睡。誰知那家夥卻在床上輾轉半晌,興奮地睡不著。
  東方無雙翻餅一樣折騰到半夜,終於忍不住坐起來,想了一會兒,忽然嘿嘿一笑,躡手躡腳地下了床,連鞋子也沒穿,偷偷摸摸地溜出了房間。
  說實話,有膽子敢在江湖上最神秘最久遠、勢力最隱蔽最強大且作風亦正亦邪的神冥教教主的獨居小樓裏搞夜襲的人,這江湖上還真沒有幾個。
  東方無雙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話說回來,他從小膽子就不是一般的大,五歲時就敢偷偷一人溜上神冥教的座船,還「奪」去了神冥教教主的初吻,所以今夜這事還真不算什。
  東方無雙輕功極佳。寂靜的夜裏,小樓裏安安靜靜,一點聲音都沒有,但他知道一定有教主的暗衛躲在暗處保護這裏,而且還不知道樓裏有沒有什機關呢。
  但出乎意料,他從西邊悄悄溜到了東邊,竟無人發覺。
  風聞雪的暗衛都是在樓外輪班守衛,這座樓裏除了機密的書房有機關外,其他地方卻是空蕩蕩的。
  一來因為風聞雪武功高強,警覺性高,不怕夜襲。二來神冥教總舵守衛森嚴,以八卦陣建築,想無聲無息地潛到教主院落的人基本上不可能不被發現,所以也沒有必要在樓裏設置機關。
  不過所謂外人易阻,家賊難防。
  東方無雙得天時地利,與風聞雪同住一處,行動起來卻比外人方便多了。
  他找到風聞雪的住處,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卻發現裏面並沒有呼吸之聲。但是轉念一想,風聞雪功力深厚,原本呼吸就淺,入睡後沒有聲音也不稀奇。
  原本還有些猶豫,但他本來膽子就大,遇上美人這種事,更是大得沒邊了。所以咬了咬牙,還是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
  大門輕輕開了,前廳裏黑漆漆,裏面是一道薄紗簾,紗簾裏面便是教主的臥室。
  東方無雙試探地走進了一步,見好像並沒什危險,便大著膽子往裏走。
  他並不是莽撞之人,知道風聞雪武功高強,自己這點本事可能在他眼裏不夠看,所以早就做好了被抓住的準備。
  他貼身穿著一件冰蟬金絲內衣,這件衣服刀槍不入,而且可以阻止內力拳掌,是文國皇室的寶貝。華容公主疼愛獨子,知道這個兒子是個喜歡闖禍的,所以求了太上皇,將這件金絲內衣賜給了兒子。
  東方無雙正是因為有這件內衣保護,所以才底氣十足,敢深夜摸進風聞雪房裏意圖……咳,不軌。
  不過到現在為止好似還無人察覺,東方無雙忍不住感慨自己運氣真好。貌似當年他摸上神冥教的座船時,都比現在困難呢。
  他來到床榻邊,床帳將床裏面遮擋得嚴嚴實實,他瞪大了眼睛也看不真切。
  「風哥哥,你睡了嗎?」他小小聲地喚。
  床上卻沒有反應。
  東方無雙皺了皺眉。
  風聞雪的警覺性無論如何也沒有這差吧?難道……他出了什意外?
  東方無雙這一想,不禁驚出一身冷汗,再顧不得其他,一把掀開床帳,又急又憂地叫道:「風哥哥,你怎了?」
  床榻上空無一人。
  東方無雙愣住。突然身後一陣疾風,他心裏一驚,回身去擋。但那人武功極高,砰地一聲,已經點了東方無雙的穴道,將他扔到床上。
  東方無雙摔了個七葷八素。
  室內的燈光突然亮了起來,東方無雙一時不適應,眯起了眼。
  「你要做什?」
  冷冷的聲音響起,東方無雙立刻聽出是風聞雪的聲音。他眨了眨眼,終於看清床邊的人一身白色單衣,銀髮披肩,臉戴面具,正是風聞雪。
  東方無雙身體動不了,不過嘴巴還能說話。他看著風聞雪臉上的面具,心裏十分失望,忍不住道:「風哥哥,你怎晚上睡覺都不摘面具啊?」
  風聞雪哼了一聲,冷冷地盯著他沒有說話。
  東方無雙啊了一聲,道:「我明白了。你睡覺時是摘掉面具的,一定是聽到我的聲音,所以重新戴上了。風哥哥,不要吧,我又不是沒見過你的樣子,為什還要戴著呢?摘了吧,戴著多不舒服啊。」
  風聞雪清冷的聲音裏夾著一絲怒意:「我問你半夜來我的房間做什?不會就是想看我沒戴面具的樣子吧?」
  東方無雙被他說中心事,忍不住臉上一紅。他偷襲的目的確實就是這個,不過現在被人逮個正著,難免有點心虛,支吾道:「這個……那個……我、我睡不著,想找你說說話……」
  「哦?」風聞雪冷笑道:「本座還不知道,小世子有半夜找人聊天的毛病。」
  東方無雙一雙大眼骨碌骨碌地亂轉,腦子裏飛快地想著主意。他嘿嘿一笑,道:「風哥哥,我錯了。你先幫我解穴吧,這樣好難受哦。」
  風聞雪沒理他,慢悠悠地拿著銅簽一點一點挑著燈芯。
  他一身白衣,又披著一頭銀髮,臉上還戴著精緻詭異的面具。如果不知道的人在這深更半夜裏撞見,非要大喊一聲:「鬼啊──」
  這形象實在有夠驚悚和詭異。
  可是東方無雙卻覺得他這身打扮別有風味。(小柿子,乃不愧是色中魁首啊……)
  因為風聞雪平素都是一身玄衣,襯著那特別的發色,黑白反差極大,肅穆之中給人一種妖異的感覺,頗為震懾心魂。
  但現在他白衣白髮,身材頎長,在搖曳不定的燭火照耀下,彷佛單薄的鬼魂遊歷人間,周身竟有一種淒厲的美感。
  東方無雙呆呆看著他,只覺心裏怪怪的,好像有些酸,又有些疼,還有一種莫名的心動。
  這種感覺無法形容。
  他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風聞雪,與白天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好像窺見了他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風哥哥……」
  東方無雙有些恍惚地喃喃念。
  風聞雪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望著自己發呆,一雙黑亮的大眼睛有些朦朧濕潤,凝視著自己的視線認真而專注,黑眸深處好似還氤氳著某種說不出的情感,不由讓他心裏一動。
  這個東方無雙,看著自己的目光好似總是與眾不同。
  風聞雪默默地想。
  幼年時的東方無雙,一雙大眼睛藏不住心事,坦白地展現了心底的感情,望著自己時是滿滿的喜歡和欽慕。那單純,那直接,不是因為他的身分,他的武功,或者其他東西,僅僅因為他是他,他是風聞雪。
  所以風聞雪很喜歡當年那個小男孩,對他也表現出自己難得的溫柔和喜愛。
  而現在的東方無雙,漆黑的眼睛已經會隱藏心事了。但是為何……還是這專注?那隱藏在心底深處的情感,到底是什?
  風聞雪不知不覺地走過去,望著東方無雙晶亮的雙瞳,伸出手指,輕輕撫摸上他的臉頰。
  東方無雙本來就在恍惚,這下更是不知所以了,感覺風聞雪的手指沿著臉頰,不小心觸摸到自己的嘴唇,便想也未想,張口含住。
  風聞雪微微一震,回過神來,視線一下子變得銳利深沈。
  東方無雙看著他的表情變化,也清醒過來,可是卻並未鬆口,反而伸出舌尖,輕輕地挑逗。
  風聞雪沈沈地看著他,低聲道:「無雙,你知道自己在做什嗎?」
  其實東方無雙走到他門口時,他便已經察覺了,立刻翻身起來,隨手戴上面具,連外衣和鞋子都未穿,隱到了房間的角落裏。
  他一直盯著東方無雙的行動,想看看他要做什。不得不說,當時他心裏又是憤怒又是失望。
  憤怒的是,東方無雙竟然心懷不軌,敢打神冥教的主意;失望的是,這個曾經可愛的小男孩,也開始居心叵測了。同時還有一些,對他不自量力想要襲擊自己的嘲笑。
  可是自東方無雙進來後的行動,風聞雪越看越是可疑。似乎他並不是打算襲擊自己,尤其是在他靠近床榻後,小聲而期待地低喊了一聲「風哥哥」,分明是一種惡作劇似的提前打招呼。
  待東方無雙著急地掀開床帳,風聞雪更加確認,他不是想暗襲自己。當然,憑他的本事也不可能襲擊到自己。
  所以風聞雪出其不意地現身,並未傷害東方無雙,只是點了他的穴道將他扔到了床上。
  風聞雪點燃燈火,打算好好審一審這位小世子究竟想做什。誰知見他此時的反應,以風聞雪的聰慧怎會不明白他的暗示?反而對此感到遲疑和不可思議,這才沉沉地問出那句話。
  東方無雙含著風聞雪的手指,眼神變得黑不見底,嘴角輕輕翹起,笑得挑逗而曖昧。
  「我知道……」
  少年變聲時的聲音,低低啞啞,竟添了一分成熟和性感。
  風聞雪卻不為所動,冷冷看了他半晌,抽出了自己的手指。同時淩空點去,解開了他的穴道。
  「夜深了,你走吧。」
  東方無雙被他拒絕,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他瞪了風聞雪片刻,忽然鼓起腮幫子,賭氣似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地道:「我不走,今晚我要留在這裏。」
  風聞雪冷道:「小世子,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還是回自己的房間去吧。」
  「我就不走,就不走!」東方無雙抱著風聞雪的被子在床上打滾,嘴裏叫著:「我千里迢迢來看你,可是你卻趕我走!我不幹!我今晚就要住在這裏!」
  「別胡鬧!起來!」
  「我不!是你把我扔上床來的,你要負責!」東方無雙的任性脾氣一上來,天不怕地不怕,完全不把風聞雪的臉色放在眼裏,賴皮地縮在到床裏側。
  風聞雪氣急反笑:「好,我負責!我這就把你扔出去!」說著上床去揪東方無雙。
  「啊啊啊──不要!不要……」
  東方無雙身體靈活,在床上躲來躲去。可是這教主的床雖然大,但他又能躲到哪里去?不過三兩下就被抓住了。
  風聞雪重新點了他的穴道,將他拎了起來,扔到門外,然後重重地關上房門。
  「嗚嗚嗚……你趕我出來!你居然趕我出來……嗚嗚嗚,風哥哥,我好傷心,我好傷心啊……」
  東方無雙嚎了還沒兩聲,房門一開。他剛心裏一喜,突覺嗓子一啞,大門又重新合上了。
  嗚嗚嗚,好過分,居然還點了我的啞穴,這下喊人也沒人聽見啦!
  東方無雙鼓著包子臉,心裏淚流滿面啊。不過他折騰了大半夜,再旺盛的精力也頂不住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風聞雪打開大門,看著蜷縮在他門邊,流著口水睡得一塌糊塗的人,嘴裏還打著小呼嚕,不由輕輕皺了皺眉。
  他點的穴並不重,半個時辰就能解開。誰知道東方無雙竟然就在他門口睡了一夜,還睡得這香,真是……讓人無語。
  風聞雪無奈,蹲下來拍拍他的臉:「無雙,無雙,回自己房裏去睡。」
  「嗯……不要吵……」
  東方無雙揮蒼蠅似的揮揮手,一轉頭,半邊臉貼上門檻,嘟著嘴巴繼續睡。
  風聞雪抽抽嘴角,伸手將他提起來。
  東方無雙晃晃悠悠,往他身上一靠,雙手抱住他的腰,站著繼續睡。
  風聞雪……無奈了。
  恰在此時,冬蟲端著水盆上樓來,正看見這一幕,不由張大了嘴,吃驚地望著眼前的二人。
  這、這、這是怎回事?怎教主一大早就抱著靜王世子站在門口?
  雖然風聞雪服飾整齊,可是東方無雙一身貼身單衣,發絲淩亂,臉帶睡意,親密無間地摟著風聞雪的腰,而風聞雪也回摟著他……這景象怎看,怎讓人遐想無限。
  「教、教主……」冬蟲有些結巴。
  風聞雪微微一頓,突然攔腰將東方無雙抱起來,不緊不慢地送他回房,將人往床上一扔。
  東方無雙咂了咂嘴,翻個身子繼續睡。
  風聞雪出來,對仍站在走廊上發呆的冬蟲道:「等靜王世子醒了,你去服侍他。」說著逕自下了樓,晨練去了。
  冬蟲望瞭望教主的房門,又看了看東方無雙的屋子,心道:教主,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靜王世子雖然就住在您對面,但您也不能這樣啊……
                
        
  
  風聞雪練完功,回到銀霜院梳洗完畢,換了衣服,用過早膳,便去處理教務。
  這期間東方無雙一直在睡(豬啊……),所以與其錯過了。至於風聞雪,已經將東方無雙忘之腦後了。
  其實風聞雪性子喜怒不定,行事任性,原不是個有耐心的人。他之所以對東方無雙如此客氣,一來因為神冥教現在是多事之秋,東方無雙身分尊貴,背景深厚,他自己送上門來,自然當好好招待,極力拉攏,沒人會傻到得罪他去。
  二來嘛,風聞雪確實念著些當年的舊情。而且東方無雙雖然喚他「哥哥」,但按照輩分,二人實是叔侄輩的,風聞雪對這個「晚輩」又從心底裏有著幾分喜愛,難免便有幾分縱容了。
  不過風聞雪事務繁忙,對東方無雙也不怎上心,所以一日過後,竟將人忘了。直到他傍晚時回到自己的院落,看見東方無雙像只被人丟棄的小狗似的蹲在門前,才想了起來。
  風聞雪本想問上一句「你蹲在這裏做什?」,但想起這孩子昨夜做的事,便沒有理他,逕自從他身邊走過了。
  東方無雙跳起來,叫道:「我在這裏等了你一天!」
  風聞雪進了客廳,坐下倒了杯茶,淡淡道:「那又怎樣?」
  東方無雙氣苦,幽怨地道:「你、你……你怎也不問我點什?」
  風聞雪抬眼瞥了他一眼,揚聲喚道:「冬蟲!」
  冬蟲原被東方無雙打發出去,一直躲在外面,聽見教主召喚,趕緊進來:「教主。」
  「開飯吧。」
  「是。」
  「準備一副碗筷就好。」
  「啊?」
  冬蟲愣住。
  東方無雙只在這住了一日,已與冬蟲建立了不錯的交情。
  冬蟲之父李護法前幾個月剛剛去世,冬蟲原本十分傷心抑鬱,但今日有東方無雙相伴,被他哄哄鬧鬧、說說笑笑,竟是難得開懷了一日。
  而且他知東方無雙的身分,昨日也得了教主的吩咐要好好服侍他,所以此時聽了教主的話,不由有些遲疑。
  東方無雙跳起來叫道:「為什只準備一副碗筷?」接著他便委屈地道:「風哥哥,難道你竟要罰我不吃飯嗎?好,如果這樣能讓你消氣,挨餓又算什,不吃就不吃了。」
  風聞雪淡淡地道:「冬蟲,還愣在這裏做什?還不快去!」
  冬蟲只好退下。
  風聞雪看著東方無雙委屈的臉,道:「你多大的人了,怎還這毛毛躁躁的。我說不讓你吃了嗎?我敢不讓你吃嗎?餓著了靜王世子,我神冥教還擔不起這干係。」
  東方無雙道:「風哥哥,我從沒把你當外人,你要怎罰我,我都心甘情願的,只要你高興就好。這與我世子不世子的,都沒干係。」
  風聞雪皺了皺眉,道:「你這話說的,可讓我難為了。你說不把我當外人,我卻不敢將當今太上皇的外孫當成自己人。我教中敬著你讓著你,雖然多少是看在你的身分上,但也念著當年的情分,你也該心裏明瞭。」
  東方無雙道:「我自然是知道的。風哥哥,其實你是很喜歡我的,不然也不會讓我住進你的院子了是不是?我也是真心喜歡你,才想與你親近的嘛。」
  風聞雪總覺得他這一句又一句「喜歡」,意思似乎有些曖昧,再聯想他昨晚的行為,這種感覺就彷佛不是錯覺了。
  不過風聞雪哪里會把他這個小孩子當回事,想了想便道:「你既然住在我這裏,便要守我這裏的規矩。我不喜歡晚上被人打攪,你以後老實的待在自己的房間裏,如果再犯,可別怪我把你轟出去。」
  東方無雙心中失望,垮下小臉,悶悶地道:「我知道了。」
  「還有。」風聞雪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我不喜歡懶惰的小鬼,以後早上要早點起床。一日之計在於晨,自己找點事做,不然練練功也是好的。」
  「哦。」東方無雙心道,連我睡懶覺也要管啊?
  其實他也不是愛睡懶覺的人,只不過前些日子確實找人找得辛苦,昨夜一安下心來,就睡過頭了。
  東方無雙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一個主意,眼睛開始發光。
  風聞雪沒有留意他的神色,繼續道:「另外,在外面你要叫我教主,﹃哥哥﹄二字只能私下裏叫叫。我們本來便不是一個輩分,雖然我不在乎,但也不想讓人說我神冥教不懂規矩。」
  「嗯嗯。」
  風聞雪說得興起,又一連串地說了一堆規矩,東方無雙都老老實實地應了,心裏卻咋舌,心道風哥哥看上去人冷冷淡淡的,沒想到卻如此囉嗦,人也嬌貴得緊,連吃穿用度都要合他的規矩,竟比我老娘架子還大。
  直到冬蟲送上晚膳,風聞雪才意猶未盡地結束了對東方無雙的「教育」。
  東方無雙殷勤地把唯一一副碗筷擺到風聞雪面前,燦爛討好地笑道:「教主,您請。」
  風聞雪點點頭,心道孺子可教也。
  他把碗筷推回到東方無雙面前,道:「你吃吧。我用過了。」說著起身,向樓上走去。
  東方無雙這才知道這副碗筷是給自己準備的,又感動又失望,失落地道:「教主,你用過晚膳了啊。」
  風聞雪站在樓梯上,回過頭來看著東方無雙可憐兮兮地眨巴著大眼,沈吟了一下,道:「我平日習慣在禧善堂用晚膳。你若是覺得一個人吃沒意思,以後可以到禧善堂來與我一起吃。」
  東方無雙大喜,整個人都亮了起來,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好!好!我明日便去禧善堂,和你一起用晚膳。」
  風聞雪便不再說話,逕自上樓回了房間。
                
        
  
  第二天東方無雙起了個大早,外面天還濛濛亮,空氣裏都是清涼微濕的寒氣。
  風聞雪一出房間,便看見東方無雙眼巴巴地守在走廊上,看見他出來笑咪咪地道:「風哥哥,早上好。今天天氣真不錯啊。」
  風聞雪道:「你今日怎起得這早?」
  「風哥哥昨天不是說不喜歡我睡懶覺嘛。一日之計在於晨,我決定從今天開始每日早上與風哥哥你一起練功去!」東方無雙握拳,做出一個堅定的神色。
  風聞雪漫不經心地瞟了他一眼,道:「你該知道江湖上的規矩。看別人練武是一種很冒昧的行為。」
  東方無雙嘿嘿一笑,耍賴道:「你練你的,我不看就是。再說神冥教的武功心法與我們東方家的赤陽神功相差甚多,偷學也沒什好處。難道風哥哥你不相信我的人品?還是真的害怕被我偷學了去?」
  風聞雪聽他激將,勾起嘴角,露出一個了然又帶著點邪氣的笑容,無所謂地道:「那隨你吧。」
  東方無雙大喜,興奮地跟在他後面。
  風聞雪領著他向後山林子裏去了,到了一處空地,道:「平日我在這裏練功,你自己去林子裏再找個地方吧。對了,可別離得太近,要是不小心傷了你,我可不負責哦。」他頓了頓,又道:「還有,林子深處是我教禁地,你不要闖進去。」
  「嗯嗯,知道了。」
  風聞雪便不再理他,掏出腰間漆黑的鞭子揮舞起來。
  東方無雙躲到一邊,只見他長鞭揮舞,身形騰挪,銀髮飛揚,黑衣翩翩,不由看得癡了。
  風聞雪正舞得興起,突然東方無雙眼前一閃,看見一隻胖嘟嘟的小灰兔受驚一般從林子裏竄了出來,向著練武場闖了進去。
  東方無雙驚了一下,順著那兔子竄出的方向瞟了一眼,奔向練武場,嘴裏叫道:「教主!」
  風聞雪這時一個大回手,長鞭彷佛游龍一般卷了過來,登時纏在東方無雙腰上。
  「哎呀呀──」
  東方無雙被甩在半空中,張嘴大叫,但眼光卻瞄向林子裏的某一處,眼底閃過一絲星芒。
  風聞雪將他卷到身邊,按住他的肩膀低聲道:「待在這裏別動!」說著便突然如箭一般射向林子。

  第七章


  東方無雙哪里是聽話的主,雖然不敢靠近,但是在空場邊緣一直望著林子裏的動靜。
  風聞雪與潛伏在那裏的兩個黑衣人動上了手,一條鞭子使得游龍一般,讓人眼花繚亂。
  那兩人不是風聞雪的對手,但奇怪的是他們好像不怕痛、不怕死似的,面對風聞雪淩厲的招式找死似地往前沖,一點沒有後退的樣子。
  「呵,什玩意。」風聞雪嗤笑了一聲,鞭子舞得更快更狠。
  那兩個人黑衣人很快便被抽得面目全非,衣衫襤褸,身上都是血痕。
  東方無雙越看越覺得不對勁,這二人好像失了魂魄一般,只知道攻擊,不死不休。而且自己就站在不遠處,可是他們卻像沒看見似的,只針對風聞雪。
  雖然風聞雪讓他呆在原地不要動,可是如此大好時機,東方無雙怎會不好好表現一下自己?
  他從懷裏掏出暗器,射了過去,正中那二人膝蓋上。
  兩人撲倒,很快便動也不能動了。
  風聞雪不悅道:「誰讓你插手了。」
  東方無雙嘿嘿一笑,道:「我看這兩個人怪怪的,打起來沒完,還是用迷藥快些。」
  風聞雪聲音更冷:「兩個廢物而已,你以為本座收拾不了嗎!」
  東方無雙看出他不高興,低頭用腳尖蹭了蹭地上的泥土,小心地道:「我只是想幫幫忙而已。風哥哥你這厲害,萬一不小心殺了他們,就審問不出什來了。」
  風聞雪踢了那二人一腳:「這二人中了黑風派的攝魂術,已經被培養成傀儡,就算問也問不出什來的。」他本來就沒想留下這二人,之所以一直沒下殺手,是想看清楚他們的武功招式。
  東方無雙蹲下來仔細查看了那二人的衣服,又搜遍他們全身,道:「身上什都沒有。不知道他們是怎潛進來的,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同夥。風哥哥,怎辦?殺了他們?」
  風聞雪嫌這兩人血跡骯髒,看東方無雙主動替他搜查了一遍,倒省了心,聞言道:「既然你把他們迷暈了,那就帶回去關起來吧。」
  東方無雙蹭到他身邊,大眼睛帶著討好和期待:「風哥哥,我這也算小小的,立了一功吧?」
  「呵……」風聞雪面具後面那雙修長邪魅的黑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有功如何?沒功又如何?」
  東方無雙覺得風聞雪今日對他的態度好似比昨天自然了一些,不像剛見面時刻意保持的那副冷淡的教主面容,不由心下欣喜。
  他相信只要自己繼續努力,風聞雪一定會在自己面前慢慢展露出真實的自己,不由越來越期待。
  他道:「有功的話,風哥哥就答應我一件事。沒功的話……呵呵,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你看我出了一身汗了,也不容易嘛。」說著虛手抹了把頭上不存在的汗水,做出一個苦哈哈的神情。
  風聞雪被他逗樂了,忍不住伸出食指在他的大腦門上點了一下,道:「你若是能從這兩個人身上查出點什來,本座就算你有功。到時你讓我做的事,只要不損害神冥教的利益,不涉及朝政江湖,我就答應你。」



  要說風聞雪可夠狡猾的。這些日子來神冥教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黑衣人摸上來了。當日黑風派大規模來襲,被風聽雨帶領教中高手擊退後,就一直在加強戒備。
  神冥教本來就建立在深山的盆地之中,地勢隱蔽,入口難尋,教中又是按照陣中陣建立的,外人本不易察覺,就算潛伏了進來,也容易迷路被逮。但這段日子來,還是時不時地能發現潛進來的外人。只是這些人不敢靠近總舵,都是在邊緣的山裏和林子裏,很快就被發現了。
  這些黑衣人風聞雪早讓人翻來覆去的調查過了,可除了一些為了寶藏闖進來的江湖門派外,大多都是黑風派的餘孽。這些人身上沒有任何線索可尋,既查不到他們的來歷,也找不到主謀的線索。
  現在風聽雨下山去追殺黑風派門主,風聞雪在教中也為寶藏的事情煩惱。他見這二人無疑是黑風派的傀儡,反正能查的都查過了,神冥教也查不出更多的東西來了,不如交給東方無雙。如果他能利用靜王府和東門的勢力找出什線索,不僅讓風聞雪省心,還可得到有力消息,若是找不出來也沒什損失。
  至於萬一真查到了什,到時候要答應東方無雙的那件事,風聞雪也聰明地早已在話裏摒除了所有能威脅神冥教的因素了(但是阿雪啊,乃忽視了自身安危啊……)。
  風聞雪是存了利用東方無雙的心思,而東方無雙也另有所圖,因此二人一拍即合。
  「好,風哥哥說話算數,我們擊掌為誓!」東方無雙歡喜地道。
  「好!」
  風聞雪伸出雙手,與東方無雙雙雙對擊,立下誓言。
  東方無雙得了承諾,樂顛顛地拖著兩個昏迷不醒的黑衣人去了神冥教的地牢。
  他一下午都耗在了那裏,可惜這二人醒過來後,神智不清,已是癡呆。失去了主人的命令,便猶如木偶一般了。
  東方無雙沒問出什來,從身上也找不到什線索。又聽幾個看守監牢的神冥教護衛說,這樣的黑衣人他們已經抓了好幾撥了,也是一無所獲。
  東方無雙聞言,不由有些懊惱,這才知道上了風聞雪的當了。
  不過他心裏總覺得不甘,好不容易從風聞雪那裏撬來一個承諾,不能白白放棄。何況他已經決定要追求風聞雪做老婆了,那自己總要顯露出幾分本事,才顯得自己這個未來相公不會太無用是不?
  他絞盡腦汁地回想,記起從京城過來這一路,確實聽到不少江湖傳聞。都說神冥教有一座寶藏,乃是當年衛國的末代皇帝在亡國前藏起來,留待太子複國時所用的。裏面寶貝無數,是衛國傳承百餘年積攢的全部家當。
  衛國地處中原西腹之地,地域雖不大,但富庶安逸。一條洛江從中穿過,肥沃千里良田。而衛國當年的首都蕪城,更有「洛女響清曲,蕪城繁華舞」的美譽。
  其富庶繁華,可見一斑。
  只是這衛國的寶藏,為何會落在神冥教手裏?江湖上也是眾說紛紜。
  有的說是當年神冥教的某代教主於遊歷之中無意間發現了寶藏。也有的說蕪城城破時,衛王將寶藏地圖託付給侍衛帶走,卻被神冥教的人攔截截殺,搶走了地圖,找到了寶藏。還有的最誇張,說是神冥教的上上代教主綁架了衛國太子做他的孌童,以此獲得了寶藏。
  總之說什的都有,但誰也不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也許全部都是莫須有。
  就東方無雙看來,寶藏之說純粹是謠言。不說神冥教立教兩百餘年,根本不需要什寶藏來錦上添花。就說神冥教真的找到了那個寶藏,以神冥教的實力,也絕不會讓這件事流傳出去。
  只是可惜,這天下間像東方無雙這明白的人實在少有,大多是庸庸碌碌的附庸之輩,人云亦云,總有當真的。
  東方無雙小小地佩服了一下自己的分析。他的直覺告訴他,不論是前些日子鬧得沸沸揚揚的黑風派襲擊神冥教總舵事件,還是那傳的越來越離譜的寶藏傳聞,都是某種針對神冥教的行動。
  這行動背後,也許隱藏的是一個人,也許隱藏的是兩個人,也可能……隱藏的是一群人。
  東方無雙撐著下巴坐在銀霜院門口,那動作和昨天一模一樣,只是神情卻有些呆呆的沈凝。
  風聞雪一回來就看見了他,嘴角翹了翹,雙手背後,略略彎腰,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戲謔地道:「怎樣啊?小世子,可查出了什沒有?」
  「無雙!」東方無雙很嚴肅地看著他,一本正經地重複道:「無雙!」
  「好吧,無雙,查出了什沒有?」
  「沒有。」東方無雙並未顯得垂頭喪氣,回答得很平靜。
  「哦。」風聞雪點點頭,直起身往院裏走。
  東方無雙跳起來,追上他道:「你有沒有得罪過什人啊?」
  風聞雪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問我有沒有得罪過什人?」他突然仰首大笑,邊笑邊道:「無雙啊無雙,你這個問題問的可真是有趣。」
  東方無雙這次顯得有些懊惱了。他問了個蠢問題。
  風聞雪身為神冥教主,又是這一個亦正亦邪的性子,你問他有沒有得罪過什人?只怕他得罪過的人多得自己都數不清了。
  東方無雙見他還在笑,不由嘟囔道:「你就當沒聽見剛才那個問題還不成?真是的,身為神冥教教主,在江湖上得罪了那多人,有什可得意的。」
  風聞雪停住大笑,笑眯眯地看著東方無雙,慢悠悠地道:「無雙啊,你不明白,有時候,得罪人也是一種實力。而本座,有這個實力!神冥教,也有這個實力!」
  東方無雙微微一震。
  風聞雪身上那種從容不迫、自信傲絕的風采,正是他所深深癡迷的。
  於是他的眼神變得有些花癡,盯著風聞雪發呆,把剛才的話題忘到腦後了。
  風聞雪暗中皺了皺眉。東方無雙這種直率而熱情的視線,不知為何,總是有點讓他招架不住的感覺。
  他轉移話題,道:「今天你沒來禧善堂,昨天不是說要與我一起吃晚飯的嗎?」
  東方無雙登時睜大眼睛,懊惱地叫道:「哎喲,我忘記啦。」
  風聞雪見他連連自拍腦門,一副懊惱之極的模樣,不由心情輕快了許多,問道:「怎?你現在還沒吃晚飯?」
  東方無雙立刻變得可憐兮兮,道:「我一下午都在忙那兩個黑衣人的事情,連午飯都一起錯過了。」說完好像要證明他的話一般,肚子裏立刻發出響亮的鼓鳴聲。
  東方無雙瞬間漲紅了臉。
  風聞雪再度忍不住發笑。不過見東方無雙可憐加羞惱的小模樣,又覺得有些於心不忍,便忍住笑意,喚來冬蟲,給東方無雙備上豐盛的晚飯。
  風聞雪似乎心情極好,雖然用過了晚膳,但還是一杯清茶在手,一邊慢悠悠的品茶,一邊陪著東方無雙吃完晚飯。
  東方無雙感動得不行,覺得風聞雪對自己果然還是另眼相待的。殊不知風聞雪就是個隨心所欲的主兒,一時興起做的事情多了。
  吃過飯,二人又聊了一會兒目前江湖上的形勢,東方無雙趁機道:「那個寶藏的傳言十分可疑,會不會與黑風派有關?」
  風聞雪道:「我也是這般懷疑,卻無確實證據。」
  東方無雙道:「你有沒有覺得奇怪?衛國的舊都蕪城離神冥教這遠,又沒什特別的瓜葛,為何這寶藏的傳言會扣准了衛國的亡國寶藏?」
  這涉及到神冥教的舊年秘辛,又與風聞雪之父風隨柳的身世有關,所以他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這個問題就要問那個散播謠言的人了。」
  東方無雙撐著下巴,敲敲桌面,道:「我一定要把幕後主使找出來。」
  風聞雪輕輕一笑,道:「那就交給你了。好了,天晚了,早點休息吧。」
  東方無雙有些意猶未盡,道:「時候還早呢。」
  風聞雪看著他,面具下的一雙黑眸好像有某種魔力,黑黑沈沈的看不見底:「早睡早起才是休養之道,快去休息吧。」
  東方無雙心裏一突,覺得風聞雪的眼神……有點奇怪。他嘟嘟嘴,不甘不願地回房去了。
  東方無雙因為那兩個黑衣人的事,心裏放不下,翻來覆去在床上睡不著,索性披上衣服穿上鞋子,打算到院子裏乘涼賞月去(自打前天被風聞雪‘請’出門外後,他暫時不敢在冒昧了)。
  誰知他出了房間,走到樓梯口,忽然隱隱聽到風聞雪的房間裏有聲音傳出來。
  雖說他與風聞雪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但這座小樓其實十分寬廣,彼此房間並不相連,而且他的房間離風聞雪很遠。
  只是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四周都靜悄悄的,有點聲音就非常敏感,何況東方無雙的耳朵有多尖啊。
  他愣了一愣,改變主意走到風聞雪的房門外。
  那聲音更清晰了,是隱隱的笑聲,還有些耳熟。
  「教主……好討厭……呵呵呵……不要嘛……」
  「……」
  「……人家……啊啊,教主,輕點……」
  東方無雙在門外斷斷續續地聽著,臉色一變再變。
  雖然他沒聽見風聞雪說了什,但從那個輕佻的聲音裏,也能聽出來這兩人正在裏面做什‘好事’呢。
  東方無雙又氣又妒,不由咬牙切齒。
  「啊啊──教主……」
  裏面又傳來曖昧的聲音。
  東方無雙來不及思考這個有些熟悉的聲音是誰的。此時他怒火中燒,越聽臉色越青,終於按捺不住,一腳踹開了大門,闖了進去。
  「誰!」
  只見內室裏面,床上隱隱糾纏著兩個人。
  東方無雙大步躥了過去,高聲道:「我!」
  「出去!」
  風聞雪一掌揮去,掌風直透床帳,擊到東方無雙身上。
  但東方無雙有金絲軟甲護身,只是行動頓了一頓,並未受傷,反而更加猛撲了過去。
  他一把掀開床帳,只見風聞雪臉戴面具,衣衫鬆散地半躺在床上,一個粉衣少年衣衫盡褪,幾乎赤身裸體地跪坐在他身上。
  這場景……
  東方無雙幾乎吐血。
  他怒氣衝衝地瞪著那個少年,眼睛裏好似冒出火光。
  那少年剛才呆滯住,此時回過神來,也不掩飾自己赤裸的身體,反而狐假虎威地指著他道:「是你?你怎敢擅闖教主的房間!」
  東方無雙定睛一看,認出這個少年正是他當初在那個‘藏嬌’的西園裏見到的鳳歌。
  「你給我滾下來!」
  東方無雙撲上去,一把揪住鳳歌的手腕,將他從風聞雪身上拽下來。
  那鳳歌沒想到他力氣那大,哎喲一聲哀叫,將將要跌下床來,另一隻手也是一痛,回頭一看,卻是被教主拉住。
  「你做什!」風聞雪眯著眼,聲音冰冷,氣息不善。
  東方無雙生來便是天之驕子,身份尊貴。他老爹是手握實權的親王,母親是長公主,姥爺是太上皇,姥姥是皇太後,一個叔叔是郡王,兩個叔叔是親王,更有一個最疼他的三叔是當今皇上。
  這世上他不囂張誰囂張?
  天王老子在面前他都不帶眨眼的,風聞雪雖然氣勢駭人,但對從小面對天家貴胄的東方無雙來說,還算不得什。更何況他怒火的另一大半還是沖著風聞雪去的,又如何會怕他的氣勢?
  「做什?我要讓這個賤人知道,以後能上你的床的人只能是我!」
  東方無雙暴跳如雷,吼聲震天。
  風聞雪沒想到他火氣竟然這大,氣勢還如此強悍,面對自己的威壓毫不動容,反而有迎頭而上的勢頭,一時倒有些愣住了。
  他都愣住了,那鳳歌更不用說,一副傻掉的樣子,東方無雙趁機點了他的暈穴,扔到地上。
  東方無雙撕開了那層掩在他與風聞雪之間的面紗,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痛快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道:「風聞雪,十一年我就說過要娶你做老婆的!我東方無雙說話算話,這次來找你就是想與你回京城,和你成親的!」
  風聞雪沒有說話,面具下的臉色卻是有些變幻。
  東方無雙不等他開口,繼續道:「你不答應也沒關係,我總會讓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的。」他指著地上昏迷的人,又道:「你找這些人來,除了能得到肉體上的快感,還能得到什?他們可是真心愛你,真心喜歡你的?不過是畏懼你的權勢和武功罷了。與其找這樣可有可無的玩物,為何不試著接受我的心意?」
  風聞雪初時只想哈哈大笑,但不知為何,聽到後面,卻又笑不出來了。
  他沈默片刻,冷冷道:「小無雙,你的心可真大。你知道我是什人?我神冥教雖說無法與皇權相比,但也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大教。你剛才說的話,我只當今晚沒有聽過,現在離開我的房間!」
  東方無雙生平第一次被人拒絕,心裏又是難過又是惱怒,臉色漲得通紅,道:「你不相信我的話?我是真心喜歡你!」
  風聞雪低低一笑,慢悠悠地坐起身來,一腿曲立,一手支在膝上,理了理散亂的衣襟,神態瀟灑地道:「真心?我長你一輩,又比你大十歲。雖說你身份尊貴,可我風聞雪也不是默默無名之輩。難道你願意委身做我的男寵?哦,對了,你靜王府一系應該有摩耶人的血脈,難道你能為我生個孩子不成?如此,我倒可以考慮。」
  東方無雙到底還只十六歲,在風聞雪這般漫不經心地戲弄下,那種真心被人輕賤的感覺,讓他委屈無限。眼裏本已氤氳的水汽,不由凝結成了大滴大滴的淚珠,沿著臉頰輕輕落下。
  他暗惱自己不爭氣,一邊抹去淚水,一邊堅持道:「我不在乎你長我一輩,也不在乎你比我大。十一年前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你。生孩子我是不成的,但我不會輕易放棄。風聞雪!」
  他突然大吼一聲風聞雪的名字,指著他朗聲而堅定地道:「你不要小瞧我!我東方無雙做事,從來不會半途而廢!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的!我一定會讓你喜歡上我的!」
  說完他也不想再留在這裏被輕賤,轉身奔出了房間。
  風聞雪仍支膝坐在床上,望著他的背影,漆黑如夜的雙眸變得更加深沈,眸底深處,隱隱閃過某種星光。
  突然房門又被闖開,東方無雙氣勢洶洶地又跑了回來,狠狠瞪了床上的風聞雪一眼,然後一彎腰,扯起躺在地板上昏迷不醒的鳳歌,粗暴地將他像拖死豬一樣拖了出去。還發洩一般,將風聞雪的房門重重撞上。
  風聞雪愣愣地看著他的動作,直到他撞上大門,消失不見,靜默了半晌,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
  風聞雪笑倒在床上,剛才的怒火和冷凝已不翼而飛。
  過了片刻,笑聲漸漸消失。
  風聞雪摸著自己的胸口,喃喃自語般地道:「怎辦?小無雙,我現在好像有點喜歡你了……」
  此喜歡,已非彼喜歡。
  從前風聞雪對東方無雙,只是單純的年長者對年少者的寵溺與喜愛,但此時此刻……
  風聞雪的眼前,好像又出現了十一年前,小小的東方無雙,用兩隻胖乎乎的小肉手用力一擊,堅定地道:「我要努力!以後娶風哥哥做我的世子妃!」
  還有分別前,那小孩出其不意地揭開他臉上的面具,在他臉頰上大大親了一口,狡黠而可愛地道:「風哥哥,我看到了你的臉,你要等我回來娶你哦。」
  十一年……
  一個五歲稚童,用了十一年的時間等待和努力,並且對自己當初的諾言,始終牢記如一。
  只這一份真誠和執著,就足以讓人動容。
  呵……小無雙,我好像確實有些小瞧你了呢。
  風聞雪低低一笑,呢喃自語:「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讓我喜歡上你呢?」
  還真是期待啊……
  風聞雪看不見自己的表情。如果此時有人能透過那精緻的銀色面具看到他隱藏在下面的神色,一定會讀懂那種表情。
  那是一種,叫做期待和心動的情感……

  第八章


  東方無雙拖著昏迷不醒的鳳歌,毫不客氣地將他赤身裸體地扔在了院子裏,又踹了兩腳,轉身回了小樓,還不忘關緊小樓的大門,從裏面插上了門閂。
  可憐鳳歌那身細皮嫩肉,雖然大夏天的光著身子在外面睡一夜倒也沒什,只是蚊蟲之咬卻免不了要多挨幾下了。
  東方無雙氣呼呼地回了自己的房間。越想越是委屈,越想越是不甘。
  他心心念念地惦記著風聞雪這多年,雖然也知道時間流逝,難免人心變遷。但因為他自己始終初衷不變,便以己度人,以為風聞雪也會如此。
  誰知風聞雪確實未變,只是他從一開始就沒將自己放在心上。
  東方無雙難過地在床上翻來覆去,顛倒了一夜。但天色將明時,卻有些想明白了。
  十歲確實是個不小的差距,何況當初自己年紀也實在太小,風聞雪只當戲言,沒把自己放在心上也是可以理解。
  只是如今自己已經長大成人,他卻不該再把自己的話當成兒戲了。
  東方無雙突然翻身坐起,痛下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讓風聞雪相信自己、並接受自己的心意!
  他這人雖然毛病不少,但有一點卻是毋庸置疑的強大:那就是對美人的執著之心!
  東方無雙雖然性格頑皮,過於跳脫,但心志之堅定,卻也是少有。只看他可以將五歲時的諾言牢記十一年之久,就可見一斑。
  東方無雙下了決心,不由心情鬆快起來。這一鬆快,躺在床上就昏昏欲睡,一覺竟過了時辰,直到晌午時候才醒。
  風聞雪早已不在,那鳳歌也不知何時離開。還是冬蟲在午飯時告訴他,鳳歌是教主早上去晨練時給他解穴叫醒的,讓他披了衣衫離開。當時鳳歌被蚊蟲叮咬得渾身是包,哭著鼻子又氣又羞地跑了。
  東方無雙聽了,不由哈哈大笑,心情痛快了許多。
  出了這口惡氣,他也沒心情再去理會那些男寵。以他的身份和地位,鳳歌這樣的人實在不在他眼裏。而且他深知要解決這些一心想往風聞雪床上爬的男寵們,關鍵還是在於風聞雪。
  東方無雙的身世尊貴,一個皇太後的外祖母,一個長公主的母妃,出生的環境足以讓他明白那些後宮深宅裏的手段和貓膩。
  他爭的不是風聞雪的寵愛,而是風聞雪的心。
  東方無雙從來都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也從不缺少智慧和手段。而且天家之子的傲氣和自信,也讓他對自己的目標勢在必得。
  他這些日子也瞭解到,風聞雪並非好色之人。雖然養了幾個男寵,但也就是那回事。畢竟男人的欲望總是要紓解的,憋久了也不好。
  東方無雙自己也是男人,可以理解。不過過去的事情他可以不計較,但從現在起卻要把握好一切,任何可能‘染指’風聞雪的人,他都要嚴格把關,提前預防。最主要的是,一想起昨晚風聞雪躺在床上任人‘為所欲為’的誘人模樣,他就不能抑制的額冒青筋,氣血翻湧。
  不行了,不能再想了!
  東方無雙拍拍臉頰,將思緒從昨晚那讓他既憤怒又嫉妒的場景中掙脫出來。
  他振作了一下精神,去了神冥教的地牢,繼續研究那兩個黑衣人。
  他覺得如果那幕後黑手真是黑風派的話,那掌門人的心思可謂極其深沈。如果是那樣深沈的一個人,又怎會不知派出這樣的傀儡刺客,對於神冥教來說根本沒有絲毫用處。不僅不會動搖神冥教的勢力,反而還會打草驚蛇。
  那幕後之人,接二連三地派出這些炮灰一般的黑衣人,究竟是什目的呢?
  是想要探清神冥教周邊的防衛力量?還是另有圖謀呢?總不會就是讓這些人來白白送死的吧?
  等等!
  東方無雙突然靈光一閃,腦子裏好像浮現出了什。只是具體的想法卻不清晰,朦朦朧朧的,好似就隔著一張紙,讓他看不見摸不清。
  東方無雙急得抓耳撓腮,在地牢裏來回地打轉轉。
  紫衣這些日子奉命好好照顧那個靜親王的小世子。只是他身為內務總管,事務繁多,沒有那多時間整日陪著他。好在那小世子住進了教主的銀霜院,平日有冬蟲看著,也沒出什問題。
  但今天紫衣見教主與平日神色……似乎略有不同。在堂上與眾位長老和堂主議事時,竟走神了幾次。雖然那些長老堂主可能沒有察覺,但紫衣是他身邊人,怎會不知?
  他心下暗暗奇怪,略一推測,便想到問題可能出在那個小世子身上。
  待教主議事完畢,去閉關練功了,紫衣就將昨夜在銀霜院值勤的守衛叫來,細細詢問了一番,才知那東方小世子竟於深夜中將教主平日最寵愛的一個男寵從小樓裏拖了出來,扔在了院子裏。而且那男寵還是赤身裸體的。
  其中隱情,不難猜測。
  紫衣隱隱察覺了什,不由暗自咂舌。
  難道那小世子竟對教主有那番心思?
  但最讓他吃驚的,卻莫過於教主的態度。
  對於靜王世子昨夜的所作所為,教主仿佛聽之任之,似乎並沒有任何苛責。甚至在早晨鳳歌醒來哭訴時,也沒有多加安慰,只是給了他一件衣衫,讓他回西園好好休養。
  教主這是什意思?
  難道教主對那靜王世子,也……
  紫衣不敢多想。不過他卻暗下決心,以後要多多留意那位小世子。
  風聞雪舒展開手臂,頭顱後仰,愜意地倚靠在溫泉池水的邊沿上。一頭雪白柔順的長髮散落在身上、水裏,溫熱微蒸的水汽氤氳在周圍。
  這是神冥教教主專用的溫泉浴池,其規模大小和華麗程度,完全不遜於皇家用度。
  神冥教的總舵所在的這座群山中,有極好的溫泉水脈。歷代教主自然不會浪費,這浴池雖然沒有皇家專有的溫泉宮殿的氣勢磅,但也極其大氣舒適。
  風聞雪是個喜歡享受的人。以前他幾乎每日都要來這裏泡一泡,只是最近教務繁多,寶藏的傳言和黑風派的騷擾讓他無暇放縱自己。
  只是今天他終於忍不住,來這裏小憩一下。
  風聞雪撩了撩水,閉目泡在溫泉裏,放鬆了全身。
  他想放空思緒,好好的輕鬆一下。可是不知為何,腦子裏總是亂七八糟的,什念頭都有。一會兒是毫無頭緒的寶藏傳言,一會兒是近期不斷騷擾的黑衣人,一會兒又是音信全無的大哥風聽雨,但浮現最多的,竟然是東方無雙昨夜信誓旦旦的表白。
  不可否認,東方無雙的表白擾亂了他的心扉。讓他在心動的同時,又顧慮重重,將信將疑。
  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讓風聞雪有些煩躁。他皺了皺眉頭,忽然向水下一縮,將自己整個人都埋在深深的浴池底部。
  一個人影偷偷摸摸地溜進了浴室,撩開重重紗簾,向裏望去。
  只見白玉石的浴池外沿上,隨手放著一件純黑的浴袍,綢緞柔軟,上面繡著精美的花紋。在那浴袍之上,是一個精美詭異的銀色面具。
  那面具朝上放在那裏,反射著溫泉的波光,詭異的弧度,仿佛在向人微笑一般。
  那躲在紗簾後面的人,咽了咽口水,雙眸晶亮,充滿期待地掃向浴池,誰知池面上卻不見那沐浴之人的身影。
  這人正是東方無雙。也不知他是怎打聽出風聞雪在這裏沐浴的,竟然找了過來。
  原本紫衣守在門外,自然不會讓他輕易進來。但東方無雙是什人?他和紫衣略略溝通了一番,竟打動了紫衣,讓他將為教主準備更換的乾淨衣物交給了自己,堂而皇之的走了進來。
  只是他畢竟不敢太正大光明,還是先小心翼翼地巡視了一遍,誰知卻沒看見風聞雪的身影。
  東方無雙暗自奇怪,抱著衣物又走近了幾步。
  忽然一道水波從池面掀起,向他直擊了過來。
  東方無雙嚇了一跳,邊躲邊慌忙叫道:「是我是我,別打別打!」
  風聞雪已夾雜著磅的氣勢從水中躍了出來,正要一掌擊去,聽見他的聲音,看清他的身影,不由停了下來,冷聲喝道:「你怎在這裏!」
  東方無雙縮在牆角,愣愣地盯著風聞雪,手裏的衣服掉到了地上都不自知。
  風聞雪在他的目光下,才猛然想起自己未著寸縷,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沒戴面具。
  不過此時再去穿衣戴面具,似乎影響他的氣勢和形象,所以只好強自忍住。
  風聞雪在水底便感覺到有人潛了進來,只是由於水壓的關係,使得他沒有認出東方無雙的腳步。
  平日他沐浴之時,絕對不會有人進來。所以突然有外人闖入,風聞雪這一掌之力便毫不留情,極為威猛。可是他在看清東方無雙時生生頓住,氣血逆湧,擊打回體內,已受了不輕的內傷。
  但風聞雪表面分毫不露,赤裸著身體,淡然自若。
  與他相比,東方無雙就丟臉多了。
  他初時看見風聞雪的身體,只是被他的面容所吸引。但後來注意到他未著存縷的身軀……
  兩道紅色的血痕從東方無雙的鼻子下緩緩流下。
  風聞雪黑了臉色。
  他這輩子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過,有人竟然會看著他的裸體流鼻血。
  這……算不算猥褻?
  風聞雪看著東方無雙色迷迷的呆滯表情,不由怒火中燒,吼道:「你到底在想什?把你的鼻血擦乾淨!」
  「啊?哦……哦哦。」
  東方無雙終於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擦了擦鼻子,抹了一袖子的血。
  他也不想如此丟人,可是望著眼前誘人的身軀,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氣血翻湧。
  沒辦法,誰讓他才十六歲?正是年少氣盛的時候。何況心儀之人如此‘坦誠’地站在自己面前,他要沒點反應,那才奇怪了。
  風聞雪此時正是青年最盛的時期,五官俊美。若不是一雙眼睛太過狹長犀利,鼻子過於挺直如峰,嘴唇略微單薄了一些,甚至說得上是個十分清秀的美男子。只是他的氣勢太過陰鷙,膚色由於常年戴著面具而過於蒼白,使得他看上去有些壓抑和邪魅。
  他的身材修長健美,雙肩寬闊,胸肌有力,腹肌明顯。但這些並未讓他顯得厚實雄壯,反而有種精健有力的感覺。而且他的腰線纖細優美,髖骨略窄,雙腿修長筆直。
  還有那垂在身下的性器……
  東方無雙克制不住地掃了幾眼,除了男性本能的暗中比較之心,還有某種……咳,不言而喻的渴望。
  風聞雪怎會注意不到他的眼神?不由怒火攻心,內傷更重。
  他很想動手將東方無雙吊起來暴打一頓,又想破口大狠狠地數落他一番。只是現在他內息紊亂,氣血不穩,一口淤血堵在喉嚨處,強自忍住,若是開口說不定就會吐了出來。
  風聞雪何曾如此狼狽過?不由對東方無雙更是惱怒。
  東方無雙此時已經漸漸清醒過來。
  他見風聞雪臉色變幻,看不出喜怒,便心知不妙,知道自己只怕是惹惱了他。
  可是此情此景,要是輕易退去,東方無雙卻又心有不甘。於是他輕咳了一聲,拾起地上的衣物,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是來給你送換洗的衣物的……」
  「哼!」風聞雪冷哼了一聲,轉身跳回了浴池裏,背對著東方無雙,過了片刻才緩緩道:「放下衣服,你出去吧。」
  東方無雙沒想到他竟然沒有發火,語氣貌似也十分平靜,不由驚喜過望。卻不知風聞雪是為了壓制體內的傷勢,不敢輕舉妄動罷了。
  他大著膽子又走前幾步,將衣服放在池邊,小意而殷勤地道:「風哥哥,我幫你搓搓背吧。」
  風聞雪真要吐血了。
  這家夥真會得寸進尺,竟然還不離去!
  他惱恨不已,回頭狠狠瞪了東方無雙一眼。
  卻不知他此時身在浴池之中,發絲柔滑濕潤地貼在身上,周圍水汽朦朧,臉上濺起的水珠仿佛一道道晶瑩的淚痕一般。這一眼看在東方無雙的眼中,恰如含羞帶惱,似嗔非嗔。
  東方無雙本來就欲火衝動的直流鼻血,此時再也忍耐不住,頭腦一熱,勇氣倍增,也不等風聞雪回答,便快速的脫下衣物,撲通一聲跳進水裏。
  風聞雪目瞪口呆。沒想到這小家夥竟然如此大膽,動作還如此之快,自己都阻止不及。
  東方無雙劃著水遊到他身邊,又是激動又是情動地紅著小臉喃喃喚道:「聞、聞雪……」
  「你叫我什?」風聞雪一呆,驚異地挑了挑眉。
  「聞雪……阿雪!」東方無雙終於琢磨出了滿意的稱呼,突然伸出手,一把抱住了風聞雪。
  風聞雪大吃一驚。他實在想不到東方無雙竟然會如此膽大妄為。
  「放手!」他臉色陰沈地低聲喝道。
  他受了內傷,暫時不敢動用內力,此時被東方無雙的冒昧行為氣得夠嗆,血色上湧,染紅了面頰。
  東方無雙卻已經被情火沖昏了頭腦。他這個年紀是最容易衝動的。何況今日天時地利都如此優越,再看見風聞雪臉色‘羞紅’,更是會錯了意,心裏激動起來,勇往直前地親了上去。
  風聞雪被他一口堵住雙唇,訝異地瞪起雙眸,接著便是真正的惱羞成怒了。
  他雙掌使力,一把推開了東方無雙。
  東方無雙被他擊到胸口,踉蹌後退了兩步,栽進了水裏。只是有水的阻力緩和,倒並沒受什傷。
  反而是風聞雪剛才就被自己逆湧的真氣所傷,此時驟然發力,氣血翻湧,真氣激蕩,胸口一甜,終於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
  淤血噴出,風聞雪胸口一輕,傷勢稍稍緩和,但渾身卻沒了力氣,腳下一軟,差點站立不住。
  東方無雙因為沈在水裏,撲棱了幾下,並未看見風聞雪吐血。而且浴池因為二人的動作而水波激蕩,片刻功夫就把那絲血跡沖了乾淨。
  東方無雙好不容易重新站立起來,離風聞雪有兩三步遠,只見風聞雪靠在浴池沿邊,雙目輕閉,氣息微喘,胸前的兩點紅櫻也隨之急促地起伏,似乎情緒頗為激動。
  東方無雙呆了片刻,突然嗷地一聲,重又撲了過去。
  「阿雪!阿雪!我是真心喜歡你──」
  東方無雙這不管不顧的性子一上來,便十分執著,甚至有些執拗,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占到便宜。
  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東方無雙可謂深知其精髓。



  也虧得他這莽勁上來,正趕上風聞雪此時身受內傷,氣力不濟,竟讓他撞上了天大的幸運。
  不過此時東方無雙還不知道,只是一往無前地撲了上去。
  風聞雪這次被他抱在懷裏,卻只能仰天長歎。
  真是天要亡他啊。
  東方無雙見風聞雪被自己抱在懷裏,竟然沒有反抗,不由大喜過望,邊親邊意亂情迷地道:「阿雪,阿雪,我好喜歡你,從小就喜歡你了,你不知道那時我有多仰慕你……」
  風聞雪見躲避不過,只好生受了。但東方無雙太過熱情,讓他有些吃不消。可是他現在也無力反抗,只得低聲叱道:「你輕點,別亂親!」
  他自己都沒注意到,在他那貌似嚴厲的斥責中夾帶著絲絲的歡喜與縱容之意。其實他已心動,只是不願承認而已。
  東方無雙道:「我不亂親,那你……你親親我好……」
  風聞雪道:「別胡鬧。」
  東方無雙委屈了,道:「為什?你能親那些男寵,卻不能親親我?」
  「我也沒親過他們。」風聞雪淡淡地道:「我從不親任何人。」
  東方無雙眼睛一亮,只注意到前面那句話,後半句自動忽略了,便嘟起嘴巴湊過去,道:「親我,親我,親親我嘛……你不親,我就親過去了哦。」
  風聞雪見他那無賴模樣,額頭青筋直抽抽。但又見他面容俊美,皮膚白皙,圓嘟嘟的嘴唇十分紅潤可愛,不由想起他小時候胖乎乎的可愛模樣。心下一軟,終於磨不過,湊過去親了一口。
  東方無雙心頭大喜,登時抓住機會,含住風聞雪的薄唇,糾纏了上去。
  「唔……」
  風聞雪被迫張開雙唇,感覺到對方滑嫩的小舌頭靈巧地鑽了進來,不知是氣惱還是羞窘,一時也沒有反抗。
  風聞雪雖然有過無數男寵,‘身經百戰’,但確實沒有與那些人親吻過。一來他歡好時也戴著面具,不太適合與人臉頰相觸。二來在他心裏,那些男寵都不過是消遣寵物之流,實在用不著他去費心溫存。
  這般下來,這竟然是他實實在在的‘初吻’。
  與風聞雪相比,東方無雙可就算是‘經驗豐富’了。想他從四歲開始便‘狩獵’京城,凡是稱得上美人的,無論男女,都被他‘辣手摧花’過。後來年紀漸長,手段也越發豐富。親親臉頰摸摸小手已不能滿足,這接吻的經驗,自然也豐富起來。
  雖然風聞雪反應很快,但還是讓東方無雙在初時探觸的那一刹那察覺到了端倪。他心頭狂喜,不過意亂情迷之際,也沒想那多。
  二人赤身裸體,肌膚相貼。東方無雙的下身早已挺直如柱,直頂著風聞雪的大腿。
  風聞雪也是正常的男人,又一向與男子有肌膚之親,被他如此糾纏,哪里能沒有反應?何況他受了內傷,體內氣血翻湧,更是容易衝動。


  風聞雪心中苦笑,知道按照這情形,今日只怕不能善了。只是他內傷頗重,很難佔據上風,說不好,便要便宜了這個得寸進尺的小家夥了。
  東方無雙早已忍耐不住。二人一番唇齒糾纏,情欲翻滾,都有些欲罷不能。
  東方無雙小心翼翼地往風聞雪下身摸去,又是緊張又是期待地道:「阿雪,你、你……那些人能做的事,我也能做……」說著臉頰飛紅,眼神晶潤,一副含羞帶怯的小媳婦模樣。
  東方無雙並不糊塗,雖然他一心想娶風聞雪做老婆,但也知道憑自己現在的本事,很難將風聞雪‘攻下’。可是他勝在年輕,有毅力有手段,所以已經做好了獻身的準備,打算長期奮戰,一點一點‘攻’城掠地。
  風聞雪剛才已試著挪動身體,但手臂酸軟無力,抬起來都困難,若不是背靠在池子邊,只怕雙腿都站不住。
  他心裏暗歎一聲。雖然接觸時間不長,但他對東方無雙已經頗有瞭解,知道今天不管自己願不願意,這小家夥都不會罷手。於是沈默片刻,淡淡地道:「你來吧。」
  東方無雙正專注地親吻著風聞雪的面頰、脖頸和胸膛,雙手愛戀不舍地撫摸著他的肌膚,聞言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由呆了一呆,抬起頭直直地望著風聞雪。
  風聞雪看見他那傻呆呆的模樣,突然輕輕一笑,雙臂向兩旁展開,輕鬆自然地靠在池子上,雙眸黑不見底,嘴角勾起:「你不願意就算了。」
  「我、我……」
  巨大的驚喜讓東方無雙一時大腦呆滯。
  他簡直不敢相信。
  風聞雪是什意思?不會是他理解錯了吧?真有這種好事?
  啊啊啊──阿雪一定是愛上自己了!
  東方無雙「嗷──」地一聲撲了上去,興奮不能自己地叫道:「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



  東方無雙雖然接吻的功夫出色,但於與男子的情事上,卻並沒多少經驗。
  他十五歲時,便在皇祖母和母妃的安排下,從宮裏派來的女官那裏學會了男女之事。這是皇家的傳統,歷來如此。
  但東方無雙雖然喜好美人,卻意外地並不怎好色。他的喜歡更多的是出於對美的事物的追求和欣賞,並非是真正意義上的佔有。
  只是他雖有男女經驗,但與男子之間卻是初次。從京城來的這一路,為了‘追求’風聞雪,他也研究過龍陽之好,甚至去小倌館裏觀摩過。可是研究與實際操作起來,總會有些差距。
  原本他想,以風聞雪的豐富經驗,自己從身於他下,慢慢‘學習’,很快便會掌握到要領。只是計畫趕不上變化,天大的好事突然落在頭上,讓他有種措手不及的感覺。
  風聞雪看著他又興奮又激動地在自己身上亂摸,雖然自己也十分情動,但卻不想受罪,免不了便出聲指點幾句。
  其實風聞雪的性子十分隨意任性,對床事上的事情,在上還是在下並沒有那執著,只要舒服到了就好。而且身為摩耶男子,對這方面的情事,多少有些天性裏的接納之意。只是他的身份高高在上,面對那些男寵是不可能轉變自己的位置的。
  此時看著東方無雙小意而興奮的服侍,倒有些期待起來。
  東方無雙年輕,血氣旺盛,這會兒功夫早忍得不能再忍了。他迫不及待地伸手握住風聞雪半翹起來的分身,來回摩挲撫弄,手指靈巧地律動著。
  風聞雪本就被他糾纏著有些情動,此時便順其自然,由著他服侍。自己一邊享受,一邊調息,希望能儘快恢復元氣。
  東方無雙的手法還是不錯的。不管怎說,男人最瞭解男人,而且又是面對自己的心愛之人,這著意的討好之情更是熱切。
  風聞雪在這方面原就是個被人伺候慣了的主。雖然東方無雙的手法對他來說仍然稍嫌稚嫩,但也算不錯。
  大概是受傷後身體元氣不足,風聞雪沒一會兒便射了出來。這再從前,即使是鳳歌那樣高明的男寵也做不到。
  他的胸膛隨著氣息急促而上下起伏,胸前的兩處紅點便更是明顯。東方無雙被其風姿所吸引,緊張得全身都有些發抖。
  他顫顫巍巍地摸向風聞雪身後,手指在他的大腿根部來回摩挲,周圍的溫度似乎騰騰地升了起來,熱得不行。
  風聞雪氣息激蕩,發洩一次後,更是連抬起手臂的力氣好像都沒有了。
  他抬抬眼皮,見東方無雙一副饑色卻不知該如何下手的模樣,不由挑起嘴角笑了笑。
  東方無雙無意中看見他那似嘲非嘲的笑意,覺得自己被小瞧了,不由心火一起,動作便大膽了起來,終於摩挲著探入了那隱秘的入口。
  一根……兩根……三根……
  男人在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時,對對方的身體一定也會喜歡得不得了。
  東方無雙急切而沒有章法,風聞雪輕輕蹙眉,倒還可以忍耐,就是覺得有些怪異。
  「唔……你這小子,慢點!」
  東方無雙將自己的分身推了進去,但力氣過猛,讓風聞雪斥責了一句。
  但東方無雙好似沒有聽見,急切地還要更加深入。
  那滿滿漲漲的感覺,讓風聞雪心裏十分微妙。他皺著眉一邊忍耐著,一邊計算著還有多少時間可以恢復體力。
  他所修煉的《逆風大法》十分奇妙。若是被外力所傷,可以將其化為己用。但若是被同一屬性的內力震傷,卻只能慢慢化解養和。所以他這次意外受傷,恐怕要將養個三五天,調息幾次才能痊癒。但初時這幾個時辰,卻難以使力。
  因為身在神冥教總舵,外面有無數教眾巡邏把守,所以風聞雪並不擔心自己的傷勢。但他也不想讓外面的紫衣等人發覺,便想著在浴室裏呆一段時間,等恢復元氣再說。
  不過他卻忽略了東方無雙的欲望。
  由於是第一次,二人都不太舒服。風聞雪發覺身為下方,似乎沒有想像中那般美好,便有些不耐,待東方無雙射了出來,便想推開他起身。
  可是東方無雙豈會那般輕易便放手?
  因過於激動,第一次結束得快了些,讓他覺得又尷尬又羞惱,抱著風聞雪訕訕地不肯撒手。
  風聞雪仍然力氣不足,覺得下身酸酸地脹痛,心裏便有些後悔了,道:「你既已得了,還不放手?」
  東方無雙雙頰微紅,眼神晶亮且仍然充滿‘精光’,小意地道:「這次不算,咱們再來一次可好。」
  雖是問句,卻非詢問的口氣。
  風聞雪心道現在自己臉也讓他看了,身子也讓他得了,竟然還不知足?心可太大了。
  他掙脫了東方無雙的手,轉身向臺階走去,一邊向上邁,一邊漫不經心地戲謔道:「小無雙,你這本事還要回去再練幾年,現在就想占我便宜,看來果然是早了點。」
  浴池有半個多人高,為方便沐浴,臺階卻只有兩節。風聞雪抬腿,幅度便頗大,那挺翹的臀部,柔韌的腰肢和水下筆直的長腿,便呈現出一種魅惑的角度。
  尤其那豐潤的雙臀之間,由於剛才那場匆促的歡愛,蜜穴仍有些若隱若現,泛著隱秘的光澤。
  風聞雪雙腿還有些無力。雖然剛讓東方無雙占了便宜,但他身體強健,東方無雙又小心地沒有讓他受傷,所以除了有些不舒服外,並不影響他的行動。

  第九章


  只是他內力不濟,便有些反應遲鈍。他已上了最後一階臺階,池水只漫到腳踝了,再一步便出了浴池。就在這時,忽然腰間一緊,整個人向後飛去,撲通一聲被拉進了浴池,後背緊緊貼著一個人的胸膛,二人一起沈入水中。
  風聞雪猝不及防,嗆了一大口水,登時腦袋一陣發懵,下意識地反手扭住身後人,想要站立起來。
  但他剛浮出水面,鼻腔裏的水還沒咳出來,便被人壓到了池沿子上,身後那個還沒有合攏的小口,被一異物侵入了進去。
  風聞雪狼狽地大聲咳嗽,眼花鼻酸,腦門被嗆得生疼。但這些都比不過身後的異物進出所帶來的灼熱與酸脹。
  「操你娘的!咳咳──」
  風聞雪十分沒有風度地罵了一句。
  東方無雙沒有聽清。他此時專注得也什都聽不見了。
  他只覺得風聞雪的那裏灼熱緊致,緊緊包裹著自己,每一次進出,仿佛都帶起一陣深入骨髓的顫抖。
  他情不自禁地壓住風聞雪柔韌的腰肢,將他按在池邊律動著。
  風聞雪心頭起火,但無奈失了先機,而且內息未平,難以動武,這個角度又如此被動,有力使不出。
  風聞雪還從來沒有這樣被人侵入過,尤其這種被背後進入的姿勢,讓他覺得屈辱。
  「東方無雙,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他咬牙切齒地怒喝,當真有了殺人的衝動。
  東方無雙色膽比天大,並不怕他。反正已經這樣了,必須要讓風聞雪知道自己的‘厲害’。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尤其在東方無雙這個年紀,更是敏感、大膽、而且異常執著。
  他一邊回憶著看過的那些春宮圖,一邊撫摸著風聞雪光滑彈性的肌膚,呼哧呼哧地道:「阿雪,我會讓你滿足的……這一次一定不讓你失望……呼呼……」
  「去你娘的!老子……啊──」
  風聞雪正想破口大,忽然渾身一顫,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快感襲了上來,激得他輕叫一聲。
  東方無雙立刻察覺了他的反應。
  雖是初次上手,但東方無雙可能在這方面特別有天賦。雖然剛才的第一次大概由於過度緊張和興奮而有些失敗,但年輕人有情可原。這一次雖是第二次,他卻有了經驗,而且迅速地改進了自己的‘不足’,漸漸嫺熟起來。
  許久以後,風聞雪也不得不感慨,天分這東西,果然不一樣啊……
  東方無雙敏銳地察覺了風聞雪的變化,便不緊不慢地按照剛才的方式再度衝擊了過去。
  果然那裏是風聞雪的敏感點。這次他雖有了心理準備,未曾叫了出來,但身體還是誠實地反應出來,原本消沈下去的分身也漸漸有了抬頭的趨勢。
  一下又一下……
  東方無雙似乎很快掌握到某種規律。他的‘攻擊’不再那般沒頭沒腦,行動也越發有了章法和節奏。
  「阿雪……阿雪……」
  他一邊動情地喚著風聞雪的名字,一邊忘情地按著他的腰前後挺進。
  浴池裏的溫泉水隨著二人的律動拍打到身上,發出‘啪啪’的聲音,但這些都掩蓋不了二人彼此連接的部分所發出的情欲的聲音。
  風聞雪漸漸找到感覺,身體越發酥軟了,體內生出一股陌生的快感,讓他吃驚的同時也十分著迷。
  到了動情之處,他也無法再忍耐了。
  修長淺淡的雙眉微微蹙了起來,眉頭有些擰著,但眼角眉梢卻帶了一絲春意。
  風聞雪咬著自己淡色的下唇,雙眸半張半闔,趴在池沿子上,身體不斷地聳動,一隻手終於忍不住伸到身下,撫摸起自己翹起的分身。
  「啊……嗯──」
  風聞雪不是個會壓抑自己的人。到了高潮之處,不由便低低地呻吟了出來。
  他的聲音平素要不是冷漠無情,要不就是正邪難辨的玩世不恭,很難聽出什心底的情緒。但此時情欲之中,由於情動難耐而發出的斷斷續續的呻吟,卻是說不出的性感誘惑。而這每一聲輕哼,都仿佛擊到了東方無雙的心底。
  風聞雪已經釋放了出來,但身後的刺激仍然高潮不斷,不一會欲望便又有了抬頭的趨勢。
  這種雙重的快感讓他著迷,只是他無法忽略自己的情況。原本經過短暫的調息,已多少恢復了些元氣。但這番‘運動’下來,卻有些勉強了。
  並非支援不住。但風聞雪是個非常自製的人,極為愛惜自己的身體。撐下去也不是不可以,卻不免有元氣枯竭,縱欲過度的危險。
  於是他試著對身後的東方無雙道:「無雙……嗯、你、差不多了吧?」
  東方無雙確實快到高潮,如果風聞雪沒有這一句,說不定一會兒便釋放了出來。但是風聞雪這情欲高潮之中不輕不淡的一句,卻讓東方無雙覺得被諷刺了,心頭一凜,誤會了意思。
  對男人來說,持久力和次數是同等重要的大事。東方無雙剛才的第一次很是被風聞雪小瞧,傷了自尊心,這膽大妄為的第二次,哪里還容再犯同樣的錯誤?
  他本就是個極有毅力的家夥,這會兒被風聞雪一‘激’,暗自咬牙:我一定要堅持住!
  他強自忍住要射的欲望,將風聞雪翻了身,面對自己,繼續推進、撤出。
  風聞雪發洩了兩次,已有些體力不支,見東方無雙不僅沒有停歇的意思,反而好似有越來越勇的趨勢,不由暗自吃驚。
  他也是從十幾歲的少年時期走過來的,知道這個年紀……按說不該這有自控力啊?怎這小家夥竟能堅持這久?
  但是很快他就沒有力氣再琢磨這些了。東方無雙‘性’頭上來,當真是勇猛無比。
  風聞雪被他按在池邊做了一次,又被他抱著靠在臺階上又做了一次,之後二人移到岸上,在小憩的長榻上又來了一回。
  到了最後,風聞雪實在沒了力氣,只能任由東方無雙擺弄,不斷發出性感而誘人的低吟。
  東方無雙對他的身體愛不釋手,只覺風聞雪從發絲到腳趾頭,都是自己的最愛。
  那彈性晶瑩的肌膚,矯健勻稱的身材,情到動人處的眉眼和呻吟,都是那地吸引他。而最最讓他流連忘返的,是風聞雪身後那神秘而緊致的小穴。
  也許摩耶人真的天賦異稟。風聞雪的那裏溫暖濕潤,一張一合,每次收縮都極為緊致和有力,緊緊包裹著東方無雙的堅挺,讓他的欲望好似沒有止盡。
  紫衣處理完事情,回到教主的溫泉浴池外,見守候在那裏等著伺候教主出浴的小廝還在那裏,不由奇怪,問道:「你怎還在這兒?難道教主還沒出來嗎?」
  那小廝回道:「紫衣大哥,教主還沒出來。」
  紫衣望了裏面的大門一眼,心裏猜測不知道教主是不是和那位東方世子‘好’上了。
  紫衣這人素來伶俐,已隱隱察覺了東方無雙對教主的心思,正想著要多多留心,下午就見東方無雙聽說教主在沐浴,巴巴地跑過來和自己套近乎,想進去‘伺候’教主。
  紫衣思量了一下。
  靜王世子明顯有那個意思,教主對他也頗多縱容。如果神冥教能與靜王府再親近一步,對神冥教來說也沒什壞處。
  何況此時靜王世子刻意交好,他自然不會推拒,便笑眯眯地將教主的換洗衣物交給了他。
  東方無雙進去之後,紫衣事務繁多,平日也不用貼身伺候教主,便自去辦自己的事了。誰知他在外面轉了一圈回來,過了這些時候,教主竟然還和那位靜王世子呆在浴室裏,怎也有近兩個時辰了吧?
  這長時間……不出點什事都不太可能。
  紫衣道:「你在外面都聽到了什?」
  那小廝武藝一般,神冥教的教主浴室又建的特別堅固,大門都是百年沈木加銅鎖的,裏面還有一個隔間,從外面一般聽不見什。
  不過裏面那二人動靜實在大了點,那小廝隱隱聽見了些,只是聲音含糊,水聲也比較大,聽不真切罷了。
  他臉上一紅,含含糊糊地道:「也、也沒什。教主好像、好像在和靜王世子戲水。」
  紫衣一聽,哪里還不明白,不由抿唇一笑,暗自佩服教主厲害,連靜王世子也是手到擒來啊。
  紫衣親自守在門外,只是他豎直了耳朵,也沒聽見裏面有什大動靜。過了小半個時辰,才見教主和靜王世子雙雙出來。
  紫衣捧著幹布巾過去,想要服侍教主擦頭,同時一雙眸子暗暗在那二人之間掃視。
  教主臉戴面具,氣息平靜,紫衣也不敢對他過多觀察,便瞄著靜王世子,果然讓他看出些蛛絲馬跡。
  那東方無雙此時眉目疏開,嘴角含笑,黑眸精亮,通身都有種歡愛之後的疏懶和暢快感。只是他的步履過於輕鬆,讓紫衣暗自稱奇。
  風聞雪看見紫衣,頓了一下,道:「你去忙吧,這裏不用你伺候。叫他們也都下去吧,待會兒本座……咳,和東方世子一起回去。」
  紫衣聽教主的聲音有些沙啞,趕緊捧上涼茶,便知趣地告退了。
  他心裏認定教主已經將東方無雙‘拿下’了,先入為主,便沒有多想,也沒察覺什異樣。
  風聞雪見眾人都走了,才腿腳發軟,可又不想再東方無雙面前丟面子,便漫不經心地踱步到小榻上,慢慢坐了下來。
  只是他一坐,便覺得身後剛才那過度歡愛之處一陣鈍痛,臉色不由變了一變,險些沒有坐住。
  好在他戴著面具,誰也看不見他的臉色。
  東方無雙殷勤地將茶杯送到他手上。
  風聞雪早已渴得不行,接過來一飲而盡。東方無雙趕緊給他續上一杯,笑道:「阿……教主,快到晚膳時間了,今天我們一起在銀霜院吃吧,我讓冬蟲做些清粥小菜,別去什禧善堂了。」
  風聞雪也是這想的,見他這知心意,瞥了他一眼,沒說什,心裏卻多少有些偎貼,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
  二人休整一番,風聞雪實在‘坐’不住,便起身慢慢往自己院子裏回。
  他不想讓人看出異樣,便故作從容,只是步履有些緩慢。
  東方無雙與他隨行,邊走邊隨意找些話題閒聊,做出一副二人悠閒散步的樣子。
  回到銀霜院,讓冬蟲整治了一桌清淡飯菜,二人簡單用過,便各自回房。
  東方無雙知道風聞雪需要休息,便眼巴巴地看著他回了房,沒有糾纏。
  風聞雪回屋調息之後,內傷好轉許多,往床上一躺,竟然一覺無夢。第二天醒來,通身清爽,竟感覺不錯。
  他與人歡好還是第一次在下面,當時的決定一來是形勢所迫,二來,其實也是因他心裏多少有些好奇,想要嘗試。
  他初夏時去了一次三絕山,見了他那位武功絕世卻喜歡隱居的大哥風聽雨。風聽雨性格自閉,不喜與人交際,素是獨來獨往,行事唯心。但上次風聞雪卻意外地發現他在自己的住處養了一隻與眾不同的‘小兔子’。
  那個小家夥叫趙小樓,年歲與東方無雙差不多,看上去白白嫩嫩的,一臉生澀,一看便知是嬌生慣養,未曾‘放生’過的富家子弟。
  他心中奇怪大哥怎會‘圈養’了這一位少年。而且那趙小樓舉止文雅,家教良好,怎看也不像是會與他大哥有瓜葛的人。
  而最最讓他稱奇的,卻是那二人的關係。
  風聽雨對那趙小樓十分維護,甚至為了他與風聞雪大打出手,這讓風聞雪這個做親弟弟的心裏難免有些嫉妒。
  不過那個趙小樓,對他大哥也並非無意,居然有勇氣擋在自己面前,指著他罵道:「你無恥!你卑鄙!我不許你欺負他!」
  真真是好笑。他無恥?他卑鄙?他欺負他大哥?
  他們可是親兄弟耶。而且就他大哥那武功,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不過也是因此,風聞雪對趙小樓多少有了幾分欣賞之意,事後也未再為難他,只是逗弄了他幾句。畢竟這個世上,除了父母親人,還能如此維護他大哥的人,是不多的。
  他大哥那座冰山,冷了這多年,終於有了點溫乎,風聞雪暗自稱奇的同時,也在關注著那二人的關係。
  後來因為黑風派的事,趙小樓被送回了家,風聽雨也去追蹤黑風派的派主了。但是這期間,風聞雪對風聽雨旁敲側擊,終於還是套出了點內容。
  那二人肯定發生了關係,而且好像……貌似……也許……可能……是他大哥在下面。
  以他大哥那與其武功完全成反比的無知性子,還真有可能做出那種事來。
  只是這畢竟是風聞雪的猜測,在腦海裏一閃而過而已。其實他心裏是不信以趙小樓那文弱公子的軟綿性子能夠‘壓倒’他大哥的。所以很快將這件事拋之腦後。
  不過身為下方會是什滋味?卻也在風聞雪的心裏留下好奇的念頭。
  他身份特別,也不可能隨隨便便找個人與自己歡愛。那些男寵身份不夠,只有東方無雙身份尊貴,在自己之上。而且這家夥膽子很大,三番四次摸進自己的房間,對自己虎視眈眈,還頗有佔有欲。讓他試試,倒也無妨。
  風聞雪本就是個做事隨時所欲,只要自己高興就成的主兒。抱著這種可有可無的念頭,又趕上昨日那個時機,便讓東方無雙占了便宜。
  只是他沒想到東方無雙小小年紀竟如此‘勇猛’,弄得自己險些招架不住。不過這些他都歸罪於自己無意中受的內傷,堅決不承認後來沈溺其中,腰酸腿軟確實是自己意亂情迷之故。
  風聞雪身體強健,內力深厚,第二天已經無事人一般。
  東方無雙看見他便又湊了過來。
  許是二人有了親密關係的緣故,風聞雪不再反感他的親近和動不動就捏酸吃醋,暗地裏使壞的舉動,反而有種對方真正重視自己的感覺。
  這種感覺倒也陌生。雖說他貴為一教之主,但下面的人都是敬著他怕著他,便是紫衣這般親密隨意的心腹,也是只將他當成教主,而不是風聞雪這個人。
  家裏兩位父親,因風聽雨是長子,又從小有病,所以對其關注最多。風聞雪作為小兒子,反而沒得多少偏愛。後來父親確認了他為神冥教的繼承人,才對他真正上了心,只是多在武藝上要求嚴格。至於他那位爹爹,倒是真心疼愛他。只是虛懷穀經常在外面跑,回教的日子不多,一眨眼的功夫風聞雪也長大了。
  那日在三絕山上,看見趙小樓對風聽雨的維護,還有風聽雨對他的愛護,二人之間的互動讓風聞雪心底不由有些羡慕。
  他倒也想找個真正知心知意的人,可惜教中確實沒有合適的物件。就在這個時候,東方無雙出現了,不斷的告白和‘騷擾’,一點一點地打動了他的心。



  經過‘浴室事件’後,風聞雪也不再把東方無雙當成當年那個頑皮的小孩子了,漸漸把他放在了平等的地位上。
  東方無雙也察覺了他的變化,心裏高興。他原就是個機靈的,知道什時候該親近,什時候該討好,什時候又該吃吃醋生個氣撒個嬌之類的。因此倒將二人的關係越拉越近。
  轉眼過了十月,風聽雨那邊傳來消息,已經找到黑風派的掌門人並將其擊斃在劍下。只是他也受了傷,留在江南的分舵療傷。
  風聞雪有些擔心,想去看看他,不過風聽雨傳了話來讓他不必前去。而且此時神冥教正是多事之秋,他這個教主也不宜輕離總舵。
  此時江湖上關於神冥教寶藏之事,也隨著黑風派掌門的死亡而緩和了下來。一是少了推波助瀾的人,二是被神冥教的武力所懾。
  這一年多來江湖被黑風派擾得不行,武林盟主南宮殤親發盟主令,號召武林正道人士一起圍剿黑風派,最後也沒有逮到那派主的蹤影。其武功和心智都讓江湖人暗自心驚。但這次卻被風聽雨所擊殺。
  風聽雨天下武功第一的稱號,再次讓眾人警醒。
  得罪一個武功高手本身就很可怕了,而且這個高手不僅是絕頂的,背後還有一個江湖第一教支撐,這二者合二為一,就更加讓人不敢輕動。
  風聞雪很滿意現在的形勢。只是寶藏傳言一天不滅,神冥教就猶如被架在火上烤,一不小心就會被燒著了。
  風聞雪雖然相信自己的實力,但也不會輕易拿神冥教去與全江湖的貪婪之輩對抗。所以這段時間神冥教大舉出動,四處搜尋黑風派餘孽和散播寶藏之人,並趁機消滅不少敵對勢力。
  風聞雪忙碌起來,便沒有空暇去關心東方無雙的情況。除了每日早上東方無雙都纏著他一起練功外,二人白天少了許多見面的時間。
  東方無雙已經在總舵中混熟了,上上下下,由老到少,都和人處得很好。他整日笑眯眯的,也不端什世子的架子,沒多久便得到了全教上下的喜愛。
  那日他在風聞雪‘傷’好之後的第三天晚上,就摸進了他的房間,將自己脫得精光,鑽進了他的被窩裏。
  風聞雪額頭又開始抽動,低聲道:「你這是做什?」
  東方無雙輕輕攥著被角,半羞半遮地露出半張小臉,欲語還休地道:「今天……那個……我……」
  風聞雪輕笑一下,挑了挑嘴角,道:「你不會是想讓我上回你吧。」
  東方無雙臉頰微紅,小聲道:「來而不往……非禮也……」
  風聞雪無語。
  他雖早察覺這位小世子性子異於常人,但卻沒想到程度竟還在他那位大哥之上。也不知腦子都在想些什。
  「你起來吧,我今兒個沒興趣。我要打坐練功,你別妨礙我。」風聞雪不客氣地道。
  他的內傷已經好了大半,今晚再調息一次就無礙了。只是一想到這內傷是因為前幾日那場烏龍的浴室事件,他就覺得鬱悶。
  東方無雙聞言,瞪大眼睛,似是失望又似有些受傷,抱著被子坐起來,低頭不語。
  風聞雪蹙了蹙眉,道:「你這是做什?難道還要我哄你不成?」
  東方無雙低落地道:「阿雪,你不喜歡我嗎?」
  這個……
  風聞雪沈吟了一下,還真不知該如何回答。
  若真的不喜歡,三日前也不會縱容他‘上’了自己吧?身後的秘穴因為那日的縱欲過度,似乎還有一點痛呢。
  他這一沈默,又戴著面具看不出表情,東方無雙就傷心了,紅著眼睛道:「我就知道那日……那日你不是心甘情願的。是我放肆了,你可以打可以罵,就是不要不理我。嗚嗚嗚……」說著竟嗚咽了起來。
  風聞雪見他這大一個少年竟然哭泣,不由有些頭疼。
  可是東方無雙長相討喜,圓圓的小臉大大的眼睛,哭起來委屈的樣子不僅不讓人覺得厭煩,反而有些可愛。
  風聞雪只好道:「我不是不喜歡你,只是……」
  他話沒說話,東方無雙眼睛已經亮了起來,撲到他身上,高興地道:「阿雪,我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嘿嘿嘿……」
  「下來!」
  風聞雪見他赤裸著身子粘在自己身上,不由當真有些情動。只是他內傷未愈,不想再放縱。
  東方無雙也不怕他,乖乖地下來,穿好衣服,道:「阿雪,既然你今晚要練功,我就不打攪了你。不過我就住在你隔壁,有‘需要’隨時來找我哦。」說著還曖昧地沖他眨眨眼。
  風聞雪啼笑皆非。沒想到自己一把年紀了,竟然被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少年‘調戲’。
  他伸手捏了捏東方無雙挺翹的屁股,沈沈一笑,道:「你放心。我不會客氣的。」
  嘿,這小子還挺有料。
  風聞雪感覺手感不錯,不禁又捏了兩下。
  東方無雙一向是個打蛇上棍的,被占了便宜也不在乎,反而湊上前去,蹭了蹭風聞雪的大腿,嘿嘿笑道:「阿雪,我早是你的人了。不用客氣,不用客氣,我隨時恭候啊。」
  你也已經是我的人。這輩子你可跑不了了。
  這是他心底沒有說出口的話。
  風聞雪對他的沒皮沒臉實在沒轍,可心下又覺得有些喜歡,想起那日的歡好,體內竟似乎有些蠢蠢欲動。
  他趕緊打住,將東方無雙轟了出去,心下才鬆口氣。暗道這些日子要遠著些這小子。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二人有過肉體關係後,很容易拉近距離。再加上東方無雙的刻意討好,使得二人的關係不僅沒有疏遠,反而越發親近了。
  如此到了十月。風聞雪一直忙碌教務,無心他顧。東方無雙卻忍不住了,打定主意要再次爬上風聞雪的床。
  東方無雙上一次食髓知味,對風聞雪念念不忘。他也不是沒開過葷的,但與男人卻是第一次。而且他著實沒有想到,那一次風聞雪竟然讓了他……

 
  第十章


  東方無雙心裏美滋滋的,認定風聞雪對他肯定是有‘意思’,不然不會委身於自己身下。不過他倒也沒有糊塗到以為自己魅力無窮,‘虎軀’一震就能讓風聞雪那等人物臣服。當時他是意亂情迷了,但事後一琢磨,便覺得這裏面必有緣故。
  雖然不知是什緣故,但像風聞雪這樣的人,也不會因為一次委身於人下的歡愛就對他情根深種了。所以東方無雙權衡利弊後,決定爬上風聞雪的床,讓他‘上’回自己。
  他主意打得好。靜王世子的身子不是能輕易得了的。得到之後,更不是能輕易甩開了去的。所以只要他‘獻身’成功,風聞雪就是鐵上定釘的和自己纏在一起了。
  誰知風聞雪竟不上當,將他轟了出去。不過好歹從他嘴裏得了一句喜歡自己(人家只是說‘不是不喜歡你’而已……),也算小有收穫。
  之後東方無雙一直耐心地等著風聞雪‘召喚’自己,但風聞雪竟是個極為克制的人,之後一直忙於教務,別說是他了,連西園裏的那些男寵,也沒有找過一次。
  東方無雙忍了許久,終於按捺不住,決定再次主動出擊。
  這日風聞雪剛回到房裏,還未來得及梳洗,便聽見外面傳來東方無雙的腳步聲。
  「進來吧。別在門口轉悠。」
  風聞雪已經習慣了他的行事風格,淡淡一句,在桌邊坐下。
  東方無雙推開門進來,嘿嘿笑道:「我還沒敲門,你就知道了啊。」
  「這晚了,有什事?」
  二人近日關係親近了不少,風聞雪也不是個喜歡冷著臉的人,因而聲音裏含了些笑意,並無不耐的意思。
  東方無雙道:「今晚你又沒和我一起用晚膳,我想你了。」
  如此話語說出來也不帶臉紅的,甚至還頗為理直氣壯。
  風聞雪已經習慣了他的風格,臉皮也漸漸厚了,沒有理他的話,道:「聽說你將那兩個人送出總舵了?可是找到了什線索?」
  那兩個人,指的就是那日二人在密林中抓到的兩個黑衣傀儡。當時東方無雙和他定下約定,若是找到任何線索,風聞雪可是要應他一件事的。
  只是過了兩個多月,風聞雪早把這件事忘記了,還是今日紫衣告訴他,東方無雙前些日子把那二人弄出了地牢,送到清風鎮上,讓官府帶走了。
  神冥教雖然與靜王一系的皇族關係不錯,但江湖人與朝堂之間,涇渭分明,神冥教平素與官府也來往不多。唯有天門一派,可說是朝堂放在江湖上的勢力。
  東方無雙笑道:「線索現在還沒有,等有了好消息我自然會告訴你,到時你可別忘了應過我什事。」
  風聞雪哼了一聲,道:「我是那種說話不算數的人?」
  「當然不是。風哥哥可是舉世大英雄,怎會說話不算數呢?我可從沒懷疑過。」東方無雙嘿嘿笑著給他斟茶,磨磨蹭蹭地不肯走。
  風聞雪也看出來了,這小子今日是想賴在這裏。
  這些日子來,他也對東方無雙多了瞭解,摸出些他的性子。在外面,他恭恭敬敬地叫自己‘教主’,回了銀霜院,便親親熱熱地喊自己‘風哥哥’,若是什時候突然脫口叫出‘阿雪’二字……那就沒什好事了。
  「你今兒個又有什事了?這晚了還賴在我房裏不走,莫不是還有什事情?」風聞雪本身涵養不錯,又極有城府和定力,按說不會如此沈不住氣。不過他也算了解了,和東方無雙這樣厚臉皮的小子在一起,你就不能講什涵養。真要與他對著磨蹭,只怕到了天明他也不肯走的。
  東方無雙蹭過去,離得風聞雪極近,低聲的、緩緩地道:「阿雪,都說了我想你了嘛……」
  風聞雪額頭一跳。
  他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彈了彈指間的茶杯,發出清脆地叮叮聲,挑唇笑道:「那又如何?」
  東方無雙見他沒有惱怒,便極為大膽地伸出手,輕輕按到他的大腿上,眨眨眼睛,努力讓自己顯得純潔無辜,滿口關懷地道:「這些日子看你這忙碌,人家真是心疼啊。那個……男人嘛,偶爾也該紓解一下,放鬆放鬆。」
  「呵……」
  風聞雪真是服了他了。這種話都說得出口,哪里像是靜王世子?倒像、像……
  風聞雪一時也想不出他像什,反正是讓人啼笑皆非。他還從沒見過這迫不及待地爬上別人床的世子呢(那是你沒見過他爺爺,那還是位真正的王爺呢……)。
  他有意逗逗他,便做出若有所思地模樣,道:「你說得是。有些日子沒去西園了,是該去看看。」
  「哪個讓你去那裏了?」東方無雙急了,道:「難道我還比不過他們嗎?」
  風聞雪臉色一沈,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前兒個青羽向我回報,說你把明鑫放出去了?」
  東方無雙道:「明鑫年紀大了,想要回家買田種地,做個悠閒的地主翁,再娶個小嬌娘,生幾個娃娃當當爹。我看你也不是十分寵倖他,何必讓他圈在西園呢?便妄自做主,將他送出去了。」
  風聞雪冷笑:「靜王世子本事好大,我這神冥教總舵竟然讓你當起家來了。」
  東方無雙也不怕他,呵呵一笑,道:「哪里是我當家啊。都是他們看在你寵愛我的份上,任由我胡鬧罷了。好哥哥,你也別惱,我知你不將他們幾個放在心上,何必為了他們與我生氣呢?你若是不高興,就罰我一頓好了。」
  說著他動作伶俐地一抬身,噌地一下坐到了風聞雪腿上,然後摟住他的脖子,飛速在他唇上親了兩口。
  風聞雪也是奇怪了,明明武功高出他許多,卻偏偏躲不過他的‘攻勢’。當年就被年僅五歲的東方無雙占了便宜,如今更是被步步緊逼。
  風聞雪見東方無雙這般架勢,哪里還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其實他心裏也頗為喜歡東方無雙。而且東方無雙對他情意深刻,最是難得。風聞雪再怎般爭強好勝,心底裏也是希望有個知心人陪伴的。
  他順手摟住東方無雙的腰,感覺少年的腰線纖細而堅韌,翹起的臀部更是在自己腿上亂蹭……
  風聞雪不是坐懷不亂的君子。這個時候要是還沒有反應,那才奇怪了。
  於是他順勢按住東方無雙的腦袋,堵住了他的唇。
  風聞雪雖然初涉吻技,但已十分高明。那日與東方無雙熱吻數場,此時已能找回場子了。
  東方無雙今日有意放軟身段,委身於他,便著意逢迎,倒也頗得情趣。
  二人不知不覺便滾到了床上。東方無雙順手將他的面具一摘,扔到一旁,嘟囔道:「老戴著這勞什子玩意,我都看不見你的臉了。」
  風聞雪有些無奈地道:「你這個動作倒是越來越快了。」
  東方無雙捧著他的臉,嘻嘻笑道:「美人,快從了我吧。」
  風聞雪雙手撐在床上,俯身看著身下的俊俏少年,不由勾了勾唇角:「我還沒見過你這囂張的人,莫不是想嘗嘗本座的手段?」
  東方無雙迫不及待地道:「期待良久啊。」
  見他雙眼冒光,一副色狼模樣,倒讓風聞雪不由鬱悶。
  這是誰要上誰啊?
  這一想,倒突然想起那日浴室裏的歡好滋味。
  風聞雪心中一動,覺得體內有些蠢蠢欲動,似乎……那日的滋味還不錯。
  不過他一向居於上位,那日只是被形勢所迫,又一時衝動而已。
  此時他慢慢撩開東方無雙的衣襟,微涼的手指在那溫熱的胸膛上輕輕撫摸。
  東方無雙隨著他的動作眯起一雙大眼,像只宮廷裏寵養的波斯貓一般,慵懶地哼了一聲,身軀微震,竟然流露出一抹媚色。
  風聞雪沒想到他還有這潛質,登時欲念大動,動作也快了起來。
  他是這方面的老手,自然經驗老道,東方無雙又極力配合,也沒什不舒服。只是他後庭狹窄,風聞雪進去的時候頗為吃力。
  東方無雙感覺後面被撐開、漲滿,緊緊包裹著風聞雪的分身,心中暗喜,這下子二人算是平手,也彼此更難分開了。
  風聞雪持久力強悍,但因東方無雙是第一次,他起了憐惜的心理。二人玩過一回,他便罷了手。
  東方無雙卻有些意猶未盡,纏在他身上不下去。
  風聞雪見他在自己身上蹭來蹭去,欲念又起,邪邪一笑,道:「莫非你還不滿足?只怕再來一次你便撐不住了。」
  東方無雙眼珠子轉了轉,摟住他的脖子親了親,道:「阿雪,你讓我來一回如何?」
  風聞雪詫異地挑眉看他。
  東方無雙嘿嘿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嘛。」
  風聞雪嗤笑道:「原來你主意還打在我身上。看來剛才我下手太輕了,應讓你下不了床才是。」禮尚往來什的,才不關他什事。
  東方無雙扭了扭身子,手指伸下去,握住他立起的分身,道:「我自然能讓你快活。你總會知道我與你那些男寵是不一樣的。」
  「哦?我卻沒覺得有什不一樣。」
  東方無雙聽了,更加殷勤地動起手指,嘴唇吻上他的胸膛,沿著矯健流暢地線條慢慢往下滑,留下一串濕潤的痕跡。
  風聞雪舒服的歎息一聲,隨著他的動作挺了挺腰。
  東方無雙來到那挺立之處,雙唇一張,含了上去。
  他的技巧其實比不過西園的那些‘專業人士’,但是生澀的技巧加上他那尊貴無比的身份,卻更能讓人產生滿足感。
  風聞雪看著他‘柔順’的樣子,禁不住心裏得意,畢竟能讓靜王世子如此服侍的,當世只怕唯有他一人而已。他不由閉上眼,喘息著專心享受。
  東方無雙一邊靈巧地蠕動著唇舌,一邊不知從哪里摸來了一條手帕,趁著風聞雪意亂情迷之際,退出舌頭,將那手帕在他的分身上纏了一纏,綁上兩圈,堵住鈴口,在根部打了個結。
  風聞雪發覺不對,要坐起身來,東方無雙卻壓在他上面,手掌仍然握著他的分身,用力揉搓兩下,風聞雪便不由自主地軟下了腰。
  他咬牙道:「你這是……哪里學的手段……竟敢用在我身上?」他氣息不穩,聲音暗啞,一時也失了教主的風度,倒像個被情欲所迷的普通男人了。
  東方無雙動作未停,俯身含住他胸前的茱萸,輕輕咬噬,柔聲道:「好阿雪,今天讓我好好服侍你,讓你知道我與那些人的不同。」
  風聞雪心頭氣惱,可身體卻隨著本能戰慄。
  東方無雙的手指靈巧,不斷摸索著他濕潤的頂端,來回挑弄手帕包裹下的皺褶。
  風聞雪伸手想要反抗,但東方無雙氣力不小,竟將他壓在身下動彈不得。
  風聞雪內力深厚,並非不能掙脫,但此時他身體極為敏感,情欲漲到高潮卻不得釋放,理智幾近崩潰,哪里還能調動內息?
  「放……放開……」
  風聞雪終於撐不住,暗恨自己著了道的同時,只能出聲討饒。
  東方無雙豈是那容易放手的?他沾了濕潤的手指慢慢探到後面,一下伸進去了兩根手指。
  風聞雪哼了一聲,臉色通紅,蹙緊眉頭。
  那日的歡好別有滋味,給風聞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身體好似還記得那日的感覺,隨著東方無雙的動作,竟覺得體內漸漸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欲念,與前端的衝動糅合在一起,衝擊著他的大腦。
  「嗯哼……」
  風聞雪一時承受不住,不由自主地哼了出來。
  東方無雙心下暗喜,暗道摩耶人果然十分敏感,尤其嘗過那種滋味後,便更難忘懷。
  他並未憐香惜玉,很快便探入三根手指,而風聞雪那裏顯然承受得住這種略顯粗暴快速的開拓。不僅如此,還有些麻麻癢癢的異樣感覺傳來。
  風聞雪察覺到了,並隨著對方的手指在自己的體內來回抽動,竟漸漸覺得有些不滿足。
  他有些慌張,但更多的是快感無法釋放的痛苦,不由啞著聲音喝道:「解開!」
  「呵呵……」
  東方無雙笑了一笑,突然手指抽出,解開了束縛在他前端的手帕,然後猛地抬起他的腰肢,沖了進去。
  「唔……」
  風聞雪在快感噴出的同時,感覺身後一陣鈍痛,被撐開漲滿的地方容納著對方灼熱挺立的欲望,如同火燒一般,迅速傳遍全身。
  東方無雙雖然剛被風聞雪佔有過,但一點不影響他現在的動作。
  他抬著風聞雪的臀部,現學現賣,模仿著風聞雪剛才的姿勢,來回推進,每一下都又深又重,仿佛要將人貫穿一般。
  風聞雪此時已經無力回天,只好由著他去了。而且隨著他的動作,自己體內的快感也越演越烈,竟比剛才還要銷魂一般。
  東方無雙年輕氣盛,血氣極旺,性欲高漲,這下子得償所願,便如開了閘的洪水一般,沒完沒了地幹了起來。
  風聞雪見他這般架勢,想起那日浴室中的情景,不由暗悔自己剛才手下留情。早知如此,應該先下手為強,將他做得下不了床才是,不然哪里輪到自己這般狼狽?
  不過想是這樣想,洶湧的快感傾潮而來,很快便衝垮了他的理智,隨之呻吟不休,如火一般燃燒起來。
  這一夜二人顛來倒去,到了後半夜才睡下。
  東方無雙心滿意足地摟著風聞雪的脖子,窩在他懷裏。
  風聞雪本不想理他,但一轉身,這人就纏了上來。上手上腳,看那模樣似乎還能再來一回。風聞雪沒法,只好由著他去了。
  這還是風聞雪第一次與人同寢。以前即使是那些男寵,侍寢之後也是被他打發走的。可是今夜與東方無雙纏綿入睡,竟也不覺得彆扭,反而睡得香甜。
  東方無雙睡相不錯,只除了愛纏人之外,別無他癖。
  風聞雪也睡得安然。懷裏抱著個人,感覺對方熱乎乎的體溫和均勻的呼吸,竟意外地安心和舒適。


  二人一覺到天明,幾乎同時醒來,互相望去,風聞雪還有些不適,東方無雙卻揉了揉眼,對他展露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初陽的晨光撒在寢室裏,在身後襯出一抹金光。
  白嫩的肌膚,烏黑的散發,可愛的酒窩和彎彎的大眼睛。
  東方無雙的笑容明媚之極,仿佛佛祖身邊的金童降世一般,有一種純粹震撼的感染力。
  風聞雪被晃得有些眼花,心口似乎被什東西重重擊中,一時竟忘記呼吸。
  東方無雙卻沒有察覺,撲上去在風聞雪臉上大大地親了一口,蹭了蹭他的臉,彎著嘴角嘟囔道:「哎呀,有胡渣。」
  軟糯親密的話語,仿佛二人天生就該如此這般。
  風聞雪心下不由柔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是?今天修面吧。」
  東方無雙也摸著他的下巴,嘟嘴道:「好羡慕哦。我也好想快點長鬍子。」
  風聞雪捏了捏他的臉,道:「你若是留了鬍子,我就不要你了。」
  東方無雙聞言,慌忙瞪大眼:「當真?」
  「當真。」
  東方無雙重重地歎了口氣,道:「好吧。為了你,我不要鬍子了。」說著還一臉不甘的模樣。
  風聞雪想像了一下東方無雙這張嫩嫩的娃娃臉上留著一把大鬍子的模樣,越想越是好笑,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東方無雙呆呆地看著他。
  風聞雪笑過之後,道:「你看什?」
  東方無雙道:「阿雪,你笑起來真好看喏。」
  風聞雪愣了一下,道:「是嗎?常年戴著面具,我都不知自己笑起來是什模樣了。」
  東方無雙捧住他的臉,認真地道:「阿雪,你真好看,笑起來更好看。我喜歡你笑的樣子,以後在我面前要常常笑哦。」
  風聞雪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坐起身來,道:「該起床了。」
  二人梳洗之後,一起出了屋子。
  冬蟲看見他們一前一後地下了樓來,神態親密,舉止隨意,不由愣了一愣,若有所悟,低頭一笑,自做自的去了。
  東方無雙自這日之後,便十分‘自覺’地搬到了風聞雪的寢室。
  風聞雪見狀,也沒有反對的意思,由著他去了。
  二人同住一屋,自然夜裏少不了情事糾纏。至於誰上誰下,誰的次數多,就不言而述了。
  轉眼到了年底,神冥教的氣氛熱鬧起來。經過一年的風波,大家都盼著過個開心的大年夜。
  東方無雙這段時間,仗著風聞雪的寵愛,將內院折騰得不行。先是西園的那幾個,包括不甘不願的鳳歌,都一一被他以各種藉口打發走了。而除了西園,總舵中多少還有些人與風聞雪有過瓜葛,便是紫衣,也曾服侍教主於榻前。
  東方無雙瞭解之後,暗罵風聞雪沒有節制,真是一個大色胚。
  這卻是有些冤枉風聞雪了。圈養男寵是神冥教教主別無選擇的慣例,誰叫他們練的《逆風大法》不能與女子歡愛呢。別說是堂堂教主,就是一普通男人,也不能叫人當一輩子和尚啊。
  至於與七色護法之間的情欲關係,卻是基於神冥教教主對屬下的掌控。紫、青、紅、橙、黃、藍、白七色護法,都是從小追隨教主長大的人。幼時可說是集玩伴、書童、小廝等種種角色於一身。年紀大了,便按照各自的性情和本事,由教主安排任務。
  他們可說是除了親人之外與教主最為親密的心腹了,因此有時為了更好的掌控他們,適當的肉體關係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而且與教主承歡,對他們所修練的武功也大有好處。
  風聞雪這一代的七色護法,紅、橙二人是女子,剩下五人,唯有紫衣、藍羅二人曾‘服侍’過教主。這是因為這二人都是風聞雪留在身邊的貼身人,紫衣負責總舵內務,有大總管之職,藍羅則是教主身邊的暗衛總領,更是離不得太遠。
  東方無雙摸清這裏面的關係,其他不輕不重的人還能處理,但對紫衣和藍羅二人卻沒有辦法,反而平日還要笑意盈盈地和他們保持良好的關係,唯有轉身在床上將風聞雪盯緊點,暗中防備罷了。
  好在風聞雪十分自製,並不是那般好色多情之人。既然現在有了東方無雙相伴,也就暫時沒了別的想法。
  原本二人親親熱熱,頗過了一段甜蜜的日子。但在此將近年底之際,東方無雙卻不知因為何事惹惱了風聞雪。
  風聞雪翻臉無情,立時點了他的穴道扔上馬車,命人將他送回京城去。
  東方無雙醒來後要求回神冥教去。可是風聞雪既然派了人‘押送’他,又豈會任由他回去?
    最後東方無雙也惱了。想他五歲時就可以從他五叔東方君仁與一干高手護衛的眼皮子眼下溜走,又怎會將這幾個神冥教的人看在眼裏?
    於是他賭氣從那幾人的監視下溜了出來,自己跑了。他不想回京城去,可是一時又心下不忿,算算路程,這裏離好友趙小樓的老家柳州不遠。
    東方無雙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過新年,再想起自己那日在清風鎮上追著風隨柳跑了,後來被帶進神冥教總舵,只托人給趙小樓帶了句話,實在不夠義氣。
    也不知趙小樓後來怎樣了,有沒有找到他的心上人,是否回了家?這一想,就擔心起來。雖然他後來和風聞雪說過,請他幫忙關照一下留在鎮上的好友,但也不知風聞雪是不是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趙小樓那軟糯糯的脾氣,又一看就是好欺負的模樣,東方無雙越想越是擔心,便一路往柳州去了。他到達柳州的時候,已過了新年,臨近十五元宵節。他找到趙小樓家,見趙小樓安然無恙,似乎還有些胖了,人也還精神,便高興起來。
    他先抱怨了一陣自己被人拋棄,哭訴一番,誰知趙小樓當日在清風鎮也沒找到他的心上人,好像也被拋棄了,便振作精神,纏著趙小樓玩樂,幫他分解心結。二人本是多年好友,又年紀相近,一起相伴過節,玩玩鬧鬧,倒也彼此都開心起來。
  東方無雙如此賴在柳州過了近兩個月,卻突然禍從天降。他與趙小樓一起被人綁架了。


待續

 


聞雪無雙(下)



【封面文字】
  小王爺東方無雙在某種意義上總算抱得美人歸,
  卻轉眼間陷進神冥教的江湖恩怨中,
  而他一方面作為皇帝叔叔的「暗樁」,
  一方面要按捺風聞雪,心力可交瘁的哩,
  誰知意外驚喜在此刻隨之來到,
  堂堂神冥教教主竟有身孕了?!
  可風聞雪對此的反應仍是抗拒著,
  僅管應了東方無雙要與他長伴一生,
  但他心裡仍有著不確定,
  這世子妃的碗,他其實不是那麼想端啊……

【封底文字】
  風聞雪冷笑道:「怕我抗旨不遵嗎?放心吧,大不了嫁給你就是。不就是個名分嗎。以後你過你的,我過我的。」
  東方無雙都快哭了,趕緊解釋一番,又央又求道:「好哥哥,我真的事先毫不知情啊,你千萬別錯怪我。」
  風聞雪一把掐住他頰邊的嫩肉,道:「一句毫不知情就想揭過?沒那麼容易!」
  「好顆顆,白生氣,白生氣,小丫西體(好哥哥,別生氣,別生氣,小心身體),嗚嗚嗚……」東方無雙小臉被捏得變形,說話也含糊不清。



  第十一章


  「阿雪……」
  「無雙……」
  「阿雪,我好想你呢,你有沒有想我?」
  「嗯,每天每夜都想。尤其是夜裏……」
  「夜裏……嘿嘿……」
  「你看,我這裏都等不及了哦……」
  「哇啊,阿雪,你放心,我會讓你滿足的!我來啦──」
  「啊、啊……無雙……無雙──無雙!!!」
  嗯?阿雪的聲音怎不一樣了?
  「無雙,你給我起來啊──」
  哎呀,好刺耳……東方無雙不甘不願地睜開眼睛,就見趙小樓一臉焦急地趴在他身邊,一邊喊他一邊用身體拱他。
  東方無雙喃喃抱怨道:「做什叫醒我?人家好不容易夢到美人,你也不讓人家溫存溫存。」
  趙小樓好像有些氣急敗壞,低聲叫道:「你也不看看現在咱們是什情況,還胡言亂語!」
  東方無雙動了動身子,這才發現自己全身都被繩索綁得緊緊的,只能勉強蠕動兩下。他想了一會兒,恍然道:「小樓,咱們被綁架了啊。」
  趙小樓心道你才發現啊,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
  「綁架啊……綁架……」東方無雙喃喃念叨了兩遍,忽然有些激動,感慨地道:「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敢綁架小爺。小爺的本事好大啊。」
  想他出身尊貴,在京城又薄有‘威名’,還從來沒人敢打他的主意。唯有小時候有一次去逛廟會,因看見美人追隨而去,與眾侍衛走丟了,結果不小心被人販子拐走了。不過那拐販子最後的下場卻極為淒慘。
  之後這多年,他可再沒遇到過這種事。
  趙小樓有些焦急,一直催他想想辦法。
  東方無雙觀察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和趙小樓,不由微微一笑,心裏已有了推斷。不說別的,只看那些人將他綁得這緊,對趙小樓卻鬆鬆垮垮,就可看出他們的主要目標是自己,而且對自己身有武功一事也頗有瞭解,恐怕趙小樓只是因和自己在一起,倒楣成了附帶的。
  東方無雙有些愧疚,便故作輕鬆地安慰趙小樓,做出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子。
  事實上他也確實不怎著急。這些人綁架自己一定是另有目的,總不會是為了要自己的性命的。而且他身份尊貴,勢力深厚,就算那人再怎樣膽大妄為、無法無天,也不敢和整個大文國作對。
  何況他手裏還有底牌,事情已經事先安排好了。原本他避在柳州,既離神冥教不遠,又可以隨時得到江湖上的消息,一舉數得。只是千算萬算,卻沒算到那人能找到自己的蹤跡,並將自己和趙小樓都綁架了來。
  他正琢磨著,忽然門外傳來開鎖之聲,一個黑衣人打開大門走了進來,視線在縮在牆角的二人身上掃了一圈,沈聲道:「兩位公子,委屈了。」
  東方無雙嘻嘻笑道:「你請我們來何事?」
  那人聞言一愣,隨即笑道:「東方公子好有膽量。竟不怕我對你們不利嗎?」
  「你既知道小爺我姓東方,那還怕什。」
  那人道:「確實是在下的屬下魯莽了,竟然如此對待兩位貴客。東方公子不要誤會,在下無意與公子為難,不過是請二位公子在捨下小住一段時日,絕不會傷害二位一根汗毛。」
  東方無雙聽他這說,眼神閃了閃,笑道:「如此最好。可惜先生的待客方式有些特別呢。」
  那人笑得十分無害:「只要請東方公子服下這粒藥丸,在下即刻給你鬆綁。」說著將一顆藥丸送到東方無雙嘴邊。
  趙小樓大驚,叫道:「不可!不可!」
  誰知東方無雙湊近那藥丸,小鼻子一拱一拱地嗅了嗅,雙唇一張,便吞了下去。舌頭卷過那藥丸時,還有意無意地蹭了那人手心一下。
  那人見他如此合作,反而有些驚詫。他心裏正打算如果東方無雙不吃,便使用小手段給他硬塞下去呢,再發覺掌心被舔了一下,心裏一動,感覺……十分怪異。
  那人收回手,神色莫名地盯著東方無雙。
  東方無雙嘻嘻一笑:「藥丸我吃啦。你什時候給我們鬆綁?」
  那人微微一笑,手起掌落,竟將東方無雙身上的層層麻繩以內力震斷了。
  他露了這手功夫,趙小樓和東方無雙一時都被震住。
  「還請二位好好歇息。」那人說完向門口走去。
  「等等,」東方無雙喚住他,毫不客氣地道:「小爺肚子餓了。既然待客就要有待客之道,小爺我也不挑,只要月香樓的鹹酥雞、糖醋鯉魚,百福樓的花堂卷、翠鳳蝦和陳記老店的麻婆豆腐加三大碗浙州白米飯即可。」
  那人聞言微微一笑,也不答話,帶上鐵門走了出去。
  趙小樓擔憂道:「他、他、他給你吃了什藥?你怎就吃了下去?」
  東方無雙幫他解開繩索,道:「也沒什,就是化解內力的百酥丹罷了。反正我內力也不高深,無所謂。」
  倒是那個人的態度,怪怪的,到底有何目的呢?
  東方無雙這邊思索,趙小樓卻十分擔心地道:「現在怎辦?」
  「涼拌。」東方無雙漫不經心地答。
  趙小樓蜷了雙腿縮在牆角,發起呆來。東方無雙也開始琢磨。他開始有些懊惱,覺得自己計畫失策,連累趙小樓與他一起被綁架了。不過隨即眼珠子一轉,腦子裏又有了新的主意。
  呵呵呵,他這次被綁架,神冥教那邊一定會得到消息。這樣也好。他有兩個多月沒見到風聞雪了,心裏著實想念。也不知那翻臉無情之人是否還記著他?
  哼,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為了能讓風聞雪回心轉意,東方無雙突然覺得苦肉計也是一個好主意。
  而且今日看那黑衣人的態度,還算客氣。東方無雙多少心裏有數。前些日子他把那些人逼得太狠了,估摸著這段日子也該有所行動了。雖然自己一時失策,被綁了來,但那些人投鼠忌器,不會輕易對自己下手了。
  東方無雙輕鬆地靠在牆壁上,邊打瞌睡,邊等著飯菜送來。


  如此被關了幾天,東方無雙從送來的飯菜判斷,他們應該還在柳州附近。
  而且這幾天他刻意來回點菜,那黑衣人竟大多都給他弄了來。其中有幾個店鋪,其實是東門下屬的暗鋪。東方無雙在點菜的同時,已將自己的消息放了出去。想來那負責幫他入城買菜之人,已被東門盯上了吧。
  他身上那塊當年風聞雪所贈的神冥教權杖,在被綁來的當天就被掏走了,現在想必已經回到了它舊日主人的手裏?
  想起風聞雪,東方無雙就覺得胸口又是甜蜜,又是苦澀。
  他是背著風聞雪做了些事,可出發點都是為了他好啊?何至於生這大的氣?把自己趕出來也就罷了,但這兩個月來不聞不問,也太過分點了吧。
  東方無雙難過了一陣,索性便拋開來不再去想了。
  對自己現在的處境,他因胸有成竹,便顯得十分輕鬆。再加上他的性子是那種天塌下來也照樣睡覺的,所以被綁來這幾天,不僅不見愁眉苦臉,反而人還胖了些。
  趙小樓初時有些慌張,後來也漸漸鎮定下來。每日裏經常若有所思,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
  東方無雙注意到他似是在練什武功,不由暗自吃驚這個小肉包什時候學會練武了?不過趙小樓既然不主動說出來,他也不會問。
  這日清晨,趙小樓醒來後專心閉目練功。東方無雙也不打攪他,自己暗自調息,內力仍然一絲也無,不由有些洩氣,索性又睡了一會兒回籠覺。
  等趙小樓練功完畢,東方無雙也醒了,二人正要說會兒話,突然門外傳來腳步聲。
  那個面目普通的黑衣人進來,對東方無雙道:「東方公子,還請隨在下一行。」
  二人同時一驚。
  東方無雙道:「大清早的幹什?也不給人家用早膳,小爺沒力氣。」
  那人似乎沒心情像往日一般應酬他幾句,只是道:「如此,東方公子還請見諒,在下失禮了!」說著伸手將東方無雙抓了起來。
  趙小樓大驚,撲上來想要阻止,可他那點功夫,哪里是對方的對手?
  東方無雙怕他吃虧,趕緊道:「便同你走,但不許你為難我兄弟!不然小爺做鬼也不放過你!」
  那人哈哈一笑,道:「只要東方公子好好配合,在下自然擔保趙公子的安全。」說著將他挾在腋下,提了出去。
  趙小樓追在後面喊道:「無雙!無雙!」
  大門砰地一聲關上,將兩位好友分隔開來。
  東方無雙喊道:「小肉包你別怕,他不會把我怎樣的。你照顧好自己,我會回來找你的,莫要擔心……」
  那黑衣人速度極快,東方無雙最後幾個字已經消失在了回廊裏。


  他被那人拎著出了地牢,看見久違的陽光在頭頂上晃悠,不由一陣眼花,閉了閉眼。
  等他再睜開時,只遠遠望見身後是一座廢舊的建築物,好似荒舊的殿宇模樣。這幾天他和趙小樓就是被關在那裏。
  「我說,這位大哥,你這是要把小爺我帶哪去啊?」
  東方無雙被那人抗在肩上,行走在山路之間,十分顛簸。他未吃早飯,胃部空空,被那人的肩膀頂得生疼,說話都困難,可還是閒不住嘴巴。
  那人道:「東方公子,你最好還是閉嘴!」
  於是東方無雙不再說話了。
  不知走了多久,山路轉了幾圈,又爬又躍,東方無雙被折騰得夠嗆,同時也不由贊起這黑衣人的輕功高明。
  走了半個多時辰,那黑衣人將他帶到一座山崖處。
  東方無雙終於落了地,趕緊打量四周,見是個形狀奇怪的半山崖,兩側都是青山,只有剛才他們上來的一條山路。
  這山崖十分寬闊,有一人站在中央,正背著看著他。那黑衣人恭敬地站在他身後。
  東方無雙看了看那人,見他年歲頗大了,大概有七十多歲的樣子,白髮蒼蒼,神態蒼老,但背脊挺直,神情十分有威嚴。
  東方無雙站起來,撣撣身上的塵土,從容地道:「老前輩,原來你才是黑風派的幕後主子。」
  那老者笑了笑,道:「小世子果然聰慧過人。」
  「過獎過獎。」
  「那你不如再猜猜,我是何人?」
  這個可就難倒東方無雙了。他眼珠子轉了轉,嘿嘿一笑,道:「肯定是位高人前輩。說不定我爺爺還認得你呢。」
  那人呵呵一笑,道:「你爺爺不認得我。我已經隱居江湖有五十年了吧。時間太久,我自己都記不清了。」
  東方無雙吃了一驚,道:「隱居五十年了?那您今年多大了?」
  那人搖搖頭,不再言語。
  東方無雙揣測他至少有八十歲了,只是保養得好,才顯得年輕吧。
  他見這老者對自己還算客氣,便道:「老前輩,既然您知道我的身份,不知請我來有何事?」
  老者道:「小家夥,你小小年紀,倒有些心機。不過還是差了點。」
  東方無雙心道那是,您都八九十歲,快活成精了,我能和你比。
  不過這樣一想,就有些嚴肅起來。看來自己背後動的手腳,這老人未必不知。可卻任由自己做了,不知是何目的?
  那老者看著他神色變幻,淡淡一笑,道:「小家夥,你與神冥教的教主有什關係?為何要摻和到這件事來?」
  這老者除了開頭一句‘小世子’點出了他的身份,之後一直用‘小家夥’稱之。這自然和老者的年紀有關,但其氣度上,卻隱隱流露出對東方無雙的世子身份不以為然的態度。
  這種態度,只可能有兩種原因,一種,是他藐視皇權,視世間富貴如糞土。還有一種,便是他的出身也極其高貴,對東方無雙的身份可以平等、甚至俯身待之。
  以這老人的年紀,多半早已看透世間人情冷暖,不太可能有年輕人那種糞土王公萬戶侯的傲憤之情了。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後一種。
  東方無雙腦子裏飛速轉動。
  以這老者的年紀,足以做他的祖爺爺。而目前文國皇室,他的開國皇祖爺爺東方曦是獨子,並沒有什直系兄弟分封高位,目前文國最長的親王,也不過是他爺爺的大哥那一輩。
  那,眼前這個老者到底是什人呢?
  難道是……文明兩國平定天下之前的某個諸國皇族?
  哇……那範圍可大了。當時天下紛亂,戰國兩百多年,到最後兼併為六個較大的國家,是一個英雄與梟雄輩出的年代。
  會是哪國皇室呢?又與神冥教有仇的。
  東方無雙這些只是一瞬間在腦海裏分析出來的資訊,聽那老者詢問,不好不答,便道:「東門與神冥教有些往來,我也只是來江南玩,順便拜訪過神冥教主。而且不論是神冥教還是東門,都在我文國治下,作為靜王世子,小子也有心關心一下江湖事務。」
  老者微微一笑,道:「小家夥不必擔心,老夫年紀大了,活不了幾年了,只是有些心願未了,想在閉眼前了卻這個心結。」言下之意就是他無意撼動江湖,也不想與皇權作對。
  東方無雙心中大汗。心想您這大歲數了,為了了卻一段恩怨就這大手筆,整個江湖和神冥教都被你玩得團團轉,您還真是精力充沛啊。
  同時他心中更是好奇。這樣一個有手腕有心機,同時也有勢力的人,到底當年是個什人物?
  他張張口,還想再問,但見那老者已經背轉身去,望著山崖下的青山連綿,似乎沒有再說話的意思。
  東方無雙百無聊賴,內力被封,早上又什都沒吃的被折騰這久,早就累了。最後左右看看,乾脆選了一塊平坦的岩石,從容地坐上去休息。
  那老者沒有理會他。那黑衣人倒是瞥了他一眼,暗自佩服他的大膽和泰然。不管怎說,這位靜王世子膽子是很大的,風度也還不錯,不愧是皇家中這一代的佼佼者。
  東方無雙清楚什時候應該撐起與自己身份相匹配的門面,所以坐在那裏不言不語,與那老者一起玩深沈。但其實肚子裏早就餓得打鼓了,心裏也是念頭紛紛。


  這般靜默了半個時辰左右,那黑衣人突然低聲道:「主子,人來了。」
  那老者點了點頭,仍然站在懸崖邊上望著遠處青山不語。
  東方無雙心裏一振,臉上卻是不動聲色,一直望著上崖來的那條小路。
  果然不過片刻功夫,一道人影騰飛如大鵬,舉止優雅,輕功迅捷,轉瞬上了崖上。
  那人一身玄衣,白髮如雪,身材修長,面具詭異。正是久違不見的風聞雪。
  東方無雙費了好大力氣才克制住自己想要飛撲上去的念頭,只是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癡癡地望著遠處那道人影,臉上流露出無法形容的神情。
  他到底年紀還小,再怎天資聰穎,也無法做到十全十美。
  那老者掃了一眼他的神情,立刻將他的心情看得明明白白。
  老者不動聲色地轉過身來,打量著風聞雪,道:「風教主果然信守承諾,一個人來了,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風聞雪自始至終沒有看東方無雙一眼,面具下的一雙利眸一直緊緊注視著那老者,冷道:
  「你才是黑風派的真正主使者。」
  風聞雪這句開場白幾乎和東方無雙一模一樣。
  那老者沒有回答,卻道:「摘下你的面具讓我看看。」
  風聞雪微微一愣。
  東方無雙叫道:「不可以。」
  那黑衣人不悅,替他主子問道:「為何不可以?」
  東方無雙看了風聞雪一眼,道:「神冥教的教規,教主不可以真面目示人的。」
  老者淡淡一句:「崔二。」
  那黑衣人突然動了,出手如風,向風聞雪襲去。
  二人動起手來,黑衣人招招式式都向著風聞雪臉上的面具而去。風聞雪大怒,一條游龍鞭縱橫揮舞,氣勢駭人。
  東方無雙看得眼花繚亂,心裏卻暗暗為風聞雪著急。
  雖不知中間是怎聯絡的,但顯然那老者只讓風聞雪一人前來,而他自己卻帶著一個幫手,等於二對一。
  東方無雙很自覺地將自己摒棄在外,不是他小看自己,而是現在被封了內力,在這些武林高手面前確實沒有還手之力。
  他在旁看得著急,那老者卻背著手,悠然看著,忽然慢慢踱了過去。
  此時風聞雪與那黑衣人已鬥到激烈之處。黑衣人武功高強,逼到近前,風聞雪只好捨棄長鞭,與其近身搏鬥。但此時那老者突然插了進來,雙手兩邊一分一扯,竟將鬥得難捨難分的二人生生分開。
  風聞雪大駭,還來不及反應,那老者已迅速地揭開了他的面具。
  「阿雪──」
  東方無雙大驚撲過去。
  要知以風聞雪與黑衣人那等武功,招招式式間都內力激蕩,威力無比。這種情況下,一般人很難靠到近前,便是偷襲,都要選個合適的時機。可是那老者只是閒庭信步般地走過去,動動手,好似兩個小兒在他面前打架一般,輕鬆地將二人分了開來,還順手摘下了風聞雪的面具,這是何等武功?
  風聞雪後退幾步,緊張地盯著那老者。東方無雙沖到他身旁,與他一起並肩而立。
  那老者細細看了風聞雪兩眼,忽然有些失望地搖搖頭,歎息道:「一點也不像。」
  風聞雪道:「不知我神冥教與你有何恩怨,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他並非一人前來。但是在山腳下遇到一群黑衣人,紫衣、無言等人都被纏住,只有他一人上得山來。
  他深知這老人不簡單,卻查不到他的底細。此時自己處於劣勢,只能暫時忍讓。
  那老者看著他,淡淡地道:「神冥教出了這大的事,你父親為何沒回來?」
  風聞雪蹙了蹙眉,道:「你要見我父親?」
  那老者冷冷一笑,道:「風隨柳那個小兒還不值得我費這心思。」
  風聞雪聽他對父親出言不遜,心頭大怒,卻強自忍住怒氣,道:「前輩這大歲數,家父在您眼裏自然是一小兒。只不知您費這大心,對付家父與在下這樣的晚輩,到底是什目的?」
  那老者沈默片刻,道:「老夫只想見一個人。」
  「什人?」
  老者緩緩道:「蕪水河邊,一株青柳。」
  東方無雙沒聽懂,但風聞雪顯然明白了。他臉色微變,沈聲道:「在下不知道您在說什。」
  那老者淡淡道:「你不知道?那老夫也沒心情和你們周旋了。」說罷一揮手,那黑衣人襲了過去,目標卻不是風聞雪,而是內力被封的東方無雙。
  風聞雪長鞭一卷,擋了下來,冷道:「等等!你知不知道他的身份!」
  老者道:「正因為知道,小子你投鼠忌器,最好不要再在老夫面前裝糊塗了。」
  東方無雙嗷嗷叫道:「你不是說只想了卻一個心願,不想與朝廷和江湖為敵嗎?」
  老者負手一笑,傲然淡漠地道:「老夫一把年紀,早該死了。老夫死後,哪管他洪水滔天!」
  風聞雪和東方無雙一時都被他的話語噎住。
  東方無雙心裏大罵這個老無賴。
  人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尤其這種年紀一大把,黃土都埋到脖子根的,一輩子榮華富貴該享受的都享受了,為了最後一點念想更是無所畏懼。風聞雪和東方無雙加起來年紀還沒有人家一半大,大好人生還沒活夠,當真有點猶豫了。
  風聞雪無奈,只好道:「你說的那個人,早已不再人世了。」
  老者道:「我不信。」
  風聞雪道:「你也知道我和他的關係,怎可能拿長輩這種事開玩笑。」
  老者沉默片刻,道:「他的墓地在哪里?」

 
  第十二章


  風聞雪眼神一冷,道:「你要做什?」
  老者笑了笑,笑容有種說不出的落寞和蕭寂,道:「你擔心什?老夫這把年紀,不會幹挖墳掘墓那種事。我只想去看看……去看看就好了。」
  他的神情讓東方無雙心裏一動,隱隱察覺出什,不由看向風聞雪,見風聞雪也在猶豫。
  那老者道:「其實老夫也猜到他可能不在了。不然這些日子,我這逼他的兒子和孫子,他總不會無動於衷的……要說心狠,這天下沒有比他更心狠的人了。」
  風聞雪冷哼一聲,道:「黑風派讓我教吃了這大虧,寶藏傳言又傳得沸沸揚揚,我若就這樣告訴你,也無面目再坐這教主之位了。」說著抽出游龍鞭,隨時準備動手。
  那老者道:「去年七月一戰,黑風派傷了根本,已沒剩下多少勢力。我的兩個曾徒孫也都被你兄長風聽雨殺了,那小子武功倒是不錯。至於寶藏傳言……你身旁的小世子,只怕比老夫更清楚。」
  東方無雙聞言一僵,對風聞雪乾笑了幾聲。
  他被風聞雪從總舵中趕出來,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這個,因此此時也不敢辯解。不管怎說,刺探神冥教的秘辛和實力,確實是犯了人家的大忌。若不是自己身份擺在那裏,光一個別有用心的罪名,就夠風聞雪用劍把他戳上幾個窟窿了。
  風聞雪冷冷地瞟了東方無雙一眼,沒有說話。
  老者道:「老夫這些年來也經營了一些產業,雖不一定比得上衛國寶藏,但其分量也相差無多。除了黑魔掌外,老夫還有其他幾套武功,無不是天下頂尖的神功,這些秘笈和老夫的產業,都可以留給神冥教以作補償。你看如何?」
  風聞雪聽了一愣,沒想到峰迴路轉,竟然有化敵為友的可能。不過他擔心有詐,不敢輕易答應。
  東方無雙道:「那黑風派呢?還有你其他勢力呢?你手下高手這多,你把東西送給神冥教,他們能答應嗎?」說著故意用眼神瞟著那黑衣人。
  老者哼了一聲,道:「小世子不必多疑。老夫既然說得出,自然做得到。」他看了看東方無雙,神情突然變得有些古怪,似乎想起什,眼神慢慢柔和下來,道:「你若是擔心,老夫手下的勢力,崔二都知曉,以後我就讓他跟你如何?」
  東方無雙一愣,道:「什?」
  老者微微一笑,道:「算是這些日子綁架你給你的補償吧。」
  東方無雙忍不住嘀咕道:「這好?打一棒子給個甜棗,不知按得什心。」
  老者顯然將所有事情都策劃好了,沒過一會兒,便打動了風聞雪和東方無雙的心,與二人談好了條件。
  其實不是風聞雪想讓步,實在是那老者老謀深算,將自己的手下都困在山下,自己單身一人上得山來,又有東方無雙這一個累贅,再加上最近……
  他暗暗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沒有感覺有何不妥,不由松了口氣。但同時心頭又十分惱恨,忍不住狠狠瞪了東方無雙一眼。
  東方無雙這一眼被瞪得很無辜,不由莫名其妙地眨眨眼。
  雙方談判完畢,似乎最近一年彼此間的紛爭已成為過眼雲煙。雖然還沒有完全一笑泯恩仇了,但至少氣氛緩和了下來。當然,不能否認老者的條件十分優厚,其名下的產業和各種武功秘笈足以彌補各種損失了。
  果然,不論是朝廷上還是江湖中,都沒有永遠的敵人,也不一定有永遠的朋友。
  風聞雪答應老者,由自己親自帶他去‘那個人’的墓地。
  而崔二也在老者的要求下,認東方無雙為主,讓東方無雙著實莫名其妙了一陣,不明白那老者為何如此好心,竟把手中的勢力交給了自己。難道真是自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不過能這平和的解決黑風派的麻煩,他心裏還是很滿意的。不過想到自己之前的一些安排,他又有些心虛。偷偷看了看那老者,似乎並沒有拆穿他的意思,又略略放心。
  原來之前因為江湖上關於神冥教的寶藏一事傳得沸沸揚揚,東方無雙雖然不信,但身為靜王世子,從朝廷和自身的責任出發,也有心摸摸神冥教的底。
  畢竟俠以武犯禁,而神冥教又是如此實力雄厚的一個教派,朝廷是不可能對這股勢力放心的。如果不想朝廷將來把主要目光都集中到它身上,最好的辦法就是現在消減一些自己的實力,以退為進。
  只是這番話無法告訴風聞雪。即使告訴他他也不會聽。所以東方無雙打算自己瞭解一下神冥教的情況,儘量打消朝廷對其的關注。
  誰知這事被風聞雪發覺,立刻翻臉無情,也不聽他解釋就將他‘送’出了神冥教總舵。
  雖然這確實是各個教派的大忌諱,但東方無雙的苦心不能被理解,難免還是覺得委屈。
  這段日子他安排東門關注神冥教的情況,同時又利用寶藏的傳言煽動一些江湖門派,在幕後挑動,製造武林騷動。只有江湖越亂,朝廷才越安心,越高興。不過這樣難免波及到神冥教,東方無雙便將髒水都潑到了那個最近在江湖中興風起浪的黑風派頭上。
  此時與黑風派的幕後主使面對面,東方無雙總覺得自己那點小伎倆早被那老者察覺了,不由擔心他與自己當面對質,那就在風聞雪面前揭開了自己最後一道面具。
  自古以來,江湖與朝廷總是兩條陌路,少有交集。唯有兩百年戰國紛亂之機興起的天門四門,是個趁勢而起的異數罷了。
  朝廷對江湖人不放心,江湖人又何嘗不是對朝廷抱有戒心?雙方的身份和立場,讓東方無雙著實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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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柿子還有另一面滴……無論如何,小柿子永遠也不會成為江湖人的,作為靜王世子,皇室傳人,他的立場肯定是從皇族對國家的掌控出發,所以嘛……呵呵呵,小倆口還有得磨合呢……
  不過他不會輕易放棄。不管風聞雪是什身份,他都認定了。
  好在那老者並沒有拆穿他,提也沒提那些被栽贓陷害的事。
  東方無雙惴惴不安地等雙方談好,那老者正準備讓風聞雪帶他去墓地,突聞一聲尖銳的簫聲從山底傳來。
  東方無雙臉色一變,知道是東門來接他的人到了。
  那老者笑了笑,道:「看來今日有人打攪。風家小子,三日之後鳳凰山下十裏亭見。到時老夫會將承諾給你的東西帶來,你也要親自帶老夫去見那個人。」
  老者產業眾多,各種房契、地契和商鋪的官文,不可能隨身帶著。而武功秘笈之類更不用說,藏還來不及呢。風聞雪也沒做好這就帶那老者去的準備,因此這個提議正合心意。
  二人擊掌為誓,老者對黑衣人道:「從今以後,你就跟著東方小世子吧。」
  「主人……」
  老者擺擺手:「莫要再說了。今日一別,再無後會之期。你日後好自為之。」說著也有些傷感似的,拍了拍他的肩,逕自沿著山路下去了。
  東方無雙喊了一句:「那個……下面是我的人,要不要和他們說一聲?」
  那老者哈哈一笑,高聲道:「這世上能攔得住我的人都死光了,小子你是個好樣的,好好珍重吧。」說著高深莫測地看了他與風聞雪一眼,頭也未回地下山去了。
  東方無雙望著他大袖寬袍,竟有一種前朝的風雅和灑脫氣度,不由有些儒慕,望著他飄然而去。
  風聞雪冷冷地看了東方無雙一眼,拾起地上的面具重新戴上,也轉身往山下走。
  東方無雙叫道:「等等我。」
  崔二跟在他身後,臨走時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擲到剛才東方無雙坐過的那塊大石上。大石登時被什爆裂了一般,猛然炸開,竄出大火。
  崔二看了看火勢,轉身跟著東方無雙下山去了。


  風聞雪一身玄衣,在青山之間飛速掠去,行如鬼魅,毫不理會身後的東方無雙。
  東方無雙的內力剛才已被老者解開,但尚未恢復完全,跌跌撞撞地追在後面,最後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那崔二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道:「小主人,還是屬下背你吧。」
  東方無雙原先還不大適應早上還是敵我的雙方突然變成了主僕。但見崔二這說,想起他的輕功十分高明,便毫不客氣地竄到他背上,拍拍他的肩頭催道:「快追快追!」
  崔二背著他向風聞雪消失的方向追去,同時心中也在後悔,若早知道老主人會將自己送給這位靜王世子,自己就該對他好點。不過仔細想想,這些日子他也沒虐待他,還是很客氣的,又略略安心。
  這崔二和黑風派裏的許多人,都是那老者收養的孤兒,有些甚至是老者的徒孫和曾徒孫,對他尊敬之極。崔二是老者一手養大的,知恩圖報,一直跟在身邊。此時被老者送給東方無雙,他也沒有任何怨言。因為他相信老主人這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崔二背著東方無雙一路追趕,但剛才耽誤的時間久了點,風聞雪已經走得遠了。而此時山腳下突然冒出許多人來,將他團團圍住,喝道:「快放下小世子!」
  東方無雙見是自己人,揮手大喊:「都讓開!都讓開!別擋著我追老婆!」
  崔二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他老婆?誰?他們不是在追神冥教教主嗎?
  拳頭和阿布同時抽了抽嘴角。
  阿布上前將崔二攔住,對他背上的東方無雙道:「世子殿下,王妃請您回京。」
  拳頭站在崔二的側方,巧妙地擋住了他的去路。同時東門和王府的眾人也圍了上來,堵了個嚴實。
  東方無雙氣急,道:「拳頭,阿布,這件事我自會回去與母妃解釋。你們先讓開,先讓我去追人。」
  阿布無奈地搖搖頭,歎道:「殿下失蹤被綁架,王妃十分擔心,命令我等無論如何要帶世子回去。如此,世子請勿怪我們無禮了。」
  說著眾人合圍而上。
  崔二見狀,立刻與他們動起手來。在他心中,只有新認的小主子東方無雙說話他才聽,其他人他是不會理會的。
  只是他武功雖高,但背著一個人,與這多人打鬥,還是很快占了下風。
  但拳頭和阿布卻暗暗心驚。這黑衣人面目毫不起眼,但想不到武功如此之高,身後背著一人還能與他們力戰這久,在江湖上應不是默默無名之輩。
  東方無雙眼見去追風聞雪已經無望了,見這架勢,知道自己老娘不把他綁回京城是不會甘休的,只好垂頭喪氣的擺擺手,道:「都住手吧,我與你們回去就是。」
  雙方停下手來。東方無雙從崔二背上跳下來,見他剛才在打鬥中受了幾處傷,但仍然面不改色,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倒是個好樣的。」
  跟了他這個新鮮出爐的小主人還不到半個時辰,就先與這多人打了一架,看來還蠻忠心。
  拳頭與阿布迫不及待地要帶他回去,東方無雙忙道:「等等,等等,我還有個朋友也被綁架了,先把他救出來再說。」
  阿佈道:「可是前朝大學士趙子軒之子趙小樓?」
  東方無雙白了他一眼,道:「不是那個小肉包是誰。快先隨我把他救出來吧。崔二,你帶路!」
  此時天空中突然響起一陣巨大的雷鳴之聲,轟轟隆隆,氣勢駭人。
  東方無雙仰頭看著迅速變得昏暗的天空,喃喃道:「要下雨了啊。」


  崔二帶他們回到原先關押東方無雙和趙小樓的廢舊殿宇,但是只找到了幾具屍體,趙小樓已不見蹤影。
  東方無雙大急,不顧大雨,讓眾人出去尋找。最後天色將暮時,終於在山林中找到亂闖亂跑的趙小樓。但此時趙小樓已理智全失,狀若瘋癲。拳頭等人無法,只好將他擊昏,帶回了廢殿。
  東方無雙見狀,也嚇了一跳,第二天便命人速速準備好馬車,帶著趙小樓一起回京了。
  好在趙小樓不久之後在馬車上就醒了,並沒有大礙,只是一時受了刺激,哭個不停,吵著要回去。
  東方無雙心想,我也想回去呢,只可惜我老娘派來的這些人不會放我走。便安慰趙小樓道:「此事還沒完結,柳州不安全,你跟著我回京城避避,待過了風頭再回來。你老家的人我都安排好了,盡可放心。」
  趙小樓哭道:「你讓我回去!那人生了重病,恐命不長久,我要回去陪他。」
  東方無雙嚇了一跳,問道:「誰生了重病?還有究竟是誰救你出地牢的?」他早就想問後面一句了,此時隱隱感覺趙小樓所說的重病之人很可能就是救他出地牢的那個人。
  趙小樓哽咽道:「是、是風聽雨。救我出來的也是他。」
  東方無雙掏了掏耳朵,道:「對不起,你剛才說啥?我沒聽清。」
  趙小樓又重複一遍,接著道:「他腹脹如鼓,異於常人,定是生了重病。說不定是腹中長了瘤子,命不長久了……嗚嗚嗚,我要回去陪著他。就算是死,我也要與他死在一起。嗚嗚嗚……」
  東方無雙呆呆地瞪了他片刻,忽然一把摟住趙小樓的脖子,壓著他耳根磨牙道:「小樓,你給我仔細交待清楚,你和風聽雨到底是什關係?」
  趙小樓睜著一雙紅紅的大眼睛,好像一隻小白兔一樣,在東方無雙的強勢‘壓迫’下,不知不覺就將自己與風聽雨的關係都吐豆子一樣倒了出來。
  東方無雙聽了,臉色變了又變,道:「你說你對他行了夫妻之事,占了他極大的便宜,所以要對他負責?」
  趙小樓點點頭。
  東方無雙道:「你……你……難道……」
  趙小樓紅了臉,垂下頭去。
  東方無雙還是不信,在他耳邊將‘夫妻之事’嘀咕了半天,反復確認,終於從趙小樓嘴巴裏撬出來,事實居然是……
  天啊,地啊,這個世界悲摧了!!!
  東方無雙無語問蒼天。
  想他堂堂靜王世子,要樣貌有樣貌,要人才有人才,三歲開始就會追求美人,可苦苦追了風聞雪這久,對方還是愛答不理的,一朝翻臉,就將自己踹了出來。可趙小樓俊秀斯文,軟軟糯糯的像只小白兔,竟然就這樣手到擒來地將風聞雪他大哥──天下武功第一人的風聽雨拿下了?
  東方無雙扶額無語。
  是這世界變化快,還是他落伍了?
  不!是風聽雨那怪人眼光太怪!
  趙小樓運氣實在太好,竟遇到風聽雨那樣的人。不僅武功高強,還自願在下,委身於他,當真是……
  等等……
  東方無雙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事,他呆呆地想了一會兒,忽然發覺一個關鍵,表情變得有些詭異,道:「你怎知他腹脹如鼓,是長了瘤子,命不久矣?」
  趙小樓哽咽道:「難道不是?那種樣子、那種樣子豈是常人能有的?總之你快快送我回去,無論如何我要陪著他。嗚嗚嗚……」
  東方無雙若有所思,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那日我的手下在山上發現了追殺你們的那些黑衣人的屍體,並未見到風聽雨的行跡,想必他是無事的。再說風聽雨的武功天下無雙,乃大宗師級別,你當真有什病災能纏上他?何況神冥教勢力極大,要想給他治病還不難?我看你是多想了。這樣吧,我派人去打探打探,等有他的消息立刻告訴你。」
  他好說歹說,終於將趙小樓勸了下來。


  二人一路回到京城。東方無雙將趙小樓送到他姐姐家,便被拳頭和阿布帶回了王府。等待他的,是他老娘的雷霆暴雨。
  「哎喲,疼疼疼!爹啊,快來救孩兒啊──」
  華容公主揪著東方無雙的耳朵,冷笑道:「你叫啊。你叫啊。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東方無雙臉皮一抖,心中無語。
  東方君謙專心地望著外面的天空,恍若未聞。手裏卻暗自對東方無雙打著手勢,讓他稍安勿躁,好好哄他老娘吧。
  東方無雙苦下小臉,委屈地道:「娘啊,孩兒流落江湖這久,吃了好多苦,受了好多委屈,每當那個時候,就特別特別的想念您。其實孩兒心裏時時惦記著您,但孩兒已經長大了。男子漢大丈夫,豈能一直避在父親與母親膝下,做一無知紈?孩兒知道娘是擔心我,我又何嘗不想念您呢?」
  說著想起自己流落江湖那段日子,四處打短工掙錢,還被人偷走全部錢財。好不容易找到風聞雪,卻是養了一堆男寵。終於得償所願後,甜甜蜜蜜地好日子還沒過幾天,就被那多疑的人轟了出來。之後又是被綁架,又是被威脅……現在又要承受相思之苦。
  他越想越是難過,不由真情流露,落下眼淚。
  華容公主不過是想教訓教訓他,其實心裏對兒子非常想念,也一直擔心。此時見了兒子這般模樣,立刻疼惜起來,將東方無雙抱在懷裏,兒啊兒啊地叫了起來。
  東方君謙聽了東方無雙情真意切的話,也是一陣唏噓,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無言的鼓勵和安慰。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好不容易從久別重逢的情緒中脫離出來,華容公主便趕緊張羅著給兒子準備豐盛的接風宴。宮裏也傳東方無雙第二日進宮去給皇太後看看。


  皇太後見了東方無雙,抱在懷裏又是一陣揉搓,弄得東方無雙老大不好意思的。太上皇也狠狠地關心了他一番,最後終於輪到皇上把他叫走了。
  「無雙啊,朕看你出去了一圈,個子高了,人也壯了,更有男子漢的樣了。」
  啊啊啊──還是皇上三叔好啊,說的話真是讓人高興。
  東方無雙一挺胸脯,使勁拍了拍,道:「那是。我已經十七歲了,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候。」
  皇上一笑,道:「有志氣。和朕說說吧,你這次出去,都有什收穫啊?」
  東方無雙先拍一記馬屁,道:「皇上英明睿智,無所不知。侄兒出去轉了一圈,只不過徒長了點經驗,收穫可稱不上。」
  東方君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那神冥教主,不算是你的收穫嗎?」
  東方無雙早知道這些事情瞞不住他這個精明內斂的皇上叔叔,因此也不隱瞞,苦下小臉道:「可是為了我打探神冥教秘辛的事,他將我趕了出來,到現在也不待見,只怕我是要被拋棄了。」
  東方君和道:「你這做也是為了朝廷,忠心可嘉。放心吧,朕不會委屈你的,風聞雪這件事,朕定會補償你的。」
  東方無雙聽了眼睛一亮,嘴上卻道:「侄兒這不過是小事一件,不值得讓陛下操心。」
  東方君和呵呵一笑,道:「在朕這裏還耍這小心眼子。看在你的面上,朕不會為難神冥教。現在你把自己江湖上的事情跟朕說說吧。」
  東方無雙知道他這位皇上三叔是要對江湖人下手了。
  這段日子來江湖上確實鬧得有些不像話。文國立國數十年來,國泰民安,歌舞昇平,有了這休養生息的時機,國內難免便有些勢力漸漸膨脹起來。他這位皇帝三叔是個性格果決、大有作為的一代明君,不會讓任何隱性勢力在自己手裏坐大,自然要將苗頭都掐死在搖籃中。
  不過東方君和既然說了會看在他的面上放過神冥教一馬,又應了補償他風聞雪的事,多少讓東方無雙放下心來。他便一五一十地,將自己這些日子在江湖上所見所聞,所做所感,一一做了詳細的彙報。
  東方君和一直笑眯眯地聽著,還時不時地誇讚他幾句,弄得東方無雙美滋滋的,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了。
  他從小就喜歡這位皇帝三叔,雖然這位三叔位居至尊之位,卻一向溫文爾雅,對他也十分疼愛。
  不過東方無雙也不糊塗。他知道這位三叔精明之極,不然他祖父五個兒子,為何太上皇卻偏偏選擇了這位不顯山不顯水排行老三的叔叔呢。
  可是知道歸知道,但他自己最擅長給別人灌迷湯,卻總是不知不覺地著了這位皇上叔叔的道。
  東方無雙將自己瞭解的情況說完,東方君和點了點頭,從案桌上抽出一本奏摺,遞給了他,道:「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出來做事了。這本奏摺你看看。」
  東方無雙接過來看了一遍,臉色微變。
  東方君和道:「你有什想法?」
  東方無雙遲疑道:「陛下,這個……」
  「今日只有我們叔侄二人,你但說無妨。」
  東方無雙斟酌道:「一網打盡江湖上的各大門派,恐怕有些不妥。並不是所有教派都為非作歹。臣以為,還是應該分門別類,作惡多端,多行不義的,應該狠狠打擊。而有些白道魁首的教派,當以安撫為重。」
  東方無雙改了稱呼,以‘臣’自稱,回答的十分謹慎。
  東方君和不緊不慢地道:「作惡多端的教派,自然要狠狠打擊。不過那些聲威隆重,勢力雄厚的門派,朕以為卻更要壓制。無雙,你明白這是為什嗎?」
  東方無雙腦子微微一轉,立刻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這天下是他們東方家的天下,當以皇權最重,國法為先。但現在江湖上有幾大門派,聲威隆重,登高一呼,便有無數教派回應,其中以少林、天門、嵩山等幾派為先。
  只是少林乃佛門子弟,不會妄動干戈,朝廷對其監控也比較輕鬆。天門在文國境內是東門和南門。東門一直在東方家族的掌控下,現任門主是他五叔勇親王東方君仁。南門門主是武林盟主南宮殤,也一直暗中為朝廷效力。
  但剩下幾個教派……卻著實脫離於朝廷束縛之外。
  任何隱性的龐大勢力都是朝廷的大忌。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幾個為首的教派,是免不了要被朝廷打壓一番了。只不知神冥教……
  東方無雙偷偷看了皇上一眼。
  東方君和哪里不知道他的小動作,不由呵呵一笑,道:「你明白了就好。這件事朕就交給你去辦,如何?」
  東方無雙聞言大喜。這不是明擺著給他機會放神冥教一馬嗎。可見皇上三叔說話果然算話。
  他喜孜孜地應道:「臣一定不辜負皇上的期望。」


  第十三章


  東方無雙擔下了重任,一時也無法離開京城,忙於暗中操作各項事務,打壓江湖勢力。
  東方君和待他走後,敲著桌沿,沈吟片刻,喚道:「景惟。」
  「臣在。」一個人影慢慢從後堂隱了出來。
  東方君和道:「無雙會不會還嫩了點?朕擔心他一下子應付不來。」
  那被喚為景惟之人微微一笑,道:「陛下,玉不琢不成器。雛鳥只有離開父母的懷抱,才能展翅高飛。無雙世子年紀雖幼,卻靈慧果決,心思縝密,堪為大用。既然陛下遲早要用他,趕早不趕晚,現在磨一磨,他日才能成為一把利刃。」
  東方君和笑道:「朕還真捨不得將他磨得太利,失了本心,到時大哥定要怪罪朕了。對了,你得到的那個消息是否準確?」
  景惟點了點頭,道:「應該不錯。陛下,這可是個大好機會。您剛才也許了無雙世子,到時便是水到渠成,兵不血刃,便化解了神冥教的威脅。」
  東方君和道:「只是那風聞雪極為精明,又年長無雙十歲,心機深沈,閱歷也多,只怕將來無雙壓制不了他。」
  景惟呵呵一笑,道:「陛下,您擔心什呢?所謂出嫁從夫。就算風聞雪再怎般厲害,將來成為皇家的人,為無雙世子生下子嗣,都改不了孩子姓東方的事實。何況您也不要小瞧無雙世子的本事。如今他便能讓風聞雪為他懷了孩子,將來未必不能將人抓在手心裏。」
  東方君和點點頭,道:「不錯。風聞雪只是一介江湖人,論後宅裏的心機、手腕,未必玩得過皇室出身的小家夥呢。」
  「正是如此。」
  二人相視一笑,都壞心眼的,很有默契地沒打算將那個消息告訴東方無雙。


  東方無雙忙叨了一個多月,終於將事情安排妥當。他心裏惦記著風聞雪,可受不了一直關在京裏不得出去。也知道求他老娘是沒用的,便乾脆直接進宮向皇上討了聖旨,大搖大擺地離了京城。順帶著將趙小樓也接走了。
  風聽雨為趙小樓生了個兒子。此事東方無雙早已打探清楚,卻故意沒有告訴趙小樓,等著到時讓風聽雨自己給他個驚喜吧。
  他卻不知,自己也有個大驚喜正等著他呢。

  從京城到神冥教總舵一個月的路程,生生讓東方無雙快馬兼程,半個月就趕到了。
  他們到達清風鎮的當天,便有人來接應,卻是風聽雨派人來接趙小樓的。
  趙小樓被無言蒙了雙眼帶走,東方無雙卻被留了下來。
  他望著紫衣,嘿嘿笑道:「紫哥哥,你是不是也來接我的?要不要也蒙住我的眼睛啊?」
  紫衣神色有些怪異,又似同情又似探究,好像從未見過他一般,將他細細打量一番,才微笑道:「世子殿下,我們教主沒讓你去總舵。」
  「不會吧。」東方無雙聞言大叫,受傷地垮下小臉,道:「我千里迢迢地趕來看他,難道連見一面也不可以嗎?就算我做了錯事,也該讓我解釋一下啊。」
  紫衣搖搖頭,道:「教主最近心情不好,誰都不想見。聽說你來了,直接讓我請你回去。」
  「過了這久他還在生氣啊。」東方無雙委屈道:「這氣性也太大了,比我還大。我不管。他不見我,我就賴在這裏不走了!」說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扭頭也不理紫衣了。
  他心裏暗自祈禱趙小樓那家夥,去見了風聽雨後可別見色忘友地忘記自己。只要他跟風聽雨說一聲,風聽雨身為神冥教宗主,又是風聞雪的哥哥,一定能讓自己去總舵的。
  紫衣還想再勸他,忽然客棧的房門被推開,一人踱了進來。
  紫衣看見那人,臉色一變,趕緊躬身行禮:「老教主。」
  來人正是風聽雨與風聞雪之父,前任教主風隨柳。
  東方無雙蹦起來,連忙恭敬地道:「風前輩。」
  風隨柳沈著臉,看不出喜怒,神色與上回見面時不大相同。他對紫衣道:「你回去吧。這件事本座來處理。」
  紫衣不敢違抗他的命令,便匆匆回去向風聞雪稟報了。
  風隨柳盯著東方無雙看了好一會兒,看得他都有點發毛了,才道:「小子,你知道聞雪為何不想見你嗎?」
  東方無雙低頭道:「那件事我可以解釋的。」
  風隨柳擺手道:「不是那件事。」
  「啊?」東方無雙有些愣然:「那是為什?」
  風隨柳似笑非笑地道:「你見了他就知道了。」


  風聞雪聽了紫衣的回報,有些坐不住了,心裏暗惱父親多管閒事。可是卻不好在紫衣面前說什,只淡淡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紫衣退下後,風聞雪越想越不放心。他怕自己現在看見那小混蛋,就忍不住一劍戳過去,刺個大窟窿。
  風聞雪考慮了一會兒,起身出了屋,決定去找他爹商量一下。誰知他剛走到院子,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阿雪!」
  風聞雪一僵,背著身子沒動。
  東方無雙撲了過來,想抱住他,但是風聞雪身子一閃,避了開去。
  東方無雙委屈地道:「你還在生我的氣?這段日子我好想你,你能不能回頭看我一眼?」
  适才風隨柳將他帶進了總舵,扔在銀霜院門口,淡淡地道:「聞雪就在裏面,你去與他說清楚。」
  東方無雙大喜,向他道了謝,便忙不迭地進來,一眼就看見風聞雪正往側門的方向去,便趕緊叫住了。誰知風聞雪理也不理他,讓他心下難過。
  風聞雪冷哼一聲,道:「靜王世子,我與你很熟嗎?誰讓你進來的!」
  東方無雙聽他聲音不善,不由有些惴惴,道:「是風前輩帶我進來的。阿雪……不,風哥哥,你……你真的就這討厭我?」
  他真情流露,聲音裏的淒苦之意十分鮮明。
  風聞雪聽了心頭微微一顫,竟感覺胸口有些憋悶,卻還是硬聲道:「我與世子早無任何瓜葛了,你還是請回吧。」
  東方無雙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眶,過去小心翼翼地揪住他的袖子,見他沒動,趕緊道:「風哥哥,我知道我錯了。我不是對神冥教有壞心,真的,我、我、我都是為了你……嗚嗚嗚……風哥哥,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你。你別不理我。」
  其實這些日子,因為風聽雨和黑風派的事,風隨柳與虛懷穀都趕回了神冥教。關於東方無雙竊探神冥教秘辛和勢力一事,風隨柳到底比風聞雪更老道,細細琢磨了一番他的動機,又迎合江湖上最近的一些波動,隱隱察覺了玄機。
  他將兩個兒子叫來,分析了一番,讓他們都小心謹慎,只怕最近朝廷會有什動作,莫要被抓到把柄。同時關於東方無雙的事情,風隨柳和虛懷穀也對勸解過風聞雪。
  不管怎說,東方無雙是靜王世子,而且還是一個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年,不該對他太過苛刻。
  其實過了這些日子,風聞雪早已消氣了。又經過與父親們的討論,對東方無雙的行為也能理解一二。
  只是、只是……他現在這般模樣,都拜這位靜王世子所賜,因此讓他著惱不已,卻非是為了原先那件事了。
  風聞雪原以為自己看見東方無雙,必忍不住給他一劍,誰知此時聽著東方無雙難過而又真誠的話語,竟覺得自己其實也……十分想念他。
  唉,罷了罷了。
  風聞雪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暗道自己都這番模樣了,還想否認對這小家夥的情誼嗎?即使騙得了別人,也騙不了自己。
  他慢慢轉過身,看著眼前淚珠子一串一串往下掉的少年,無奈地道:「多大的人了,還哭哭啼啼的,像什話。」
  東方無雙聽他語氣緩和下來,不由破涕而笑,大眼睛一彎,道:「風哥哥,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理我。」
  風聞雪哼了一聲,道:「別以為進了總舵,就由得你了。你做的好事還不夠多嗎!」
  「我改!我改!好哥哥,我以後一定乖乖聽你的話,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東方無雙一張小臉笑得甜甜的,頰邊兩個大酒窩十分可愛。
  風聞雪其實也很想他。畢竟習慣了當初與他同臥同起,日日為伴的日子。此時見了他可愛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雙頰,抬起下巴道:「以後乖乖聽話。再有下次,一腳將你踢出去,再也別想登我神冥教的門。」
  「是是。」東方無雙心中歡喜,湊過去抱住他,在他肩頭撒嬌似的蹭了蹭。突然一抬臉,皺皺小眉頭,奇道:「阿雪,你是不是胖了?怎肚子都起來了?」




  風聞雪聞言氣結。
  最近他的肚子就跟吹了氣似的,一個勁兒地膨脹。明明才五個月,卻足有六七個月了的樣子。
  一想到此節,登時又沒好氣,一把推開東方無雙,冷著臉道:「還不是你做的好事!」說著一甩袖子,進了小樓。
  東方無雙莫名其妙地跟在後面,道:「怎是我做的好事?人家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想你想的都瘦了一圈,你卻是心寬體胖,可見你我還是有差別。」
  風聞雪心道能沒差別嗎?你若不是運道好,沒有繼承靜親王一家的摩耶人體質,只怕現在還不知道大肚子的是誰呢!
  只是這話他實在說不出口,心頭暗暗惱恨。
  東方無雙卻還沒想到,只是他見風聞雪兩個月不見,似乎有了不小的變化。
  風聞雪仍然是一身玄衣,黑色的袖口和下擺處刺著金色的絲繡,舉手投足間仍是一貫的優雅。只是黑色雖然可以遮掩身材,但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出他整個人都胖了一圈,尤其腰腹部與從前的蜂腰柔韌相比,更是明顯。而且他雖戴著面具,但原先優美的下頜處也圓潤了許多。
  東方無雙從後看,覺得他不僅身材有些發福,便是走路的姿勢似乎都與從前不同了。
  他覺得腦子裏剛才一閃而過,好像想到了什,但轉眼又沒影了。只是奇怪,風聞雪這般武功高強,內力深厚,身材又好得不行的人,怎會短短幾個月變化就這大呢?最誇張的是腰線都看不出來了。
  不過此時他不敢再惹風聞雪生氣,與他進了小樓,立刻熟門熟路地幫他端茶倒水,殷勤地服侍著。
  「對了,冬蟲呢?怎沒看見他?」
  風聞雪淡淡道:「他弟弟夏草與我大哥一起回了總舵,想必是找夏草說話去了。」
  「哦。」
  東方無雙倒好茶,試了試水溫正合適,便送到風聞雪面前,自己在他對面小心地坐下,道:「風哥哥,你最近好嗎?上次那老者……沒有為難你吧?」
  風聞雪道:「還好。那件事已經了結了,日後你不要再問了。」
  東方無雙乖乖應了,忽然笑道:「風哥哥,上次你答應我的承諾,可還記得嗎?」
  風聞雪想了想,道:「你說那兩個傀儡?」
  「是。你答應過我若是找到線索,便應我一個要求的。」
  風聞雪哼了一聲,道:「我可不記得你有找到什線索。」
  東方無雙嘿嘿笑道:「怎沒有?你忘記崔二是誰了?」
  風聞雪想起那老者將自己的心腹手下送給了東方無雙,自然也就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氣脈,便道:「好。你先說說。」

  原來那些黑衣傀儡,都是老者從各個世家找來的旁支子弟。長期喂服了一種藥物後,意識便漸漸模糊。但此藥並非不可解。東方無雙在崔二的幫助,已經搞清楚藥性,讓人配置瞭解藥,給那些人服用。目前都慢慢恢復了神智。
  那老者的本意是利用這些人瞭解各大世家的動態,同時讓他們投鼠忌器,為自己所用。而且派這些人去各大門派搗亂,若是被殺,那些世家雖明知是被黑風派派去的,但也難免將帳算到各大門派上。如此,便攪得江湖一灘渾水。
  現在東方無雙掌握了這些‘資源’,自然善加利用,以完成皇上交給他的任務。只是這話卻沒有告訴風聞雪。
  風聞雪聽了他的解釋,道:「我神冥教也沒少殺那些傀儡。哼,我倒要看看,誰敢來找我教的麻煩。」
  東方無雙嘿嘿一笑,道:「我已經和那些世家打好招呼。冤有頭債有主,現在黑風派已經煙消雲散,我又送上解藥解除了那些人的藥性,他們不會再找神冥教的麻煩了。」
  風聞雪瞥了他一眼,道:「好吧。這件事算你做成了。有什要求你就說吧,只要不損害神冥教的利益,不涉及朝政江湖,我就答應你。」
  他知東方無雙雖然說得簡單,但即使有崔二的幫助,想要解開那些人的藥性,並且與各大世家化干戈為玉帛,也不是那容易的事。如果沒有東方無雙出面,以風聞雪現在的狀態,想解決這些麻煩,當真要費一番心力。這個情,確實要領。
  東方無雙拽了拽風聞雪的衣袖,又是甜蜜又是忐忑地道:「我也沒別的要求。只求你日後不要再生我的氣,不要再趕我走,讓我留在你身邊,永遠與你在一起。可好?」
  風聞雪頓了頓,慢慢地道:「永遠在一起?」
  東方無雙以為他不同意,有點急了,道:「我這個要求,既不損害神冥教的利益,也不涉及朝政江湖。當初我們說好了的,你可不能反悔!」
  風聞雪道:「我沒說要反悔。」
  「那你答應不答應?」
  風聞雪沈吟。

  ‘永遠’這個,太過強大,也太過遙遠。在他這個年紀,已不相信所謂的‘永遠’。也許只有東方無雙這般青春年少,志氣飛揚的時候,才會相信吧。但時間和閱歷,會一點點改變他的想法。只不知,當他到了自己的年齡,是否還會輕易地說出‘永遠’二字?
  風聞雪抬眼看著東方無雙,見他一臉期待和忐忑,大大的黑眼睛緊緊地盯著自己,似乎生怕自己說個‘不’字。
  他突然發現,東方無雙這些日子似乎也有了一些改變。原來圓嘟嘟的雙頰消瘦了一些,漸漸長出棱角的模樣。剛才相擁時,個子也長高了,幾乎快與自己持平。氣度也比去年沈穩了許多。
  當年那個肥嘟嘟的,白嫩嫩的,口口聲聲要‘娶’自己做世子妃的小娃娃,已經長得這大了。而且……還即將成為自己孩兒的父親。
  風聞雪心下柔軟。但是想到自己比他年長十歲,相隔一輩分,今日的話,自己若是應了他,尚且不怕什。只怕將來,這個少年長大之後會後悔。只是不知,若真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可會放手?
  風聞雪心思電轉,東方無雙卻不知。見他沈默不語,不由越來越是擔心,緊緊握住他的手不肯撒開。
  風聞雪心中一動,只覺他的手掌溫濕,輕輕顫抖,想必心裏比表面上表現得更為緊張吧。
  他終於慢慢開口:「我可以答應你。」
  他剛說話,東方無雙立即轉憂為喜,整個人神情一亮,煥發出驚人的光彩。
  風聞雪似乎被晃了一下般,微微一頓,又接著道:「只要將來你不背棄,我就一直與你在一起。若是你變了心……」
  「不會的不會的!我不會變心的!我發誓!」東方無雙迫不及待地舉起右手,便要發下誓言。
  風聞雪纖長的食指微微一點,止住他即將出口的話,冷傲而堅定地沈聲道:「若是你變了心,你記著,天涯海角,我也絕不會放過你!」




  與風聞雪和好如初,東方無雙心裏這個美啊。
  風聞雪午間要小憩,將他趕了出去,自回了臥室。
  東方無雙雖然奇怪風聞雪何時多了午睡的習慣,但休息總不是壞事,因而也不打攪他,自己出來逛逛,與總舵的熟人們打打招呼。
  他想去找趙小樓,可是不知風聽雨住在哪里,也不敢隨便亂闖。有過上次的教訓,他行事便謹慎多了,也不敢走遠,轉了一圈便又回來了。
  他守在銀霜院,找了本書隨意地靠在二樓前廳的軟榻上看著,過了一會兒,便聽到有人上樓。
  那人武功不濟,腳步陌生。東方無雙站起來,看清那人面容,趕緊上前行禮,道:「虛伯父。」
  虛懷穀呵呵一笑,對他擺擺手,在桌前坐下,道:「小世子,別客氣,坐吧。」
  東方無雙殷勤地給他倒了茶,道:「虛伯父,您是來找風哥哥的嗎?他在寢室裏小睡。」
  虛懷穀道:「我知道。這個時候正是愛睡的時候,當初隨柳也這樣。」
  東方無雙愣了一下,有些沒聽懂,一臉茫然。
  虛懷穀咦了一聲,道:「你怎這個表情?難道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
  虛懷穀大驚,道:「我家聞雪都五個多月了,肚子都那大了,你沒看出來嗎?還問什?」
  什、什?
  東方無雙嘴巴微張,一臉癡呆。
  他在趙小樓面前精明得很,一下子就猜出風聽雨那時是有了身孕。可是臨到自己身上,反應卻慢多了。
  虛懷谷想到自己兒子的個性,便明白定是兒子沒好意思告訴東方無雙,便決定正好趁這時候說清楚,道:「聞雪已經有了你的孩子,想必是年前你們在一起時有的。你看這事怎辦吧?」
  東方無雙腦袋發懵,結結巴巴地道:「您、您說阿雪發胖,是、是、是因為有了孩、孩子?」
  他確實沒有想到。一來他與風聞雪在一起時,風聞雪對他雖然不錯,可似乎並沒有自己那般情根深種。而摩耶人動情受孕,東方無雙一直拿不准風聞雪是否對自己真的有情,所以便一直沒往那方面想過。二來,他年紀尚輕,根本沒有做父親的準備。而且他覺得風聞雪比自己年長那多,行事又一貫謹慎縝密,未必願意給自己生孩子。就算動了情,可能事後也會服藥湯避孕的。
  因此此時聽虛懷穀這說,他便傻了一般。
  風隨柳此時也上了樓來,聽到二人對話,臉色微沈,在虛懷穀身邊坐下,對東方無雙道:「正好聞雪現在不在。這件事,小世子正該給我們個交代。」
  東方無雙騰地一下跳起來,向風聞雪的房間沖去,道:「我去找他問個清楚。」
  風隨柳手腕輕輕一轉,便將東方無雙拉了回來,扔回自己的座位上,道:「小世子不必去問,我們還會騙你不成?」
  東方無雙似乎驚喜過度,語無倫次地道:「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阿雪有了孩子?是我的孩子?那就是說我要當爹了?哈哈哈……我、我要當爹了!當爹了當爹了!」
  他哪里在椅子上還坐得住。若不是風隨柳和虛懷谷兩位岳丈大人坐在面前,只怕他就要跳起來翻幾個跟頭,再大聲嚎叫幾嗓子了。
  風隨柳看著他的樣子,皺了皺眉。
  虛懷穀倒是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微笑道:「小世子,鎮定。鎮定一下。」
  「嗯嗯。鎮定,我鎮定。我鎮定。」東方無雙的心都飛進寢室了,哪里鎮定得下來?不過是看在兩位岳丈的面子上,強行壓制罷了。
  他恨不得現在就沖到風聞雪面前,好好研究一下他的肚子。自己剛才怎就那蠢,竟沒想到他是有孕了呢?笨啊!真是笨死了!
  虛懷穀道:「小世子,你說這事應該怎辦吧。」
  他與風隨柳已經商量過了。聞雪有孕一事,若對方是個尋常人家,收進神冥教便是了。好像虛懷穀,他家中兩個弟弟早已成人,侄子一大堆,不怕無人繼承虛家的產業,因此兩個兒子姓風,他並無異議。但東方無雙的身份不一般,事情可不好這解決,而風聞雪的性情過於任性倔強,只怕商談不出什好結果來,因此二人決定替兒子做主,找東方無雙談談。
  東方無雙聞言,終於慢慢鎮定下來,站起身對二老一禮,道:「風伯伯,虛伯伯,小子準備迎娶聞雪為我的世子妃。這一諾言小子五歲時便已立下,絕不反悔。」
  風隨柳冷道:「我風家子弟,怎可與人為妻?你當我們稀罕這個妃位。」
  虛懷谷溫聲道:「我們是江湖人,不願與皇家有什牽扯,王妃之事……還是莫要再提吧。」
  東方無雙一看,兩位岳丈一個冷臉一個熱臉,便道:「那二位伯父有什建議嗎?」
  風隨柳道:「很簡單。以小世子的身份,必定是無法‘嫁’到我們神冥教的。將來世子的婚娶,我們都不干涉,但聞雪的孩子將來必須姓風。」
  東方無雙堅定地道:「除了阿雪,今生今世我是不會再娶任何人的!此話伯父以後也莫要再提!」
  虛懷穀與風隨柳互看一眼,道:「小世子這話,我信。既然這樣的話……是否願意嫁入靜王府,要看聞雪自己的意思。但我們二人還是堅持,將來若是聞雪生了男孩,必須要姓風。」
  東方無雙沈吟片刻,道:「虛伯父,小子的身份,您二老也清楚。靜王府不能沒有繼承人。這樣吧,小子承諾,若是將來我與聞雪有兩個兒子,長子姓東方,次子可姓風。另外,若是皇上下了旨,封聞雪為我的世子妃,您二老可不能反對。」
  虛懷穀與風隨柳聞言,一時都沉吟不語。



  第十四章


  風聞雪的性格他們太清楚了。這次有了身孕,可說是他自己大意了。他們可不敢保證兒子將來還願意再生一個。至於皇上下旨……若真是皇上的旨意,他們也分辯不得,但兒子要是不願意……
  東方無雙見他們不語,微微一笑,對虛懷穀道:「虛伯伯,小子聽說您經營了一些產業,其中以絲綢和瓷器最為有名。小子的父王正好負責朝廷採辦,不知伯父可有意願做皇家商號?」
  虛懷谷聞言,眼睛一亮,嘴上卻道:「皇家商號?可是皇家歷來自有供應,此事……」
  東方無雙拍拍胸脯,道:「伯父,今後大家都是一家人,用別人不如用自己人。伯父,您有什要求就儘管說,小子一定滿足您。將來所有皇家供奉,我給您都比外面多一成。」
  虛懷穀此人雖然名字起得好,虛懷若谷,自己也是個讀書人。但是對錢財的愛好卻大於一切,當年若不是風隨柳以神冥教的產業相誘惑,說不定他早跑到海外去經商了呢。
  此時一提到生意,他立刻精神大振,唰地一聲,不知從哪里摸出一把大算盤,砰地一聲放在桌子上,嚇了東方無雙一跳。
  然後東方無雙眼花繚亂地看著虛懷穀啪啦啪啦一陣撥盤,道:「一成不多。但皇家商號是金子招牌,我若應了,將來我所需的所有通關文碟,你小子都必須無條件放行。」
  東方無雙痛快地道:「好!我還可以保證只要是您名下的商號,通關賦稅都可以比別家低一成!」
  「好!成交!」
  「成交!」
  二人啪啪啪三下,擊掌為誓,動作快得風隨柳在旁一時都反應不得。
  突然砰地一聲巨響,三人回頭,只見風聞雪踹開臥室大門,一手撐著後腰,一手握著游龍鞭,未戴面具的臉上殺氣騰騰,一字一字咬牙道:「我、不、賣!」


  風聞雪真是被氣得夠嗆。
  他內力深厚,剛才在臥室裏,將外面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眼見東方無雙得寸進尺,他老爹又為了銀子把他‘賣’了,這叫一個怒火中燒。
  虛懷穀尷尬地笑了一下,沖風隨柳暗暗使眼色。可是風隨柳惱他剛才不與自己商量,裝作沒看見。
  東方無雙見風聞雪出來,對他的滿臉殺氣視若無睹,興沖沖地撲過去,道:「阿雪,好哥哥,這大的消息你怎不早點告訴我。」
  風聞雪一巴掌將他拍一邊去,用游龍鞭指著他道:「好你個東方無雙,竟敢賄賂我爹爹!」
  東方無雙有些心虛。他確實調查過風聞雪雙親的情況,對虛懷谷的‘喜好’有一定瞭解,早已做好準備,‘對症下藥’,果然一舉將虛懷穀搞定了。
  他抓抓頭,道:「那個……我不是那個意思。這不都是一家人了。你別生氣,千萬別生氣,對身體不好。」說著眼珠子往風聞雪身上瞄去。
  剛才他一心只想著二人久違重逢,雖覺得風聞雪‘胖’了,卻沒有過多觀察。現在仔細一看,果然見他腹部隆起,形狀甚是明顯。
  他剛才聽虛懷穀說風聞雪已經有五個多月的身孕,算算日子,正是年前他們最甜蜜的那段時間,也不知是哪一次懷上的。再這一算,上次他們在斷翅崖見面時,風聞雪應該就有三個月身孕了,那時他還和崔二動過手。
  東方無雙暗暗有些後怕,好在當時雙方並未決戰,事情也順利解決了。
  他不懂懷孕之事,因此也不知風聞雪這五個月的肚子是大了還是小了,總之看著那圓隆的形狀眉開眼笑。
  風聞雪原本就在氣頭上,再看見他那神色,更是火上加油。
  風隨柳見兒子當真氣急了,終於開口道:「聞雪,過來,坐下,我們好好商量。不要太氣了,別忘了你的身子,小心我的孫兒。」
  風聞雪深吸兩口氣,壓下怒火,瞪了東方無雙一眼,走到桌邊。
  東方無雙趕緊過來:「我扶你。」
  「不用!」風聞雪一把甩開他,自己坐下。
  風隨柳道:「剛才我們已經與無雙商量過了,想必你也聽見了。」
  風聞雪道:「這孩子是我的,與他無關。」
  東方無雙輕叫道:「怎與我無關?」
  虛懷谷向他暗暗示意,讓他不要說話。
  風隨柳道:「長子姓東方,次子姓風。無雙已經立下誓言了。」
  雖然他不高興虛懷穀擅自做主,但其實這也是他們私下商量好的底線了。畢竟以靜王府的地位,是不可能讓長子姓外姓的。如今次子可以姓風,也算差強人意了。
  風聞雪冷冷道:「我就生這一個!再生不可能了!」
  東方無雙張張嘴想說話,但又知趣地咽了回去。
  虛懷穀打圓場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不如我們先說說現在的事吧。聞雪啊,你最近需要多休息,教中的事務就讓你大哥先代你打理一段,等你生下孩子再說。」
  風聞雪哼了一聲,沒有說話。他最近也感覺自己精力不濟,而且現在肚子越來越大,不僅影響起臥行動,也越發難以遮掩了。若是強撐著,不過是勉強自己,外加在屬下面前丟臉而已。
  風聞雪從來不會為難自己,因此對此並無異議,倒也樂得清靜一陣呢。
  東方無雙聞言,連連點頭,道:「是啊是啊。阿雪你現在正需要休息呢,懷孕好辛苦的。啊!不如這樣,你隨我回京城去如何?」
  「去京城?」
  風隨柳三人異口同聲。
  東方無雙道:「是啊。最近雖然黑風派已經煙消雲散,關於神冥教寶藏的傳言也漸漸少了,不過江湖上恐怕還要另起風波。阿雪現在情況特殊,留在總舵只怕無法安心休養,不如隨我回京城去,清靜又有人照顧。」
  風隨柳等人都聽出他的話外之意,不由互看一眼。
  風隨柳道:「無雙,你說江湖上還要另起風波,是什意思?」
  東方無雙無法明言皇上要整頓江湖,只好暗示道:「風伯父,您也知道最近江湖上有點亂,武林盟主也很難束縛某些教派了。這樣的情勢……難免要惹來某些關注。」
  大家都是聰明人,一點就明。
  風隨柳對風聞雪道:「聞雪,既然這樣,你就隨無雙去京城住一段時間,等孩子生下來再回來吧。」
  風聞雪聞言,皺了皺眉,看了東方無雙一眼,沒有說話。
  東方無雙道:「阿雪,你若是不喜歡住在王府,我們可以去別院住,那裏又清靜又安全。而且京城裏有御醫、有藥材,方便為你安胎、接生,對你對孩子都好,你看如何?」
  風聞雪還是沒說話。
  其實他倒不反對去京城。一來留在總舵,讓那些屬下看見自己挺肚凸腹的模樣,難免覺得尷尬。畢竟他身為教主,一個大男人,卻甘為人下,且有了身孕,怎說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二來……上次他親手給他大哥風聽雨接生,著實受了不少的驚嚇。一想到他大哥那般痛苦的模樣,還有孩子出生的刹那,他就禁不住白了臉色。
  雖然教中的杏林高手頗多,不僅有蘇無知這個教中醫聖,便是紫衣,也是醫毒雙絕。但是說到為摩耶男子接生,這些人卻都沒什經驗。而且以風聞雪的驕傲,也不想讓這些熟識的屬下看見自己生產時那可怖又狼狽的模樣。
  但是說到去京城,風聞雪卻有些不放心東方無雙。總覺得要是去了,一定會讓這家夥搞出點什事來。到時自己勢單力薄,又大腹便便,只怕就要吃虧。
  只是這些都是他的妄想和猜測,無法說出來。而且說了出來,就好象自己怕了似的。因而他只是保持沉默。
  但是他的沉默被當成了默認。於是風隨柳、虛懷穀和東方無雙,一致做出了決定:等風聽雨和趙小樓成親之後,就讓風聞雪與東方無雙一起去京城,等孩子生下之後再回來。


  晚上風聞雪在寢室裏剛剛躺下,便聽見臥室的門被推開,那個熟悉的腳步聲輕輕邁了進來。
  風聞雪背身面向裏側,故作不知。
  東方無雙躡手躡腳地進來,悄悄走到床邊,見風聞雪躺在帳幔裏沒動,便趕緊快手快腳地脫下自己的衣服,只著貼身內衣,爬上床去。
  他傍晚時去看望趙小樓,見趙小樓抱著兒子又哭又笑,拉著他問個不停,便將摩耶男子動情受孕,可以男身產子一事詳細給他解釋了一番。
  這一耽擱,就到了晚上。
  風隨柳原本讓人給東方無雙安排了住處,但東方無雙自發自覺,認定了風聞雪的臥室,所以晚上熟門熟路的摸了過來。
  風聞雪早知他不會那老實。當初剛進神冥教時就敢夜闖自己的寢室,現在膽子當然是越發的大了。
  風聞雪等他一上床,手腕輕巧地一轉,便將那人胳膊擰到身後,按到床上。
  「啊啊啊──疼!疼!風哥哥,你輕點,好疼啊……」!東方無雙皺成一張包子臉。
  風聞雪冷哼道:「你半夜進我房間做什?」
  「好哥哥,你不是應了要永遠和我在一起?既然永遠在一起,當然要住在一起了。」
  「強詞奪理。」
  風聞雪手上一使勁,東方無雙更是疼得嗷嗷叫,眼角都沁出淚花了,道:「好哥哥,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
  風聞雪原本只是氣不過,想虐他兩下,也沒真想把他怎著。聽他叫得淒慘,便松了手。
  東方無雙得了自由,揉揉胳膊,乖乖地坐在床腳眼巴巴地看著風聞雪。
  風聞雪白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在床上躺下,側了下身,道:「給我捶捶腰,酸。」
  東方無雙眼睛一亮,趕緊過去,小心地幫他揉起腰來。
  風聞雪此時只著一身白色單衣,雪白的長髮也放了下來,垂散在身後,面具扔在枕邊,神情慵懶,一手枕在頭下,一手隨意搭在腹上,撚著腰間的系帶在指尖把玩。
  東方無雙離得他近了,挨著他的身體,才發現風聞雪的腹部比白日裏看起來還大得多。尤其側躺著,便更是明顯。再揉著他的腰,也早失了從前的纖細,粗壯許多。
  「阿雪,舒服嗎?」
  風聞雪哼了一聲,道:「還湊合吧。」
  東方無雙盯著他肚子,過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道:「我能摸摸嗎?」
  風聞雪修長的眼眸銳利地瞥了他一眼,想了想,轉過身來,沒有說話。
  東方無雙咽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將手伸到他的腹上,在上面來回摩挲了一回,突然咧嘴嘿嘿傻笑了兩下。
  風聞雪雙手枕到後腦勺上,長腿伸直,坦然地躺在那裏。
  東方無雙摸了摸,又道:「阿雪,我想聽聽。」
  風聞雪隨意地嗯了一聲。
  東方無雙雙手捧著他的肚子,小心地趴在上面,側耳傾聽。
  過了一會兒,風聞雪聽見他側著頭一直嘿嘿傻笑,忍不住道:「聽見什了?」
  東方無雙道:「我聽見咱們孩子和我說話呢。」
  「胡說。」風聞雪才不信他的話。
  「真的!我真的聽見了!」東方無雙抬頭,信誓旦旦地道。
  風聞雪道:「那你聽見他和你說什了?」
  東方無雙傻笑道:「我聽見他喊我爹爹呢。」
  「做夢吧你。」風聞雪嗤笑一聲,翻過身去,拽過被子準備睡覺了。
  東方無雙趴在他身後,摟著他肩膀道:「阿雪,好哥哥,讓我再聽聽。」
  「睡覺。」
  「阿雪,你說咱們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風聞雪原本都閉上了眼,聞言微微睜開,道:「當然是男孩!」
  「你怎知道?」
  「哼!」
  「如果萬一是女孩呢?」
  風聞雪氣惱地側過頭,瞪了他一眼,沈聲道:「女孩的話你是不是還想讓我再生一個啊!」
  東方無雙訥訥一笑,道:「我又沒這說……」
  風聞雪淡淡道:「告訴你,別想!就生這一個!」
  東方無雙嘟了嘟,道:「我還應了你爹爹,次子姓風呢。」
  「別拿這話擠兌我。實在不行還有我大哥呢,讓我大哥的兒子姓風也一樣。」
  東方無雙道:「趙小樓可是獨子呢,怎可能讓兒子姓風?這也不合適。」
  風聞雪道:「那就讓我大哥多生幾個,我看他挺喜歡趙小樓的,等他們成了親,還不是想生幾個生幾個。」
  東方無雙眼睛一亮,道:「要不我們也成親吧。」
  風聞雪惱火道:「你有完沒完!趕緊睡覺。不睡就從我房裏出去!」
  東方無雙趕緊閉嘴,將床頭的燭火熄滅,拉拉被子,和他一起鑽進被窩。
  風聞雪現在十分嗜睡,一翻身,不過片刻就睡覺了。
  東方無雙卻興奮地瞪著大眼望著床頂,到了半夜也睡不著,偷偷貼到熟睡的風聞雪身後,從後面抱住他,摸著他的肚子傻笑。


  東方無雙在神冥教總舵住了十來天,喝完趙小樓與風聽雨的喜酒,等風聞雪安排好教中事務,便迫不及待地與他啟程回京。
  紫衣易容成風聞雪的模樣,在教中撐場面。他是風聞雪的貼身人,對他的一舉一動都熟識於心,扮裝起來,又有風隨柳和風聽雨的掩護,不用擔心讓外人察覺。
  風聞雪此時已經有六個月身孕了,肚子又大了一圈,即使穿黑色的長衫也難以遮掩了。
  風隨柳看著他的肚子,道:「聞雪,我怎看你的肚子這樣大啊。不像六個月的,倒像八九個月了似的。」
  風聞雪道:「父親,您懷我和大哥時也是這樣嗎?」
  風隨柳仔細回想了一下,道:「我懷你大哥時,六個月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呢。」所以當時虛懷穀那家夥死活不相信,還說他撒謊,差點卷了鋪蓋去海外經商去。風隨柳現在想起來還惱火。
  風聞雪聽父親這一說,不禁有些不安,摸了摸肚子,跟挺了個大鍋蓋似的,果然好像比大哥那時候要大得多。
  他下定決心,等到了京城,第一件事就是讓東方無雙找個好大夫幫他看看。


  「無雙,怎這快就要回京城?不在這裏再住段時間了嗎?」趙小樓拉著東方無雙的手依依不捨。
  「呵呵呵,我可不是那不識趣的人。你現在和風宗主新婚燕爾,我在這裏豈不是礙眼?」
  趙小樓臉上一紅,道:「沒有這事。你是我的好朋友,聽雨不會在意的。」
  「哦哦哦,好親密啊。聽雨,聽雨……」;東方無雙學著他的腔調。
  「麥芽糖,閉嘴!」趙小樓惱羞成怒。
  二人玩鬧在一起,嘻嘻哈哈,少年的笑聲傳得很遠。
  過了一會兒,二人終於鬧夠了,趙小樓拉拉東方無雙的衣袖,問道:「無雙,你老實告訴我,你當初找的那位‘美人’,是不是……是不是、那位?」
  「哪位啊?」
  「你別跟我裝糊塗!」趙小樓有些急了,沖銀霜院小樓的方向擠擠眼,道:「就是聽雨的弟弟,神冥教的教主。」
  「哇──」東方無雙誇張地瞪起眼,道:「你才知道啊。小肉包,你好聰明哦!」
  趙小樓在他腦門上敲了一記,道:「你少埋汰我。我是不聰明,可也不笨。你雖不說,但我想來想去,能讓你留在這裏的,也只有那位了。」
  他湊近東方無雙,輕聲道:「現在那個教主,不是真的教主吧?你是不是要和那位一起回京城去?」
  東方無雙吃了一驚。他沒想到趙小樓這敏銳,竟然察覺了現在的‘教主’是紫衣易容假扮的。
  他臉色變得嚴肅,道:「小樓,你怎察覺的?」
  趙小樓道:「這個……我也說不好,只是見聽雨對他的態度似乎有些不一樣。」
  東方無雙有些驚異地道:「有何不一樣?風聽雨那人……會有那明顯的感情流露嗎?」
  趙小樓道:「當然會有啊。聽雨怎會沒有感情,雖然淡淡的。但是我記得那位……」-他提起風聞雪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打個哆嗦,停頓一下。實在是風聞雪那詭異的銀髮和面具,還有喜怒無常喜歡欺負人的性格,都讓他心裏有點陰影。
  他繼續道:「我記得那位身上有種獨特的氣質,在聽雨面前,言笑不忌,而且有時似乎故意想惹聽雨生氣一般,非要打上一架才痛快。不過現在這位教主,雖然一舉一動都與原先那位一樣,但是言語之間,卻不會故意去挑釁聽雨。而且最主要的是,聽雨不會像以前那樣與他多話,我才發覺的。」
  東方無雙扯扯嘴角,道:「風宗主那種人,本來就不會多話吧。」
  風聽雨一年也說不上幾句話,會有‘多話’的時候嗎?他很懷疑。
  不料趙小樓卻十分肯定地點點頭,道:「當然會啊。聽雨很好的。」
  東方無雙無語。
  不過搞清楚紫衣的易容並沒有問題,只是趙小樓與風聽雨太過親密,才從他身上發現端倪。東方無雙不由松了口氣,決定回去提醒一下風隨柳和虛懷谷兩位岳丈,不要露出馬腳。
  目前神冥教中知道風聞雪已經大腹便便的,除了兩位岳丈,便只有紫衣、冬蟲等幾個心腹之人了。


  趙小樓雖然對東方無雙為何會喜歡風聞雪那般……那般讓人害怕的人物感到無法理解,但東方無雙同樣不能理解趙小樓又是怎能與風聽雨那般……那般冷漠得自身就像一把劍的男人相處的。
  但此時風聽雨和風聞雪兄弟二人,卻坐在銀霜院的二樓窗邊,一邊飲茶一邊望著外面的景色。
  剛才東方無雙和趙小樓在下面園子裏嘻嘻哈哈,二人這裏聽得清清楚楚。
  風聞雪微微一笑,道:「看來這只小白兔做了爹,性子倒比從前活潑了。」
  他總是以「小白兔」「小兔子」之類稱呼趙小樓,風聽雨已經習慣了,沒有說話。
  風聞雪道:「大哥,明日我便去京城了,教裏就交給你了。父親和爹爹都年紀大了,有什事情你多照應點。」
  風聽雨微微點頭,仍然不語。
  風聞雪側頭望著窗外,透過繁茂的樹葉和滿樹的花枝,隱隱可以看見外面院子裏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兩個少年。
  風聞雪專注地凝望著,似乎想要透過夏天的蔥綠看清少年的身影一般。
  風聽雨盯了他一會兒,突然道:「你自己,小心點。」
  風聞雪愣了一下,回過神來,道:「放心吧。有靜王府這座大山在,沒人敢來找我的麻煩。」
  風聽雨指著他的肚子道:「我是說這個。小心點。」
  風聞雪抽了抽嘴角,道:「大哥,這話由你說來也太好笑了吧。也不知道是誰挺著大肚子上下三絕山,還拖著臨產之身跑到深山裏去就救人的。」
  風聽雨恍若未聞,只是簡短而肯定地道:「生孩子,很辛苦。」
  風聞雪聞言,僵硬了。
  能讓他大哥說出‘辛苦’二字,那得是什概念?
  要知道風聽雨這人,二十歲時便已成為天下武功第一人,其於學武之路上所吃的苦頭,數不勝數,無法形容。可是這些在風聽雨眼裏,都擔不上‘辛苦’二字。
  風聞雪想起那日幫風聽雨接生時的情景。想到連他一向冷漠自閉,意志強大的大哥都忍不住痛呼出聲,便覺得自己心臟一陣緊縮。
  他下意識地摸摸肚子,正好腹中的胎兒蠕動,踹了兩腳,踢得他肚皮生疼。
  風聞雪皺了皺眉,心下暗自嘀咕,這才剛六個月就這有勁兒,等到了臨產之時,該是什力道?
  不由越想越是有些心慌。
  他是男人懷子,本就缺少女性特有的、海一般溫柔無垠的母愛。雖然並非不想要這個孩子,但在他心裏,更像是當成一件‘事情’來完成。
  當初他剛發覺有了身孕時,正是與風聽雨接到消息,準備去搭救被綁架的東方無雙和趙小樓時。那時他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可是因為之前並無特別強烈的妊娠症狀,他也不曾在意。若不是看著他大哥大腹便便的樣子,他也不會一時興起,給自己把了把脈。
  喜脈並不難診。他於醫術上並不很精通,但還是可以察覺出來。當時他的震驚無法形容。可是之後馬上就要上山,他也沒時間多做反應。後來又應了那老者之約,還要去處理黑風派的事,不知不覺就耽誤了下來。等他靜下心來的時候,都可以感覺到胎兒的胎動了。
  還能怎辦?生下來唄。
  雖然風聽雨生產之時的‘慘狀’著實讓他受了驚嚇,但隨著胎兒在腹中越來越大,風聞雪也漸漸對這尚未出生的小生命有了感情。
  畢竟,這是自己的骨血啊。
  風聞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咬牙暗道,辛苦,也只有忍了!

   
  第十五章


  第二日,東方無雙和風聞雪終於離了神冥教總舵,踏上去往京城的路。
  風聞雪由於一頭銀髮過於明顯,在外時便帶著一個覆面斗笠,正好將面容也一併掩住了。
  不過大多時候,他都呆在馬車裏不愛動彈。
  東方無雙怕他馬車坐久了,對身體不好。每日也不急著趕路,不到傍晚便早早安排客棧住下,然後纏著風聞雪出來散步。
  風聞雪身體強健,倒不覺得趕路有何辛苦。反而肚子越來越大,讓他覺得行動不便,因此也不是很愛出來。
  二人這般慢悠悠地,走了一個月才到達京城。東方無雙早已命人將別院安排好,直接帶著風聞雪住了進去。
  風聞雪見不用去見靜王爺與王妃,心下松了口氣。
  他對與東方無雙的未來,還沒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
  好在靜王府一家似乎對此也很體諒,並不擾他清淨,只是御醫和各種補品,一流水的送了進來。
  晚上上了飯桌,風聞雪看著桌上的晚膳,不由嘴角微微抽搐。
  這是把他當豬養嗎?就是豬也吃不了那多東西。
  東方無雙還在勤快地幫他夾菜,道:「阿雪,多吃點。這是從西南進宮的鴛鴦雙榛,東海的鱈魚,還有西北的雪蓮燉蛤湯,還有……」
  風聞雪沈聲道:「閉嘴!我自己吃!」
  他飲食一向清淡,但有孕之後確實胃口大開。當初還笑話過大哥吃得多了,誰知自己的食欲更是誇張,一天恨不得吃五頓,還總是覺得餓。但由於胎兒頂著胃部的原因,他每次都吃得不多,東方無雙卻以為是食物不合他胃口,待回了京城,在自己的地盤上,當然便是怎豐盛怎來了。
  風聞雪自從有孕以來,並未怎害過胃口。但看著滿桌子菜,卻有種無從下口的感覺。勉強吃了幾口,填飽肚子,便不肯再吃了。
  東方無雙也勸不得他,只好扶他進屋休息。
  風聞雪回到房間,伸個懶腰,道:「我想沐浴。讓人去準備浴池。」
  東方無雙嘿嘿笑道:「早就備好了。知道你這些日子不曾好好沐浴,早忍不住了。」
  客棧等地方雖然有浴桶,但對風聞雪這種‘高要求’的人來說,當然不能滿足了。
  風聞雪瞥了他一眼,道:「你不許進來。」
  東方無雙道:「不行。你現在行動不方便,萬一摔著怎辦?」
  風聞雪道:「你當我是什人?老實在外面呆著。」
  東方無雙不滿地撇撇嘴,卻不敢強求。
  這些日子來,二人雖然一直同床共枕,但因為風聞雪有孕在身,東方無雙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欲望,並未與他歡好過。
  風聞雪倒沒有這方面的顧忌,只是現在大腹便便,形狀不雅,又一直在趕路,所以不敢讓東方無雙與自己太過親近。尤其沐浴之類的事情,想起他們初次歡愛的地點……風聞雪更不敢讓他靠近。
  今日進了京城,終於安穩下來。風聞雪下午小睡了一會兒,現在正精神很好,於是決定好好洗去近來的一路風塵。


  浴室準備好,風聞雪一人進去,見裏面裝修得甚是乾淨素雅,不愧是王府的別院。
  他脫下衣服,扶著自己高隆的小腹,慢慢走進浴池,舒服地歎息一聲,悠然地放鬆下來。
  不用背負教主的名號,不用處理堆積如山的教務,不用戴著面具謹慎做人……除了不能練功讓人不爽之外,其餘竟都無比美好。
  風聞雪是個喜歡享受,更喜歡善待自己之人。雖然他做教主也做得很開心,但偶爾這般什都不用管,放手的一切的感覺也挺不錯。
  他細細清理了一遍身體,便泡在溫熱地水中閉目小憩起來。
  只是他不知有孕之人忌諱長期泡澡,過了一會兒,身體便有了反應。
  首先是肚子裏的小家夥開始折騰。踢了他幾腳之後開始得寸進尺,不知是在翻身還是咋的,開始在裏面蠕動不休。
  風聞雪第一次遇上這厲害的情況,不由倒吸口氣,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雙手極力安撫。
  不過小家夥一點不給面子,折騰得更厲害了。
  風聞雪覺得不成,便想從浴室裏出來。但是剛一起身,便覺得有些頭暈眼花,手軟腳軟,只得坐在池邊上休息休息。
  他不大適應自己如此虛弱的感覺,稍微緩了緩,便想抬腿邁出來。誰知手臂向後一撐,正好撞倒了舀水的小木桶,咕隆一聲掉在地上,聲音還挺大。
  恰好此時風聞雪腹中又是一陣緊痛,他哼了一聲,捂著肚子趴在了池邊上。
  「阿雪,你怎了!」
  大門被撞開,東方無雙闖了進來。
  他原本就守在門外,耳朵貼在門邊上聽著裏面的動靜。木桶掉在地上的聲音,還有風聞雪那聲呻吟,他都聽得分明。心下一擔心一著急,便闖了進來。
  風聞雪十分狼狽,不僅赤裸著身體,而且姿勢還不太雅觀。他正好側對著東方無雙,身體向前趴在沿子上,前面抱著肚子,後面翹著屁股,還光著身子,怎想怎丟臉。
  東方無雙卻沒注意這些。他以為風聞雪滑倒了,趕緊撲過來,緊張地道:「怎了?怎了?是不是滑倒了?磕到哪里沒有?肚子疼不疼?」
  風聞雪見他如此緊張和關心自己,心下一暖,也沒那懊惱了。坐回池浴裏,扶了扶額頭,道:「好像是泡得太久了,有點頭暈。」
  東方無雙踩上浴池臺階,也不顧身上的衣服都濕了,一邊扶起他,一邊關心地‘責備’道:「你就不該泡這久。我早提醒你就好了。」
  風聞雪也不再逞強,便撐著他的手臂站起,小心翼翼地跨出浴池。
  東方無雙取過布巾,幫他擦試身體。
  風聞雪赤裸著身體,心裏有些不好意思,便道:「你出去吧。」
  東方無雙哪里肯?道:「我幫你。」
  他這時才注意到風聞雪的身材變化,還有那個說不上美觀的大肚子。
  東方無雙這個人,十分好美色。他對風聞雪的初次動情,也是因為風聞雪那與眾不同的‘美色’吸引了年僅五歲的他。
  說起來,風聞雪雖然長得十分俊美,稱得上是個美男子,但神情過於陰鷙,下頜略尖,眼梢略厲,又是一頭銀髮,難免讓人看著心生怯意。再加上那喜怒無常的性子,更加讓人不敢親近。


  東方無雙卻不知著了什魔,就是喜歡這樣風聞雪。情人眼裏出西施,越發得覺得風聞雪處處都合他胃口。
  只是他二人也有半年多未曾親近了。這一個多月來雖然日夜相處,但一直沒有什親密的行為。尤其晚上,風聞雪基本一沾枕頭就著了。就算一時沒睡,讓東方無雙給捏捏腰,捏著捏著也就睡過去了。
  因此此時東方無雙乍然看見風聞雪赤裸的身體,不免覺得有些陌生,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他一時怔愣在那裏,只覺得……心裏有種古怪的感覺。好似既驕傲,又有些失望,既疼惜,又有些幻滅。
  他呆呆地站在那裏。
  風聞雪擦好了上身,便披上外衣,轉頭見東方無雙望著自己發呆,神情十分微妙。
  風聞雪眼神一閃,眸底映出一絲冷色。
  他面無表情地扶著腰,慢慢走出浴室。
  東方無雙反應過來,趕緊追了上去,扶著他的手臂,與他一起回到臥室。
  風聞雪在床邊坐下,看了看東方無雙道:「我要休息了。你呢?」
  若是平時,東方無雙必定接上一句:「自然是和你一起。」
  但今夜他遲疑了一下,道:「你先睡吧,今天剛回來,我還有些事要去書房處理。」
  風聞雪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雙手撐著褥子,挺著肚子慢慢挪到床上。
  東方無雙幫他脫了鞋子,突然道:「頭髮還是濕的,我幫你擦擦。」
  風聞雪有些不耐地道:「不用管它,一會兒就自己幹了。」
  東方無雙堅持道:「不行。第二天會頭疼的。」說著取過一塊幹布,細細幫他擦發。
  風聞雪的發色雖然雪白,猛地一看如垂暮老叟,但靠近看去,卻可發覺發質非常好,柔順銀亮,閃耀著健康的光彩,完全與暮年之人不同。
  東方無雙愛不釋手地擦著。風聞雪背對著他盤腿坐在床上,但是他肚子太大,沒過一會兒便支持不住,此時肚子裏的孩子又鬧了起來。
  風聞雪暗暗皺眉,一手撐著龐大的身體,一手在腹上來回撫摸。
  東方無雙很快便發覺他好似不大舒服,忙道:「怎了?」
  風聞雪皺眉道:「小家夥今晚鬧得厲害……!──」他剛說話,便被狠踢了一腳,疼得他忍不住抽了口氣。
  東方無雙趕緊爬上床,從後面摟著他,讓他靠在自己身上,雙手抱住他的腰,道:「我來幫你揉揉。」
  風聞雪道:「不管用。非得等他累了不行。」
  東方無雙只覺他的肚皮溫熱柔軟,但下麵卻硬硬的,小家夥在裏面動來動去,感覺十分明顯。
  東方無雙心情好了起來,嘿嘿笑道:「小家夥越來越活潑,越來越有勁兒了。」
  風聞雪哼了一聲,道:「肯定是個兒子,不然不會這折騰,好像在裏面練拳似的。」
  東方無雙因為雙手環著他,比了一比,道:「阿雪,我怎覺得你的肚子又大了好多?小家夥是不是太壯了?」
  風聞雪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心裏也有些疑惑。當初他大哥八九個月時才被他發現懷孕之事,似乎那時他大哥的肚子就有這大了。不過那時他大哥的身材從後面看,還幾乎看不出有孕的樣子,腰圍也沒有自己這粗,簡直橫了好幾圈。
  風聞雪遲疑了一下,道:「才七個月就這樣……會不會到時不好生啊?」
  東方無雙也不清楚,不由有些擔心:「明天我就叫御醫來給你看看。」
  風聞雪嗯了一聲,覺得累了,道:「不管他了,讓他鬧吧。我要睡了。」說著忽然回頭看了東方無雙一眼,眼角微挑,慢聲道:「你呢?還去書房嗎?」
  東方無雙見他這個樣子,自然說不出再去書房的話了。而且現在他受驚的心情已經平復了許多,便道:「不去了,我也累了。我們休息吧。」
  他扶著風聞雪躺下,自己下去脫了衣服,吹滅燈火,爬上床來。正想躺下,忽然感覺手腕一緊。
  東方無雙側頭奇怪地看向風聞雪,卻見風聞雪躺在那裏,眼簾輕垂,眸色深沈而有些危險地看著他,嘴角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仿佛在盯著某種心愛的獵物一般。
  東方無雙咽了咽口水,道:「阿雪,已經很晚了,你累了就早點……」
  他話未說話,突然手腕一痛,已被人揪倒,按在床上。
  風聞雪抬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勾了勾他的下巴。
  不用言明,東方無雙也知道他想要什,受此感染,他覺得自己體內的某種火苗也開始升溫了。
  「阿雪……」他輕輕的,聲音有些曖昧而沙啞。
  風聞雪食指輕挑,勾開了東方無雙內衣胸前的系帶,又一點一點地,慢慢撥開。
  他的動作緩慢而輕柔,一舉一動都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東方無雙畢竟與他同床共枕、恩愛纏綿過一段時間,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不由身子也蠢蠢欲動起來,直勾勾地看著風聞雪撩開自己的衣襟,在自己赤裸的胸膛上來回輕撫。
  「嗯……不錯。健壯了些許。」風聞雪的聲音低沈,眼神有些傲慢地向下藐視,嘴角輕抿。
  東方無雙不甘地小聲道:「我本來就很健壯。」
  風聞雪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俊美犀利的面容變得有些柔和,一頭披散下來的銀髮在黑暗中閃閃發光,更增添了一股詭異的魅色。
  「阿雪……」
  東方無雙的眼神開始變得癡迷和情動。他輕輕勾起風聞雪的長髮,卷著發梢,一點點撫摸上他的胸膛。
  風聞雪微微閉眼,似是享受似的輕喘了一聲。
  東方無雙終於忍不住,抬起身子,張開雙唇,小心翼翼地探出舌頭,在風聞雪的唇邊輕舔了一下。
  風聞雪垂著眼簾看著他。
  東方無雙又湊近一步,再次輕觸上去。這一次,卻是含住了他的唇瓣,舌尖吐出,在他的唇內輕輕挑逗。
  風聞雪微微側過頭,張開雙唇輕輕回應他。
  二人互相摩挲,越貼越近,彼此的氣息溫熱而熟悉。
  東方無雙伸手攬住他的脖頸,終於不再滿足這般輕柔的挑逗,重重地吻了上去。
  風聞雪順著他的力道躺回床上,迎合著他的索求。
  東方無雙吻了沒一會兒,便氣喘吁吁,開始激動起來。可是到底還沒失去理智,抬起頭望著風聞雪,一臉的掙扎與猶豫。
  風聞雪卻沒說話,只是手掌輕輕地撫摸他的背脊,曖昧而技巧地挑逗著他。
  東方無雙在這方面自然沒有風聞雪經驗老道,哪里還忍不住?
  他向下看了看風聞雪的肚子,又抬頭看了看他。
  風聞雪壓住他的脖子,將他輕輕拉到面前,吐氣如蘭,柔緩而低沈地道:「怎?你不行了?」
  東方無雙一下子炸毛了。
  這句話對任何男人來說都是必殺武器,何況是東方無雙這樣一個血氣方剛、傲氣十足的少年?
  東方無雙只覺腦門一熱,登時什都顧不得了。
  他刷地一下扯開風聞雪的內衣,很有魄力似地咬牙道:「今日就讓你知道知道我的厲害。」
  孩子什的,已經被他拋之腦後了。
  風聞雪抿了抿唇角,沒有說話。但是修長的眼睛卻微微半眯,靠在枕上由上而下地望著他,帶著一股似笑非笑的微妙神情。
  東方無雙壓在他身上,手掌向下撫去,繞過風聞雪粗壯隆起的肚腹,來到那半勃起的分身處。
  風聞雪雖然身懷有孕,但似乎並不影響他的男性功能,甚至最近一段時間欲望更加強烈。只是之前他一直忍著,現在卻覺得沒有必要這隱忍。
  東方無雙手指在他的分身上來回套弄,同時自己也沒閑著,解開自己的褲帶,掏出那挺立灼熱的小東西,一起搓弄起來。
  床帳內一時只聞二人情動喘息的聲音。
  風聞雪來得極快,欲望濃烈,隨著液體的釋放散發出一股雄麝味道。
  東方無雙抬起他的腿,向那身後的秘穴摸了過去。似乎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風聞雪的肚子有些礙事,不由遲疑了一下,扶著他翻了個身,啞聲道:「我要進去了?」
  風聞雪輕緩低沈地道:「別廢話。」
  東方無雙忍不住撅撅嘴,心道真不知為什,今晚阿雪老刺激他。


  摩耶男子懷孕之後,後穴會漸漸有所改變。東方無雙雖然前戲做得少,但進去得卻十分順利。
  裏面濕熱而溫潤,緊緊地包裹住他。
  東方無雙滿足地一歎,迫不及待的律動起來。
  風聞雪在他進入的刹那,也覺得體內似乎某種空虛被填滿一番,有種滿足而衝動的感覺。
  東方無雙扶著風聞雪的腰部,專注地運動著。每一次進出都十分深入,速度並不很快。
  漸漸二人都來了感覺,風聞雪覺得體內一把火在燃燒一般,忍不住呻吟出聲,而且隨著快感的來臨越來越大聲。
  「嗯、啊、啊、啊──」
  東方無雙聽著他的聲音更加興奮,不由也叫了出來。
  床幔因二人運動所帶起的風動來回搖擺,雄性麝香的味道彌漫開來,房間裏到處都流動著濃郁的淫靡之氣。
  風聞雪挺著肚子堅持了兩個回合,漸漸有些招架不住。不僅腰酸腿沈,腹中的小家夥,似乎也開始不高興了。
  「等……等等、啊、啊──」
  風聞雪覺得肚子有點痛,不由抬抬手臂,想讓身後的人停一停。
  但東方無雙正在做第二次衝刺,哪里能輕易停下?一邊動一邊道:「怎了?」
  風聞雪喘著氣道:「沒什……就是孩子動得厲害……」
  東方無雙道:「這有精神?剛才就鬧了半天……」
  風聞雪今晚其實身體不是很舒服。一來剛到京城,還是有些不適應;二來剛才泡澡時間過長,胎兒鬧得厲害。只是他在浴室見了東方無雙的神色,敏感地察覺他似乎有些不大能接受自己懷孕後的身體。
  風聞雪當日既然答應了東方無雙,要永遠與他在一起,自不會反悔。同樣的,他也決不允許東方無雙反悔!
  因此雖然晚上身體有些不適,他還是主動引誘了東方無雙。
  現在他大腹便便,自然無法在上,便由得東方無雙來。而且當日他爹爹也曾告訴過他,男子與女子不同,懷孕後期適當的歡好於生產有利,所以他才沒有什避諱。只是之前一直在趕路,為了保持體力,沒有這方面的心情而已。
  風聞雪忍不住道:「你、你慢一點……」
  「我已經很慢了。」東方無雙委屈地道。
  風聞雪又道:「不要這深……啊、啊……」
  「那還怎做啊……呼呼……」
  東方無雙一邊說,一邊伸手摸上他的肚子,幫他揉撫起來。
  這一摸,他也嚇了一跳,只覺風聞雪的肚子果然動得厲害,不由停了下來。
  「阿雪,你沒事吧?」
  風聞雪喘了口氣,道:「沒事。」
  因為屋子裏沒有點燈,東方無雙內力又沒有那般深厚,看不清風聞雪的表情,擔心道:「阿雪,你感覺怎樣?」
  風聞雪剛才感覺很爽。雖然孩子動得厲害,但並不影響他的性欲勃發。
  他動了動,道:「你先出來,換個姿勢。」
  東方無雙退了出來,道:「還是算了吧。今晚也夠了,咱們休息吧。」剛才他們已經做了一個回合,這第二次雖然沒有做完,但出了一身汗,他也覺得很爽快了。
  風聞雪也不勉強,道:「好吧。不過這個……你要幫我解決。」說著指了指自己肚皮下方仍然精神抖索的玉柱。
  東方無雙嘿嘿一笑,道:「那一併解決吧。」
  他湊過去,將自己的東西與風聞雪的一起抓在手裏,揉搓起來。
  風聞雪覺得後穴還有些空虛地麻癢著,但感覺孩子鬧得凶,也不敢再繼續索求了。他哼了哼,隨著高潮的來臨抖了一抖,便不動了。
  東方無雙爽快完,見風聞雪一動不動,輕喚兩聲,才發覺他竟然已經睡著了。
  果然是累到了啊……
  東方無雙這才想到其實剛才二人上床時,風聞雪就說過已經累了。
  他心裏嘀咕,既然如此,為啥還要勾引他啊。
  不過心底還是挺高興,這說明阿雪還是重視自己,想要自己的。
  他下床出去,讓值夜的小廝準備了熱水等物來,自己端進屋,幫風聞雪和自己都清理了一番,爬上床摟著他睡下了。

 
  第十六章


  第二天東方無雙起床時,風聞雪仍在酣睡不醒。
  東方無雙想起風聞雪數年來如一日地清晨起來練功,現在也因為懷孕而停下了,不由感歎生個孩子真不容易。
  不過這時他還不知道不容易的事情在後面呢。
  東方無雙對下人們交待了一番,便先回了靜王府,問候過父母之後,又進宮向太上皇、皇太後請安,之後又被皇上叫去。
  東方君和看著東方無雙,笑道:「無雙,你這趟江南之行‘收穫’不小啊。」
  東方無雙聞言嘿嘿笑道:「侄兒也沒想到,竟然這早就要當爹了。」
  東方君和道:「我聽說你答應了風隨柳,將來與風聞雪的孩子長子姓東方,次子姓風。」
  這件事東方無雙早已寫信回京城,與兩位祖父和父母說過,皇上知道也不奇怪。
  他道:「這件事是侄兒擅自做主了,請皇上恕罪。」
  東方君和道:「皇家血脈,怎可流落在外。」
  東方無雙心中微凜,嘴上卻笑道:「不管姓什,都是我的兒子嘛。而且爺爺和祖父也沒反對。」
  東方君和微微一笑,道:「雖然如此,皇太後和你母親卻不太高興。只是這件事,既然父王他們沒意見,朕也不好多說什。」
  東方無雙心下鬆口氣,暗道還是祖父疼我啊。
  果然寫信告訴祖父,讓祖父提前跟皇上叔叔說一聲是對的,不然的話,他就要食言而肥了。
  東方君和似乎看出了他心裏的想法,勾起嘴角,語氣一片溫和慈愛地道:「既然你和風聞雪已經定下終身,如今孩子也有了,朕便成人之美,為你們做主,封風聞雪為你的世子妃吧。」
  東方無雙嚇了一跳,忙道:「陛下,不用著急。不用著急。封妃什的,可以等阿雪生下孩子之後再說。」
  開玩笑。他雖然一心想讓風聞雪做他的世子妃,但風聞雪現在還沒鬆口答應呢。而且可能是因為有孕的關係,風聞雪現在的脾氣特別大,稍微提到不合心意的話題,便是一陣發火。
  東方無雙可不想這個時候去觸黴頭,已經盤算好了等孩子生下來,瓜熟蒂落,生米煮成熟飯時再提封妃之事,風聞雪也比較能接受了。
  誰知皇上聞言,卻是輕輕蹙了蹙眉,做出一副苦惱的模樣,道:「無雙,你怎不早說?朕早上已經下旨,封風聞雪為靜世子妃。此刻旨意想必早已傳達完畢了。」
  東方無雙聞言,傻在當地。
  東方君和按耐住心中的笑意,道:「還傻愣在這幹什?趕緊回別院去看你的世子妃吧。」
  東方無雙跳了起來,趕緊向皇上行禮,告辭出宮去了。
  東方君和看著他匆匆忙忙慌慌張張跑出去地樣子,忍不住掩嘴直樂。
  景惟從屏風後轉了出來,有點無奈地道:「陛下,您這招可有點太壞了。」
  東方君和擺擺手,不在乎地道:「不能這說。朕這是在幫那傻小子呢。風聞雪不答應,難道就一直這耗著不成?無雙到底年紀還小,不知道先斬後奏的好處。」
  景惟扯扯嘴角,不與皇上爭辯了。不過心裏難免腹誹,皇上您這是真幫無雙世子呢?還是想趁機看熱鬧啊?


  東方無雙一路飛奔回家,沖進別院的大門,一眼看見迎接聖旨時備下的香爐桌案等物還在,看來頒旨的天使剛走不久。
  他呆了一呆,一把拉過一旁正在收拾東西的小廝,道:「小東,剛才天使來過了?」
  「是啊。」
  「頒啥旨意了?」
  那叫小東的小廝一拍腦門,趕緊陪笑道:「瞧我這沒眼力勁兒的。恭喜世子爺,賀喜世子爺,馬上就要娶世子妃了。」
  東方無雙晃了一晃,覺得眼前有點暈。
  他死死抓住小東的手,咬牙道:「風哥哥呢?剛才是他出來接旨的?」
  「自然是了。現在風公……哦不,未來的世子妃殿下正在後院休息呢。」
  東方無雙趕緊向後院跑去。


  風聞雪一覺睡到天色大亮,伸個懶腰,慢慢起床,東方無雙已經去了靜王府。
  風聞雪梳洗之後,用過早膳,讓小西帶著他逛逛園子。
  小東小西是東方無雙在王府的貼身小廝,服侍了他好多年,如今特意調過來照顧風聞雪。
  東方無雙知風聞雪因為修煉逆風大法,不能親近女色,所以從小到大,都是由小廝伺候。不僅風聞雪,風氏家族都是如此。只是他的貼身小廝兼護衛冬蟲留在了總舵,配合紫衣行事,沒有跟來京城,身邊沒有合意的人用,所以東方無雙才把自己的兩個小廝調了過來。
  而且別院裏東方無雙並未安排任何侍女,清一色的都是男僕和小廝。還有拳頭和阿布及一些護衛。
  小東性子有些呆呆的,小西便靈活多了。風聞雪讓他帶自己逛了一圈,暗歎不愧是王府的別院。不僅山清水秀,甚至後面還有一個湖,名叫碧煙,不僅湖色清澈碧綠,而且聽說夏季的晌午之後湖面上還會泛起白霧,一片朦朧,似煙非煙,似霧非霧,景色美麗非凡。
  風聞雪聽了之後很是心動。現在正是炎炎夏季,他因有孕在身,本來便燥熱難耐,於是想讓小西去準備畫舫,到湖上游一圈。
  誰知小西還沒來得及去安排,便聽小東匆匆跑來,說宮裏來人了,皇上下了聖旨,請風聞雪去接旨。
  風聞雪心裏咯一下,面上卻不顯,轉回了房間更衣。
  他雖是江湖人,但也知皇權深重,要按禮數來。
  等他準備好,外面大堂上也擺好了香案等物。
  他來到大堂,撐著笨拙的身子跪下,便要磕頭。那來宣旨的太監忙扯著尖細的嗓子道:「皇上口諭,風教主可免禮不拜。」
  風聞雪聽了,正好省了,謝過聖恩之後,那太監便扯開嗓子開始宣旨。
  朝廷使用的華麗駢文,風聞雪聽得暈頭轉向,前面都沒聽懂,唯有其中最重要的一句:「賜風氏之子聞雪,為靜王世子東方無雙之正妃,則日採納問聘,登冊入室。」聽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風聞雪跪在地上垂著頭,別人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那太監宣完旨,待風聞雪恭恭敬敬地接了,又將宮裏賞賜的東西一流水地送進來,便笑眯眯地走了。
  風聞雪手捧聖旨站在大堂裏,面色平靜,嘴角甚至微微勾起。旁人只當他高興傻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會知道,這是氣過頭了。


  東方無雙跑到後院,磨磨蹭蹭地有些不敢進去。卻見小西從裏面出來,趕緊沖他招手。
  小西一向是機靈的,忙跑過來道:「世子爺,您回來啦。風公子正在裏面。」
  東方無雙問道:「風哥哥接了聖旨了?有何反應沒有?」
  小西剛與風聞雪接觸了兩天,不大瞭解他的性情,道:「沒什反應啊。」
  「沒有不高興?沒有生氣?」
  「沒有啊……不過風公子好像也沒有特別高興,挺平靜的。真不愧是世子爺未來的世子妃啊,寵辱不驚,有氣度,有氣度。」
  「少拍馬屁。」東方無雙拍了他腦袋一下,站在門口發呆。
  小西不明白了:「您怎不進去?「
  東方無雙咳了一下,道:「誰說我不進去?這就進去了。」說是這樣說,可還是站在門口不動。
  小西哪里還不瞭解自己這位爺?心中隱隱明瞭,不由暗笑,趕緊找個藉口隱遁了。
  東方無雙在門口發了會兒呆,想想自己這站著也不是事,便深吸幾口氣,鼓足勇氣,挺起胸膛大步走了進去。

  後院很大,風聞雪正坐在花園假山上的涼亭裏。
  這裏位置很高,正可看見拱門處。他見東方無雙終於走了進來,直向著房間而去,便拾起桌上果盤裏的一個酸杏,擲了過去。
  「哎喲──」
  東方無雙被砸得後腦勺生疼。回頭一看,見數丈之外的假山涼亭上,風聞雪正站在那裏冷冷地瞪著自己。
  那種居高臨下的氣勢和冰冷惱怒的眼神,登時讓東方無雙剛才鼓起的勇氣都化為灰燼了。
  他咽了口口水,抖抖肩膀,向假山走去。
  風聞雪見不得他那慢吞吞的樣子,冷聲喝道:「動作快點!」
  東方無雙趕緊三步兩下,竄上涼亭,站在風聞雪面前,訥訥笑道:「風哥哥……」
  風聞雪道:「我明天就回神冥教去!」
  東方無雙大驚:「別!不可!不可啊!」
  風聞雪冷笑道:「怕我抗旨不遵嗎?放心吧,大不了嫁給你就是。不就是個名分嗎。以後你過你的,我過我的。」
  東方無雙都快哭了,趕緊解釋一番,又央又求道:「好哥哥,我真的事先毫不知情啊,你千萬別錯怪我。」
  風聞雪一把掐住他頰邊的嫩肉,道:「一句毫不知情就想揭過?沒那容易!」
  「好顆顆,白生氣,白生氣,小丫西體,嗚嗚嗚……(好哥哥,別生氣,別生氣,小心身體)」
  東方無雙小臉被捏得變形,說話也含糊不清。
  風聞雪若不是挺著個大肚子,真想揍他一頓。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小懲一番。

  假山涼亭上正在上演馴夫記,東方無雙正處於水深火熱之際,忽然聽見拱門外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有人高聲大笑道:「小無雙啊,快快出來,讓我看看你千挑萬選的世子妃!」
  風聞雪微微一頓,撤回手來,只見一個紫衣深袍的中年人大步走了進來,抬眼向他們的方向望來。
  那人看上去四五旬模樣,保養得極好,頭髮烏黑,眼神晶亮,容貌與東方無雙有四五分相似。
  東方無雙逃脫‘毒手’,正在發愁怎哄慰風聞雪,突然看見這個人進來,不由傻了似的呆在原地,一時沒有說話。
  那人三步兩步跑上涼亭,一腳將東方無雙踹開,與他極為神似的雙眸炯炯有神地盯著風聞雪,上下打量一番,脫口贊道:「不錯。不錯。真不錯。」
  風聞雪心知這位可能是東方無雙的長輩,早已收了臉上剛才那惱怒的神色,穩重而淡然地拱手行禮道:「晚輩風聞雪。不知長輩如何稱呼?」
  東方無雙剛才被那長者踹到一邊,此時揉著屁股反應過來,忙上前道:「阿雪,這位是我的……」
  「父王!」那長者搶先道。
  「啊?」東方無雙雙眼瞪直,嘴巴大張。
  那人哈哈大笑:「我長得這年輕,看起來不像嗎?」
  風聞雪有些莫名,還沒搞明白,東方無雙已經跳起來吼道:「爺爺,你不要亂開玩笑了啦!」
  什、什?
  這下輪到風聞雪吃驚地瞪起眼。
  爺爺?難道眼前這位是……
  那人有些委屈地眨眨眼,小聲道:「我不是亂開玩笑啊。誰看見我倆站在一起,不說我們是父子啊……」
  東方無雙叫道:「我是您兒子,那我爹是您什人啊!爺爺,您一把年紀了,話不要亂講!」語氣裏很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那人似乎更難過了,道:「人家明明還年輕嘛,為什一眨眼孫子都這大了?嗚嗚嗚……都嫌人家年紀大了,難道以後要自稱‘老夫’不成?不要啊,多老氣橫秋啊,太難聽了……」
  此人正是已經退位的老靜王──東方昊曄。
  東方無雙扶了扶額角,竟難得地穩重起來,一本正經地對風聞雪道:「風哥哥,我爺爺失禮了,你別介意。我爺爺就這樣,老不正經……」
  老靜王不高興起來,用力咳嗽一聲,背起手威嚴地道:「無雙,有你這說自己爺爺的嗎?爺爺哪里不正經了!」
  東方無雙哼哼一聲,道:「那我就告訴祖父去,看祖父怎說。」
  老靜王登時臉色一跨,恨恨地戳了戳東方無雙的腦袋,罵道:「臭小子,就會和你祖父告狀!也不想想你如今心想事成都是靠得誰!」
  東方無雙嘿嘿一笑,回手抱住老王爺的胳膊搖了搖,道:「好爺爺,孫兒知道您最疼我了。我是和您開玩笑呢。」
  東方昊曄哼了兩下,當然不會和自己的長孫計較,轉頭看向風聞雪,見風聞雪的神情十分微妙,似乎很是無語。
  東方昊曄對這個孫媳婦真是越看越滿意。
  瞧瞧這與眾不同的一頭銀髮,瞧瞧這冷漠驕傲的氣勢,瞧瞧這與曜月有幾分相似的氣派,瞧瞧這……嗯,和曜月那會兒差不多大的肚子。
  東方昊曄眯了眯眼,摸著下巴回憶,不是說孫媳婦才七個月嗎?怎肚子這大?好像曜月那會兒懷糖果時似的。




  東方昊曄已經退位多年,早不管王府裏的事了。自幾年前開始,便攜著愛妃北堂曜月,開始了遊山玩水的逍遙生活。
  前幾個月他們才剛從東海歸來。東方昊曄聽說愛孫看上了神冥教的教主,就覺得十分好奇,若不是從兒子那裏聽說風聞雪已經有了身孕,過不了多久東方無雙就會把他接到京城,只怕這位人老心不老的王爺,就要跑到江南神冥教總舵親自去相看相看未來的孫媳婦了。
  昨天風聞雪與東方無雙已經到了別院,東方昊曄就按捺不住,要來看看,被北堂曜月死死拉住了。
  北堂曜月道:「他們剛剛到京,你總要人休息休息。聽說風聞雪已經七個月的身子了,正是疲憊的時候,你別去打攪。過幾天再說吧。」
  東方昊曄只好應了。可是今天聽說核桃下了聖旨,封風聞雪為世子妃,他就忍不住,趁著北堂曜月沒注意,從家裏溜了出來,跑到別院來見孫媳婦了。
  東方昊曄摸摸身上,掏出一塊玉佩,通體碧綠,色澤剔透,一看就是極為上品的寶玉。
  他將玉佩遞給風聞雪,呵呵笑道:「第一次見面,我這個做祖父的也沒什好送的,這個就當見面禮吧。」
  風聞雪無奈,只得接了過來,道:「多謝老王爺。」
  東方昊曄擺擺手:「叫什王爺,沒的生分。以後都是一家人了,你就和無雙一起叫我爺爺吧。」
  其實他與風隨柳平輩論交,按說風聞雪是他侄子輩。但現在風聞雪已被皇上封為東方無雙的世子妃,平白小了一輩兒。
  風聞雪實在叫不出‘爺爺’二字。一來,他心裏還不大能接受自己即將‘嫁’給東方無雙的事實。二來,東方昊曄看上去委實年輕。其實他的歲數年近六旬,但人保養得極好,看上去不過四十來歲,尤其頭髮雖有銀絲斑駁,但大都還極為黑亮。
  好在東方昊曄也不在意,見他還站著,便道:「趕緊坐下吧。你現在有身子呢,不能站太久。無雙,你是怎回事?也不會好好照顧人。」說著沖東方無雙暗暗擠眼。
  其實他內力深厚,耳聰目明,在院子外便聽見孫子的哀哀低叫,知道定是因為皇上的旨意惹惱了風聞雪,這會正在跟無雙撒氣呢。
  東方昊曄掌管東門事務多年,很瞭解江湖人的脾氣。尤其是神冥教這種勢力深厚的大教,最不愛與皇權沾上關係。這次東方君和先斬後奏,替東方無雙出面解決了難題,但同時也會惹得風聞雪不快。所以東方昊曄適時出面,將孫子從水深火熱中‘解救’了出來。

  有他在,風聞雪自然不會再與東方無雙生氣。
  東方昊曄身為長輩,自有風度和氣魄,三兩句話,便挽回了自己剛才那不著調的形象,讓風聞雪心生好感。
  他坐了一會兒,見‘小倆口’氣氛緩和,想起府裏的曜月還不知道自己溜到這來了,不由有些心虛,便趕緊離開了。
  風聞雪和東方無雙要相送。東方昊曄道:「聞雪你回去吧,好生休息,不用送了。無雙,你送我。」
  他淡淡地下了命令,風聞雪推辭不過,便送到院門口,待他走遠了才回轉身。


  東方昊曄拉著孫子的手,走到別院外,趁著這會兒功夫傳授了許多哄老婆的秘笈,尤其還是男老婆。
  「哄男人和哄女人不一樣。女人是水,只要你軟她就柔。但男人可不一樣。無雙啊,你自己也是男人,當明白男人想要的是什,所以要有針對的下手。」
  東方無雙歎道:「孫兒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為難。阿雪武功高強,驕傲任性。他在孫兒這年紀就做了教主,萬事喜歡自己做主,自由慣了。做孫兒世子妃這種事,他怕是很難接受的。」
  東方昊曄呵呵一笑,道:「那你就儘量滿足他。彼此之間互相理解,互相體諒,慢慢就好了。」
  東方無雙抓抓頭,道:「怎滿足他?難道讓他回去做教主?抗旨不遵?」
  東方昊曄敲了敲他腦袋,道:「所以說你笨。跟你那個爹一樣,讓另一半掌得死死的。」
  東方無雙心裏腹誹,您還不是乖乖地聽祖父的話。
  東方昊曄教他:「做教主又怎了?又不是什為難事。神冥教不是在京城有分舵嗎?他愛去就去。男人總要有些事做,不可能向女人那樣安於後院。等將來他生下孩子,你就給他一定的自由。反正你自己的事可以自己安排,我讓你爹不要拘著你,你跟著他不就得了。」
  東方無雙恍然大悟:「正是此理。」
  東方昊曄又低低一笑,道:「摩耶男子動情受孕。他都給你生了孩子,便是對你有情。只要有情,什都好說。」
  東方無雙受教地頻頻點頭。
  東方昊曄又傳授了許多‘心得’,便滿意地上了馬車,回王府去了。


  東方無雙回轉後院,小西說風聞雪午睡休息了,他便進了裏屋,見風聞雪因為夏季炎熱,不耐在床上躺著,而是在廊下的湘妃榻,上面鋪著薄玉涼席,半敞著衣襟躺在那裏睡了。
  東方無雙取了一把大摺扇,在他旁邊坐下,幫他扇風,趕蚊蟲。
  風聞雪一頭銀髮系成高尾,束在身後,露出了整個臉型和修長的脖頸。衣襟半敞,裏面未著寸縷,鎖骨清晰可見。
  東方無雙瞄了瞄,隱隱還可以看見他胸膛肌膚上昨夜自己留下的某些‘痕跡’,不由有些心熱,咽了咽口水。
  他視線繼續往下,便落在風聞雪那隆起龐大的肚子上。
  雖然現在有衣服遮掩,但那形狀仍十分驚人。而且透過薄薄的衣衫,不時可以看見胎兒在裏面蠕動的動作。風聞雪即使睡著時,雙手也下意識地護在身側,偶爾隨著胎兒劇烈的動作,在睡夢中也不時地擰眉。
  東方無雙見他午睡都如此辛苦,想起昨晚看見風聞雪出浴時赤裸的身體,自己由於一時無法接受風聞雪那完美矯健的身材走形的那般厲害,衝擊太大,讓他產生了不敢親近的想法。此時經過一番歡愛及一天的緩衝,他不由為自己昨晚的想法感到羞愧。
  阿雪正為了他們的孩子而受罪,可自己卻由此產生懼怕的念頭,當真不可原諒。
  東方無雙心下愧疚,對風聞雪更是憐惜。
  他伸手撫摸著風聞雪的大肚子,幫他輕輕撫摸,感覺他體溫極高,薄薄的濕汗都浸透出來。
  風聞雪睡得不太舒服。
  雖然逾京的天氣比南方要涼快一些,但現在正是悶熱的季節,仍是燥熱難安。而且初來此地,尚有些水土不服。
  他只睡了半個多時辰,便被熱醒過來,緩緩睜開雙眼。
  東方無雙見他醒來,趕緊讓小東取來涼布巾,幫他擦擦濕汗,道:「醒了?怎才睡了這一會兒?」
  此時已接近傍晚,風聞雪淡淡道:「餓了,有些心慌。」
  東方無雙趕緊讓人擺晚膳。
  風聞雪撐著榻椅坐起身來,見東方無雙還在為他扇扇子,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東方無雙見他不再提聖旨的事,心下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服侍他,親力親為,殷勤異常。尤其他見風聞雪將爺爺送的那塊碧綠的玉佩戴在了身上,更是笑彎了一雙眼。
  那塊玉佩確實是絕世之寶,冰涼清透。風聞雪正是不耐熱的時候,戴在身上覺得很舒服。而且那畢竟是老靜王送給他的,他這個做晚輩,不能不懂事。
  風聞雪雖然江湖出生,恃才傲物,亦正亦邪,但卻並非不懂事的頑劣之輩。當今之世,以孝為先,尊師重道。後一點說不好,但前一點,風聞雪是相當守禮教的。
  風聞雪覺得自己最近就是豬一樣。不是想吃,就是想睡。雖然因為胎兒頂住胃部的原因,每次都吃得不多,但奈何吃的次數實在多,現在已經快上升到每日六頓了。
  填飽肚子,他也沒心情和東方無雙生氣了。畢竟聖旨是沒辦法違抗的,現在緊要的,還是想想將來怎辦吧。
  用完晚膳,東方無雙便把御醫叫了來,為他診脈。
  這位姓秦的御醫,是太醫院的首院,醫術高超。最主要的是,他在為摩耶男子接生方面,可謂經驗豐富。
  秦御醫已經年過四旬,留了一把美須,看上去仙風道骨,老成穩重。
  他為風聞雪診過脈後,微微一笑,道:「恭喜靜王世子,恭喜風公子。」
  風聞雪莫名地抬抬眼。
  東方無雙奇怪地問道:「恭喜什?」
  秦御醫道:「恭喜二位一胎得雙子。呵呵呵。」
  風聞雪和東方無雙登時瞠目。
  東方無雙直著眼睛,結巴道:「什、什雙子?」
  秦御醫道:「風公子腹中,是兩個孩兒。」
  「哈!哈……」東方無雙大喘了兩口氣,才欣喜若狂地道:「兩個孩兒?你、你是說阿雪懷的是雙胞胎?哈哈哈……阿雪,好哥哥,你聽見了沒有?是雙胞胎!雙胞胎!我們要有兩個孩兒了。哈哈哈……」
  風聞雪也是又驚又喜。驚的是他竟然一下子懷了倆?那生產時豈不是更辛苦?但更多的還是喜,畢竟雙胞胎確實難得。
  他問道:「秦御醫,你……你確定嗎?
  秦御醫摸著鬍子道:「自然確定。風公子腹中兩個孩兒的脈弦都十分清晰。」


  第十七章


  他醫術高明,給二人講了一些應該注意的事項,又開了兩張幫風聞雪調養身體的方子,便告辭了。
  東方無雙奉上豐厚的診金,又讓人趕緊去靜王府報喜,喜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風聞雪覺得他有些歡喜過度,不過自己心裏也正糾結地高興著,也沒說什。只是他卻沒有給江南的父親們報信,實是他心裏其實多少還有些拿不准,難道真是雙胞胎?
  他總覺得有些不敢置信,低頭看著自己高高隆起的大肚皮,裏面竟然住著兩個寶寶?難怪經常動得那厲害,跟打架似的,踢得他心臟都疼。
  東方無雙一晚上都咧著嘴巴不停地笑,同時也更緊張了,圍在風聞雪身前身後團團轉,活像一隻粘人的大蒼蠅。並且在之後的日子裏,一直緊迫地盯著風聞雪每日按時喝補湯補藥,督促他按時散步,經常運動。
  如此過了幾天,靜王府一家終於按捺不住了。


  東方昊曄那日回了王府,自以為自己的行蹤掩飾得很好。誰知剛進了正堂,就見兒子東方君謙匆匆迎出來,一邊向他問安,一邊不停地擠眼暗示。
  東方昊曄心裏咯一下,面上卻若無其事地樣子。
  進了大堂,兒媳華容公主也在,向他請安後,便知趣地拉著夫君離開了。
  東方昊曄偷偷瞟了一眼在正位上坐著的那人,咳嗽一聲,道:「哎呀,好久沒回京城,逾京還是那繁華啊。剛才去街上轉了一圈,長春街又新添了幾家有意思的店鋪,有家賣筆墨的不錯,哪日我們一起去看看?」
  主位上那人端起桌上的茶盞,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淡淡地道:「是不是墨林齋?」
  「是是。原來你已經知道了啊。」
  「這事你前幾天就說過了。難道說你是年紀大了,記性差了?」
  東方昊曄最不喜歡別人說他年紀大了,聞言想要反駁,可是一回憶,發現自己無從辯解,不由懊惱起來。
  主位上那人哼了一聲,將茶盞重重放下,道:「我和你說什來著。讓你不要去打攪他們,你偏不聽!是不是以後做事都要瞞著我啊?」
  東方昊曄忙道:「不敢不敢。曜月,我這不是忍不住嘛……」說著委屈地眨眨眼。
  那人正是老靜王妃北堂曜月。如今他已年過六旬,但保養得宜,內力深厚,看上去不過五旬左右。
  他對東方昊曄的賴皮實在是沒脾氣,聞言無奈地歎了口氣,道:「你一個做長輩的,這沉不住氣,跑去看未過門的孫媳婦,不覺得有些不妥嗎?」
  「不覺得啊。」東方昊曄理所應當,理直氣壯地道:「風聞雪雖說是我們未過門的孫媳婦,可以他又不是女子,哪里不能見人了?若是他女人,咱們家只有容兒身為婆婆,可以去看看,你我都是見不著的。」
  北堂曜月雖然身為靜王妃,卻是一堂堂男子。當初娶兒媳婦的時候,著實讓他為難。你說出面吧……對方是女眷,總是不妥。不出面吧……他是王妃,娶兒媳婦怎可以袖手旁觀?
  好在華容公主也是他們的晚輩,還不算太尷尬。但北堂曜月早早就擔心起娶孫媳婦時該怎辦了。卻沒想到長孫東方無雙竟然看上了一個男人,還是自己的同族。
  他道:「好了好了,別找藉口了。既去看了,那就說說,那個風聞雪是個怎樣的?」
  他這一問,東方昊曄便好似開了閘的洪口,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最後得意地道:「無雙真不愧是我的好孫兒啊。繼承了我的好眼光!哈哈哈……」
  北堂曜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你看風聞雪那般人物、品性,可能與無雙合得到一塊嗎?」
  「怎不能?」東方昊曄對孫兒繼承了自己的眼光大為讚賞,早迫不及待地要去看看那位神冥教教主是個怎樣舉世無雙的美人,竟能讓他孫子迷戀了十幾年之久。如今看到了,更是滿意。道:「那風聞雪性子雖然有點冷,不過看上去是個外冷內熱的,與你倒有幾分相似。容貌並不是頂尖的,不過男人要那好的容貌做什?他武功很是不錯,發色已然全白,銀潤絲滑,想必早已練至逆風大法第九層以上了。」
  北堂曜月微微一驚,道:「那他豈不是快大功告成?若是練至最高一層,發色將變回全黑。」
  「哪里那容易。神冥教立教兩百餘年來,也不過是第一任教主與風聽雨二人練至最高層罷了。風聞雪如今的功力已經足以笑傲江湖了,再練下去,咱們家小無雙這輩子都要被他壓在底下了。」
  北堂曜月啐了他一句:「就想著這些不正經的。」
  東方昊曄哈哈一笑,倒在北堂曜月身上,抱著他的肩膀道:「愛妃,你相公我就是個老不正經的,你才知道啊?要不今日就讓你領教領教?」
  北堂曜月瞬間臉色大紅。他明明已過花甲之年,但眼角眉梢仍殘留著年輕時的俊美清逸。而且年紀越大,於這方面反而越發羞澀了。
  他一巴掌拍到東方昊曄腦門上,甩袖起身,往後院去了。
  東方昊曄知他這是惱羞成怒了,摸摸腦門,屁顛屁顛地跟了過去。



  當時東方昊曄忘了提風聞雪肚子裏曾孫子的事了。誰知當晚就傳來大喜訊,說風聞雪腹中懷的是雙胞胎。
  靜王府一家都欣喜若狂。東方君謙和華容公主幾乎忍不住了,恨不得馬上去坐馬車到別院去看看自己未來的兒媳婦。
  北堂曜月也很驚喜,不過卻將他們攔住了,道:「今天你們父王剛去過,你們過幾日再去吧。不然不知道的,怕要說無雙和聞雪不懂規矩,讓長輩們一一上門。」
  華容公主是個懂規矩的,想想也是。風聞雪剛來京城兩天,還未曾上靜王府拜見過,卻要長輩們先過去。這雖不是他的本意,但只怕他還未進門,便在京城裏壞了名聲。
  東方君謙臉色一垮,幽怨地瞪著父王,道:「父王,都怪你啦,沒事偷跑過去做甚。」
  東方昊曄罵道:「臭小子!父王還不是為你去相看未來的兒媳婦?你抱怨什!」
  東方君謙不敢頂嘴,但眼珠子一轉,心道父王既然能偷溜去,我也能,反正風聞雪是男人,我去只怕比容兒更合適呢。
  此話不提。靜王府一家果然沒去打攪,只是送去的東西更多了,連宮裏也驚動,連番賞賜下各種藥物和補品。


  風聞雪眼見這動靜越鬧越大,自己想低調生子的願望怕是不能實現了。何況皇上已經下了聖旨,他也不能再躲在別院,只好對東方無雙道:「你準備一下,明天我去靜王府拜訪各位長輩。」
  東方無雙道:「這裏離王府不近,還要進城,你這身子,還是多歇息吧。」
  風聞雪道:「我都來了好幾天了,聖旨也接了,不去說不過去。走一趟吧,正好活動活動。」
  東方無雙心下高興,忙命人以風聞雪的名義準備了各種禮物。
  第二天二人上了馬車,進城去了靜王府。
  王府裏早得到消息。風聞雪和東方無雙在外院一下馬車,便有人迎了過來。
  東方無雙一看,正是他老爹。
  東方君謙笑眯眯地看著風聞雪,覺得很是親切。這個兒媳婦,和他爹北堂曜月倒是有幾分相似,都是那種冷冷的,武功高強,神態淡然的人。
  只不過風聞雪比北堂曜月,少了一分淡雅如月的氣質,多了一分冷厲似劍的氣勢。
  這日靜王府一家,自然歡笑晏晏,喜氣洋洋。
  風聞雪對這種氣氛有些不適,不過都到這一步了,也只能咬牙忍了。可是他是江湖人出身,性子又是那種驕傲不定的,看見王府這排場,這規矩,心底裏到底還是生出幾分退意。
  不過他掩飾得很好,也許只有北堂曜月,從他眼中看出了幾分淡淡的漠然。

  用過午膳,風聞雪身子重了,難免困倦。華容公主安排了臥室讓他休息,他不好拒絕,便去小歇了一下。
  這期間,東方家的人拉著東方無雙,喋喋不休地說了一堆。華容公主的意思,是讓他將風聞雪接回王府裏居住。
  東方無雙遲疑了一下,道:「還是不要了。我們之前說好住在別院的。而且府裏這多人,來來往往,阿雪肯定不習慣。」
  風聞雪現在在京裏不戴面具,也不露出銀髮,外人並不知曉他神冥教教主的身份。皇上的聖旨裏也只是提了他的名字,並無其他。
  華容公主還想勸說,北堂曜月卻開了口:「還是讓他們住別院吧。那裏安靜清涼,環境也好,等大婚之後,他們自會搬回王府的。」
  華容公主見公公這說,也不再堅持了。
  北堂曜月算算時辰,風聞雪也該起身了,便去了後院寢室找他說話。
  他是過來人,自己也生育過東方君謙和東方君誠這一對雙胞胎,知道男子孕育子嗣的辛苦。
  風聞雪性格冷傲,不易親近,但對北堂曜月還是十分尊敬的。
  北堂曜月說了一些懷孕期間應該注意的事,突然話題一轉,道:「聞雪,你是不是不太習慣王府的生活?」
  風聞雪愣了一下,沉吟片刻,道:「聞雪是江湖人出身,性子粗野,原沒想過與王府沾染上關係。無奈如今……」-他摸摸肚子,苦笑道:「卻是騎虎難下。」
  北堂曜月微微一笑,道:「你這孩子倒是坦白。」
  風聞雪天不怕地不怕,對皇室也不是很放在眼裏,所以並沒有隱瞞,道:「您是無雙的親爺爺,我不能欺瞞於您。這個孩子來得意外,皇上的聖旨更是斬斷了我的退路。我雖無意入皇室,卻應了無雙與他常伴一生。成親什的,我並無所謂。但我卻不能棄神冥教於不顧。」
  北堂曜月點點頭:「你肯說實話便好。無雙其實已經應了,將來不會管你的事。你若願意回神冥教,他並不反對。只是大婚是必須進行的,你可明白?」
  風聞雪道:「我明白。不過嫁入靜王府的,只是風聞雪,並非神冥教主。」
  北堂曜月笑道:「原就如此。」


  當晚風聞雪與東方無雙又回了京郊別院。
  大婚的準備由靜王府一力籌備,要趕在風聞雪臨盆之前舉行,不然孩子便成了私生子。
  風聞雪也懶得操心那些,整日在別院裏不是吃就是睡,做他的孕夫生活。但其中心事,只有他自己明白。
  轉眼過了一個多月。婚禮近在眼前,風隨柳與虛懷穀也在趕來京城參加兒子婚禮的路上。
  風聞雪的肚子已經比尋常臨產之人要大上好幾圈,沈沈甸甸地掛在身前,幾乎都有些變形。東方無雙看著很是驚心動魄,整日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風聞雪雖然對孕育之苦早有心理準備,隨著肚子越來越大,自己也越來越受罪,但心裏卻對腹中的孩兒越發有了感情。他時常摸著肚子若有所思,東方無雙與他說話也不理會。
  東方無雙那邊,除了要擔心風聞雪的身體,還要操心大婚的事務,整日裏忙得暈頭轉向,對皇上叔叔‘先斬後奏’的行為也暗自惱怒。
  一個多月下來,他小臉瘦了一圈,風聞雪卻正是相反,二人站在一起,反差極為明顯。
  風聞雪對日益臨近的大婚之日,越發不安起來。只是他從不表露,東方無雙又忙得昏天黑地的,自然無從察覺。
  這日小東小西捧著一堆事物,跟著東方無雙進了屋子。
  風聞雪正在看書,見他們進來,抬眼道:「怎了?」
  東方無雙嘿嘿笑道:「好哥哥,你的喜服做好了,母妃派人送來,讓你試試是否合身。不合身要趕緊改了,不然日子恐怕來不及。」
  風聞雪心裏怦地緊了一下,淡淡地點頭道:「放那吧,我呆會兒試。」
  東方無雙有些累了,歪著身子倒在床上,道:「好哥哥,你現在試吧,我想看看呢。待會兒外面還有事,一忙起來,我就看不見了。」說著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
  風聞雪蹙了蹙眉,道:「忙得很嗎?我看你最近累得厲害。」
  「唔……還好還好。就是大婚的籌備比較瑣碎,還有皇上交待的事要做好,其他的……嗯……」東方無雙話還沒說話,腦袋就耷拉了下來,閉著眼睛輕輕打起酣來。
  風聞雪見他睡著了,就讓小東小西將東西放下,讓他們先出去了。
  他在桌邊做了一會兒,覺得腰有些累了,便撐著桌子站起來,一手扶腰,一手托肚,在屋子裏走了兩圈。隨眼掃去,看見了椅子上的那套喜服。
  風聞雪想起東方無雙剛才說想看,索性這會兒自己換上,待會兒他醒來就看見了,也省得萬一他看不著,再在自己耳邊囉嗦。
  風聞雪挺著肚子過去,將喜服拿起來,抖了開來。
  上等大紅絲綢配著吉祥如意的金絲刺繡,光彩奪目,刺人眼球。
  風聞雪愣愣地盯了片刻,擰了擰眉,突然滿心不喜起來。
  他也說不出為何,就是心裏發慌。再想想近些日來,雖然住在別院裏,老靜王和現靜王也不曾拘著他,但王府裏的規矩還是處處體現著。哪怕一個很小的細節,那些下人們也小心謹慎,處處都要掂量著主子們的心思。
  這些也就罷了。可風聞雪雖說現在什事也不管,但人情往來卻不能不顧。做教主時,神冥教勢大,他的身份也高,每年也沒多少應酬事務,不過是和下屬們多親近些,偶爾有個武林大會或是江湖風波,跑出去與那些泰山北斗打一架,再說些場面話。
  可是現在身為未來的世子妃,事情卻沒那簡單。雖說為了他安胎,事情並沒有直接交到他手裏處理,都由東方無雙和靜王府那邊替他回去了,但他只是看著聽著,便深覺煩惡。
  風聞雪拎著喜服,越想越是心煩,忽然便生了退卻的心思。
  這王府生活,當真不是他這個江湖人可以過的。
  風聞雪一向任性妄為,性子也驕縱桀驁。原本對皇權還有幾分顧忌,但這時脾氣一上來,便覺得一刻也忍耐不住了。
  他將喜服隨手一扔,落到床榻上歪著的東方無雙身上。
  東方無雙還在酣睡,眼睛也沒睜,砸吧砸吧嘴角,扯過那喜服往身上一裹,翻個身向裏,繼續睡了。
  風聞雪看了他一眼,知道他這些日子忙個不停,還要照顧自己,著實累壞了,本有些心疼,去意也消了些,但腹中的兩個小家夥適時又開始折騰。
  風聞雪捂著肚子,腰酸腿麻,想到自己受的罪,又惱怒起來。
  他推開屋門想要出去,卻聽見小東小西二人在外屋說話,遂想起外面還有一堆下人,便又退了回來。
  他撐著肚子煩躁地在屋裏踱了幾步,越發覺得難以忍受,便收拾了幾樣東西,來到窗邊。
  「該死!」
  他本想撐著窗沿跳出去,原先這個動作對他來說輕巧之極,毫無難度。但此時他低頭看著自己那沈沈甸甸的大肚子,幾乎可以堵住整個視窗,想要跳出窗子,簡直是做夢一樣。
  風聞雪此時也顧不得了。他一手托著肚子,一手扶著窗沿,笨拙地挪動著自己的身體,先是坐到窗臺上,再抬腳一隻一隻邁過去。只是他肚子太大,腳抬起來便頂住肚子,窩得難受,忍不住抽了口氣。好在他畢竟武功底子高,內力自如,身子也夠柔韌,搶在擠壓到肚子的那一瞬,將腿邁了過去。
  這過去了一隻腿,另一隻便好著地了。
  風聞雪一心急著離開靜王府別院,頂著這一個大肚子,竟讓他從視窗‘跳’了出去。
  此時正是午後時分,別院裏十分安靜,主子們都在午休,下人們自然也要緩一緩。
  風聞雪在這裏住了一個多月,早將地形摸得清清楚楚。雖然王府裏有拳頭、阿布等護衛守護,但他還不將這些人看在眼裏,輕手輕腳的從後院溜了出去。
  一來是他運氣好,這些日子安逸的別院生活,使拳頭等人都有些鬆懈。畢竟這裏是王府的地盤,不會有人不開眼的闖上門來,就算有,也不會選在大中午的這個時候。二來,風聞雪的輕功還是十分高明的,雖然挺著一個龐大的大肚子,但翻牆過院,還是輕輕鬆松的。
  他順利溜出靜王府的別院,回頭看了看,見王府紅牆高瓦,綠蔭蔥蔥,倚在山腳下的湖邊,寧靜清雅,雖只是個別院,卻也十分氣派。
  風聞雪自嘲地瞥瞥嘴。當日他大哥臨盆在即,卻仍是下了三絕山,去救趙小樓。自己今日也是大腹便便,翻出王府,卻是離那人而去。
  風聞雪想到東方無雙發現自己私離後的模樣,突然覺得胸口緊了一下,有些生疼,好似被人打了一拳一般。
  他揉了揉胸口,忽覺肚子也微微脹痛。
  這些日子,由於肚子大得太快,皮膚被拉得緊繃,甚至偶爾還會刺痛麻癢,東方無雙從秦御醫那裏討來了專用的藥膏,每日幫他塗抹,順便按照秦御醫教的,幫他揉撫肚腹,按摩腰背。一段日子下來,風聞雪早已習慣了東方無雙的揉撫,此時肚子疼痛,便想起東方無雙對自己的好來。
  不過風聞雪這個人,做了事便不會反悔,讓他這個時候再回頭回別院去,卻是不可能。
  他雙手撐著腰,低頭看著自己滾圓下沈的大肚子,低聲道:「別鬧了,爹爹不會回去的。鬧也沒用。」
  說著撐著腰,向山上走去。


  風聞雪既然下定決心離開王府,自然不會給眾人找到他的機會。進京城的話需要馬車,不然以他現在的腳力,縱使輕功絕佳,到了京城只怕也要大動胎氣。何況那種想想就累的體力活,也不是他會做的。
  本來他想去附近的莊園偷輛馬車,可是附近百里的土地幾乎都是靜王府的,有幾座達官貴人的別院,離這裏也有些遠。而且能在這裏住別院,使用馬車的人家也多有護衛,風聞雪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所以想來想去,他便想起鳳山半腰處似乎有座空置的廢園子,和東方無雙在碧煙湖上泛舟時,他還曾指給自己看過。
  風聞雪打定主意,便上了山。
  他想等過了一兩天,東方無雙找不到自己,往遠處去尋時,自己再偷偷下山,往神冥教在京畿小縣的分舵去。
  山路延綿,對現在的風聞雪來說攀爬不易。他撐著肚子氣喘吁吁地走了半晌,終於從滿山綠蔭中看見隱現的屋簷飛角。
  風聞雪停下,擦了擦汗,尋了塊大石,先坐下歇息了會兒。
  實在太累了。腰酸背疼,肚子也沈甸甸的。
  他坐在石上,雙手摟著身前的大腹,裏面時不時地動幾下,他也習慣了。
  風聞雪覺得自己現在有些狼狽。想他堂堂神冥教主,何時曾經爬個山就累成這樣?而且這體型,這狀態,都委實不太雅觀。
  風聞雪摸著肚子自言自語道:「小家夥們,最好你們兩個都是帶把的小小子,爹爹一次完成任務,以後可不想再生了。」
  他剛說話,突然感覺手掌下原本柔軟的肚皮好似變硬了起來。
  「咦?呃──」
  他還沒來得及奇怪,便皺起了眉,覺得肚子一陣疼痛。
  好像有點不一樣……
  不過這陣疼痛很快就過去了,之後再沒什反應。
  風聞雪覺得歇得差不多了,便再度起身,踩著簡陋的山路,向著那廢棄的園子爬去。


  第十八章


  東方無雙最近又忙又累,一覺下去,人事不知。等他恍恍惚惚地睜開眼,已經過去了近兩個時辰。
  他打個哈欠,坐起來伸個懶腰,見一身寬大的紅衣從身上落了下去。
  他認出這是為風聞雪做的喜服,奇怪自己怎竟蓋著它睡了?
  「風哥哥?」
  他見屋中無人,喚了幾聲,小西從外堂走了進來。
  「世子,您醒了?世子妃呢?」
  自從接了聖旨後,別院中的下人都改口稱呼風聞雪為世子妃了。
  東方無雙也奇怪風聞雪怎沒在屋裏休息,難道已經睡過午覺出去了?
  「不在屋裏,是不是出去散步了?」
  小西驚異地道:「不會啊。我和小東一直在外堂伺候著,沒有看見世子妃出來。」
  東方無雙皺了皺眉,沈聲道:「趕緊派人去找找。說不定是風哥哥出了門,你們沒看見呢。」
  小西心想,我們兩個大活人守在外堂,怎可能看不見?何況世子妃的發色又那般明顯。
  不過他也不辯白,趕緊派人去尋了。誰知整個別院轉了一圈,竟都沒找到風聞雪的身影。
  小西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趕緊去向東方無雙回報了。
  東方無雙剛洗了臉,換了身衣服,捧著風聞雪的那身喜服不知想什呢。聽小西來回報,說是別院裏不見風聞雪的蹤影,不由心裏咯!一下,立刻跳了起來。
  「再找一遍!都仔細點!一個大活人能生生不見了?對了,讓拳頭帶人在附近尋尋,說不定風哥哥是出去散步了。還有畫舫也看看,是不是在碧煙湖上。」
  他下了命令,自己也坐不住了,親自帶人在別院尋了一遍,果然不見人影。拳頭帶人來回,說附近都找過了,也不見人。
  東方無雙怎也想不出人怎會平白不見了,急得臉色都變了。
  還是拳頭冷靜,道:「世子爺,您看會不會是世子妃自己離開了?」
  東方無雙聞言,立時呆住。
  拳頭道:「世子妃武功高強,雖然……現在身子不便,但想避開我們的眼光從別院裏出去,還是做得到的。若不是他自己離開,我們這多人,怎可能都沒看見?」
  東方無雙呆了半晌,輕聲道:「那他為什要自己離開?」
  拳頭啞然,不敢開口。
  東方無雙突然暴怒:「你說!他為什要自己離開?為什要自己離開!」
  小西見狀,趕緊道:「世子別生氣。可能是世子妃覺得別院氣悶了,自己出去散散心,一會兒就回來了。」
  「散心?散心能散到方圓百里都不見蹤影?去找!都給我去找!今日你們若是找不到人,就都不用回來了!」東方無雙大怒,氣勢一開,眾人壓力大增,立刻領命下去了。
  東方無雙煩躁地在屋裏走來走去,想到最近風聞雪悶悶不樂,時常若有所思的樣子,心裏隱隱有些明瞭。
  其實他多少察覺到風聞雪的心理變化,知他對大婚一事不滿,也不喜歡王府的生活,所以他刻意讓別院的人不要那多規矩,所有相關事情也都自己擔了下來,不要去煩風聞雪。
  可是他最近太忙了,一直沒時間好好和風聞雪談談。只是聖旨已下,風聞雪也接了,大婚日子也快到了,兩位岳丈不日也要到京了,東方無雙怎也沒想到風聞雪會在這個時候臨陣脫逃。
  他眼神一掃,看見了旁邊放著的那套喜服,不由雙眸一沈,神色黯淡了下去。


  到了傍晚,風聞雪還是沒找到。東方無雙已經派人進了城,讓靜王府的人都出動去尋。
  他一個人坐在房間裏發呆,小臉原本最近就瘦了,現在看上去更加憔悴。
  小西看著不忍,在旁守了半晌,開口道:「世子爺,世子妃現在大腹便便,挺著八個多月的身子,一定走不遠。拳頭會帶人找到的,您別擔心。」
  東方無雙嗯了一聲,過了片刻,輕飄飄地恍惚道:「你說,風哥哥會去哪呢?」
  小西道:「一定走不遠的,肯定還在附近。」
  小東此時進來,正好聽見這兩句話,傻乎乎地笑道:「說不定世子妃是跑去山上和世子爺藏貓貓呢。」
  小西瞪了他一眼,罵道:「少胡說八道!」
  小東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回嘴道:「怎是胡說八道?這附近最藏人的地方就是山上了,我可知道呢,上了山找人可不容易了。」
  小西剛想再罵他,東方無雙突然蹦了起來,一把揪住小東的衣襟:「你說什!?」
  小東嚇了一跳。
  小西也忙道:「世子爺,小東就是個渾人,你聽他胡說呢。不要和他一般見識啊。」
  東方無雙踹了小西一腳,道:「平時罵他最狠的就是你了,這會兒倒護上了。小東,你剛才說山上藏人不易找?」
  小東傻乎乎地道:「是啊。前幾天來善他弟弟和他吵架,跑到了山上,大家怎找都找不到。後來還是晚上天黑了,來善他弟弟在山上呆著害怕,自己跑回來了。」
  這件事小西也知道。他最是機靈,已經猜到東方無雙的意思,道:「世子,確實有這回事。咱們這鳳山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如果真是有意躲著什人,避進山去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到。」
  東方無雙放開小東,沈聲道:「立刻讓拳頭阿布帶人上山!」
  小西有些遲疑地道:「可是世子妃不會真往山上去吧?」他想到風聞雪那誇張地大肚子,平日行動都十分緩慢笨拙,如何能攀山越嶺?
  東方無雙開始也沒想到。他以為風聞雪既然離開自己,必然是回神冥教了。而神冥教的分舵,除了京城,京畿附近的縣城肯定也有,所以風聞雪不是去京城,就是去附近的縣城了。
  但此時聽了小東無意中的話,卻讓他恍然大悟。
  風聞雪那精明的人,怎可能猜測不到自己的心思?所謂虛中有實,實中有虛。既然他決定離家出走,自然是不想讓自己找到的。可是以他現在的情況,縱使武功高強,輕功絕佳,想必也走不遠,倒不如躲在什地方,等自己這邊轉移了視線,放鬆了警惕,他再出來。
  東方無雙越想越覺得風聞雪是進了山,帶著拳頭阿布,並幾個護衛,一起上山尋找。
  此時已是傍晚,天色漸漸昏暗。
  東方無雙讓他們不到天黑不要點火把,也不要大聲呼喊。以風聞雪的脾氣,越是聽到他們的喊聲,越會跑得更遠。
  原本他這想法倒是沒錯。只可惜他不知道風聞雪現在的情形,正盼著他趕緊帶人找到自己呢。


  風聞雪到達那廢園之前,以石子彈死了一隻樹林裏飛竄的山雞。又隨手折了一些樹枝,抱在懷裏。
  他以前行走江湖,這種夜間宿在山裏的經驗十分豐富。既然準備在山上住兩天,當然要準備好食物。
  來到廢園,裏面的房屋雖然廢棄了,但由於附近不時有人上山打獵,所以裏面保存比較好的大堂,並沒有佈滿蜘蛛絲,塵土也不是很重。甚至裏面那間臥室的舊床榻上,還鋪了褥子,顯然最近山腳下的某些人上山打獵時,還曾留宿過。
  風聞雪在大堂找到前人留下的篝火堆,將野山雞和折的樹枝扔到地上,準備生火。
  他剛彎了彎腰,肚子忽然又開始抽痛。
  風聞雪皺了皺眉,扶著一把舊椅子慢慢坐下。忍了一會兒,疼痛過去了,他便順著椅子慢慢跪到地上,開始搭樹枝,然後掏出火石,熟練的點燃。
  就這片刻的功夫,由於低著腰,他便覺得腰下一陣陣酸痛,簡直有些忍不了。
  火苗緩緩升起。
  風聞雪想站起來,來回換了幾個姿勢,都不能順利起身,不由有些懊惱,一手扶住旁邊的椅子,一手托著肚子,猛一用力,站了起來。
  不知是否動作過猛,他的肚子肉眼可見地瞬間往下一沈。
  「!……」
  風聞雪雙腿一軟,險些摔倒。幾十斤的重量壓在腰部和髖骨,讓他幾乎站不穩。
  他踉蹌了一下,趕緊坐到了椅子上。
  從上個月開始,他的雙腳就有些浮腫,不過由於保養得益,補藥又流水似的灌到肚子裏,他倒少有抽筋的情況。可是現在他覺得後背和腰下一陣麻木,幾乎失去知覺,便覺得好似抽筋了一般。
  風聞雪捧著自己下垂了幾分的肚子,覺得有些不大對勁。試著往上托了托,但沈甸甸的肚子仍然墜在那裏,幾乎都壓在下身。
  這種感覺不太好。
  風聞雪一手輕緩地揉撫著自己的肚腹,一手捶著後腰,可是絲毫不管用。
  風聞雪覺得難受極了,失去了吃東西的欲望。可是現在他食欲極大,一旦餓了,不及時吃東西的話就會心慌難受,肚子裏的孩子也會鬧騰,所以還是決定先將野山雞烤熟。
  他低頭看著腳邊的山雞,試著彎腰去勾,無奈肚子實在太大,換了好幾個角度,都差那一點點。
  「該死!」
  風聞雪忍不住咒一聲,掏出遊龍鞭,手腕輕抖,鞭梢一甩,將那只山雞抽到了半空中,再順勢一卷,雞毛紛飛,那山雞屍體落到了手中。
  看著被抽得全無形狀的山雞,風聞雪胸口一陣煩惡,更沒了吃下去的欲望。不過以他現在的身子,能把山雞從地上拿到手裏,實在不容易,便想還是整治整治吧。
  誰知他剛準備扒毛,突然肚子又是一陣發緊,悶疼悶疼。
  這次比前幾次都厲害,持續時間也長。風聞雪低頭捂著肚子,眉頭越擰越緊,額上漸漸沁出冷汗。
  廳堂裏的火不知何時熄滅了。山雞的屍體被扔在地上,滿地的雞毛雞血。
  風聞雪扶著門框,一點點挪進裏面的臥室,到了床邊,摸索著木榻慢慢躺下。
  真是……糟糕!
  風聞雪面色蒼白,汗珠一滴滴從額上落下。
  他大哥風聽雨臨產時,好歹有自己幫他接生。但自己此時……卻又有何人幫他?萬一有個好歹,便是一失三命。
  風聞雪原本對生產之事就有心理陰影,此時越想越是驚恐,面色蒼白如紙。
  他怎也沒想到,明明才八個多月,竟然會早產。
  怎偏偏便是今天?
  風聞雪捧著肚子,躺在床上呻吟,第一次後悔自己的決定。
  他懊惱萬分,不該輕易地離開別院,還跑上這山上來躲人。哪怕是溜進京城,也好過此時情形萬倍。
  現在他只盼著東方無雙聰明靈慧,能猜出自己的心思,到山上來找人。
  「嗯……」
  腹中越來越疼,而且間隙也越來越短。
  風聞雪緊緊攥著身下的床褥,手指發白。


  東方無雙帶著人往山上來。
  天色昏暗,山路難行,但他找人心切,走得飛快。
  小西突然靈機一動,道:「世子爺,你還記得半山腰的那座廢園嗎?就是十幾年前前朝罪臣李……」
  「我知道!去那裏看看!」東方無雙不等他說完,便向那個方向爬去。
  此時已經入秋,八月的天氣白日裏炎熱,早晚卻涼爽很多,而且天色也暗得快了。
  東方無雙擔心風聞雪察覺他們的到來又跑掉,所以讓人不要隨意喊叫,待天黑了再舉起火把。
  阿布帶了一隊人向後山方向找去,東方無雙則帶著拳頭和小西等人向廢園而去。
  推開破舊的紅木大門,一走進正堂,就可以看見中間地上已經熄滅的火堆,旁邊還扔著一隻山雞。
  「阿雪!」
  東方無雙邊叫邊沖進後院,還沒靠近便聽見裏面傳來隱隱的呻吟聲。
  他沖進房間,只見靠牆的舊床榻上,風聞雪躺在那裏,一手捂著膨隆變形的肚子,一手緊緊攥著身下的床單,正在低低呻吟。
  「阿雪──」
  風聞雪已出了一身的汗,疼得臉孔都皺了起來。他沒想到短短的功夫,便發作得這快,肚子使勁往下墜著,幾乎可以感覺到裏面的小家夥迫不及待地想出來。
  「阿雪,你怎了?是肚子疼嗎?」東方無雙慌慌張張地看著他,不知怎回事。
  風聞雪想說話,但剛一張口,便低叫了一聲,抬起的頭顱又倒回榻上。
  小西跟在後面,見狀啊了一聲,道:「世子爺,世子妃是不是要生了?」
  「什?」東方無雙大驚,忙一邊手足無措地幫風聞雪擦汗,一邊追問:「阿雪,你、你你你是不是要生了?」他一急,說話都結巴了。
  風聞雪咬牙點了點頭。
  東方無雙驚慌失措:「那那那怎辦?」
  風聞雪心中罵道:你問我,我問誰?
  他撇過頭去,幾乎不想理睬這比自己還慌張的家夥。
  還是小西比較鎮定:「世子,我們先帶世子妃回去。」
  「啊,對,對對對。」東方無雙忙伸手抱住風聞雪的雙肩,試圖將他扶起來。但剛做了一半,風聞雪只略略抬起上身,便又重重地呻吟了一聲,倒了回去。
  「呃……不、不行……」風聞雪覺得自己喘氣都困難,艱澀地道:「來、來不及……啊──」
  東方無雙見他面色煞白,臉孔疼得都變形了,不由更是嚇得傻了。低頭一看,只見他的肚子動得厲害,裏面的小東西好似要破腹而出一般。
  東方無雙手腳發軟,急出一頭冷汗,道:「來不及?來不及?那那那怎辦?」
  小西過去,與東方無雙一起又試著扶起風聞雪,但風聞雪根本坐不住,身子沈得厲害,也疼得厲害,只半靠起來,便緊緊抓住東方無雙的衣襟搖頭。
  東方無雙見他抵在自己懷裏,不停地搖頭,緊張地道:「怎了怎了?你哪里難受?」
  哪里都難受……
  風聞雪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沒想到生產竟然會這痛,他怕自己一張口,就忍不住叫出來。
  小西也滴汗了,但他到底比東方無雙鎮定些,飛快地轉動腦筋,道:「世子,看來世子妃臨產在即,回別院是來不及了。現在立刻讓人回去將秦御醫叫來,就在這裏為世子妃接生吧。」
  「什?」東方無雙雙目有些癡呆,結巴道:「在在在這裏?」
  小西急道:「那怎辦?外面天都黑了,山路又難走,世子妃這個樣子,肯定堅持不到山下了。世子,小主子生在這裏總比半路生在林子裏強啊。」
  東方無雙一想也是,忙道:「對對對,你說的對。快讓人回去把秦御醫叫來!快快快!」
  幸好最近因為風聞雪身子重了,東方無雙又擔心大婚之事勞累到他,讓秦御醫一直留在別院。藥材什的,也是應有盡有。
  小西沖出去,拳頭等人都守在外面。他吩咐了一遍,又不忘叮囑道:「除了秦御醫,還有接生需要的東西,拳頭大哥也別忘記。哦對了,再讓人送些乾淨的被褥床單枕頭什的,現在這屋裏太簡略了。」
  拳頭也沒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他一介武夫,對這些都不懂,小西說什就應了什,留下數人留守,帶著腿腳快的幾人飛快地下了山。


  「阿雪,你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秦御醫馬上就來了。」
  東方無雙掏出手帕,幫風聞雪擦拭額上的汗水。
  風聞雪疼痛難忍,不聽地低聲呻吟,身子也笨拙地扭來扭去,看著很是讓人心驚膽顫。
  從半山腰到山腳的別院,即便拳頭速度再快,仍是費了大半個時辰。尤其還要帶著不會武功的秦御醫。
  最後拳頭背著秦御醫,趕回來匯合的阿布則背著藥箱,拎著裝著藥材的包袱,提了一個煎藥的砂鍋,甚至還非常神奇的夾著一口燒水的大鍋,大鍋裏扣著一套乾淨的被褥,跟著拳頭施展輕功,最先回到了半山的廢園子。
  小西看見阿布帶的東西,嘴巴都差點忘記合上。
  秦御醫進了破舊的臥室,風聞雪的聲音已經一聲緊過一聲。
  由於沒有枕頭,只能平躺在那裏,風聞雪的肚子就顯得特別大。而且很快這種姿勢就讓他覺得胸口喘不過氣來,所以他讓東方無雙坐在床頭,枕到了他的腿上。
  東方無雙大腿已經麻木了,不過他一點感覺也沒有,只是不停地給風聞雪擦汗,同時自己也緊張得汗流浹背。
  還好有小西在,場面還不是太混亂。
  東方無雙看見秦御醫,就如見到救星一般,追問道:「他怎樣?怎樣?大人和孩子都不會有問題吧?」
  秦御醫幫風聞雪診了脈,又掀開他的下身衣擺看了一下,道:「胞水已經破了,孩子馬上就要出生了。小西,趕緊去燒熱水。」說完他從藥箱裏拿出一把小剪子,剪開風聞雪的褲子,伸手探了進去。
  風聞雪感覺到異物的侵入,有些緊張,雙腿下意識地閉了閉。
  秦御醫柔聲道:「世子妃不要緊張,只是檢查一下您的穴口,看看開了幾指,孩子很快就會出生的。」
  風聞雪吃力地點了點頭。
  因為是初產加早產,而且還是雙胞胎,情況似乎不大樂觀。秦御醫的神色一直很嚴肅,不過語態很溫和,不緊不慢,沈穩而讓人信任。
  東方無雙和風聞雪心底都不知不覺放鬆了下來。
  東方無雙見有秦御醫在,便多了幾分底氣。

  小西拿了枕頭進來,低聲道:「世子,讓世子妃枕到枕上吧。」
  東方無雙雙腿早沒了知覺,抱著風聞雪有些猶豫,不捨得放手。
  小西道:「您這樣也幫不了世子妃,待會兒還要忙呢,您坐這也不方便。」
  東方無雙只好挪下去,結果腿一軟,摔到地上。
  小西嚇了一跳,秦御醫也皺了皺眉。
  風聞雪側頭望向他。東方無雙慌忙擺手:「我沒事,沒事。快給風哥哥換上枕頭和被褥。」
  小西將枕頭給風聞雪墊好。東方無雙又爬了過來,趴在舊榻邊,握住風聞雪的手。
  風聞雪原顧不得他,但感覺他握住自己的手,不由看向他,見他眼睛紅紅的,一臉疼惜和焦灼,不由心裏一暖。但接著肚子又開始翻江倒海的劇痛,瞬間就把這點感動給磨到九霄雲外了。
  風聞雪想到自己這般受罪,都是因為這個小子,不由心裏又愛又恨,抓起他手,放在嘴裏狠狠咬了下去。
  「啊──」
  東方無雙毫無心理準備,登時疼得大喊了一聲。
  他這一叫,秦御醫和小西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產夫還沒叫呢,怎小世子您叫得這大聲?
  東方無雙喊過之後,也反應過來,不由十分羞愧,咬牙將後面的喊聲都咽回了肚子裏,只是小臉不由自主地扭曲了起來。
  風聞雪這一口是下了死力,打定主意自己的這番疼痛也要讓他嘗上幾分,竟是將他的手臂當成了咬口之物。
  東方無雙被他咬得鮮血淋淋。小西忙碌之中看見了,不由大驚,正想著如何將世子的手臂從世子妃的嘴裏解救出來,恰好秦御醫也看見了,忙道:「世子妃,快快鬆口。如果疼得厲害,就大口呼吸,喊出來也不妨事。如果嘴裏堵著東西,只怕呼吸不暢,腹中胎兒會被憋壞的。」
  風聞雪松了口,倒在床上呻吟不休。
  東方無雙淚水盈盈,不知是手臂疼的,還是心疼的。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風聞雪發作得越來越厲害,已進入關鍵時候。
  他除了疼還是疼,身上都是汗,臉孔也漲得通紅。碩大的肚子幾乎都墜到腰部往下,壓在小腹和髖骨處,看上去十分觸目驚心。
  由於肚子太大,自上個月開始風聞雪就幾乎不能平躺了,夜夜都要墊高上身,靠著靠枕睡。此時廢園簡陋,雖然護衛們一趟趟來往於山腳的別院,但帶來的東西有限。那靠枕雖然舒適如常,但身下堅硬沈舊的床榻卻無法替換。
  風聞雪本來就疼得厲害,下面硬梆梆的床板更使得他難受。可是此刻也顧不得那多,腦子裏想的都是:趕緊生完吧,趕緊生完吧。
  「嗯──」
  「用力,用力往下推!」
  「啊──」
  「世子妃,再用點力。」
  「嗯啊──」
  風聞雪聽著秦御醫的話,一遍一遍往下使勁。現在他覺得自己滿身的武功全無用武之地,一身的內力也施展不開。整個人仿佛變成了木偶一般,只會吸氣,用力,再吸氣,再用力……不停地重複這個動作。
  東方無雙一直傻呆呆地陪在旁邊。後來屋子裏實在太悶熱了,他又擋在那裏,讓小東小西跑腿不便。最後小西好說歹說,哄他出去歇會兒。
  初秋的山裏,晚上其實挺寒涼,與臥室裏的燥熱不同。東方無雙一出來,便覺得涼風陣陣,腦子清爽了許多。他也不敢走遠,就在外堂守著,魂不守舍的樣子。
  拳頭和阿布帶著護衛守在院子外面,見了小世子的樣子,忽然彼此感慨。
  阿布有感而發道:「沒想到一轉眼,我們的小世子都長這大了,馬上就要當爹了啊。」
  拳頭道:「是啊。世子妃還是那樣一位……真沒想到咱們小世子的本事這大。」
  阿布點點頭,還想說什,但看見東方無雙守在門口惶恐不安的模樣,又咽了回去。


  第十九章


  風聞雪生得好像不是很順利。
  東方無雙守在門口,聽著裏面漸漸失去控制的叫聲越來越慘烈,心裏一陣一陣地揪著疼,更失去了進去的勇氣。
  他臉色發白,無頭蒼蠅一樣亂轉,眼睛紅紅的,嘴巴裏在喃喃祈禱。
  屋裏風聞雪幾乎用盡了力氣,眼前陣陣發黑。他原本便沒吃什麼東西,一路從山上下來,費了不少體力,腹中空空,又是兩個孩兒等著出來,若不是他內力深厚,體力甚佳,此時早就頂不住了。
  他想到自己這是第一次生產,聽父親說過初次生產總是比較艱難的。二期還是雙胞胎,再加上早產……
  風聞雪只是想一想,就覺得自己凶多吉少了。
  到了這個時候,他倒不怎麼擔心自己的命運了,只是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腹中的孩子身上。無論如何,也不能一屍三命,總要保得兩個孩子的平安。
  秦御醫一直很鎮定。但到了這個時候,臉色也有些難看,汗珠沿著額頭落下,都顧不得去擦。
  生產原本就是很複雜的一件事,何況此時分娩的還不是女子,而是一位摩耶男子。
  秦御醫雖不是第一次給摩耶男子接生,但風聞雪這種情況,仍然給他很大的壓力。
  「小西,扶世子妃靠起來,不要往下滑。」
  小西觸目驚心地看著秦御醫將手臂伸入風聞雪的雙腿之間。再出來時,手上都染成了紅色。
  他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用力將風聞雪往上拖了拖,靠在枕上。
  但風聞雪全身無力,碩大的腹部都在下墜,不一會兒便又滑了下來。
  如此反復兩次,不僅小西累的滿頭大汗,風聞雪也有些受不了,他無力的搖搖頭,示意他別折騰了,實在沒力氣了。
  秦禦見狀,也不再堅持,便讓他躺著,幫他順胎位。
  秦御醫知道,雙胞胎關鍵是頭一個,只要頭胎能順利下來,第二個孩子一般在半個時辰內也會下來。只是此時他見風聞雪這般強健的人竟然都被這次生產磨得沒了力氣,不由心裏也沉了底,讓小東去準備了參片,給風聞雪含在嘴裏。
  風聞雪本來有些昏沉,但聞著那人參的味道,又給噁心回來了。
  他這輩子,還從來沒含過人參呢。
  想他堂堂神冥教教主,何時曾這般狼狽無能過?多少狂風大浪他都闖過來了,豈能敗在這生產之事上?那真是笑掉大牙了,竟連尋常婦人都不如!
  風聞雪一想到將來江湖上流傳神冥教第二十九代教主死于難產……就覺得青筋直蹦!
  男兒大丈夫,就是要死,也要馬革裹屍,重於泰山,豈能敗在這種事上!  
  風聞雪一咬牙,竟又有了力氣,拱起身子,隨著腹中一陣暴烈的疼痛而往下用力。
  東方無雙在屋外守得腳軟,幾次猶豫,不敢進屋去,恍恍惚惚的好像煎熬了一輩子,終於聽到屋裏傳來了一聲嬰兒的啼哭。
  東方無雙又驚又喜,跌跌撞撞的闖進去,喊道:「生了生了,風哥哥生了嗎?」
  秦御醫手裏抱著一個嬰兒,剛剛剪斷臍帶,微笑道:「恭喜小世子,得了位千金。」
  東方無雙歡喜得手舞足蹈。
  風聞雪雖然生下了一個孩子,但肚子仍然十分鼓脹,並沒有消下去多少。
  他聽見生了個女兒,心裏愣了一下,半天沒反應過來。
  在他心裏,早認定自己會生兩個兒子,根本沒想過可能是龍鳳胎。
  如果一舉生下兩個兒子,長子承襲靜王府,次子繼承神冥教,再圓滿不過了,他日後也不用再受這生育之苦。
  可是頭胎竟然是個女兒,在他預料之外,不由有些不敢置信。不過沒關係,他肚子裏還有一個呢。
  而且不管怎樣,女兒也是他剛剛千辛萬苦生下的心頭肉啊。
  風聞雪心裏一軟,就想看看女兒的模樣,可是不過片刻工夫,肚子又痛了起來。
  他啊地叫了一所,抓緊床下的被褥。
  東方無雙瞪大眼睛,看著他的肚子又開始劇烈蠕動,又急又慌,叫道:「秦御醫,秦御醫,還有一個沒生呢。」
  秦御醫呵呵一笑,道:「世子不要太緊張,這第一個孩子下來了,第二個也就快了。」
  果然,這次比頭胎順利多了,只是疼痛卻十分劇烈。
  東方無雙守在屋裏不肯再出去了,拿著布巾幫風聞雪擦汗。
  一股劇痛傳來,風聞雪掐著東方無雙的胳膊,啞著嗓子罵道:「我快疼死了,混蛋……啊——」
  第二個嬰兒從已經打開的穴口中沖了出來。
  秦御醫大喜,高聲道:「恭喜世子、世子妃,又得一位千金,雙喜臨門!」
  風聞雪聽見,終於扛不住,雙眼一黑,腦袋一歪,昏了過去。



  他這一覺沉沉地睡到了第二天下午,醒來時外面豔陽高照,秋高氣爽,屋子裏溫度適宜,舒適安靜。
  他迷糊了一下,立刻清醒過來,摸向肚子。
  由於剛剛生產完,身體還沒有恢復過來,腹部松垮垮的,仍然隆起一個不小的弧度,如果不是風聞雪確信自己昨夜生下了兩個孩兒,只怕會以為肚子裏還有一個呢。
  他的下體劇痛,傷口上了藥,但撕裂嚴重,沒有十天半個月,緩不過來。
  「來人……」
  他啞著嗓子喚了一聲,心裏很不高興。怎麼屋子裏一個人都沒有?難道自己生完孩子就沒人管了?
  小東聽見聲音進來,高興地道:「世子妃,您醒啦。」
  風聞雪不喜歡他們稱呼自己「世子妃」,但無奈聖旨已下,身份已定,只好忍耐。
  「世子呢?孩子呢?怎麼沒聽見孩子的聲音?」風聞雪皺眉,十分不滿。
  小東道:「兩位小郡主太小了,這裏簡陋,世子怕照顧不周,讓人抱回別院了。秦御醫說您剛剛生產完,不宜移動,要在這裏歇幾天,等傷口合上了,才能下山。世子回別院安排了,一會兒就回來。」
  風聞雪聞言大怒。孩子我還沒有看一眼,就被抱走了?
  他怒吼:「東方無雙呢?去把他給我叫回來!」
  東方無雙在別院安排好孩子們,匆匆趕回山上,迎接他的就是風聞雪的暴風驟雨。
  風聞雪吃了點東西,有了力氣,「逮」道東風無雙,恨不得一口吃了他。
  東方無雙被他罵得滿頭大汗,也不敢還嘴,只一味地哄道:「風哥哥,你就別生氣。等你好了,我們就下山。這山上陰冷,廢園又簡陋,奶娘們上山也不方便,所以……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我閉嘴、我閉嘴。」
  風聞雪氣了半晌,最後也是無可奈何,運行了一圈內息,體力又恢復些許,只盼著自己趕緊好起來,下山去看孩子們。
  聽說生了兩個女兒,對風聞雪的打擊是巨大的。這意味著,他至少還要生一個兒子。
  畢竟目前他與東方無雙的身份已定,即使他再不在乎,也不能讓靜王府無後啊。
  至於讓東方無雙納妾生子之事,他根本是想都沒想過。如果東方無雙感想,定會被他一掌劈死。
  風聞雪還沒有意識到,其實他早已接受與東方無雙在一起的事實。不管是實際上還是名分上,他都在實行「世子妃」的權利。不過他對於「世子妃」這個稱呼始終不能接受,更加傾向於認為自己是世子的夫君。



  風聞雪在廢園裏養了三天,由於他內力深厚,恢復極快,生產時留下的傷勢好轉許多,便迫不及待地要下山回別院去。
  東方無雙問過秦御醫,得到許可後,便讓人準備了走山路用的竹轎,抬著風聞雪下山了。
  回到別院,東方無雙便讓人趕緊將兩位小郡主抱來給風聞雪看看。
  風聞雪由於之前一直沒想過自己會生下兩個女兒,心裏認定是兒子的,所以打擊之巨大,可想而知,對女兒們的心情也十分複雜。
  可是真見了繈褓中這一對白白嫩嫩、水靈可愛的小美人,不悅和失望的心情立刻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兩個女兒長得一模一樣,眉眼初開,比剛出生時好看了許多。風聞雪看著滿心歡喜,一會兒摸摸這個,一會兒摟摟那個。可是小嬰兒軟軟嫩嫩的,風聞雪竟連抱都不敢抱,只把她們放在身邊,左看看右看看。
  這幾天靜王府和皇宮陸陸續續送來了一堆禮物,數不勝數,似乎並不介意風聞雪生了兩個女兒。
  靜王府裏德兩位老少王爺,聽說曾孫女和孫女出世了,都美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老王爺東方昊曄,這輩子最盼著的事就是有個女兒,結果愛妃北堂曜月接二連三的生下男孩,女兒是影子都看不見。
  東方昊曄只要安慰自己,他與曜月都是男子,就算真生個女兒,也不知該如何教養。再說了,沒有女兒,他們還有個葡萄呢。
  他的第四子東方君亭,小名葡萄,從小就以做最美的新娘為未來目標,最終得償所願,將自己嫁了出去。東方昊曄好歹老有所慰了。
  不過可惜,他的幾個兒子,不管是出嫁的,還是娶妃的,生的都是男孩。好不容易聖上的後宮給他生了個小孫女,結果不到三歲就夭折了,讓老王爺心疼不已。
  如今東方無雙一口氣給他生了兩個曾孫女,東方昊曄心裏豈是一個美字了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底下去了。
  他與北堂曜月在得到消息的當天就趕到了別院,東方君謙和華容公主也來了。一大家子湊在一起,不是一般的熱鬧。

  三天后風聞雪回來,當天下午,他的兩位父親也正好趕來了。
  風隨柳和虛懷穀怎麼也沒有想到,兒子的婚禮還沒參加,就直接參加了兩個孫女的洗三。
  兩邊的親家相見,又是一番熱鬧,只是東方無雙和風聞雪的婚期,說不得卻要延期。
  風聞雪正巴不得,最好延到明年再說。但皇帝讓欽天監重新算了個日子,一個月後正有吉時,那時風聞雪也出了月子,成親不成問題。
  東方無雙有了前車之鑒,生怕風聞雪到時又落跑,別院的護衛一下子多了一倍。連兩個女兒的奶娘,也配了會武藝的侍女跟隨。
  風聞雪在這種陣勢下,又有兩位父親盯著,哪里還跑得了。挨到成親之日,不甘不願的換了喜服,與東方無雙拜堂成親了。
  二人正是成為夫夫,當天晚上風聞雪便把東方無雙壓在身下,狠狠的教育了他一番到底誰是夫,誰是妻的問題。
  東方無雙第二天骨頭盡散,哎哎喲喲的爬起來,嘴角卻一直得意的翹著。
  甭管在床上誰上誰下,反正風聞雪成為了自己的世子妃,這是跑不了的了。
  東方昊曄身為一家之長,抓耳撓腮地想了一個多月,在孫子成親之後,終於給兩個小曾孫女定下了名字。
  東方明珠,東方珍珠。
  東方家的兩個寶貝。
  俗氣!太俗氣了!
  東方無雙對這兩個名字嘴角抽抽,卻不敢反對,他爹東方君謙還在一旁誇老爺子名字起的好,有氣派,正是他們東方家的風格。
  東方昊曄得意之極,北堂曜月卻暗自慶倖沒讓他取小名,不然兩個曾孫女小名叫什麼櫻桃、柳丁之類的,可就笑話了。
  大名起好,兩個孫女姓東方,風隨柳和虛懷穀並沒有什麼異議。
  東方無雙在旁邊隨口說了一句:「以後再有女兒,可以接著叫寶珠、玉珠什麼的,正好合輩分。」
  眾人都點頭稱是,唯有風聞雪臉色一沉,暗中擰了他一把,心中罵道:還想讓我生女兒?做夢吧你!
  東方無雙臉色變了變,明白他的意思,不敢再言語。



  轉眼又過去了兩個月,風隨柳與虛懷穀告辭,要北上去各分舵巡查一下生意。
  風聞雪也想回總舵便對東方無雙說了。
  東方無雙一聽,立刻垮下小臉,可憐兮兮地道;「明珠珍珠才剛過白日,你便要丟下她們走嗎?你不要她們了嗎?」
  風聞雪瞪了他一眼,道;「少拿這話挖苦我。當初說好了的,這個世子妃我可以做,但你不能管我。嫁入你們靜王府的是風聞雪,但我還是神冥教教主,莫非你想要反悔?」說著他眯了眯眼,道;「老王妃還在呢,要不要我去問問他。」
  這些日子以來,風聞雪深知靜王府的老王爺和現在王爺都是不太靠譜的,真正當家做主的是老王妃和現王妃,所以一拿出老王妃當初承諾他的話,東方無雙這邊也無法反駁。
  東方無雙撇撇嘴,道:「誰說我反悔了?只是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要走,兩個小珠珠還那麼小……我這不是捨不得你嗎。」
  風聞雪道:「我又不是不會來了。再說了,孩子們有奶娘和侍女照顧,王妃也是個細心地人,將孩子交給她們奶奶我也放心。」
  他早就盤算好了,不擔心孩子們會有什麼問題。反而是他自己,一個大男人整天被關在王府裏,照顧孩子又不用他插手,實在無聊得緊。
  東方無雙鼓起腮幫子,道:「好吧,就算如此,你難道也不為我想想嗎?你走了,我會想你想得睡不著覺的。」
  風聞雪頓了一下,對他直白的表白有些無奈,想了想道:「要不你和我一起走?你也沒好好闖蕩江湖,這次倒是個機會。」
  東方無雙一聽,立刻眼睛亮了。
  前段時間他將皇上交代的任務做的不錯,把江湖上攪得一團亂水,上個月朝廷才剛剛出面進行了調解和變相的收服,幾個較大的門派不僅勢力減弱,同時也向朝廷靠近了。
  作為這次打壓武林門派的最大「功臣」,東方無雙也想著抽時間出去轉轉,看看自己的「成果」,只是為了風聞雪和孩子們,他並沒打算這麼快就到處亂跑。不過沒想到風聞雪竟如此「善解人意」,主動提出了此事,東方無雙要是拒絕,那就是傻瓜。
  他忙應道:「這個主意好!太好了!非常好!好哥哥,我跟著你,做個小廝也沒關係,你可要帶著我好好闖蕩一番。」
  風聞雪瞅抽抽嘴角,對他打蛇隨棍上的本事無語,故作猶豫道:「可是留下明珠珍珠兩個也不好……不然你還是留在京裏吧,我出去個半年也就回來了。」
  東方無雙撲過去,抱住他撒嬌道:「好哥哥,你剛才不是說了小珠珠們有我母妃照顧嗎?不會有事的,我跟你一起走,咱們早去早回好了。」
  風聞雪哼了一聲,沒有說話,等他求得夠了,這才鬆口:「你跟著我可以,不過出了這王府,我就是神冥教教主,你又是什麼身份?」
  「我是你的小廝。」
  「呵……」風聞雪忍不住輕笑,抬著下巴眼角輕斜,帶著一種類似調笑與輕蔑的神情,道:「你要伺候我嗎?世子殿下。」
  東方無雙拉著他的衣袖,羞羞答答地道:「暖床……也是可以的。人家願意獻身。」
  風聞雪勾起他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道:「我以為,這原本就是你該做的。」
  東方無雙飛了他一個媚眼,嘟著紅唇撒嬌道:「你好討厭哦。」
  還別說少年清秀的長相和活潑的性格,使得東方無雙這個表情份外可愛,有種別具一格的魅力。
  風聞雪覺得下腹一緊,忍不住便攬住少年的腰,將他拉近自己,在彼此的氣息纏繞的瞬間,重重吻了上去。
  東方無雙迫不及待地摟住他的脖子,與他唇齒糾纏。
  即使二人一直同床共枕,但對於仍屬「新婚」階段的兩個血氣旺盛的男人來說,任何時候都會對這種事情興起無法克制的欲念。
  二人滾到床榻上,東方無雙大腿摩擦著風聞雪的腰部,突然一個用力,翻身坐在了上面。
  風聞雪笑道:「今日要換個姿勢嗎?」
  東方無雙嘿嘿一笑:「我更想換個位置。」
  風聞雪臉色微變,頓時冷著臉拒絕:「不行!」
  東方無雙皺眉:「為什麼?成親這麼久了,你都沒讓過我幾次。」
  「我暫時不想再生孩子。」
  「那你可以服藥嘛。」
  「我不喜歡。」
  「為什麼?」
  風聞雪皺了皺眉,嘴也不自覺地噘了起來:「討厭那藥味。」
  東方無雙看著他那樣子,忍不住噗哧一笑,猛然壓上去,抱著狠狠親了一口:「阿雪,你真可愛。」
  風聞雪惱道:「胡說什麼!」
  東方無雙忽然恍然大悟:「難道明珠和珍珠會生出來,也是因為你討厭服藥?」
  風聞雪臉色頓時可疑地紅了起來,嘴巴卻硬道:「那也不是……」
  東方無雙心裏笑得直打滾,原來堂堂神冥教教主,竟然討厭吃藥。
  意外掌握了風聞雪的這個「弱點」,讓東方無雙樂不可支,更覺得風聞雪比自己所瞭解的還要可愛,忍不住抱著他使勁親了親,蹭著彼此的分身,道:「好阿雪,這次就讓我在上嘛,我小心不射進去,好不好?」
  風聞雪被他磨了好一會兒,終於勉強點了點頭。
  二人一番纏綿,直消磨了大半個下午。



  過了幾天,收拾妥當,兩個沒心沒肺的父親便丟下繈褓中的雙生女兒,闖蕩江湖去了。
  原本二人打算一邊巡查神冥教的各個分舵,一邊往總舵去,到了總舵再呆上一段時間,處理完教中事務再回京。
  這些事情做完,怎麼也要半年左右。等他們回來時,孩子們也快滿一歲了,正好可以準備抓周禮。
  誰知計畫趕不上變化。二人才在江南待了兩個多月,便捨下其他分舵,直往總舵去了。
  因為風聞雪,竟然又懷孕了。
  風聞雪這次有了經驗,很快便察覺了身體變化,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一次他的反應特別厲害,吐得天昏地暗,想不發覺都不行。
  「嘔——嘔嗯……嘔——」
  風聞雪在江南分舵的房間裏抱著銅盆狂吐不止,臉都憋紅憋漲了,難受得無法形容。
  東方無雙在旁邊手足無措,只能拍著他的背不斷地問道:「好點了嗎?」
  風聞雪吐得渾身發軟,好不容易停下來,捂著胸口一動不動。
  東方無雙緊張地道:「怎麼了?哪里難受?」
  風聞雪無力地擺擺手,示意他閉嘴,過了好半天,臉色才緩了過來。
  東方無雙趕緊遞上濕好的布巾,讓他擦了擦臉,道:「阿雪,我們還是趕緊回京城吧?」
  風聞雪現在有了些力氣,聽見他的話,登時一口氣上來,揪住他的耳朵吼道:「這都怪你!你不是說不會射進去嗎?現在你給我解釋!」
  「哎呦呦……」東方無雙疼的齜牙咧嘴,哭喪到:「我真的很小心了啊……嗚嗚嗚,你也不能全怪我啊,誰叫你不喜歡服藥的,我也沒有辦法。這是意外,意外啊。」
  「明珠和珍珠也是意外!哪來的那麼多意外!」
  風聞雪氣惱之極,覺得自己的臉都丟盡了。
  兩個女兒才剛半歲多,自己就又懷孕了……這還不到一年呢,而且這次反應劇烈,比雙胞胎那時候還恐怖,太恐怖了。
  這才幾天啊,風聞雪就覺得自己把一輩子的分都吐光了,好像腦袋都憋大了一圈。
  東方無雙雖然也很意外,但更多的還是驚喜。
  原本經過上次女兒的誕生,看著風聞雪生產時的辛苦模樣,東方無雙著實心疼,三兩年內確實沒有再生孩子的打算。何況他覺得,即使與風聞雪床事上偶爾有些“意外”,但摩耶男子懷孕總不會如女人那般容易才是。
  可是偏偏事實卻是,風聞雪又懷上了。
  東方無雙不敢太表露出心裏的驚喜情緒,只好陪著笑臉小心地討好著風聞雪。
  風聞雪氣過之後,也是無奈。孩子已經在肚子裏住下了,總不能讓它搬走吧?
  但是他好不容易才從京城裏出來,哪里願意這麼早就回去?於是斷然否決了東方無雙的建議,道:“我們直接回總舵!”
  東方無雙雖然有些但有,但也知道風聞雪的根基在神冥教,心也在神冥教,因此也沒有反對。
  不管怎麼說,也比現在滯留在江南好。於是二人收拾妥當,直接去了總舵。



  風聞雪回到自己的地盤,立刻感覺心情舒暢了許多。第一件事就是將東方無雙趕出了自己的臥室。
  東方無雙哭喪著小臉去了他最初在銀霜院住的那間房間,雖然同在小樓的二層,但離教主的寢室還是有段距離的。不過沒辦法,現在風聞雪有了身孕,暫時分房對容易“點火”的二人來說是個好選擇。
  風聽雨已經與趙小樓去了他柳州的老家,不久之後可能還會回三絕山去。教中事務大部分由長老堂和紫衣協助處理,但重要的事情還是要傳到京城由風聞雪決定。
  神冥教立教兩百餘年,早已有一套嚴謹的教內制度和極為精密的傳遞方法,所以風聞雪對教中的情況掌握得很好,回不回總舵其實並沒有太大影響。
  他懷上老三,雖然反應劇烈,但過了前三個月,孩子卻不再鬧騰了。
  風聞雪之前覺得難以忍受,現在卻又開始擔心,道:“這麼老是,不像是個小子。不會又是個女兒吧?”
  東方無雙喜孜孜地道:“女兒又如何?我喜歡女兒。”
  風聞雪惱道:“必須是個兒子!你要再讓我生個女兒,看我不抽死你!”
  東方無雙道:“生兒生女又不是我們能決定的,都是天意。好阿雪,難道你不喜歡女兒?明珠珍珠你也不喜歡嗎?”
  風聞雪想起兩個雙胞胎女兒,心裏便想念得一抽一抽的,恨不得立刻將兩個女兒抱在懷裏才好。這番心情,只比東方無雙強烈,絕不會比他少。
  他道:“我怎會不喜歡,只是……”
  後面的話沒有出口,東方無雙卻明白:“阿雪,你不要太有壓力。若還是女兒也沒有關係,兒子以後總會有的。”
  風聞雪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一甩袖子回了自己的房間。
  東方無雙撓撓頭,喃喃自語道:“還是趕緊生個兒子吧,不然阿雪這火氣只怕沒個幾年消不了。”

 
  第二十章


  二人在總舵又住了些時日,待風聞雪胎氣漸穩,便決定回京城了。
  這卻是風聞雪主動提出來的,東方無雙很有些受寵若驚。
  “這麼快就回去?我還以為你還要在總舵再待段時間。”
  風聞雪淡淡地道:“我已經將中心轉到京城了。日後總舵由長老們駐守,各分舵堂主都到京城去向我彙報。”其實是他越來越想念兩個女兒了,只是不好意思說出來。
  東方無雙大喜:“那敢情好,你也不用時常兩邊跑了。”
  風聞雪瞥他一眼:“想得美。想把我拴在京城嗎?可沒那麼容易。”
  “豈敢豈敢。我不是心疼你嘛。”
  經過這一年多來的相處,風聞雪雖然對東方無雙的甜言蜜語有了一定的抵抗力,但聽了他的話,還是禁不住心裏高興。
  他心裏奇怪,東方無雙這小子明明年紀不大,但哄起人來卻特別有一套,好似天生就有這本事讓人高興。
  他卻不知,東方無雙這哄人的功夫乃是從小在百花叢中練出來的。想他當年年僅五歲,就將京城上下,不論男女,只要有點姿色的,統統都“調戲”了一遍。而且他占了人家的便宜,還不招人怨恨,反而都對他喜歡得緊。
  東方無雙好“美色”,早是名聲遠揚。只不過風聞雪在京城住的那段日子,都在別院安胎,後來兩個女兒出生後,也沒怎麼出去轉悠,因此尚未聽說過他的“佳績”。



  二人回轉了京城,已是初夏時節。兩個女兒快要滿歲,在爺爺奶奶的照顧下長得白白嫩嫩,初見美人模樣。
  東方無雙看見女兒,便如護著眼珠子一般,抱起來就不想撒手。
  風聞雪的兩位父親風隨柳河虛懷穀,從北邊巡過分舵後回來,說要去西域看看,考察商道。老王爺東方昊曄和王妃北堂曜月聽說了,也想湊個趣,便一起結伴走了。那時時立春後不久,消息又傳得慢,幾人尚不知道風聞雪再度有孕的事情。
  靜王爺東方君謙見兩個老子不在,可輪到自己做主了,便將兩個孫女的養育大權攬在了手裏。
  他和她老子都稀罕閨女稀罕得不行,偏偏東方昊曄一輩子養了五個兒子,就是沒有女兒。東方君謙比他老子更不如,只生了東方無雙這一根獨苗苗。現在一下子有了兩個孫女,可讓他樂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說來也巧,這一輩他幾個兄弟的子女,也是兒子多女兒少,東方明珠姐妹倆,竟是這一代裏德長女,真真是當得起明珠和珍珠兩個名字。
  東方君謙稀罕孫女,東方君誠和東方君仁也都是喜歡得不行,沒事就往靜王府跑,捧著東方家這一代的兩顆珍珠愛不釋手。東方君和因是一國之君,不便隨意出宮,賞賜卻是不斷的。東方君亭因為出嫁,不在京城,卻也送來了許多禮物。
  風聞雪和東方無雙回京後,見兩個小傢伙不僅長得極為健康可愛,還非常的人氣,竟有這麼多親戚眷顧喜愛,不由也是開心。
  東方君謙和華容公主聽說這麼快就有了身孕,都十分意外,卻也驚喜非常。
  因為風聞雪和東方無雙已經正式成親,無需再住在別院,便搬回了靜王府居住。
  風聞雪是江湖中人,實在學不來王府裏的那些規矩,原本還擔心會與王爺王妃相處不諧,誰知靜王府卻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沒規矩的多(主要這一家三代都不太正經……)。
  東方無雙成親後,便將自己的院子搬到了西邊的梅林,一來那邊離主院比較遠,清淨許多,二來地廣人希,房屋錯落有致,容得下他與風聞雪折騰。
  王爺和王妃住在主院,府內事務由華容公主料理,不需要風聞雪這位元世子妃操心,所以日子頗為悠閒。
  風聞雪本有意將兩個女兒抱到梅園由他與東方無雙自己撫養,但是見公公婆婆都離不開兩個孩子,也就沒有強求。而且他對照顧嬰兒一事……也確實沒什麼經驗。看見娃娃們一哭,他與東方無雙就手忙腳亂了。
  這一次因為有了經驗,風聞雪便沒有第一次懷孕時那般忐忑了。不過想起生產之苦,仍是覺得心裏不安。他並非女子,實在沒有那種生兒育女乃是自己天職的認知,總是下意識的抵觸。不過他也盼著早點生個兒子,以後就不用在受苦受累了。



  轉眼入了冬,兩個女兒已經過了周歲生日,不僅能蹣跚走路,還會依依呀呀的喊「爹爹」、「父父」和「祖父」、「奶奶」等簡單詞語了。
  風聞雪的肚子也水漲船高,漸漸鼓了起來。算算日子,這次當是在冬天時生產。
  到了年尾,王府裏繁忙了起來,東方無雙進了禮部做事,正是年末最忙碌的部門,整日裏跟著禮部尚書團團轉,回到府裏累的呼哧帶喘,人也瘦了一圈。
  這日好不容易提前回了王府,東方無雙先與父王母妃請過安,又去抱了會兩個女兒,便回轉自己的院子。
  本以為這個時候風聞雪當在午睡,誰知梅園卻空蕩蕩的,怎麼也找不著人。
  「世子妃呢?」
  小西支吾道:「小的也不知道。」
  東方無雙瞪眼:「怎麼會不知道?」
  小西見瞞不過去,只好無奈道:「世子妃出門去了。」
  東方無雙聞言惱道:「不是說了最近他身子重了,讓你們看好他,不能讓他隨意出去嗎?」
  上次風聞雪在大婚前臨陣脫逃,結果在別院的後山上生產,險惡無比,已給東方無雙留下了心理病根,所以這次眼見風聞雪的肚子大了,便將人看的死死的。不許他隨意出去。
  可是風聞雪將神冥教一些重要的事務都轉到了京城,怎麼可能不處理?東方無雙特意將院子搬到梅園,便是因為這裏偏僻廣闊,方便他的教眾來向他彙報事務。
  只是靜王府裏到底人多眼雜,且神冥教教眾都是江湖人,大多對王府之類的天生有些抵觸心理。風聞雪雖每次都是讓紫衣和藍羅等心腹前來彙報,但是有時有些事情,還是要出去處理。
  之前還可以從容行事,東方無雙也不曾多問。但是隨著風聞雪身子漸重,產期臨近,東方無雙便開始顯現出王府世子爺的霸道性格,怎麼也不許風聞雪再出門了。
  但這幾日,神冥教的京城分舵出了些事情,風聞雪便威逼利誘,讓小西小東幫著瞞住東方無雙,趁他去上朝之際溜出去處理,之後及時回轉回來,也不會被發現。
  只是今日東方無雙回來得早了,偏偏風聞雪還沒趕回來,小西到底是東方無雙的心腹,架不住主子追問,便如實交代了。
  東方無雙聞言十分著惱,將小西罵了一頓,道:「你就不會攔著他嗎?再不濟也可以給我透個風聲,好讓我派人跟著他啊。」
  小西委屈地道:「世子爺,世子妃的武功比你我加起來都高,連拳頭和阿布都不是對手,我怎麼可能攔得住?再說,若是我真給你透了風聲,世子妃著惱起來,以後行事乾脆避開我和小東,連這點消息都不知道了,豈不是更糟糕?」
  東方無雙踹了他一腳,道:「你小子總有得說!」
  小西忍不住腹誹:就算您知道又如何?還不是奈何不了世子妃嗎?



  傍晚時,風聞雪姍姍歸來。
  他一走進梅園,便看見東方無雙蹲在一株冬日綻放、顏色嬌豔的梅花樹下,雙手托腮,眼睛發直,明顯在發呆。
  東方無雙因為拍冷,冬天宗室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外面又罩了一間白色的大髦,蹲在那裏整個人圓圓的一團,小臉紅撲撲的,竟感覺十分可愛。
  風聞雪大概因是有孕在身,人便也柔軟了許多,何況兩個女兒長的肖似東方無雙,尤其是那雙黑亮的大眼睛和嘴角的酒窩,簡直一模一樣,所以此時看見東方無雙的樣子,便不由心生憐惜之意。
  他摘下面具,露出面容,含笑走了過去。
  東方無雙見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黑色厚底繡線長靴,回過神來,抬頭見風聞雪正低頭看著他。
  此時冬日寒冷,北風陣陣刮過,風聞雪仍是一貫的黑衣,披著一間鑲貂毛的黑色斗篷,一頭柔亮的銀髮隨意得綰在身後,以一枚碧玉青簪箍著,其餘散發落在身前,隨風舞動。風聞雪嘴角含笑,柔和了過去銳利的雙眸,刀削一般的臉頰也由於懷孕而圓潤了許多,平添一股溫潤之感。
  他只是這樣站在那裏,褪去神冥教教主的面具和那般冷厲的氣息,在滿樹梅花下,讓人覺得說不盡的俊美瀟灑,風流韻致。便是那隆起的小腹,也讓人忽視了過去。
  東方無雙沒想到他突然回來,看著這般景致,一時便是呆傻,竟望著風聞雪發起了花癡。
  風聞雪許久未見過他這般癡癡呆呆的樣子,不由甚是懷念,想起他當初剛去神冥教時,時時纏著自己,時常便會露出這般情難自禁的模樣。那時自己心裏在想些什麼,風聞雪已經記不得了,不過現在看著東方無雙癡迷的神情,他心裏卻是十分歡喜的。
  「看夠了嗎?」風聞雪嘴角輕挑,好心情地道。
  「啊。」東方無雙反應過來,嘟嘴道:「阿雪,你偷溜出去,讓我好擔心,等了你好久。」
  他想站起身來,誰知蹲得太久,雙腿發麻,這一起立,身子不由晃了一晃,向旁邊倒卻。他下意識地去扶樹幹,可是一隻修長優美的手及時伸了過來,將他牢牢扶住。
  東方無雙站立不穩,便順勢倒了過去。
  風聞雪呵呵一笑,將他摟進懷裏,道:「這是投懷送抱嗎?你今兒個可真主動。」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東方無雙剛才的動作都十分符合「投懷送抱」這四個字。
  他臉上一紅,道:「才不是呢,我只不過一時大意,沒站穩而已。」
  他自覺自己已經是兩個娃……不,即將是三個娃娃的爹了,卻摔倒在「老婆」懷裏,也實在丟臉。
  風聞雪哪里不知他在嘴硬,今天他心情很好,剛剛解決完教中的事情,回來便看見東方無雙守在園子裏等他,小臉凍得紅撲撲的,並且即使自己目前……身材不佳,可仍然對自己癡迷不已,不由更是開心。
  人都是希望並喜歡被人愛著。風聞雪也是如此。
  他一向桀驁冷淡,性情不定,但從小父親們對他大哥的關注更甚於他,使得他更是希望有個全心全意,只愛著自己的人,東方無雙恰恰在適當的時候,以最熱烈的感情和行動打動了他的心。
  他捏了捏東方無雙凍得通紅的小臉,道:「等了多久?臉都紅了,小心別著涼。」
  東方無雙受寵若驚,他與風聞雪成親這麼久,早已習慣了自己對他甜言蜜語,卻還從未享受過風聞雪的噓寒問暖,而且風聞雪的性子驕縱任性,喜怒不定,很難相處,身為一教之主,更是從未主動體貼過他人。
  此時聽見風聞雪的關心,東方無雙登時感動得無以復加,平時的機靈勁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傻傻地道:「也沒等多久。」
  風聞雪低低一笑,道:「要我扶你回去嗎?」
  東方無雙這才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看風聞雪的肚子,道:「應是我扶你進去才對吧。」
  風聞雪道:「我可沒站不穩得要摔跤啊。」
  東方無雙嘿了一聲,臉上微紅,反手摟住風聞雪的腰,道:「一起進去吧。」
  風聞雪點點頭。
  二人相依相偎,一黑一白,緩緩走進屋子。
  小西遠遠地看見了,不由羡慕世子夫夫的感情好,同時也不由欽佩他家世子爺,竟能將神冥教教主那般難纏的人物化為繞指柔。



  屋子裏生著炭火,溫暖舒適,熱氣僕人。
  東方無雙跺去靴子上的雪,向風聞雪望去,見他已經脫了斗篷,接過小西遞上來的熱布巾,正在擦臉。
  東方無雙湊過去:「給我也擦擦。」
  風聞雪瞥了他一眼,對小西道:「還不給世子爺擦臉。」
  小西機靈地笑道:「小的粗鄙,可伺候不了世子爺。」
  原先東方無雙身邊時有貼身侍女的,伺候了他好幾年。但他與風聞雪成親後,知道風聞雪不由女子服侍,便見侍女們都打發走了,身邊只留下幾個小廝伺候。因此小東小西雖然也是從小跟著他的,但確實沒照顧過他的飲食起居等內務,東方無雙現在都是自己動手。
  東方無雙道:「你去準備晚膳吧。小東動作慢,這會兒還沒把晚膳備上來,你去催催。」
  將小西打發走,東方無雙便坐到風聞雪身邊,將小臉一揚。
  風聞雪道:「幹嗎?」「好哥哥,給我擦擦唄。」
  風聞雪嗤的一笑,道:「好啊。」說著就不客氣地將熱布巾給他糊臉上了,粗魯地揉了兩下。
  東方無雙也不啃一聲,只是傻笑地讓他蹂躪,原本凍紅的小臉被搓得更紅了。
  風聞雪見狀,心下一軟,便放輕了力氣,當真認真地給他擦了擦。
  東方無雙心頭歡喜,抱住他粗圓的腰肢,在他耳邊呵了口氣,低聲道:「真舒服啊……」
  風聞雪心頭一熱,身子有些發燙。他勾過東方無雙的脖子,咬住他耳朵道:「你在勾引我。」
  東方無雙嘿嘿一笑:「那又怎樣。」說著手指撥開風聞雪的衣襟,向裏摸去。
  因為有孕在身,風聞雪無法再做「上面」的那位,而且由於摩耶男子孕期的特殊需要,現在都是東方無雙占主導地位。風聞雪雖然心下不甘,卻也無法,而且他對其中的滋味也甚是滿意,只是嘴上還要硬著罷了。
  風聞雪此時也是情動,奈何腹中多了一個小東西,實在耐不住餓,便攔住他的手:「還是先吃飯吧。」
  東方無雙也知道他現在的情況,聞言只好罷手。小東小西擺好晚膳,風聞雪一口氣吃了三碗,看的東方無雙生怕他撐到。
  用完飯,二人回到寢室,風聞雪躺在榻上,懶懶地便不想動了。
  東方無雙爬上去,眨著大眼期待而討好的道:「好阿雪,今兒個……可以嗎?」
  因為風聞雪產期臨近,御醫已經不然他們過多歡愛了,所以這半個月來都只是互相撫慰,並未做到最後一步。
  風聞雪想起東方無雙傍晚時蹲在梅花樹下的可愛模樣,突然覺得欲火熱烈,便微微一笑,勾著他的脖子拉到近千,低聲說:「今晚你可以進來。」
  東方無雙聞言先是歡喜,眼睛一亮,接著又猶豫了起來,摸了摸風聞雪圓鼓鼓的肚子,道:「可是御醫說……」
  風聞雪不在乎地道:「小心點就沒事。」
  東方無雙難得見他這麼主動,也不太像拒絕,便決定看情況小心些行事,於是高高興興的吻上了他的雙唇。
  風聞雪現在很喜歡和他親吻的感覺,二人唇齒間纏綿,似乎比真正的肌膚之親更讓人心動。
  東方無雙小心翼翼地撫摸著他的肚子,在上面親了又親,道:「比懷小珠珠們那會兒小了一些。」
  風聞雪恩了一聲,道:「這才正常嘛,畢竟只有一個。」
  他已近臨產,但行動頗為自如,並沒有像上次那般困頓臃腫。他本身武藝就高,因此現在也不覺得負擔多重。
  東方無雙很快就做好前戲,進入主題。
  風聞雪頗為迎合,主動抬起雙腿,方便他進入。
  見他如此動作,東方無雙反而有些驚慌:「小心別擠到肚子,還是側著來吧。」
  「沒事,我的柔韌性很好。」
  風聞雪滿不在意,他勾住東方無雙的腰肢,主動將其拉近身前。
  東方無雙小心翼翼地推了進去,開始律動起來,雙手溫柔的撫摸著他的肌膚。
  風聞雪的肚皮脹鼓鼓的,溫度很高,腹中的胎兒時而蠕動,清晰可見。每次一動,東方無雙就緊張得停住,強忍著難耐的情欲看著他的肚皮。
  風聞雪雙手扶在高高隆起的肚腹兩側,見孩子在面滾動,便伸出手點了一點,道:「這是他的腳。哦……他踢了我一下。」
  隨著他的話語,後穴也突然收縮了一下,東方無雙差點煞不住射了出來,不由苦笑道:「今兒個還做得出嗎?」果然御醫建議孕後期不要房事是有道理的。
  風聞雪道:「你動作快點,慢吞吞的,真沒勁。」
  東方無雙瞪大了雙眼。
  任何男人都受不得這話,他頓時覺得血氣上湧,也顧不得那個搗亂的小傢伙,扶著風聞雪豐盈起來的臀部,開始努力起來。
  哼哼,總要讓你見識見識我到底有勁沒勁!
  風聞雪慵懶地躺在床上,星眸半閉,隨著東方無雙的賣力運動而不時呻吟出來,腹中的動靜也便忽略了。
  二人許久不曾房事,這番親熱,兼之東方無雙受了「刺激」,不由十分火辣。
  風聞雪覺得今夜精神出奇的好,身體也十分亢奮,肚子裏的小傢伙也不似往日那般使勁折騰,不由情欲更加旺盛。
  情到高潮,二人已換了姿勢,風聞雪半跪在床間,一手頂著床頭,一手托著隆墜的肚子,滿頭銀髮垂散在肩背之間,隨著他的動作而不斷擺動。
  東方無雙揉捏著他的臀瓣,進進出出,喘息越發粗重,竟將其他都忘之腦後了。
  「啊……」
  「啊……」
  突然二人同時急喘出聲。
  東方無雙終於放了出來,一波波的快感傳至全身,餘韻難消。
  風聞雪也仿佛頂不住了似的,趴在床上,背部急速起伏,渾身輕顫。
  東方無雙心滿意足,呼了口氣。任留在他的身體裏,撫摸著他的背脊道:「好爽。阿雪,你真棒!」
  風聞雪慵懶地哼了一下,突然身子一顫,低叫了一聲。
  東方無雙感覺他的後穴裹著自己的分身劇烈收縮了一下,不由笑道:「你不會還想要吧?」
  風聞雪神色微變,偏過頭道:「無雙……」
  「怎麼?」
  「出來……我好像要生了……」
  東方無雙呆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不由驚得差點跳起來,道:「你說什麼?」
  風聞雪抱著肚子皺眉道:「疼……」
  東方無雙已經撤了出來,匆忙掀開被子往他的前身看去,只見風聞雪雙手摟著肚子,肚皮正激烈起伏著,孩子好像在裏面撞擊一般,不時凸鼓起一塊。
  「是,是真要生了嗎?」
  風聞雪眉宇緊蹙,也不是肯定的道:「好像是……你趕緊下床,去請御醫來。」
  東方無雙手忙腳亂的穿上衣服,就要喊人,風聞雪卻又叫住他:「等等!」
  「怎麼了?怎麼了?」
  風聞雪撐起身子,道:「先給我收拾一下……」
  他可不想讓御醫看見只見這個樣子,因為房事刺激得要生產……實在太丟臉。
  東方無雙知道他要面子,只好先出去讓小東去傳御醫,自己再回屋幫他清理了身子,穿好衣服。
  等待御醫的工夫,風聞雪又痛了兩回,在床上坐不住了,要下地走走。
  東方無雙驚道:「這不好吧?」
  風聞雪自己撐著床要起來,東方無雙只好去扶他。
  風聞雪覺得腰背酸疼得厲害,躺著不舒服,站起來倒覺得好點了。他邊撐著腰在屋子裏慢慢踱步,邊低垂這眼簾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東方無雙反而因為緊張,絮絮叨叨地念個不停。
  因為深夜太晚了,東方無雙炳沒有通知父王和母妃,想著生孩子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等天亮了再告訴他們。
  秦御醫終於趕來了。他心裏奇怪,算算日子,以世子妃武林人士的強健體魄,這次又不是雙胎,應該還有幾天才到日子,不該提前生產啊。
  不過也沒差幾天,所以他並不擔心。到了世子的梅園,進屋一看,見世子妃還站在地上溜達呢,更是放心,這次生產應該沒問題。
  果然,風聞雪只是因為這幾日頻頻外出,今晚又情欲……咳咳,有些過了,所以提前生產了。秦御醫一把脈就明白了。
  風聞雪過一陣就疼一波,倒還能夠忍受,只是這般緩慢會耗費體力,所以秦御醫讓人去熬了催產藥。
  風聞雪已躺回床上,想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道:「秦御醫,你說這一次是男孩還是女孩?」
  秦御醫摸摸鬍子,道:「世子妃,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您好幾次了,我真的不知道。」
  風聞雪有些失望,道:「我聽說有經驗的接生婆婆從肚子形狀便可看出是男是女。」
  秦御醫無奈,只好道:「我看您肚子尖尖,應是男孩。您和世子福澤深厚,不必擔心子嗣問題。」
  東方無雙在旁點頭道:「是啊是啊,生兒生女都一樣嘛。風哥哥,你就別問了,等一會兒孩子生出來就知道了嘛。」
  風聞雪吸著氣,忍痛瞪著他道:「這一次我一定要生個兒子!」
  「好好好。這次我們一定生個兒子。」
  東方無雙擦汗。他沒想到風聞雪對「兒子」的執著比他還深,果然上次一胞雙生了兩個女兒,對一心盼著能早日解決子嗣問題的風聞雪來說打擊太大了。
  這一次風聞雪生產還是極為順利的。服了催產藥後,不過一炷香工夫便痛了起來。
  東方無雙被趕出屋子,聽著裏面風聞雪不時地低吼,不由手心裏全是汗。
  好在一切順利,熬到清晨,裏面突然傳來嬰兒的哭聲。
  東方無雙仿佛被釘住一般,緊張地擦著汗,直直望著門扉。
  小西笑嘻嘻地出來,道:「恭喜世子爺,世子妃生了一個兒子,父子平安。」
  東方無雙聞言頓時松了口氣,眼睛大亮,渾身都輕快了。
  太好了,阿雪這下該高興了,我有兒子了,不用挨抽了……
  東方君謙早上起來,慢悠悠地梳洗完畢,然後纏著老婆親親熱熱地正在畫眉,體味閨房之樂,忽然丫鬟進來稟報。
  「恭喜王爺王妃,世子妃今天清晨生了個兒子。」
  東方君謙一筆將華榮公主的眉毛畫到了耳朵根。



  這年冬天,靜王府第四代繼承人,東方無雙與風聞雪唯一的兒子,東方諾晨,出生了。
  多年之後,靜王府的東方明珠、東方珍珠、東方寶珠、東方玉珠和東方美珠五位郡主相繼出嫁,東方諾晨站在空曠了許多的王府裏,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向著天空吐了一口氣。
  「這幫嘰嘰歪歪的女人們終於都嫁出去了!老子總算揚眉吐氣了!娃哈哈哈,老子以後絕不生女兒,還是這樣清淨阿。娃哈哈哈……」
  望著狀似瘋癲的小世子,早已人過中年正琢磨著去養老的拳頭對阿佈道:「可憐的小世子,一直被幾位郡主壓得喘不過氣來,現在終於翻身做主了。」
  阿佈道:「難怪世子不想娶女人呢,幾位郡主居功不小。不過要不要生女兒,好像不時世子說了算……」
  「是啊。我聽說世子妃不想再生兒子了,現在正在打聽有沒有生女的秘方……」
  阿布趕緊道:「小聲。千萬別讓世子聽見。」
  東方諾晨雙手叉腰正在仰天狂笑,突然啊嚏啊嚏地連打三個大噴嚏。
  他搓搓鼻子,心道不知又是哪個姐妹在暗中罵他呢。
  他也不敢再繼續囂張,一想到家裏沒有那幾個煩人的丫頭搗亂了,不由立刻眉飛色舞起來,腳步輕飄飄地向著愛妃的房間蹦噠去了。


  ——全文完


  番外


  「大哥,我看見明珠姐姐她們過來啦,怎麼辦?」
  「糟糕!快躲起來,別被她們發現!我們可是偷偷來的。」
  兩個少年在神冥教後山的密林中飛速竄躍,跳到一棵大樹後面躲了起來。
  「啊,明珠姐手裏拿著劍,還背著弓……她們如果發現我們躲在這裏怎麼辦?」
  「小聲!她們走近了。」
  兩個少年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的身形,看著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嬌俏少女說說笑笑的走近。
  那兩個少女不過十四五歲模樣,初現窈窕身姿,皮膚白皙,頭髮烏黑,容貌相同,一看就是雙胞胎,甚至連嘴角的酒窩的都在同一個位置。若不是一人身粉,一人穿黃,簡直讓人難以辨認。
  她們漸漸走近兩個少年的藏身之所,突然停下了腳步。
  黃衣少女嘻嘻道:「姐姐,我剛才看見一隻紅色火狐狸從這裏一躥而過呢。」
  粉衣少女笑道:「正好。我正想射只狐狸,剝了皮毛做成圍脖送給爹爹做壽禮。」
  黃衣少女拍手道:「好啊好啊。說不定能射到兩隻,咱們可以把另一加做成小長髦斗篷,給未出生的弟弟做禮物。」
  粉衣少女抿嘴笑道:「那可再好不過了。我有預感,這林子裏啊……就躲著兩隻小狐狸呢。」
  她邊說邊慢悠悠地抽出背後的長弓,彈了彈弓弦,然後接過黃衣少女遞過來的箭矢,指向……某顆參天大樹。
  躲在樹後的兩個少年大汗。
  年紀小的那個抱怨道:「大哥,我就說了不成,准是被她們發現了,咱們還是出去吧。」
  年長的那個咬了咬牙,道:「你要是怕了就出去,我反正不出去!」
  年紀小的少年道:「大哥,就算父親和二叔想把明珠姐姐許配給你,可是此事還沒定下來,你怕什麼啊?」
  少年聞言。臉色登時漲得通紅,斥道:「你、你在胡說什麼啊……那些都是阿爹和叔父開玩笑罷了。」
  「大哥,別以為我不知道。二叔也是那個意思。你是趙家長子,明珠姐姐是二叔的長女,將來你們成親是勢在必行的事。」
  趙一鳴惱羞成怒,喝道:「什麼勢在必行?我看你是消遣我。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娶明珠妹妹的!」
  他一時激動,聲音大了些。
  粉衣少女俏臉一紅,滿眼冷厲,嗖地一聲,箭矢急急射了出去。
  兩個少年正在吵嘴,只聽砰地一聲,一枝利箭牢牢地射在了他們身前的樹幹上,箭羽顫個不停。
  兩人僵住,不敢動彈。
  粉衣少女冷聲道:「趙一鳴,風雙行,你們還不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跳出大樹。
  趙一鳴輕哦一聲,道:「明珠,我是你表哥,要叫大表哥。」
  粉衣少女沒說話,黃衣少女咯咯一笑,道:「哎喲,大表哥,你沒事躲在大樹後面做什麼?難道是不想見我們姐妹不成?」
  趙一鳴聞言一僵。
  她見趙一鳴找不出話來答,又搶道:「我知道大表哥不喜歡我們姐妹,可也不用看見我們就躲起來不是?還拉著雙行表弟,莫不是怕我們欺負他?」說著委屈得眨眨眼。
  風雙行嘀咕道:「誰怕你們欺負了……」
  趙一鳴被她說得十分尷尬,摸著腦袋道:「珍珠妹妹這是說哪里話。我、我和雙行這不是和你們鬧著玩嗎?」
  去年夏天,風聞雪與東方無雙帶著明珠、珍珠、諾晨、寶珠四兄妹,由水路南下,走了一個多月,來到神冥教總舵,東方玉珠因為年紀小,留在了京城。
  風聞雪與東方無雙成親後,多年來只生了東方諾晨這一個兒子。他心下不甘,當年說好若有兩個男孩,便長子姓東方,次子姓風的。但在諾晨之後,他接連又生了寶珠和玉珠兩個女兒,之後多年無所出。
  此時他大哥風聽雨與趙小樓已經生了三兒三女。虛懷谷和風隨柳一樣與趙家做了約定,長子姓趙,叫趙一鳴,次子姓風,起名風雙行。第三子排行老五,叫趙伍傑。三個女兒按照排行,分別叫趙珊珊、趙思思和趙露露。
  風聞雪見風雙行年紀漸長,資質甚佳,便打算若趙家生不出次子來,便由風雙行繼承神冥教教主之位。
  風隨柳和虛懷穀考慮之後,也同意了,並想讓兩個兒子的子女結成親家。
  東方無雙本來也有意與趙家聯姻,風聞雪自然也願意,於是這件事便水到渠成。風無雙由於修煉神冥教的《逆風大法》,無法與女子親近,所以聯姻的自然是趙家長子趙一鳴。
  只是風聞雪和東方無雙女兒好幾個,卻不知道哪一個說與趙一鳴好。
  東方無雙是豁達之人,不願過多干涉子女們的事,正好風聞雪每年都要回總舵,便決定與他帶著幾個年長的女兒和從未出過京的兒子一起來神冥教,讓趙小樓也把兒子們送來,大家青梅竹馬,也好培養感情。
  誰知他們這一住,便是一年多,因為風聞雪竟在多年之後意外地又有了身孕,顧慮他現在已經年過四旬,東方無雙生怕有個意外,便打算等孩子生出來後再回京城。
  風聽雨與趙小樓此時也在總舵,趙一鳴是趙家長子,文武雙全,已決定日後參加朝廷的武舉,走仕途之路。而風雙行作為未來神冥教的繼承人,自然早早的便跟在父親風聽雨與叔叔風聞雪身邊學習教中事務。
  東方明珠與東方珍珠今年十四歲,出落得嬌俏秀美,甚是出眾。東方寶珠年紀小點,年方八歲,情竇未開,還是一個小女孩。東方玉珠今年五歲,留在了京城。
  東方諾晨已經十二歲半了,平日與趙一鳴和風雙行玩在一起,十分投契。他性子聰明靈敏,又是王公貴族出身,生性早熟。
  雖不知道爹爹們的意思,但覺得大表哥和二表哥人都非常好,又和兩個姐姐年歲差不多,便私下裏想過要是兩個表哥有個能做自己的姐夫也不錯,日後也能常在一起玩了,所以有意無意的,竟是很願意幾個兄妹們在一起玩耍。
  神冥教的規矩比京城少多了。東方明珠和珍珠沒有那些規矩的束縛和祖母的調教,便都活潑了許多。她們原本在家就「欺負」唯一的弟弟慣了,來到神冥教,遇到兩位表哥,平日裏便少了許多顧忌,時不時地喜歡打趣作弄一番。
  這些本事小孩子們之間的玩鬧,趙一鳴和風雙行也很喜歡這幾個姐妹,感情很是親近。但有次無意中聽到爹爹們的談話,才知有意讓兩家聯姻。
  少年人心思敏感,又是最容易害羞叛逆的時候。趙一鳴因為涉及到自己,再見了兩個表妹,便有了些彆扭害羞之意。於是這幾日看見明珠姐妹,便拉著弟弟躲得遠遠地。
  東方明珠姐妹不明就裏,莫名的被表哥表弟疏遠,自然也是惱怒,於是雙方便有意無意的針對起來。
  今日趙一鳴與風雙行原是偷偷來後山打野味的,因為顧慮東方姐妹,連東方諾晨都沒叫上,誰知正遇上為了爹爹的壽禮也來後山打獵的姐妹二人。
  東方珍珠性情直爽,聞言秀眉一挑,道:「原是來鬧著玩,我還以為大表哥和二表弟是厭了我們姐妹,刻意躲著我們。」
  「若是如此,大表哥好歹也是男人,說出個一二來,我們姐妹也知道自己錯在了何處,向表哥賠個不是,日後躲著表哥表弟走。若非是如此,為何你們來後山玩,也不叫上諾晨與我們姐妹?」
  她伶牙利嘴,咄咄逼人。趙一鳴和風雙行理虧在先,登時心虛。
  趙一鳴咳了一聲,尷尬道:「珍珠妹妹真是誤會了。我們絕沒有厭了你們的意思,我們、我們……咳,表哥給你賠不是了。」
  東方珍珠還要在說什麼,東方明珠攔住她,淡淡道:「算了,大表哥,風表弟,你們忙你們的吧,我們不打攪了。珍珠,我們走。」
  恰好此時東方諾晨從後面林子裏鑽出來,笑道:「哎喲,原來你們在這裏,竟然與我走散了。哎呀,大表哥二表哥都在,你們也來打獵嗎?」
  其實他與兩個姐姐一起出來,剛才落在後面,將事情都看在眼裏。此時見場面尷尬,便跳出來打圓場。
  風雙行看見他,如見救星,忙道:「諾晨,我們也來打獵,大家一起吧?」
  東方諾晨過去捶了他一拳,似笑非笑的道:「打獵這種好事,兩個哥哥也不叫著我,太不仗義,走,今天大的獵物最大的都要算我的。」
  趙一鳴忙接道:「那是當然。你是最小的,我們都罩著你。明珠,珍珠,是吧?」
  珍珠哼了一聲,沒說話。明珠淡淡一笑:「晨兒喜歡的,自然都給你。」
  幾人這算言歸於好,便一起進了山。



  東方無雙聽著青羽的回報,對趙小樓笑道:「小孩子打打鬧鬧,過幾天就和好了,現在又一起進山打獵去了。」
  趙小樓道:「都是一鳴性子彆扭,那日竟不小心讓他偷聽到了我們的對話,疏遠了兩位元郡主,真是不該,也不知道他這性子像誰。」
  東方無雙呵呵一笑,心道當然是像風聽雨了,只不過是正常版的風聽雨罷了。不過幸好雙行的性子更像趙小樓,聰敏溫和,內斂穩重,倒是一個好教主的人選。
  他們這邊談著兒女間的事,那邊風聽雨與風聞雪兄弟二人卻是完全不關心。
  風聽雨是性格孤傲自閉,不懂也不明白這些人心世情。風聞雪嘛,雖然知道,確實不在意,反正他的兒女們都是聰明機靈的,只會自己解決那些事,還輪不到他這教主父親出面。
  風聽雨與風聞雪原本見面就要過兩招,即使風聽雨從不主動與弟弟打架,但風聞雪每次也要「招惹」他一番。但現在風聞雪情況特殊,只能老老實實和大哥談些教務和武功方面的事。
  大多數時候都是風聞雪在說,風聽雨只偶爾蹦出一句話應對。
  風聞雪摸摸自己快要臨產的肚子,道:「大哥,你說我這一次能不能生個兒子?」
  風聽雨淡淡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風聞雪道:「我知道你也不懂。不過你好歹生了三個兒子了,總有些經驗吧?」
  風聽雨道:「沒有。」
  風聞雪道:「好吧好吧。不過沒想到這麼多年竟然又懷上了,我也很意外。希望能再生個兒子。即使教中已有了雙行,但靜王府還是再多個世子好些,將來也可做諾晨的助力。」
  風聽雨道:「諾晨,很好。」
  風聞雪笑道:「晨兒自然是不錯的。不過他性子太過機靈,反失了穩重,我真擔心他將來有一天會吃虧。」
  風聽雨搖了搖頭,仍是沒有說話。
  風聞雪大部分時間都在自說自話,感覺頗為無趣,起身伸了個懶腰,道:「不能打架,也不聊天,真無聊。大哥,你這冰山性情,也就趙小樓和我這做弟弟的受得了。」
  風聽雨恍若未聞。
  風聞雪手癢地摸了摸腰間的游龍鞭,終於還是放棄了,道:「等生完孩子,一定要和你好好打一場。你不和我打,我就去欺負趙小樓。」
  風聽雨瞪了他一眼,終於有了點人氣。
  風聞雪喲了一聲,低低一笑,道:「這才像點樣子。大哥,這麼多年你在床上就沒翻過身嗎?弟弟給你的秘笈研究過沒有?」
  風聽雨想了想,道:「看了。不錯。」風聞雪一愣,下巴微張,呆了片刻,道:「你研究過了?有沒有試過?」
  風聽雨道:「試了。」
  「哦?」風聞雪眼睛一亮,壞壞地笑道:「效果如何?」
  風聽雨難得地嘴角一挑,露出一個淡得不能再淡的笑容,道:「很不錯。」若不時他年紀大了,生產不易,只怕這會兒又懷上了呢。
  風聞雪狐疑地看了看他大哥,搞不清楚他們究竟是如何「試」的。不過以他對大哥的瞭解……多半還是沒有翻身吧。
  唉……
  風聞雪對他大哥其實已經絕望了。
  不過別說他大哥,他自己不也是經常被東方無雙「壓」嗎?尤其是這些年來東方無雙越發成熟老練,在床上竟是寸步不讓,經常讓他丟盔棄甲,結果一把年紀竟不小心又懷上了。
  這次他留在神冥教生產,就是盼望著能換個風水再生個兒子。



  幾日後,風聞雪臨產。
  東方無雙焦急地守在門外,趙小樓陪著他。
  大概因為年紀的關係,而且這次胎兒足月,養得不錯,風聞雪生得格外吃力。從中午開始陣痛,哼哼唧唧地倒在床上,竟折騰到第二天晚上才生下來。
  東方無雙在外面嚇得腿都軟了。
  風聞雪雖不是第一次生產,但實遭了大罪,中途竟厥過去兩次,疼得他差點想咬牙自盡了。若不是東方無雙不在屋內,說不定他會一口咬死他。
  當嬰兒的啼哭聲響起的時候,風聞雪發誓,他再也不生了!即使是女兒也不再生了!
  風聞雪與東方無雙的第五個女兒,東方美珠出生了。
  此後風聞雪果然絕了再生的心思,何況他歲數也不小了。一兒五女,他也滿足了。
  靜王府一脈,數十年來都是兒子一個接一個,女兒反而稀罕得緊。而風聞雪「進門」後一連生了五個女兒,終於滿足了老王爺東方昊曄當年的「宏願」。
  靜王府的明珠、珍珠、寶珠、玉珠和美珠五位郡主,在京城被稱為五朵金花。
  除了長女明珠早早嫁給新科武狀元——柳州趙家的趙一鳴外,其他四朵,京城的高管貴戚差點爭得打起來,讓老王爺東方昊曄和現王爺東方君謙得意的快不知道東西南北了。



  風聞雪即使過了這麼多年,都搞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心甘情願地,為當年那個小小年紀就敢調戲他的小胖孩生了這麼多個子女。
  但對東方無雙來說,當年在巫江邊的小溪旁,與風聞雪的相遇,卻是他一生最幸運的事。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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