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滴晶瑩的露珠自剔透的綠葉上滑下來,清晨的空氣格外的清新,露珠在空氣中閃著五彩的光。
一隻嫩白的小手伸了出去,將晶瑩的露珠接入小掌中,露珠滑落在小巧的手掌中央,小手的主人,伸出粉嫩的舌頭,輕輕地舔著露珠,嘗著這自然的恩露。
一小陣急促的腳步聲過後,來人喘著氣,手中拿著一件破舊的皮襖。“小祖宗,你怎麼起得這麼早?天涼,小心凍著。”
小手的主人嬌小的個子只及來人的肩,一張嫩白的臉上有一抹淡淡的淺笑,如晨露般純潔。“嬤嬤,天氣好,我就起來散散步。”
何嬤嬤將舊襖披在小人兒的身上,摸摸他的頭,口中嘮叨。“散步?就你這個身子骨?不要給嬤嬤生病就好!唉,可憐夫人去世得早,姑爺又是個無情無義的東西,留我的小寶貝窩在這個破地方受苦受難!偏偏天公不作美,給小寶貝生了這麼一副病身子。嗚嗚嗚,夫人啊,你為何去得這麼早?”
小人兒打了個呵欠,每日一早便聽嬤嬤念上一遍,最初聽了有些傷心難過,久了便沒感覺了。等嬤嬤嘮叨完後,他揉揉眼。“嬤嬤,我餓了。”
何嬤嬤趕緊自打嘴巴。“看我這記性,一嘮叨起來,什麼都忘了。我的小祖宗,快跟嬤嬤來,身子這麼瘦弱了,可不能餓著了。”
被拉著走,小人兒輕輕地笑,笑得如泉水般清澈。
來到房裏,桌上的早膳其實也就幾個白饅頭。由於不受重視,他和嬤嬤兩個人一直過著清苦的日子。
雖然清苦,這樣的日子也過了十個年頭,早就習慣了。
但嬤嬤卻不這麼認為。
拿著冷硬的白饅頭,又開始念了。“那個無情無義的東西!我家小姐人一走,他倒好,馬上有了新人,狠心的將自己的親骨肉扔在這裏,過著清苦的生活!這是人吃的嗎?下人吃得都比這好!”
儘管恨得咬牙,但還是一口一口地將手中的饅頭給塞進口中。
小人兒靜靜地吃著。其實今天的饅頭比起昨天的要好吃一些呢。
吃完一個之後,他拿著第二個,不急著吃,而是慢慢地撕著皮,在嘴裏嚼著,清澈的大眼飄向窗外。
窗外是一片嫩綠。剛入春,冬天的冷氣還未退去,天淡藍,雲薄如紗,一片清明。這片天地,便是他所能擁有的。在這小小的一角,一抬頭,還是能看到廣闊的天空,但,天空雖廣,卻是可望而不可及。他永遠也不能突破住了十年的小院落。
在母親去世後,他的命運便註定了,註定了一生不能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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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膳後,嬤嬤便去忙活了。雖然這院落只住了兩個人,但有些事還是得做。比如洗衣,掃地,或是為小主人做幾件新衣服。說是新衣服,實則不然,小主人自從被拋棄到這院落後,主屋那邊從未送過什麼東西來,衣服自然也沒有。她沒辦法,只能將夫人以前的衣服做個轉換,讓小主人穿上。小主人是男孩子,這是毋庸質疑的,但他現在的裝束,卻十分的怪異。那衣服原本是女人的,修改起來也十分的麻煩,為了不突出女性化,何嬤嬤花了許多的心思。儘管如此,那衣服終是偏向了中性。所以,小主人身上的衣服,在普通人的眼中看來,極為異常。但他穿了十年,從未出去過,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何怪異之處。
每每思及此,何嬤嬤不禁淚流滿面。
想當初,她就覺那姓風的男人不是個好東西,多次勸說小姐莫要迷戀上他,可小姐不知哪根筋不對勁,竟然愛上了那個姓風的!不但不在意自己比那小子年長了兩歲,更不顧她的勸說,執意要嫁給他!那姓風的小子素來是來則不拒,看小姐有幾姿色,便隨意答應了這門親事。等小姐嫁過來後,方知姓風的小子心根本不在她身上,小姐終日以淚洗臉,鬱鬱寡歡,就算懷上了小少爺,也歡喜不起來,最後難產而死!而那姓風的真不是個東西,小姐一死,他竟然擁著新人笑,把自己的親骨肉扔在這小院落,還下令,一生不得出去!
她不懂,好歹怎麼說,小姐與他算是夫妻一場,他怎能如此無情無義?!
現在可好,小主人都十歲了,還窩在這個小地方。沒有夫子,沒有書本,跟著她這個只識幾個大字的老婆子學了一點點。老婆子她真個後悔,年輕的時候,怎不多讀些書,如此,小主人也不會落得沒書可讀沒字可識的地步!小主人這麼聰明,卻被這樣送掉了前程!?
怪來怪去,最可恨的仍是那個姓風的小子!
何嬤嬤恨得咬牙。
拖著有些過長的袍子,風塵兒抬頭望望高大的樹。這棵樹比他要老上好多歲,當他有記憶時,它就存在了,幾乎與現在一般高大,不知為什麼,他常常會望著它發呆。粗大的樹幹,要三四個大人合抱方能圍住,向四周伸展的枝幹強勁有力,樹葉很茂密,四季長青,故爾,那濃密的樹葉有些暗綠,有些嫩綠,有些黃綠,有些翠綠,綠得多姿多彩。
望著望著,就這樣望了許多年,在不久前的一個下午,他終於知道了自己為何一直望著它了!
樹的根雖在這小院落裏,但它的枝卻是伸展到院外的不知處!
他輕輕摸著樹幹。“你是因為寂寞嗎?”
風吹得樹葉颯颯,似乎在回應他的話。
“唉,我也覺得有點寂寞呢!”
他偎在樹幹上,就像孩子偎在母親的懷裏,安祥的臉上有著渴望。
不知何時,他方能走出這片天地。
一直沒有和嬤嬤講,他心憐嬤嬤為了他任勞任怨,跟著他吃了很多苦,如果沒有他,嬤嬤可以過更好的生活,但因為她是母親的嬤嬤,無可厚非的,她亦成了他的嬤嬤。
假如有一天,他能出去了,他一定會帶著嬤嬤,讓她安度晚年。
閉著的眼,睜了開來,他瞅著樹。
嬤嬤常念著他身體瘦弱,其實他並沒有嬤嬤說得那般無用!只是不知為什麼,他的身體長得特別慢,明明已有十歲了,卻像個七八歲的娃兒,身體並無病,但體力比一般人要差一些。就因如此,嬤嬤才一直擔心著他。
他是男孩子,終究有男孩子的野性。常常瞞著嬤嬤,爬上爬下,也會捉捉蛐蛐,或是追逐從池塘裏跳上來的青蛙。男孩子該有的童年,他並沒有錯過,這裏的日子過得雖平靜,但很愜意!只要不把自己玩得髒兮兮,眼睛有點花的嬤嬤是不會發現的。
這是他的小秘密,他很神秘的珍藏著。
想著嬤嬤這會兒一定在忙活,不會注意到他。他便露出男孩子一貫的調皮笑容。
將袍擺拉起,塞在腰間,脫了鞋子,挽高了袖子,比了比位置,便很熟練地爬上了大樹。
沒花多少時間,他便爬上了最低的枝幹,靠坐了一會兒,接著向上再爬了一層。離地有數米高了,他一點都不害怕地坐在枝幹上晃著兩隻腳丫子,晃著晃著,慢慢地停了,他的眼不知不覺中向圍牆望去。
圍牆很高,他坐的這個高度,卻看不到圍牆外的景物。以前都只爬到這個位置,從未再高一些,也未攀著樹枝,爬過圍牆。
今天不知為什麼,他很想試試。
出於一種好奇心,他終於動身向圍牆外爬去了。
樹枝很粗大,不用擔心會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接近圍牆時,心莫名的加速跳動。
這是一種禁忌!
那個從未見過的爹爹曾下令,他這一輩子都不得出這院落!而如今,他即將越出雷池了!
沒有害怕,唯有興奮。
他知道,這偏僻的院落,沒有人會經過!
因為他是被遺忘的人呢!
頭,探出了圍牆。
他呆呆地望著外面的景致。
那就是……外面的世界嗎?
重重疊疊的樓閣,鬱鬱蔥蔥如雲般的綠樹。縱橫交錯的走廊樓道。還有假山假石上的大小涼亭。
站得高,看得也遠。
在他眼中,外面的世界看不到盡頭,但已經震撼了他的心。
如今,他方知道,他所處的院落是多麼的偏僻,偏僻得無聲無息。
不知不覺中,兩行淚自他的眼裏悄悄地滾落。
“你是誰?”
突然,一道冷漠的聲音自圍牆底下響起。
風塵兒驟然驚醒,差點兒站不穩要掉下去了,他急忙抓住一旁的樹枝,平衡住身子。
有點心虛的低頭,看到了一名黑衣男子傲立於一假山之巔,冷漠地望著他。
他呆呆地望著男子,十年來,生活中只有他和嬤嬤二人,從未見過其他外人,在看到男子時,他未被男子過於俊美的臉所震懾,反而驚訝於男子點立在假山之巔,卻能屹立不倒!
“你是誰?”
男子的聲音更冷了。
風塵兒不敢回答,有點惶然地想爬回去。
他不能讓人知道他的身分,更不能讓人知道,他越出了雷池!
但黑衣男子豈會如他的意?
一道白光破空而來,風塵兒只覺腰間一緊,人便動彈不得了!
他震驚地望向自己的腰間,竟然是一條白綾帶?!
轉頭望向男子,白綾帶的另一頭纏在男子的手上。
男子冷冷一笑,在瞬間,風塵兒便被拉離了樹枝,直直地撞進了男子的懷中。
“啊?”
風塵兒心跳如雷鳴,煞白了臉,駭然地不知所措。
大掌按在他的肩上,男子冰雕一般的臉貼近他。“說,你是何人?”
“我……”風塵兒咬咬唇。
不,他不能說!他不能害了嬤嬤。
男子的笑更陰冷了。
抓他肩的手,力道加大,風塵兒冷汗直冒,痛得唇色泛白。
“說是不說?”
不能說!不能說!風塵兒搖頭。
“哼!”男子的手勁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小肩膀了。
風塵兒咬牙,痛得頭發暈。虛弱地望向男子冷酷無情的眼,不知為何,並不害怕,只覺得很漂亮,不禁直視了。
男子的黑眸閃了閃,突然轉過頭。“何事?”
才一來,便被主人發現的總管並不驚訝,只是一板一眼地道:“塞北‘寒天一劍’前來挑戰。”
男子嘴角一揚,泛出一抹嗜血的笑。
一手勾著懷中孩子的腰,一個閃身便向北飛去。
總管緊隨其後。
輕輕一點,立足於武場之上,一名白衣男子早已鶴立於武場之間。武場週邊,整齊的站了兩排勁裝青年,形色淡漠,雙眼警戒地注意著白衣男子的一舉一動。
黑衣男子向白衣男子瞟了一眼,並不在意。
手腕一抖,纏在孩子腰間的白綾如蛇般地滑入他的袖子中。
風塵兒胃中翻滾如濤,急速的變化令他一時無法適應,難受地捂著肚子,無力地靠在男子懷中。
男子不看他一眼,將他向身後的青衣男子一拋,不再理會。
風塵兒又是一陣眩暈,落入了另一個陌生的懷抱中。
青衣男子掃了他一眼,沒有作聲,抱著他,雙目直視武場。
“在下寒連江,早聞風莊主武功蓋世,今日有幸切磋切磋。”白衣男子有禮地抱拳。
黑衣男子並不多話。負手而立,袍擺無風自動,自是進入備戰狀態。
寒連江微笑,抽出手中的三尺長劍。
?那間,兩人對峙,一觸即發。
風塵兒好不容易緩過氣,才一抬頭,便看到這詭異的一幕。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今天驚奇地看到了許多陌生人,生平第一次看到別人,他的心竟然有一股興奮,興奮的同時,又很惶恐。他不知,自己將來會發生什麼變化,但直覺的,黑衣男子是一個危險的人物!
望著場內一黑一白靜立對峙,他吞吞口水。沒見過世面,可也知道此時氣氛緊窒。
眨眼間,黑白兩道人影突然都動了!
動得極快,如兩道極光,在風塵兒的眼前閃來閃去。風塵兒微張了小嘴。他從不知,凡人竟然能如此神速?不明白那兩個人在幹什麼,但從旁人的臉上,可以看出事情非常的嚴峻。
這是一場比武!
贏者,名揚江湖,敗者,名聲掃地!
挑戰高手,是每個練武之人的興趣。成,揚名,敗,隱名。等武功更上一層樓之後,再出山。
江湖人皆知,塞北“寒天一劍”劍術超群,自六前年出道,多少劍客敗於他之下,至今日,武林中已無多少劍客能與他匹敵了。而“禦風山莊”的莊主風冷邪十五歲揚名江湖,劍術已是超然絕塵,直逼劍聖,至今十年,其劍術可謂天下第一!今日寒連江前來挑戰,並無多少勝算,但癡劍者,總想與高手一較高下。
果然,風冷邪天下第一劍並非浪得虛名。才一出手,寒連江便知自己已敗陣下來。但心中忍著一口氣,只想知道自己能在第一劍下走幾招。
兩百招之後,他的劍,脫手而去,落在了場外,並且一斷為二!
而他的脖子上,架著一把寒光剔透的冷劍。
“我輸了!”寒連江並沒有因為敗陣而面如土灰,反而很豁然。
風冷邪收了劍。轉身,向青衣男子走去。
風塵兒揉揉眼,只覺自己才眨了幾下眼,兩道人影便立定,之後,白衣男子說了一句“我輸了”。
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才想著,眼前一黑,寒冷的氣息撲面而來,他詫異,抬頭,望進一雙冷漠的眼中。
青衣男子將懷中的孩子交給主人,便退到一旁。
風塵兒慌張,略微掙扎,但他那一點兒力氣,對於男子來說,如一小蟲子在掙扎。
低頭看著懷中孩子蒼白的臉,微微瞇眼。
主人不發話,手下們都默不作聲,幾個人稍稍注意起主人懷中的孩子。
仍未離去的寒連江也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風冷邪懷裏的孩子。
看了一會兒,他上前一步,問:“冷莊主,不知這位……是令嬡還是令郎?”
風冷邪倏地抬頭,如劍般的眼神射向寒連江。
寒連江覺得莫名其妙。這風冷邪真是奇怪,至出現到如今,未發一句話,而問及他懷中的孩子時,竟然用這般冷颼颼的眼神看他。
“怎麼?我說不對?但這孩子很像你!尤其是那五官,十分相似,只是這孩子還稚嫩,看著很秀美……”
話未完,風冷邪已下逐客令了。“送寒公子。”
“呃……”
寒連江欲言又止,挑挑眉,只得拾劍走人。
待人走了之後,風冷邪再次按住懷中孩子的肩。“你是誰?”
風塵兒痛呼出聲,皺著眉,不肯開口。
風冷邪瞇起雙眼,寒光一乍現。這孩子若再不開口,怕是要送命了!江湖人皆知,風冷邪劍術第一,但無情更勝一籌!
“主上,且慢!”總管上前,審視著孩子的臉。
風冷邪冷冷地看向總管。
“這孩子……可能真是主上的孩子!”總管五十開外,從小便照顧風冷邪長大,故並不為他的冷酷所動搖。在“禦風山莊”,唯有總管不怕莊主的冰寒氣息。
風冷邪的黑眸對上懷中的孩子。
那孩子竟也用好奇的眼神望他。
“主上可記得……十一年前……您娶得一房?”總管問。
風冷邪略一點頭。
十一年前,他十四歲,曾因受人偷襲而受傷,後來被一女子所救,之後那女子一心要嫁他,他雖厭惡,但終是娶了。一年後,那女子難產而死,而他將那女子的一切都清理出去,包括那個剛出世的孩子!
總管管理整個山莊的雜事,自然知道風冷邪的孩子一直生活在偏院裏,只是奇怪,今日這孩子怎麼出了院落?
“名字?”風冷邪問總管。
總管搖搖頭,表示不知。
“性別?”
總管又搖搖頭。
風冷邪揚起冷酷的笑。“將帶養他的僕人喚來。”
“是。”總管領命退下去了。
風塵兒雖不知他與那名老爺爺在講什麼,但總歸聽得懂一些話。比如,他是這名冷漠男子的孩子!?
那麼……這個人……就是他的爹了?
風塵兒無法置信,他竟然見到了何嬤嬤口中的那個無情無義的爹!?
爹?
多麼陌生而令人心痛的人?
曾經,他幻想過,自己的父親會是怎樣的,當從何嬤嬤的口中得知父親的一切之後,他便沒有任何幻想了!父親,是個無情無義的人!
可如今,他因一時貪玩,卻見到了那個本該親近卻淡如陌生人的父親!?
風冷邪抱著他,向大廳走去。四名青衣男子緊隨其後。這四名青衣男子是“禦風山莊”的四大護法,分別以“風、火、雷、電”命名。他們年歲不大,皆在二十歲之間,但武功卻高不可測!平日四人淡漠無多少表情,今日卻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原來,莊主……還有個孩子?!
一個陌生的孩子!

第二章

何嬤嬤洗完衣服,掃了院子後,想找小主人去吃午飯,哪知,尋遍了整個院落,只尋到一雙鞋子!
望著那高大的樹,她心頭直跳。
看來,她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
女孩子喜靜,能在一個小地方呆上一輩子,但男孩子好動,哪能窩在一個小天地裏不出去?
雖然小主人比一般男孩子要來得靜,但終究是個好玩的男孩子啊!
正愁著不知如何是好時,總管來了。一看到總管,她便明瞭!
只怕,事情已發展到意料之外了!
十年未見那個無情無義的人,如今,或許會見上一面。
忐忑不安地跟著總管,走在曲折的回廊上。
走了許久,總管突然發話。“男孩還是女孩?”
“咦?”何嬤嬤一愣,即而想到風塵兒身上那改裝過的衣服。莫名的發笑。由於風塵兒還只十歲,頭髮是做兩團髻梳的,一般女孩子小時,也這般打扮,加上他一張美得驚人的臉,難怪他們分不清他是男是女!
哼,由此可見,當初那姓風的小子是多麼的可惡,連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的情況下,便將之拋棄!如今到好,身為親爹卻也不知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
這事要是傳於世人,怕是會笑掉世人的大牙啊!
堂堂“禦風山莊”的莊主,連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
“是男是女?”總管嚴厲了聲音。
何嬤嬤哪會怕他。“哼,是男是女,你們自己沒有眼嗎?”
總管瞪了她一眼,便不發話了。
何嬤嬤笑得開懷。受了這麼多年的氣,今日正好可以出口惡氣!
來到大廳,急急搜尋她的小主人,這一找,可找著了!不正是坐在那姓風小子的膝上?可他為何一臉蒼白,冷汗直冒?
顧不了這麼多,她一進門,便嚷。“我的小祖宗,這是怎麼了?小寶貝啊,心肝啊!”
大廳裏的人,就見一個花白頭髮的老婆子手腳俐落的旋進來,直朝上座跑去。
風塵兒因為肩頭被抓得痛,一直忍耐著,一聽嬤嬤的大呼小叫,便朝她叫道:“嬤嬤——”
這一聲“嬤嬤”叫得輕柔,但又帶了哭音,眾人驚訝於這孩子竟有著世間少有的動人嗓音!
可這聲音雖動聽,但仍是分辨不出,這孩子是男是女呀!
“我的小祖宗——嬤嬤來了!”一聽小主人的聲音,便知他受了委屈!天啊,心痛啊!平日從不讓小主人受委屈,哪知這會兒竟然受了他親生父親的委屈?!
何嬤嬤上前,想將風塵兒搶回來,但風冷邪輕輕一揮,便將她揮退,不得近身。
何嬤嬤站定之後,一雙有點花的眼一瞇,惡狠狠地望向風冷邪。“姓風的,你這小子想將我的小寶貝怎麼樣?”
風冷邪淡漠地回視。
何嬤嬤氣得發抖,伸出手指指著他。“好你個風小子,當初對我家小姐無情無義也就罷了,今日又想對我小主人怎麼樣?當初你拋棄他,老婆子我一把屎一把尿的將他拉拔到大,好不容易這麼點大了,你又想從中作梗了?”
四大護法不禁為這老婆子捏了把冷汗,敢在風冷邪面前撒潑的人,沒幾個能活!
“你想死麼?”風冷邪無視她的氣憤,淡淡地道。
風塵兒一聽,急了。“不要殺嬤嬤!”
風冷邪看了他一眼。“叫什麼名?”
何嬤嬤介面:“別想叫老婆子我告訴你!老婆子不怕死!”
風冷邪眼一寒。
“……塵兒……我叫風塵兒。”他含著淚,大聲道。
何嬤嬤嚷。“小祖宗,別怕這個無情無義的小……!”
白光一閃,何嬤嬤吐不出任何話了。被點了穴道,只有乾瞪眼的份。
“女孩?”風冷邪問。
風塵兒不安。嬤嬤怎麼了?
“說!”
風塵兒轉過頭,望著自己的“父親”。“塵兒是男的。”
男的?其他人都略微驚訝。看來今天他們都看走了眼!
這麼一個秀美的孩子竟然是男孩!
更驚異的是,莊主竟然將他唯一的血脈冷落了十年之久!
只是,這孩子實在看不出有十歲了。
風冷邪伸手往他的兩腿間一摸,摸得風塵兒驚惶失措,看得何嬤嬤瞪凸了一雙老眼。都說是男孩了,這小子怎麼老不休的竟然用手去摸了才算信了。
過了一會兒,風冷邪開口:“以後,你隨我住。”
“啊?”風塵兒不解,連嬤嬤也不解了。
沒有再多說什麼,將懷中的孩子丟給總管。“叫大夫,肩傷!”
吩咐之後,便起身離開。
風塵兒呆呆地望著那絕然而去的人。
父親……他的父親……
眼睛好酸啊。
總管拍開嬤嬤的穴道,何嬤嬤便急著上前。見著了風塵兒的淚,她心疼地叫道:“我的小寶貝,哪裡受傷了?哪裡痛?”
一把搶過風塵兒,仔細檢查。
“嬤嬤……”風塵兒伸手抱她。
“乖乖,我的小祖宗,我的小心肝!”何嬤嬤將他小小的身子抱在懷裏。心裏早將風冷邪罵了個千百遍。
總管看了一會,等他們情緒穩定之後,道:“隨我來。”
何嬤嬤瞪他在眼。“你說跟你走,我們就跟你走?哼,我們要回院去了!”
“少主人受了傷,要看大夫。”
何嬤嬤轉頭。“誰是你少主人,不要亂叫!別以為姓風的生了塵兒,塵兒就一定是他的兒子!沒養沒教的,哪能是父子!”
“主上發了話,誰敢不從?”
何嬤嬤諸多不願,但一個老婆子,怎鬥得過一幫強硬的大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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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來了,查了風塵兒身上的傷勢之後,開了些藥膏,走了。何嬤嬤抱著他,坐在椅上,不讓任何人接近。
這一折騰下來,一向體力不好的風塵兒,受不住困意,窩在嬤嬤懷裏,昏昏欲睡。
何嬤嬤心疼地輕拍他的背,哄著他入睡,嘴裏哼著小曲兒。
總管看著,眼裏多了一絲難懂的意味。
不再打擾他們,退出了房。
才一出門,便看到莊主。
他道:“少主睡了。”
風冷邪沒回應,轉身離去。
總管立在原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風家總算有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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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兒足足睡了三個時辰,醒來時,已是晚上了,午飯未進,肚子餓得慌。
“嬤嬤,我們在哪裡?”躺在床上,他打量著雅致的房間。這不是他原來的房間,華麗許多。
何嬤嬤扶起他,吹著碗裏的粥,道:“管他是哪裡,先吃飯!我的小祖宗啊,餓壞了吧?”
風塵兒聽話地張嘴,讓何嬤嬤喂著吃。
吃完了,何嬤嬤擦乾淨他的嘴,道:“要再睡一會兒嗎?”
風塵兒搖搖頭。“不想睡了。”
“肩上還痛嗎?”
“不疼了。”
何嬤嬤突然老淚縱橫了。“這算是什麼事兒呀!一個人的命運,就他一句話,便定了!老婆子不服啊!不服啊!可……可窩在那個小地方,對小主人有害無益!他若能待塵兒好,也就罷了,可這般冷漠……一如當初對待小姐般冷漠!這可叫什麼事兒……”
“嬤嬤……”風塵兒抱住她。“塵兒不怕……不怕……”
“傻孩子,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啊!事事難料,雖然那男人是你爹,但他一個無情的人,哪有什麼親情可言?”
“嬤嬤,我……”
“孩子,你想待在他身邊是不?”嬤嬤難道看不出來?任何人,面對血親,能不動容的?這麼些年,這孩子過著無父無母的日子,如今好不容易父親重視他了,怎不抓住這好機會?
“對不起……”風塵兒咬唇。
“小呆瓜,跟嬤嬤說對不起做啥?”何嬤嬤憐愛地撫摸著他的頭髮。“如果這命好了,是你的福氣!”
頭埋在嬤嬤的懷裏,輕輕地問:“那人……真的是塵兒的……爹爹嗎?”
“哼,姓風的,化成灰我也認得!”
是親爹啊!
一個陌生的爹!
以後……他的人生會有什麼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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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一醒來,來了兩名丫環,說是要帶小主人去“凝月池”沐浴。
“嬤嬤,凝月池是什麼地方?”風塵兒問何嬤嬤。
何嬤嬤皺了一雙白眉。“凝月池?風家主人慣用的沐浴池!傳聞用這個池的池水洗過之後,人長得特別俊俏——哼,風小子就是那張臉騙了小姐的芳心!想來分明是用池水洗出來的!不過塵兒天生長得秀美,哪用得著什麼凝月池?哼!”
沖著兩名丫環叫道:“不去,不去!早膳還未用,哪有力氣去洗澡?等吃了飯再說!”
“請嬤嬤不要為難奴婢們。”兩名十三四歲的丫環細細軟軟地說道。
“為難?這算什麼為難!你們當了多久的奴才了?就這麼點事兒,算是為難了?那老婆子這輩子受為難的事不是數都數不清了?”
“奴婢們受莊主之命,請何嬤嬤能諒解。”
“不去!”何嬤嬤邊為風塵兒穿衣服,邊道,“不是認了我的小寶貝為兒子了?怎麼不送些像樣一點的衣服來?”
丫環們面有難色,卻又不能發作。
風塵兒扯了扯何嬤嬤的衣角。“嬤嬤,我們還是先去沐浴吧。”
何嬤嬤憐愛地點點他的小翹鼻。“就知道小祖宗心軟!罷了罷了,先去洗個澡,精神也好一點!我倒要看看,那個什麼‘凝月池’長得啥模樣!”
丫環一聽答應了,都松了口氣。說來,這何嬤嬤雖然已花白了頭髮,皺了一張臉,但精神可抖擻了!一點都不像五六十歲的老嫗!
跟著兩名丫環,七折八拐地走在回廊庭院裏。
風塵兒好奇地東張西望。這裏的庭院好大,比起他以前住的地方足足大了數倍!一路上風光無限!假山假石多不勝數,翠竹松柏,綠柳梧桐等樹木點綴在牆角牆頭,還有說不出名的花花草草一簇一簇的圍繞成一個個大大小小的花園。庭院裏不單單只有花草樹木,還有清澈見底的水池水潭,走在水面上的折廊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水底下的紅色鯉魚。
“嬤嬤,這麼大的地方,都是……爹爹的嗎?”風塵兒一路上驚歎連連。
“可不是?風小子祖輩幾代傳下來,有這種大宅子不足為奇!”雖然很厭惡風冷邪,但不得不驚歎風家富可敵國啊!這還是“禦風山莊”的一小部分,真要逛遍整個山莊,怕是要三天三夜了!
走了許久,終於,來到了一個較偏僻的小院落。何嬤嬤瞇眼看了看,不禁暗暗詫異。這院子竟然就在他們之前住所的附近!正奇怪塵兒是怎麼被風冷邪給遇上的!想來,可能是風冷邪來此沐浴,而塵兒又剛好調皮爬樹,才不期然的遇上了!?
其實她一直知道塵兒愛玩,平日她是睜隻眼閉只眼,男孩子嘛,總會調皮些,只要不累著自己,怎麼玩都可以。只是,這次不知該說是運氣好或是壞!十年間未曾發現,昨日竟意外的被發現了!這……算是一種緣麼?
罷了罷了,想也想不清的問題!只能往好處想了!再怎麼樣,塵兒都是風小子的親生骨肉!
“請嬤嬤在外候著。”進入院門之後,丫環對何嬤嬤道。
“候著便候著。”才一抬眼,看到丫環們似乎想跟進去,她急道,“你們……你們也都在外候著!”
“這……奴婢們要侍候小主人沐浴。”
“哎喲,我說你們這兩個小丫頭片子,小主人的身子你們敢看?就你們這種身份?”何嬤嬤一手一個拉住她們。“走,跟老婆子我候在外面!誰都不能進去!”
“嬤嬤?”
向風塵兒呶呶嘴。“你自個兒進去洗吧,我們在外面候著。”
風塵兒靦腆地點頭,推開門,進入了屋子內。
輕輕合上門,他四處打量。但看來看去,就是沒看到所謂的“凝月池”啊!
這個屋子有點怪,諾大的房間,竟然由數根石柱子撐著屋頂,而柱子與柱子之間,飄舞著薄如輕雲的紗簾,一層一層,重重疊疊,造就一個朦朧的世界。
他繞著柱子,一根一根的走,繞了很久,仍是尋不到所謂的池子。
好奇怪!難道他走錯地方了?
要不要回去問問兩名丫環姐姐?
想著,便轉身要走,走了幾步,忽聽到一陣水聲,他停下腳步,側耳細聽,四處張望,循著水聲,一步步走進更深處。
撩開紗簾,泉水聲更清晰了。
他心中一動,小步奔了進去。
“哇!”小嘴微張,望著眼前諾大的池水!
池之大,足可容得下二十多人共同沐浴,泉水自山壁內湧出,注入池中,蕩起一陣陣漣漪,最叫他驚歎的是,水的表面有一層薄薄的雲霧。
這便是“凝月池”?好奇怪的池啊!依著山壁,水上飄霧。而這房子建得也怪異,從外面看是一座雕欄玉砌的華麗屋子,一進裏面後,竟是融入了大自然,依著山壁而建!
抬頭一望,池水上頭竟是露天的!
假如在夜晚,那明月一定會倒映在池水裏!難道這便是“凝月池”由來。真是名副其實!
脫了衣服,解了頭髻,試了試水溫,竟是溫熱的,他心一喜,愉悅地滑入水中。
“啊?”
顯然他是高興得太快了!
一切美好的事物,皆有一點點缺憾之處!
這池水,對於一名成熟男子而言,水位或許只及胸部以下,可對於個子過小的風塵兒而言,正好滅了頂!
腳不著底,風塵兒驚惶失措地撲打著雙臂,腦袋在水裏浮浮沉沉。
一連喝了好幾口水,他害怕地在水裏掙扎!
“……嬤嬤……”撲著水,他微弱地求救,但空曠的屋內,靜得可怕。
“咕嚕嚕……”沉入水中,快要窒息而死了!
突然,一個巨大的力道扯住他的頭髮,往上一提,他的腦袋破水而出。
“咳——”駭然得淚流滿面,他伸手抓住唯一的依附之物,不敢鬆手。
咳了許久,將肚裏的水咳出來,呼吸暢通了之後,狂跳的心方漸漸平息。平息之後,所有的感覺全回來了,他眨了眨淚眼,逐漸看清了自己所依附的“物體”。
“嚇——”他一呆。
他細嫩的雙臂抱著的竟是人的脖子!?
辛苦的再仰高頭,看到一張如冰雕般的臉!
是……爹爹?!
淚眼望進一雙黑如深潭的眼內,失神。
救他的人……是爹……
風冷邪沒有說話,只是抱起他,讓他坐在池水邊緣,他則站在水中,與風塵兒平視。
拍拍手,清脆的聲音過後,兩名丫環相繼出現。
跪在池邊,磕頭。“主上。”
風塵兒驚訝。這兩名丫環不正是剛剛領他來的那兩人麼?可是,嬤嬤呢?還在外面嗎?
“侍候。”風冷邪下令,轉了個身,脫了一身濕衣服。
兩名丫環很有默契地開始動手,侍候風塵兒。
風塵兒滿臉通紅。“不……不要……”
他不用她們侍候!她們不是應該要侍候爹爹的嗎?畢竟開口說要侍候的人是爹爹呀!抬頭,望向池中的人。
“呀?”池中的男子,披著一頭如水般的長髮,赤裸的上身佈滿水珠,如一尊水裏的雕像,完美而誘人!
“少主人……”丫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風冷邪揮了揮手,要她們退一邊。
風塵兒紅著臉低下頭,有點羞澀地想遮掩自己稚嫩的身體。
一股溫熱的水自頭頂淋下,他一愕,看到父親的手裏拿著水瓢。
他張口,想叫他,可“爹爹”兩字梗在喉嚨裏,無論如何都叫不出口。從未叫過,自然生疏。
風冷邪似乎也不期望他能開口叫他“爹爹”,打濕了他的頭髮後,再往他身上淋水。他怔怔地望著父親。從看到父親起,父親給他的感覺一直是冷冷冰冰的,他以為,這樣的父親應該不會親近兒子的,然而現在,他……他竟然親自他為沐浴?!
父親的手輕輕地在他頭髮上撫摸,香精抹在發上,寬大而有力的手開始清洗他的頭髮。他微仰著頭,大大的眼直勾勾地盯著近在咫尺的人。
“閉眼。”聲音很冷,但風塵兒心裏卻很溫熱,眼睛一陣發酸,他急急閉上。
一頭細軟的秀髮到了風冷邪的手裏,經由昂貴的香精清洗之後,顯得又順又滑亮。身子被抱下水,緊緊貼著父親的肌膚,頭微後仰,父親一手拖著他的頸,一手用水洗去了他發上的香沫。
洗完之後,拖起他的身子,再次讓他坐在池邊緣。
風塵兒全身發燙,剛剛親密的貼著爹爹時,心跳得好快!他偷偷看了眼父親,見他一臉平靜,他手按在心口,壓下了狂跳的心。
好不容易壓下過快的心跳,父親的手又摸上了他的肌膚。
他輕呼一聲,風冷邪冰冷冷地看他一眼,面無表情的以澡豆塗抹著他的身體。
風塵兒不敢再發聲,默默地由著寬大的手在身體上游走。
小時的他,也曾由何嬤嬤幫著洗澡,但七八歲之後,就由自己洗了。他的身體,從未被其他外人看見過,可現在,這個陌生的爹在為他洗澡。
他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像個孩子般,乖乖的任他擺佈!
是爹爹呢!
儘管生疏,但……可以很親密!
他微微臉紅,垂著眼,享受著父親的手在他肌膚上來回地摩挲著。
手,從頸部遊走到胸膛,再由胸膛滑到下腹,之後是……兩腿間,在撫上他稚嫩的分身上時,他雙手一遮,不敢看對方的臉。
那手頓了頓,而後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自己洗。”
手又開始磨擦大腿與小腿肚了。
風塵兒卻不敢有任何的輕舉妄動!
如果是自己一個人的話,洗這裏是沒有任何感覺的,可是,儘管他年紀尚小,仍是知道身體的有些方面不可以讓別人看到!尤其是這裏!如果在他面前自己洗的話,會很尷尬的!總覺有一種怪怪的氣氛在流動!
當風冷邪將他的腳板都擦好之後,而他的手仍按在兩腿之間,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沒有給他更多思考的空間,大手伸了過去,一下子掌握住了他稚嫩的還未完全成熟的小小肉棒。
“……爹爹……”很輕,很輕,輕得幾乎聽不見的呼喚聲自風塵兒的口中溢出。
風冷邪攬過他的腰,帶他入水。
水淹至脖子以下,一下子沖乾淨了身上的泡沫。
水裏,父親的手仍未放過他!為了洗淨他身上的泡沫,那大掌沿著他的曲線,一寸一寸地撫過,就連雙臀內側都被他的手指輕輕劃過。
風塵兒無力地癱在父親的懷裏,他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怎麼了,被父親每撫摸過一次,身體便酥上幾分,等洗完澡之後,他已全身無力了。
任由風冷邪抱著出了水池,接過兩名丫環遞上乾淨的布巾,讓他靠在懷裏,輕輕地拭幹了他身上的水珠。
擦幹身體之後,用另一干布巾將他小小的身子一包,讓他坐在榻椅上,兩名丫環自動地開始擦拭他的頭髮。
在風塵兒神魂迷茫的時候,風冷邪放開他,轉身進入池水中,開始清洗自身。
這水池是一個流動性的池,之前的泡沫,早已流至不知處了,而此刻,池水一如當初的乾淨清澈。
微風自露天吹進來,揚起了一道道輕紗,風塵兒籲了口氣,裹在布巾裏的身體,如火般發燙。
今天,他洗了一個這輩子永遠也忘不了的澡!

第三章

丫環們從櫃子裏翻出早已準備好的衣物,放在風塵兒的身邊,原本打算侍候他更衣的,但風塵兒拒絕了。要求她們退至紗簾後,方褪了身上的布巾,開始穿衣。由於衣服與以前所穿的衣物沒什麼不同之處,唯有料子更舒適,他很自然的穿上,繫好腰帶。
剛好,風冷邪也洗完澡了。
他出了水,向他走來。他扯著衣帶,不敢抬頭。他的個子不及風冷邪的胸部,當他低下頭時,視線便落在了風冷邪的腰以下。而後,他突然震驚得睜大了眼!那……那個……他迅速地抬頭,望了一眼父親冰冷的臉,之後,視線又落在了他的兩腿之間。
好……巨大!
自己的與他的一比,簡直是望塵莫及!
“閉眼!”冰冷的語氣中似乎多了些什麼。風塵兒一聽,急急用雙手遮住雙眼。可又忍不住,偷偷地從手指縫裏看向那個巨大。
風冷邪站在他身前不遠處,由名丫環侍候著為他更衣。一切完畢之後,丫環一個在擦拭風冷邪的頭髮,一個為風塵兒梳發。
丫環用玉梳梳直了他的發後,將他的頭髮梳成一綹,打算梳成一束,固定在腦後,還沒弄好,風冷邪的手止下了她的動作。
一記眼神,丫環將手中的梳子交給了主子。
風塵兒疑惑地抬頭,覷到風冷邪完美無瑕的臉後,又不安地低下頭。
風冷邪放下了他的頭髮,從中間分路,將他的頭髮分成兩股。梳順了一股之後,束起,以發帶固定,再將頭髮編織成長而滑的辮子,編完後,繞著發根,盤成一個團髻,以髮夾夾定,最後用一條織嵌著數顆豆般大小的綠寶石發帶繞在團髻外,打上結,便完畢了。
左邊梳完之後,右邊的頭髮同樣盤成一個團髻,用綠寶石發帶繫上。
一旁的丫環眼中漸漸流露出驚訝。
風塵兒袖中的雙指不斷地繞著,很好奇男人給他梳了個什麼樣的髮髻。雖然他一直是做兩團髻打扮,可是,好像現在的髮髻要比以前複雜。
從丫環的眼中看來,他似乎很奇怪呢!
不知有沒有鏡子。
修長的手指理了理他的劉海,他仰起頭,一雙如清泉般清澈的大眼望著男子。
劉海被中分開來,眉間那顆豆子般大小的棱形朱砂痣突顯了出來。
丫環們輕呼。
天啊!原來……小主人的眉間也有一顆朱砂痣!與主人眉心的如出一轍!
這下子,任何人都不敢懷疑小主人不是莊主的親骨肉了!
拇指,輕輕摩挲一幾下風塵兒眉心的朱砂痣,風冷邪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揚了。
風塵兒眨了眨天真無邪的大眼。
“走了。”牽起他的小手,向屋外走去。
他小跑著跟上,抬頭看到他披頭散髮的樣子,那一頭如水般的頭髮直瀉而下,不禁伸手觸摸——
風冷邪倏地轉頭。
他嚇了一跳,手停在他的發上,呆呆地望著轉過來的冰雕臉。
乾燥的喉嚨有點發痛。“頭髮……散著……”
風冷邪挑挑眉,為他一貫冰冷的臉添了幾分人氣。
“不必了。”
被父親的黑眸一瞧,心頭跳得慌,他很快低下頭。
一根手指伸到他的下顎,將他的下巴抬起。“風家人……從不低頭!”
“……呃……是……”他慌張地抬頭。
似乎是滿意了,拉著他出了房門。
出了房門,立即看到僵立在門口的何嬤嬤。何嬤嬤一臉菜色,見他們出來了,臉色更是難看得如雷雨前的陰沉天空。
“嬤嬤!?”風塵兒想奔過去,但手被風冷邪給拉住了。
何嬤嬤臉都綠了,偏偏開不了口,身子也動不了!若不是風小子這個混蛋點了她的穴道,她也不至於像個傻瓜一樣站在門口曬太陽!
“嬤嬤怎麼了?”風塵兒問身邊的人。
風冷邪隨手一揮,揮開了何嬤嬤的穴道。
一能行動自由,何嬤嬤立即沖上前,大罵。“風小子,你這是什麼意思!怎麼還讓小主子穿這種衣服?”
“咦?”風塵兒不解地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嬤嬤,衣服和以前的一樣啊!”
“就是一樣才有問題!”何嬤嬤手指一伸,指著風冷邪惡的鼻子,破口大?。“你……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以前因為沒有衣服給塵兒穿,老婆子我才將小姐以前的衣服修改了給他穿,可……可如今,你有的是錢,難道為塵兒買幾套男孩子的衣服都有困難嗎?你讓他穿這般陰陽難辨的衣服,是存心讓塵兒難堪麼?!還有,你為他梳得什麼頭髻?小姑娘的頭髻?!天啊!這……這是為人父親會做的事嗎?”
風塵兒不安抬頭看看何嬤嬤氣急敗壞的臉,再看看父親面無表情的臉,然後看到了丫環詫異的神情。
“你說……你說,你這是何居心?你是真心當塵兒是親生兒子嗎?”何嬤嬤低吼。
風塵兒咬咬唇。“嬤嬤……我……我很奇怪嗎?”
“呃?”何嬤嬤一見風塵兒快要哭的臉,便講不出任何話來。
“塵兒穿的衣服……很怪嗎?”穿了十年的衣服,梳了十年的髮髻,這樣……很怪嗎?
何嬤嬤頓時啞口無言!
她……她能怎麼說?在風塵兒的心裏,自己穿成這樣是再正常不過了,可……可在正常人的眼裏,他一個男孩子穿成這樣卻是十分怪異的!如果是女孩子倒也罷了,可偏偏他是男孩子啊!風冷邪真不是個東西,怎能面不改色地將自己的兒子打扮得像個小姑娘?儘管這樣子的塵兒美得像個仙童,可是,終究是不對的!
“嬤嬤……”叫了數聲,皆得不到回應,風塵兒拉拉父親的手,抬頭,問,“塵兒……這樣子很怪嗎?”
風冷邪微一彎腰,抱起了他。沒有回答,繞過何嬤嬤,向院外走去。
“你……你等等……”何嬤嬤回過神時,風冷邪已抱著風塵兒走出院子了。她邁著零亂的步子,追了過去。“把話說清楚啊!”
風塵兒的頭靠邊父親的肩上,雙眼幽幽地望著跑在後方的何嬤嬤。
為什麼……嬤嬤覺他穿了十年的衣服會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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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形的紫檀桌上,擺滿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餚。
八張椅,有四張椅上坐了人。
四個人,四張臉,卻只有一種表情。
淡漠,是他們一貫的神情。
美味擺在他們眼前,他們卻未曾動過筷,只因,他們等待的人未到。
時間,在寂靜中流逝。
輕微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默默地打破了大廳內的寂然。
如以往般,四人一致地站起,恭敬地迎候來人。
大廳的門口,模糊地出現兩條人影。
當四人看清出現在門口的人時,絲絲驚意爬上一貫淡漠的臉。
空氣中,隱隱飄蕩著沐浴後的花露清香,門口的兩人,一高一矮。高大的男人一襲雪色長袍,單薄的春衫貼在他修長的身上極為柔軟,徐徐春風,揚起了輕盈的袍擺,墨黑如絲的直發披散,帶著點點水珠兒,在微風中輕輕舞動。男人一身冰冷,俊美的五官似冰雕般,立體而精緻,幽深的黑眸,深邃得無任何情緒。
他的左手,拎著一個秀美的孩子。那孩子有一雙水晶般的大眼,每眨一次,水晶更清澈了,兩團髻發顯示著他的稚嫩,一身淡綠的分不出男女的衣衫,將他靈秀精美的臉襯托得完美無瑕。
桌旁的四個年輕男子略微詫異地盯著那孩子。那孩子有些怯意,但腦中回蕩著父親的話,故爾沒有羞怯地低下頭。
男子以冷漠的眼神掃視過桌邊的四個人,四人立即收回放肆的審視目光,垂下眼簾。
帶著秀美的孩子,緩步走向桌子,在首席從下,直立的四個人也慢慢坐下。
那孩子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立在男子的身邊,一臉的不知所措。
“坐。”男人簡單地命令。
孩子瞅瞅男人身邊的位置,男人點了下頭,他方小心翼翼地坐下,但桌面對於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而言,實在有點高,他伸了伸脖子。
四人再一次將焦點凝聚在孩子身上,他們驚訝地是孩子所坐的位置,或許,他們更驚訝男人的決定!?
男主人的旁坐——即使是身為女主人,亦不可與丈夫同坐,然而,那孩子竟能與男主人同坐一端?
男人一個動作,告示著大家可以用膳了。
同以往一樣,主人下令後,四個人——風、火、雷、電開始動筷。
茫然地望著一桌從未見過的佳餚,風塵兒躊躇不安地挪挪身子。冷漠的父親帶著洗完澡的他,來到這大廳內,看到食物,他明瞭,這是早膳。未曾與陌生人同桌的怯懦被面對豐富食物卻無從下手的惶恐所取代。
其他人,在喝了半碗紅豆粥,吃了兩個鮮肉包子之後,莫名地抬頭,將注意力調向那個絲毫未動的孩子身上。
風塵兒郝然地望向父親。
“不合胃口?”風冷邪放下筷子問。
輕輕地搖搖頭,風塵兒不知該如何回答。
風冷邪將粥挪近他,夾了兩個香糕,道:“吃。”
風塵兒伸出手,慢慢地拿起筷子,望著紅豆粥,他輕語:“有……有窩窩頭嗎?”
其他人一臉古怪,似乎無法理解他的問話。他放下筷子,不安地說:“沒有窩窩頭,硬饅頭也可以。”
“沒有。”風冷邪的黑眸中似乎摻了一絲寒意。
仿佛能感應到他的情緒,風塵兒黯淡了眼,默默地從椅子上站起。
他的舉動,使其他人更狐疑了,當他轉身要走時,風冷邪迅速地拉住他,他一驚,對上父親漂亮卻寒冷的眼睛。
“去哪裡?”
他眨眨眼,小聲地說:“我……我向嬤嬤要去。”
輕輕地一句話,當下令五個成年男子領悟到一些東西,不約而同的,他們突然沒了食欲。
在今日以前,當他們吃著山珍海味時,“禦風山莊”的少主人卻在啃下人都難以下嚥的窩窩頭和冷饅頭?
那孩子的眼中沒有絲毫的委屈,仰著一張困惑的小臉,單純得令人莫名心痛。
輕輕一帶,風冷邪將風塵兒抱起坐在大腿上,風塵兒一陣驚慌。
按下懷中略掙扎的小人兒,他用勺子盛了粥,放到風塵兒的嘴邊,冷硬地道:“張口。”
呆呆地望著近在咫尺的父親,他乖乖地張口,香甜的粥立即送入他的小口內。
含著美味的粥,他不舍的下嚥,但父親緊盯著他,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咽,讓粥慢慢地滑入肚中。
喂了兩三口,風冷邪道:“以後,沒有窩窩頭。”
雖然疑惑,但風塵兒壓下心中的不解,應付著父親送到嘴邊的米粥。沒有窩窩頭,那應該會有硬饅頭吧?
單純的腦中閃著疑問,嘴巴卻很乖的一張一合,配著點心,半碗粥很快的下肚了。
肚子有點漲了,但父親喂他的動作沒有停下,送到嘴邊的香糕他猶豫著要不要張口吃下去。
風冷邪低頭,正好對上風塵兒歉意的眼。輕打了個嗝,他推開嘴邊的點心。“我……我飽了。”
飽了?
一直關注著他的四大護衛差點被粥嗆到。半碗粥,兩塊小香糕,幾口鮮肉包,五六粒花生米,兩勺魚筍濃湯,便使他飽了?
一個十歲男孩的胃口會如此之小麼?
想當初,他們十歲時,早膳喝兩碗粥,吃十個包子,仍嫌不足,而他們的少主未吃滿他們的十分之一,便說飽了?!
咬在嘴裏的美食,更無味了。
失了胃口,他們都放下了筷子。
不明白他們為何都沉默了,風塵兒瞅了兩眼包子,他扯扯風冷邪的袖子,問:“可以……給我一個包子嗎?”
以為他要吃,風冷邪很快地為他夾了一個諾大的包子,風塵兒說了聲謝謝,接過包子,卻不吃,拿在手裏捧著。
“為何不吃?”風冷邪問。
在父親的注視下,他紅了臉。“我想……拿給嬤嬤吃。她一定沒吃過這麼好吃的包子。”
一句無心的話,頓時令其他人再也咽不下任何食物了!
一桌的美食,突然成了精美的裝飾品。
空氣,莫名的沉悶。
不知自己是否說錯了話,風塵兒不安地扭了下身子,想從父親的膝上下來。
但風冷邪一施力,他動彈不得。
“來人——”大廳內響起風冷邪冰冷的聲音,總管的身影很快地出現,風冷邪下令。“傳何嬤嬤……”
總管領會,立即下去。
不一會,大門口出現何嬤嬤瘦小的身子。
兩刻鐘前,她追在風冷邪身後,要他討個說法,卻被擋在門外,被丫環拉去下人的宅子裏用早飯。如今,又被總管快速地請來,她一肚子的火,但掛念著她的小祖宗,空著腹,急急趕來。當看到一桌的美食,四個食不吃味的青年,以及風冷邪那破裂了的冷漠俊臉,她突然明白地冷笑。
“嬤嬤……”坐在風冷邪膝上的風塵兒一見到她,立即向她展顏,遞上手中的包子,開心地說:“嬤嬤,包子很好吃,你嘗嘗。”
望著遞來的嫩白包子,何嬤嬤不禁淚潸潸了。

**************

諾大的“禦風山莊”對從未踏出小院的風塵兒而言,充滿了新奇。但他沒有太多的機會到處探索,在用了早膳後,便被帶去書房。據領路的丫環姐姐說,從今天起,他便要讀書寫字了。
書房裏,年約三十,溫文爾雅地夫子恭候多時了。
當看到丫環帶來的秀美孩子,他溫和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他是山莊裏的儒生,曾經考過狀元,但因官場冷酷無情,他辭了官,返鄉。二十幾歲跟在風冷邪身邊,出謀劃策,五年了,一直過平淡的生活。昨日之前,他從不知素來冷酷無情的莊主曾成婚並生有一子。當被告知擔任“禦風山莊”少主人的夫子時,他忡怔了好一會兒。
如今,親眼看到約莫十來歲,卻一身怪異裝扮的風塵兒,他震驚了。
少主人……應該是個男孩吧?
在風塵兒步入書房後,他收起了驚訝,泛著溫和的微笑。
風塵兒很有禮貌的向溫文爾雅的男子行禮。“夫子——”
男子點點頭,在他坐下後,方道:“我姓唐,單名一個逸字,稱我唐夫子即可。”
風塵兒應了一聲。
唐逸擺好書,問:“少主可曾習過字?”
雖不明白他為何喚他“少主”,但風塵兒如實回道:“嬤嬤有教過我《三字經》、《百家姓》,識的字不多。”
唐逸略一歎氣,歎氣聲中充滿了惋惜。一般富人家的孩子,十歲時便能出口成章,朗詩頌詞了。眼前這個曾被遺忘的孩子,直叫人疼惜。
風塵兒天真的歪了小腦袋,不解夫子眼中的憐惜與遺憾。
唐逸輕咳了一聲,柔和地對他說:“那麼,我從頭教起吧。”
風塵兒點點頭,一切隨夫子。
一個早上,便在朗朗書聲中度過。
唐逸聽著孩子清脆悅耳的讀書聲,惜才之心油然而生!這孩子,天資聰穎呀!或許不出一年,他便能趕上同齡人了。
正午的陽光照得窗外的花草懶洋洋的,煦暖的春風熏得人全身舒暢。
丫環的身影出現在書房門口,細柔地吩咐。“午膳的時間到了。”
唐逸應了一聲。
風塵兒讀完一段文字後,方放下書本。
唐逸道:“少主隨她去吧。”
風塵兒起身,向夫子行禮道別,這才跟著丫環的身後出房。
曲折的回廊外,碧草茵茵,百花爭豔,池塘裏,水光粼粼,魚兒跳躍,無限生機。
薰著暖風,風塵兒昏昏欲睡。揉揉酸累的眼,打了個呵欠。坐了一個上午,念了一早上的書,實在有些累人呢。他的體力一向較差,平時活動一會兒,便會被嬤嬤拉去休息。
丫環走得快,他跟在後頭,步履漸行漸慢,長長的走廊似無盡頭,他迷蒙地望著走廊外的綠地。
柔軟的嫩草,像一張天然的床,清新的花香似迷藥般,聞後令他瞌睡連連。
前面的身影轉了個彎,風塵兒沒有跟上去,他的腳無意識地向那片誘人的綠地移去。
丫頭沒有回頭,她一直以為小主人跟在身後,當來到大廳,主人發話問時,她方驚惶失措地回頭,身後空無一人,她恐慌地下跪。
風冷邪寒著臉,一聲令下,發動全山莊的人,關起大門來尋人。
何嬤嬤聞風趕來,沖著風冷邪便大罵:“姓風的,你……你把我的小寶貝兒怎麼了?哎喲,你讓他習一個早上的課?塵兒體虛,哪受得了這種折騰?你……你不是存心要累著他嗎?”
眾人一聽,莫不詫異。想不到那麼一個美麗的孩子,體力如此之差?
何嬤嬤又哭又罵,風冷邪面無表情,領著風、雷、電、火四人,搜索著山莊的每一個角落。
“禦風山莊”何其之大,占地面積上千頃,亭臺樓閣,大院小院,湖泊池塘,假山假石,土丘綠林……如此之大,如此之廣的山莊,要找一個小人兒,簡直如大海撈針般之難!
再則,那孩子不是存心躲人,而是無故失蹤。往往無故失蹤更難尋得蹤跡。
半個時辰下來,全山莊的人都大驚失色。
一陣虎嘯,引得風冷邪一怔。他側耳一聽,頃刻間撩袍閃身,向虎嘯處飛去。
他身法極快,雪衣白影如一陣淩利的疾風,一掃而過。
緊跟其後的四護衛如影相隨。
風馳電掣,五條人影閃電般地立定在一綠茵之上,只見一隻皮毛黑白相間的巨虎甩著粗壯的尾巴,徘徊在灌木叢前。
風冷邪低喝一聲,那白虎轉過頭,深綠的虎眼原本凶光淩冽,但看到頎長的風冷邪後,它竟乖如貓兒般地挨到他腳邊磨蹭。
風冷邪只手按在白虎的頭上,銳利的雙目掃向灌木,一片淡綠的衣角引得他快步上前。
一看,英挺的劍眉倏地擰緊。
身後的四人面面相覷,不禁上前一探究竟。
圍成彎月形的灌木叢中,蜷縮著一個小人兒,他頭枕在手臂上,另一手揪著柔軟的綠草,酣甜純潔的睡臉天真無邪,而他的身邊,竟偎著兩隻幼小的白虎!?那兩隻三個月般大的小虎一會兒蹭蹭小人兒的臉,一會兒舔舔他的手,親密無比。
在看到小主人平安無事後,四護衛皆暗松了口氣。
風冷邪眼中閃過一絲未知的光,無言地撫摸著巨虎的皮毛。
巨虎低吼幾聲,那兩隻偎在小人兒身邊的小白虎嗚咽,似乎不願離開溫暖的人體。
白虎的叫聲吵醒了酣睡中的人兒。
悠悠地醒來,入眼的是兩隻可愛的小動物,風塵兒喜愛地摸摸懷中小傢伙的毛。“嘻,好可愛的小貓兒。”
兩隻小傢伙聽到他的讚美聲,爭著要舔他的臉,他又笑又躲,不經意地,看到不遠處更巨大的動物,晶亮的大眼一瞪,咋舌。“好大的貓……”
被喚為“貓”的巨虎歪了頭,似乎無法理解竟然有人類將它堂堂威武的山中之王誤認為家居貓?
視線從“貓兒”的身上上移,當看到風冷邪俊美如冰雕的臉時,風塵兒驚呼一聲。
糟糕!?
他……他忘了午膳……

第四章

酣酣日腳紫煙浮,妍暖破輕裘。困人天色,醉人花氣,午夢扶頭。
春慵恰似春塘水,一片彀紋愁。溶溶曳曳,東風無力,欲避還休。
——宋‧范成大《眼兒媚》
春風拂面,惱人睡意。
綠草地上,一少年模樣的人兒披頭散髮,枕在一隻白虎身上,面上覆了一本藍皮宋詞,薰著微風,昏昏欲睡。枕在他身下的白虎乖巧地趴在地上,不斷地打著瞌睡,亦是一身慵懶。
相較於這邊的困意,少年腳邊的那只白虎顯得神采奕奕。它頑皮地咬著少年的鞋子,又拉又扯,將少年腳上的白色鞋子扯脫了下來,咬了一邊之後,去咬另一隻,很快地,兩隻鞋都被它扯下,它銜著兩隻鞋,往草叢竄去。
少年伸的拿下臉上的書,眼半瞇,果然看到兩腳光溜溜,他無奈地一笑,赤腳在草地上磨了磨。
將少年的鞋子藏在不知處後,那頑皮的白虎大搖大擺地回來,繞著少年打轉。
少年並不責備,用輕柔的語氣說道:“大貓,你又藏了我的鞋,一會兒侍女姐姐又一陣好找了。”
那被喚為大貓的頑皮白虎似乎聽得懂少年的話,趾高氣揚地甩甩尾巴,完全不當一回事。
少年支著頭,無奈地歎氣。
天上,白雲悠然。
抬頭,望著不遠處的一瓦一礫,少年不禁感慨。
這美麗幽靜的山莊,他呆了十五年呢。十歲以後的五年內,他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跟著才高八斗的夫子,裝了滿肚子的墨水,但這山莊的絕妙武功,他半點不會。
或許有人會奇怪,天下第一無情劍的繼承人竟然不諳武功,但,這是事實。就連他也無法理解,他的生父,“禦風山莊”的莊主風冷邪為何不教他武功?
思及他那俊美得疑似天人的無情父親,他略略失意。
父親呵……
五年來,他開口喚他“爹爹”的次數屈指可數,那個男人並不在乎他喚他什麼。他們雖是父子,卻……並不親近?男人不多話,除非必要否則他可以一天不言不語。
他終日不見影,數月不在家,常常帶著四名手下,出走江湖,與挑戰的劍客一比高下。
前兩年,一直照顧他的嬤嬤會罵他的父親無情冷血,竟連自己的孩子也不親近,如今,身邊再也不會有老人嘮叨的聲音了。
嬤嬤她……
雙眼一酸,他無言地撫著大貓的毛。
那個疼他憐他的嬤嬤,走了呢……
身在諾大的山莊裏,感到無盡的孤獨。幸有兩隻白虎相伴,日子方不會顯得蒼白。
“大貓頑皮好動,小貓慵懶安靜,真是一對有趣的兄弟。”他喃喃。
侍女白霜一進院,便看到她的小主人隨意地躺在草地上,和兩隻白虎玩在一起。她無奈地搖搖頭,美目一轉,瞟到小主人赤裸的腳丫子,她哭笑不得。
草地上傳來沙沙聲,少年掀了掀眼皮,看到一婷婷少女翩翩而來。他打了個呵欠,坐直身子,而身邊的兩隻白虎立即警覺,當看清來人後,它們又放鬆了下來。
白霜向少年伏了伏身子。“好主子,您的鞋呢?”
少年?那間緋紅了兩腮,他站起身,拍拍草屑,略瞪了眼大貓。“這傢伙又調皮了呢。霜姐姐,你幫忙我找找吧。”
大貓被瞪,呼呼兩聲,轉過身扭了扭屁股。
它頑皮的模樣逗笑了兩人。小貓改趴為站,一副納悶的模樣。
白霜抿嘴。“少主人,您的大貓藏功一流呢,奴婢哪次能找著您的鞋?嘻,奴婢早另備了一雙……”
她從身後拎出一雙絲履。對於大貓藏少主鞋子的事,她可是習以為常了。每次少主在草地上曬太陽假寐時,大貓皆會調皮地藏了主人的鞋。第一次時,少主人光著腳丫子到處尋找,驚得全山莊裏的下人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一大竄人跟在他身後跑,而大貓在前面邊叫邊竄,極度興奮。當莊主回山莊看到這一奇景時,立即下令所有護衛趕來,一時,山莊裏熱鬧得像炸開的鍋——當少主終是找不到鞋子打算放棄時,方發現全山莊為了他亂套了。事後莊主一問,才知道事情的緣由!
這樣的事多來幾回,大夥兒也不再如初時那般緊張了。後來少主不再急著找鞋子了,若沒了鞋,他便赤腳走在山莊裏,莊主見了,一臉冷然,下令隨侍的僕人隨時為少主準備鞋子。至於大貓將少主的鞋子藏於何處,竟無人能知!五年來,少主丟過的鞋子少說也有百來雙了。
此時,她笑盈盈地拿著鞋子晃著,令少年靦腆地笑,正要接過來時,大貓忽地跳上前,欲要奪鞋,白霜早有準備,一轉身,躲了開來,輕斥:“大貓兒爺,您就別再鬧了。”
少年歎了一口氣,拍拍精力過剩的大貓。小貓在一旁低吼幾聲,似乎在警告大貓不許調皮了。大貓露出白森森的利牙,毫不畏懼,小貓被它一挑釁,自然不再溫馴,虎嘯一吼,驚天動地,大貓聽了,忽地萎靡了下來,乖得如只真正的貓兒。小貓這才抖抖皮毛,懶散了起來。
白霜咯咯直笑。“真是一物克一物。大貓兒再如何調皮,卻不敢惹小貓生氣呢。小貓愛向少主撒嬌,嘻嘻……”
少年一手搭在腰間,手指耙了耙頭髮,溫和一笑。
白霜失神了一會兒。一般人做來粗魯的動作,在少主做來,卻優雅好看呢。
少主撫弄劉海時,額間那如寶石般的朱砂痣若隱若現,他柔美的臉一展顏,如月光下的花兒,晶瑩剔透,懾人心魂。
失神之際,院外跑來一名小廝,見著草地上的人,他高喊:“少主,莊主回來了——”
少年一怔,轉頭。
小廝揮揮手,開心地大叫:“少主,莊主回莊了,這會兒在大門口了。”
少年心一緊,茫然的聽著,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他回來了?
出門半年之久的他,終於回來了?
抬眼流覽過一院的碧草綠樹,他雙腳無意識地移動。當白霜回過神時,驚覺她的小主人已赤腳向院外奔去,兩隻白虎一前一後的跟隨。
她大叫一聲,追了上去。“少主——您的鞋——”
奔跑中的少年早已聽不到了,一路上,景致變化莫測,他匆忙地瞟過,拖著一頭如絲般的長髮,赤著一雙玉雕似的腳,心急如焚地跑著。一路上僕人見了他,莫不驚詫。
少年跑過一個個院落,跑過一條條回廊,身後的白虎緊緊相隨,而提著鞋子的白霜氣喘吁吁地跟在後頭。
跑了許久,體力不支的少年停了下來,靠在廊柱上,大口大口地吸氣。僕人見了,擔心地上前詢問,他搖搖頭。
失神地望著前方,無盡頭的走廊似乎永遠都走不完。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時,他敲敲額頭。
為何……會如此失常?
以前,“他”回來時,他從不會如此渴望見到“他”!即使……那個人是他的父親呀……
腿邊有東西在磨蹭,低頭,只見大貓搖搖尾巴,吼了幾聲。
他訝然。“你……你要我坐到你身上?”
大貓點點頭。
他興奮一笑,不假思索地跨坐了上去。高大的白虎一抖精神,叫嘯著向前奔去。
好不容易趕上的白霜才緩口氣,便看到白虎載了那纖細的少年遠去。她坐在了地上,無力地提著鞋子。
跑了幾步的小貓一回頭,看到她的疲憊,便回轉身子,奔過來銜了她手中的鞋子,尾隨大貓而去。
白霜張了張口,有氣無力。
那兩虎一人去得逍遙,她卻狼狽不堪。
春花浪漫,在回廊外開得嬌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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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冷邪,你莫要賴帳!”
“禦風山莊”大門外,聚集了一堆人馬。一少女裝扮的白衣女子蒙著面紗,跨坐在高大的馬上,舉著馬鞭,趾高氣揚地沖著門口的幾個男人嬌叱。而她的身後,是一輛華麗的馬車,馬車兩邊分別站了四名綠衣蒙面少女。
立在大門口的黑衣男子,一身孤冷。高俊的身姿矗立如山,堅挺不拔,一頭滑柔烏黑的青絲不羈地飄飛在身後,冷酷無情的臉上佈滿寒霜,一雙如冰魄的黑眸毫無溫度,一塵不染的黑袍無風自動,他的周身隱隱散發著寒冰之氣。
站在他身後的四名青年分別著紫、藍、青、紅四色衣服,一臉淡漠的他們清晰地感受到主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
“風冷邪——”白衣少女叫道,“你莫裝啞巴!你以為躲回‘禦風山莊’便了事了?”
黑衣男子負手而立,冷眸一瞟,冷語:“你——想死麼?”
如冷箭般的話令少女一震,她怒中摻了哀怨地眼神望向無情的黑衣男子。
“你……你算什麼男人?”她啞然了聲音。“你欺負了我們家小姐,休息賴帳!我們小姐冰清玉潔,你這個臭男人占了便宜……”
“我與她毫無干係!”黑衣男子冷冷地丟下一句話,不欲理睬,一甩披風,便要轉身進大門。
“風公子——”
細柔如水聲的女子呼喚聲自馬車內傳出,即便是無情如劍的男人,多少亦會被這柔柔一呼喚而停下腳步。
黑衣男子側身而立,沒有回頭。
馬車內的女子聲音再起。“小婢護主心切,言詞上多有得罪,還請風公子能包涵。妾身並無為難風公子之意,只是當初……一月前,風公子在‘飄雨論劍’上奪冠,贏得‘飄雨劍’的同時,亦是……贏得妾身。妾身如同禮品,已屬風公子所有。然公子為何只取劍而……棄妾身不顧?”
細細柔柔的聲音委婉生動,直逼那古箏柔曲,男人聽了莫不心軟動情。然,那僅是凡夫俗子罷了,心硬如鐵,冷酷無情的風冷邪豈是那心軟之人?
他冷哼一聲,撩開披風,轉身欲走。
“……風公子……”女子憂慮。
“風冷邪!你太不知好歹了!”那騎在馬上的白衣少女見自己的主子動之以情仍無法打動風冷邪,她氣得煞白了臉。“我們小姐哪點不好?你為何不理不睬?江湖傳言,你雖娶過妻,但髮妻早已做古十幾年,你與我家小姐共結連理,怕還是你高攀了!”
風冷邪倏地轉身,黑髮似有生命般的甩過,少女的話早已踩中他的禁忌,但她卻不知死活,仍在叫囂。“你風冷邪冷酷無情,即使有女子青睞,亦早被你的無情箭所傷,如今我家小姐心儀於你,是你的福氣,你休要眼高於頂……”
一道劍氣破空而來,白衣少女猛然住口,僵直了身體,慘白了臉。冷風掠過,吹落了一綹烏黑青絲——少女眼睜睜地瞪著那瞬間斷離兩鬢的青絲飄落於地。
風冷邪衣動,發動,唯身未動。
無人能探知,那少女的長髮是如何斷掉的!以劍聞名於江湖的風冷邪又是如何舞劍將她的發削斷?
他一手負於身後,一手擺於腹前,長袖掩去了他的手,沒有人看出,他手中是否有劍,但剛剛那一閃而過的劍氣,直叫所有人一窒,未及反應,那少女便斷了發!
斷發事小,若見血封喉,那麼,白衣少女早已是一具死屍了!
少女深知這道理,因此驚嚇得氣焰全消。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直瞪著門口那寒氣噬人的男人!
他……他竟已到劍氣合一的境界?!真正的劍聖,不使用劍,亦能殺人於無形之中,劍氣充斥全身,收發自如!
他的無情,非一日而成!
他的冷酷,可見於形!
他,風冷邪,竟似那一柄由千年寒鐵所築的冷劍,鋒芒畢露,寒光乍現,卻嗜血無情!
俊美得如冰雕的臉,冷硬而高雅,陽光打在他的臉上,反射出一道道寒光。
“禦風山莊,豈是——爾等撒野之地?”
話落,他身後的四名青年“嗖”地飛身上前,一字排開,抽出紫、青、藍、紅四色三尺長劍,動作一致的一揮,逼得白衣少女等人大大後退。
雙手麻木地拉著韁繩,白衣少女驚魂未定。馬車內的人悄然無聲,馬車兩側的少女們面如土色。
一時之間,死亡的氣息隱隱自地獄裏飄出,籠罩住了數位妙齡少女!
四名青年身後的黑衣男子,泛著嗜血而殘忍的笑,如來自地獄的魔王,陰森可怕地注視著一切。
風冷邪——竟是如此可怕的一個人物!
少女們心中駭然!
她們竟不知天高地厚地追著這外表俊美的無情魔王?!
當地獄之門為她們開啟時,她們後悔莫及!
是生?是死?
只要男人一聲令下,她們即會見到死神!
原本煦暖的春風,不知何時陰颼颼了,兜進薄薄的春衫裏,令人毛骨悚然。
男人動了動如冰般的薄唇,那死神之劍即將揮下,一道驚天動地的虎嘯聲自山莊裏橫沖而出,擊碎了凝聚的死亡之氣。
眾人猛然一震,從死亡之域驚醒。虎嘯聲再起,同時,眾人只感到一道白光流逝,空氣中隱隱飄來一投沁人心脾的花香,一陣暈眩,眾人皆被那從天而降的騎虎仙童所迷惑。
風冷邪側身退開,只見一隻高大的白虎威風凜凜地自大門內竄出,而它的背上,穩穩地坐著一名年約十五歲的白衣少年?長髮飄飛,紗衣綺羅帶舞動,赤腳跨坐於白虎身上,帶著純然之氣,降於人間。
晶瑩如寶石的明眸一流轉,無垠璀璨之光閃爍其中,那不識人間煙火的翩然之姿,令凡夫俗子望而卻步。
白虎馱著仙童站定,立在風冷邪身邊,同時,門內再竄出一隻同樣高大的白虎,銜著一雙精緻玲瓏的絲履,挨近風冷邪,將鞋子放於地上。
騎虎之人兩腮緋紅,如天邊的彩霞,生動的雙眸帶了一絲渴望,幽幽然地投向傲然卓立的男子。
男人冰冷的眼眸中似乎凝聚了某種情愫,冬日裏含了一絲暖意,不可思議地對上那黑得純淨的切盼之眸。
兩眸對視,無聲勝有聲,綿長如江水的情感似乎能在對視中傳遞。
虎背上的人兩腮更火熱了,在男人緊窒地注視下,羞澀地垂下了眼。
男人慢慢地彎下腰,撿起地上的絲履,蹲於地上,寬厚的大掌輕輕握住少年赤裸的腳,以袖子擦了擦沾了灰塵的腳底,動作熟練地為少年套上鞋子。
他的舉動,虎背上少年的羞澀,令自夢幻中驚醒的少女們大驚失色。
虎背上的人是男是女,無從辨認,然他那飄然而至的不凡之姿令她們自歎弗如!那……那怎會是一介凡人?那純潔無垢的氣質,如月宮仙童般的靈秀之貌,分明是天上神仙!?
但,冷酷無情如風冷邪,竟然屈膝單跪於地,優雅中不失傲氣,溫柔體貼的為少年穿鞋?!
無法置信!
她們無法置信,剛剛欲至她們於死地的冷酷男人,此刻竟似多情郎般,為一稚嫩的少年穿鞋?
風雲莫測,千變萬化,出人意表!
究竟,虎背上的少年是何方神聖,竟折服了冷傲冰霜的風冷邪?!
執劍的風、雷、火、電四人煞氣收斂,淡漠的臉上閃過驚訝。
少主人……怎會騎虎出現?
半年不見的少主人,越發靈秀了!那與主人酷似的臉多了一抹柔和、稚嫩與……羞澀。
為風塵兒穿好鞋後,風冷邪緩緩起身,負手而立,淡然地問:“為何出來?”
風塵兒從大貓的身上跳下,一身男女莫辨的衣裳迎風舞動,悅耳如山澗清泉般的聲音帶了一絲愉悅。“我……我想迎接你的歸來。”
風冷邪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但神情依舊冰冷。他伸手,將風塵兒纖瘦的身子攬入懷中,風塵兒一驚,仰著頭,疑惑。風冷邪披風一揚,將他藏於懷中,阻去了世人探究的眼神。對門口的數位少女漠然視之,抱著懷中之人,絕然入門。
兩隻白虎見主人進門,便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跟著進去。
擋在少女們面前的四名青年,插劍入鞘,無視少女們慘白的臉色,追隨主子,飄然進門。
巨大的紅木門一團,隔絕了世間塵埃。
冷風卷起一地的灰塵,為少女們的驚悸添了無垠的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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窩在父親溫暖的懷抱中,風塵兒按捺不住狂跳的心,垂著眼,盯著交織的手指。
大貓和小貓被四護衛帶開了,風冷邪抱著他,直朝“凝月池”所在的院落走去。一路上,僕人見了,莫不行禮,但看到他懷中的少年時,皆一愣,即而低頭含笑。
風塵兒安靜異常,折過一條回廊時,遇上了白霜,白霜一見淡漠的莊主,立即明白他的去處。伏了伏身,跟在父子倆的後面。
來到“凝月池”,風冷邪將風塵兒放下來。雙腳著地,風塵兒直盯著地面。
“抬頭。”風冷邪道。
他微紅著腮,徐徐地抬頭,望著父親幽深的雙眸。風冷邪伸出手,輕輕撫摸他的發絲。
白霜瞅了瞅他們之間流轉的怪異氣氛,安靜地不打擾,默默地打開櫃子,整理他們二人要換的衣物。
風冷邪在風塵兒的烏髮間挑出一根草屑,風塵兒“啊”了一聲,這是他下午躺在草地上粘來的吧。急忙理理髮絲,不知還有沒有。風冷邪轉身,撩開紗簾,進入內間,開始寬衣解帶。
風塵兒理完頭髮後,開始找身上是否有草屑。白霜抿嘴一笑。“少主人,您還是洗一洗吧。”
風塵兒搔搔頭。的確,他下午在草地上滾了一身的髒東西呢。
白紗朦朧,隱約可見內間的風冷邪已赤裸著步入“凝月池”中。
風塵兒揪著領口,秀美的臉上紅潮更盛了。已有半年之久未與父親同浴了,不知為何,此次見到父親,他竟會莫名的心亂。
“嘻嘻……”白霜在一旁狹促地笑。傻主子,與自己的父親共浴有何害羞的?
風塵兒懊惱地瞪她一眼,她朝內間眨眨眼,手指比了比,風塵兒可愛的晃晃腦袋,擺脫白霜打趣的眼神,閃進內間。
呼了一口氣,他抬眼看前,怔愣。
天然而成的“凝月池”中,一赤裸健美男子挺立其中,光亮柔滑的青絲打濕了,與池水融成一體,他側身而立,裸露在空氣中的上半身白皙立體,無數滴水珠攀爬於他的肌膚上,閃爍著晶瑩剔透的光彩。
他仰頭閉目,似乎在吸取天地間的靈氣。
風塵兒按著呼之欲出的心,雙眼迷蒙地注視著池中如天然偶成的俊美男子。
男人仿佛有感應般,低下頭,張開眼,如星的眸子內蘊含著無人能探知的情緒。
在男人的目光下,風塵兒抖著雙手,將貼身衣物一件一件地脫下。
當完全赤裸後,他緩步走向池水中的男人。
少年羞澀地身體一入水中,輕顫不已。
明顯長高的身體,已不會再在池中滅頂了。
垂著眼,沒有看男人,他伸手打濕了頭髮,輕歎一口氣。
水聲潺潺,水花聲起,他抬眼,男人就立在他的身前,只要他向前偎一寸,便可貼上男人的胸膛了。
細長的呼吸,溫熱地觸著男人的胸膛。
風冷邪伸手,輕輕擁住他,兩具赤裸的身體在水中相貼。肌膚相親,令風塵兒心猿意馬,呼吸不暢。
男人的手游走在他光滑的背上,他呻吟一聲:“……爹爹……”
背上的手頓了頓,風冷邪雙手一緊,將他牢牢地鎖在懷中。他痛呼一聲,微張著小嘴,抬頭凝視父親,明亮的眼裏閃著不解。
父親似乎沒有感受到他的疼痛,依然故我地抱著他,低下頭,以額貼著他的,親昵無比,可以清晰地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爹爹……”風塵兒不安地喃喃。緊緊貼在父親懷中,並不是沒有過,但此次,他感到莫大的心慌,一向冰冷冷的父親,陌生了起來,若再相擁下去,他……他恐怕會窒息。
風冷邪扯扯嘴角,松了一隻手,手指來到他的唇邊,以指腹磨磨他紅潤微顫的唇。
絲絲懼意爬上心頭,喘著氣,風塵兒的眼中滲出淚水,他不明白父親為何要這般,但他已無法承受更多了。
手指停滯,幽深中摻雜著點點寒意,緊抱少年的手松了松,風塵兒緩過氣,離開了他的懷抱,在水中蹣跚幾步,趴在池水的邊緣,虛弱地吸氣,待氣緩過後,他暗自咬唇。
鬆懈下來的身體,極度疲憊,點點睡意襲卷而來。
孩子氣地揉揉眼,想振作,但睡意來得極快,他抵不住,竟趴在池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風冷邪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盯著少年柔美的睡臉良久,他上前,展臂,撐在少年的身兩側,將他瘦弱的身子包容在懷中,低頭,凝視,眼中漸漸凝聚某種因數。
少年不安地擰了擰秀氣的雙眉,輕吐口氣,抿抿唇。
風冷邪的眼更暗了,悄悄然地,他緩緩地低下頭……
一陣風掠過,白霜打了個冷顫,原本在打盹的她清醒了幾分,理理一堆衣物,她忽然想起忘了給主子拿襪子,便忙起身去翻櫃子,翻得急了,一件衣服掉在了地上,她彎腰去撿,忽然,風吹開了白紗簾的一角,她無意間一瞟,卻偷窺到了簾內觸目驚心的一幕——
少年軟軟地趴在池水邊緣,酣睡,男人懷著他,緩緩地低下頭,素來冷若冰霜的臉,奇跡般地泛著一抹溫柔,他的唇,輕輕地覆上了少年微啟的唇上——如吻珍寶……
白紗一飄,掩去了一切。
白霜呆滯地抓著地上的衣服,指尖泛白,身體如置冰窖。

第五章

“孫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族為上,破族次之……故曰:知彼知己,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
書房內,唐夫子瞪著眼,望面前游神的少年。
他將《孫子兵法》中的《謀攻篇》從頭到尾的朗讀了一遍,正欲講解時,他的學生,“禦風山莊”的少主竟然破天荒的在發呆?!
那少年支著頭,茫茫然地盯著窗外的綠樹,偶爾皺皺眉頭,不知在煩惱些什麼。
這是極少見的一幕呀!
唐逸放下書,歎了口氣。少主跟他習文學字已有五載矣,雖然每日上課的時間只有一兩個時辰,但每次少主都是聚精會神的,然而,今日的他,竟然會走神?為了何事,他在鬱悶?
輕咳聲,終於引起失神少年的注意。風塵兒轉過頭,對上唐夫子探究的眼神,這才想起自己正在上課,忙放下支額頭的手,端正坐好,滿臉歉意。
唐逸微微一笑,問:“少主可有什麼煩心事?”
風塵一驚。“夫子為何如此一問?”
唐逸搖搖頭。“我觀少主眉心緊蹙,似乎有什麼心事啊。”
風塵兒一愣,唐夫子溫和地笑,他歎口氣,道:“夫子,學生……近日有一疑惑,思索了許久,仍想不透。”
“哦?”唐逸坐下來,倒了杯茶。“少主不妨說出來,或許我可以為少主解答。畢竟,為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
風塵兒沉默了幾許,之後,他道:“學生……近日恐怕是病了。”
“咦?”
雙手無意識地按上心口,他籲了一口氣。“不知為何……我見到……爹爹,心會莫名的狂跳。”
唐逸一口茶含在嘴裏,差點噴出,見風塵兒素來無憂無慮的天真面孔上泛出苦惱之色,他暗暗詫異。
風塵兒靦腆一笑。見夫子臉色古怪,他雖不知自己的話引得對方心驚,但仍繼續將心中的疑問道出:“半年未見他,我……我異常思念,前日,他回來了,我心急地奔出去,只為了早日看到他。可見著了他,我又心慌了。我不知該如何形容那股乍見他的喜悅,心裏悶悶的,又甜甜的……”
他咬咬唇,思及前日在“凝月池”中,父親對他的親昵,兩腮紅若櫻桃,心跳如雷,雙眼迷蒙。“為何呢?爹爹的親昵動作,我……我想躲又貪戀?”
那日不知不覺中睡著了,當醒來時,他竟已沐完浴,著了裏衣,躺在床上了。
雖疑惑,但他知,應是父親幫睡著的他洗了身體,並穿了衣物,抱至床上。
蹙了秀氣的眉,他望著窗臺,喃喃。“為何呢?他……他是塵兒的爹爹呢!”
唐逸只感到背部一陣汗濕,少年全身泛著瑰麗之色,他心驚膽顫。
輕輕歎了口氣,少年回過神來,用單純得不摻一絲雜質的眼神詢問夫子。“我……是否病了?”
唐逸臉色蒼白,倏地轉頭,望向敞開的窗口。
不知何時,一條冷然的孤傲身影,無聲無息地立在窗邊,風一掠,揚起了他的衣和發。
風塵兒怔怔地望著他俊美卻漠然的臉龐,一絲情愫繞上心頭,心又開始不安分了,舔舔乾燥的唇,他沙啞地呼喚:“……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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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如霜,好風如水,夜,寧靜。
燈火朦朧的房間裏,金猊中燃著舒心的瑞腦,波斯地毯上,兩隻巨大的白虎安逸地趴著打盹,粗壯的尾巴偶爾拍打著。不遠處,造型優雅做工精緻的美人榻上,斜臥著一美麗少年。
那少年手中執著一本藍皮書,微卷的封面上隱約可見“孫子兵法”四字,少年全神貫注地細讀著,微開的窗戶掠過夜風,搖曳著燈檯上的油燈。
門,“咿呀”地開了,步入一妙齡少女。
少女一見榻上只著單衣的小主人,不禁顰眉,快速地關了門,繞到窗口,將窗扇緊閉好,放下了簾子,轉身到內室,抱了一條毛毯,體貼地披在少年的身上。
“好主子,夜深了,您就少看一會書吧。”她勸。
翻了一頁書,風塵兒揉揉眼,朝少女一笑。“日間上課時,我走了神,夫子教些什麼全然不知,如今好不容易靜下心來,自要一翻溫習。”
白霜撥了撥油燈,使房裏更亮了。低頭看了眼風塵兒姣好的臉,微微發怔。
將《孫子兵法》的《謀功篇》琢磨再三,風塵兒不斷地呢喃著篇尾的幾句。“知彼知己,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
他出神,白霜亦出神。
如琴音低吟的聲音實在好聽,白霜不由自主地被魂吸了過去,美目盯著他微蠕動的紅唇。
腦中,漸漸浮現那禁忌的一幕。
“知彼知己?唉,我卻不知彼,也不知己……”風塵兒放下書,擰了一對秀氣的眉,轉眼見兩隻白虎睡得正酣,他羡慕地道:“大貓小貓真幸福,似乎沒有什麼煩惱呢。”
白霜抖了下手,掩飾了自己的失態,低問:“少主……有什麼煩惱麼?”
風塵兒盤腿而坐,托著腮,幽幽一歎。“日間,我向夫子提了個問題,夫子竟答不上來。夫子無法為我解答,我該去問誰呢?”
“咦?唐夫子學富五車,也會有為難的時候?”白霜奇怪。唐夫子是山莊裏出了名的才子,十八歲高中狀元,累官至尚書,後來不知何故,辭官歸故里。才高八斗的他,竟會被少主難住?不過,少主天資聰穎,能舉一反三,或許……
風塵兒搖搖頭。“我問的,與學術上的無關。”
“哦?”
皺了皺眉,風塵兒下了美人榻,在柔軟的地毯地踱了幾步,整個人越發憂慮了起來。
白霜詫異,不解地望著他。
一顰眉,一垂眼,一側首,一吐氣,一思索,無不顯示著他心事重重。為了何事?她的少主,在兩日之前,依舊是個無憂無慮的少年郎呀!自莊主回來後,他……他竟染了憂愁?如此一個美麗的人,染了愁雲,總令人心憐!
為何呢?
風塵兒也在不斷地問自己。
白天時,他向夫子剝白自己的心情,夫子一反往常從容,露出了驚慌之色,若他沒有看錯,夫子的臉色略發青呢!
他,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嗎?
那時候,父親憮然出現,確實叫他和夫子都吃了一驚,但沒一會兒,父親未發一言走開了。
他松了一口氣,是因為不必再因父親的凝視而心慌。
夫子亦松了口氣,可,他是為了什麼原因呢?
“不知……他能否回答我?”腦中浮現出一張冰冷如霜的俊美臉龐。
白霜一震,她上前,輕語。“少主,夜深了,該歇息了。”
風塵兒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神情凝重,下了下決心,雙手交握了下,便匆匆閃進內室,披了件外衣,又急步出來,向門口走去。
白霜忙追著他問:“少主,您要去哪裡?”
風塵兒笑笑,似乎豁然開朗了。“我去找爹爹。”
白霜的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袍,吞了吞口水,她道:“夜深了,少主一人……不好去打擾莊主吧?”
“可是,我若不問清,難以入眠呀!”他素來沒有什麼煩惱,日子過得十分悠閒,但一有疑問,便會寢食難安。
“可……可莊主他……”白霜吞吐,不知該如何啟口。
“咦?”少年困惑地歪著小腦袋,明亮的眼裏純粹無污垢。
白霜咽了咽口水,嬌瞪一眼。“反正……奴婢絕不讓少主出門。都這麼晚了,你若不睡,明早定無精神了。”
“霜姐姐……”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白霜堅決搖頭。莊主他……他對少主……
她一臉固執,風塵兒無奈地歎氣。“好姐姐,你鬆手吧,我不去便是了。”
“當真?”白霜不信。
風塵兒只好鬆開了抓門的手,轉身向大貓小貓走去,白霜這才放開了拽他衣服的手。
在大貓身邊坐下,輕輕撫摸它的皮毛,大貓立即醒來,睜著虎目,不解地望向主人。
風塵兒偎在它身邊,喃喃了幾句,大貓雙耳一豎,低吼幾聲。
白霜在一旁看得莫名,不禁上前問:“少主,你明日再和大貓兒爺玩吧,現已晚了。”
“嗯,好的,我這就去睡。”站起,伸了個懶腰,他打著瞌睡向內室走去。
白霜疑惑,蹲下身子,摸摸大貓。
大貓似乎很享受她的撫摸,抖了抖身子,白霜疼愛地搖搖頭,正欲起身時,忽然,大貓撲了上去,將她按倒在地,她驚叫一聲,同時,風塵兒跑出內室。
被大貓撲倒在地動彈不得,白霜驚惶失措。“哎呀,大貓兒爺又調皮了,好主兒,快叫它放開奴婢。”
風塵兒卻笑如春風,神采飛揚。
“霜姐姐,你就陪大貓兒玩一下吧。我去找爹爹……”
“哎?”白霜大驚失色。這個少主人……他……他竟是如此可惡!
朝白霜慍怒的臉望瞭望,風塵兒略帶歉意。“霜姐姐,莫擔心,塵兒很快便會回房的。”
開了門,他跨出去前不忘叮嚀大貓。“不許欺負霜姐姐哦!”
大貓興奮地吼一聲,他這才放心地出門。
被制的白霜哭笑不得。她的好主子,只怕會……聰明反被聰明誤!
“大貓兒爺……”她哀求。“行行好,您就放過奴婢吧!”
大貓伸舌,在她臉上舔了一記,她臉色一變,?時,滿臉口水,欲哭無淚呀!
一直趴在一旁的小貓睜隻眼,閉只眼,事不關己。

********* *************

父親的房間與他的很近,他們住在同一個院落裏,房門相對,只是兩房中間隔了一個場子,走上兩三百步,便可到達父親的房門口。
立在門外,風塵兒深呼吸了幾次,抬頭望夜空中的明月,調節情緒,儘量不讓心跳得過快。
伸手敲了敲門,裏面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進來。”
他的心控制不住地又開始亂跳了。他懊惱,真個病了呢!光聽聲音,他……他便失常!
低著頭,推門而入。
一個沒注意,忽地撞上一具堅硬的胸膛。他吃了痛,捂著額,抬頭,望進一雙如深潭的黑瞳內。
風冷邪瞥了他一眼,轉身進屋。風塵兒略感失落,無言地關上門,跟進去。父親的背影,一貫的孤冷呢。
房中,燃著與他房裏一樣香氣的瑞腦。他躊躇地立在幾案前,而風冷邪坐於案後,翻閱著一疊厚厚的文件。
沒有交談,寂靜一片。
風塵兒不安地打量父親的房間。他雖與父親同住在一個院裏,但甚少進父親的房間,再則,父親常年不在,諾大的院落,他一人住來十分的寂寞。
父親的房間與他的人一樣,毫無溫度,冷冰冰的陳設,無任何情感。
他立著,看著,莫名的傷感了。
仿佛過了許久,男人冷淡地開口:“有事?”
他回神,心口悶悶,專注地望向男人。
男人不羈地坐著,手中已無公文。
他出神地盯著他修長的手指,男人又問:“有事?”
他掀掀長長的睫毛。“日間,爹爹……可有聽到塵兒問夫子的話?”
風冷邪起身,修長的身體來到風塵兒的面前,不算高的風塵兒只及他的肩,風冷邪伸指,似有若無地擦過他的耳垂,風塵兒敏感地一縮。
“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咦?”風塵兒仰頭,心鹿直跳,不知不覺中兩腮桃紅,他喃喃。“塵兒……是否病了呢?”
寬厚的大掌倏地按在他亂跳的心口,他驚呼一聲,想躲開,但風冷邪更快地攬住他,將他鎖在懷中。
心跳一陣急過一急,呼吸越來越急促,他難受地呻吟一聲,不由地,眼中霧水一聲,甚是可憐地瞅著父親。
風冷邪無動於衷,埋首在他發間,吸取他幽淡的體香。
被男人抱在懷中,整個人熏熏然,神智飄忽欲飛。
“爹爹……”他揪著男人的衣襟,不知該如何是好。腦袋昏昏沉沉地,他……他似乎病得更厲害了。
風冷邪將他攬腰抱起,他無力掙扎,由他將他抱至軟臥上,像一灘水般,倒在絲絨上,雙手無力地抓著領口,急促地呼吸,眼角滲出淚水。
風冷邪坐在軟臥邊緣,展開雙臂,撐在他身兩側,伏下身,低頭,薄唇如輕絮般地拂過他的眉心,他的眼,他的頰……
風塵兒眨眨眼,窒悶的心似乎緩上幾分,鼻息間儘是男人成熟魅人的氣息。
“很難受?”男人破天荒地開口問他。
說不清自身的感受,風塵兒不語。
撫了撫他的發絲,男人冰冷的眼中閃過一絲憐憫。
“唐夫子可有教你詩詞?”他問。
風塵兒困惑地點點頭。“有。”
風冷邪揚揚嘴角,又問:“可知‘春心蕩漾’四字的含義?”
春心蕩漾?!
風塵兒忽地捂住臉,渾身燥熱。他……他……難道此時的他便是春心……蕩漾了?可,可那是只發生在男女之間的呀!山莊裏,婢女眾多,花容月貌的不在少數,他看著,只覺她們賞心悅目,但並不會生了愛慕之心,與婢女們相處,極為自然。唯獨……對自己的父親,他……無法自處!小時,常常躲在一角,專心的望著冰冷孤傲的父親,長大了,見著的次數少了,便開始思念。今次父親歸來,自己的心境發生了明顯的轉變!?
望著父親,他……心慌,酸甜交加,不見他,又悶氣,失神,這種心情……難道真是夫子曾講過的“春心蕩漾”?可他又怎能對自己的爹爹有遐想?
不,不,他只是……一直孺慕著爹爹呀!
他的嬌酣模樣,風冷邪看在眼裏,沒有再多說什麼,起身,遠離他。
風塵兒鬆開手,尋找父親的身影。視窗,立了一條頎長的身影,背對著他,顯得極為冷漠。
他心一窒,難受地蹙眉。
爹爹……為何不多加解釋?他的心,仍悶得慌呀!
原本是想向父親問個清楚的,但如今,他將自己陷入了一個更困惑的迷境!
“爹爹為何不多再解釋一些呢?”他問。
立在窗邊的人轉過身,負手而立,冷語。“我已解釋過了。”
“……塵兒不懂。”他坐起身,搖頭。
風冷邪無情地揚揚眉。“那是你的事。”
風塵兒訝然,怔忡地望著那覆了寒霜的男人。戚楚的眼神,使人疼惜,偏風冷邪無情冷硬,被這麼一雙憂愁的眼望著,竟能不動聲色。
門,被輕輕敲響。
風冷邪雙眼一銳利,問:“誰?”
“奴婢白霜。”門外是女子平平的聲音。
“……進來。”風冷邪道。
風塵兒抹了把臉。門被推開了,步入白霜妙曼的身姿,她手中端著茶水,風塵兒見了,小聲叫了一聲:“霜姐姐……”
白霜沒有應聲,風塵兒心中叫苦。霜姐姐定是生他的氣了。他走向她,細聲問:“大貓沒有欺負霜姐姐吧?”
白霜面無表情。
她似乎氣得不輕呢!被他擺了一道,偏她又擔心他,才端著熱茶來看看?
自覺歉意,他向她伸手。“我口渴了,好姐姐給杯茶吧。”
白霜猶豫了下,遞給他一杯。風塵兒忙接過來,一口飲盡。
“謝謝霜姐姐。”
白霜嗔嚀一聲,擺好茶具,便離去了。
風塵兒籲了口氣,望向看著一切的父親。“我……我該回去睡覺了。”
理了理情緒,既然從父親的口中得不到更多的解釋,他只好作罷,回去自己再好好想想。
沮喪地開門,正欲離去時,風冷邪卻從背後抱住了他,他一震。
“塵兒……”低啞的嗓音竟出自一向冷漠的男人之口。
風塵兒驚悸地發顫。他……很少會喚他的名兒……
“風家人——從不逃避!”下一刻,他的聲音清冷得如寒劍的嘯鳴。
風塵兒一震。
他……他有逃避嗎?他逃避了什麼?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他為何要……如此責備他?
眼一酸,他哽咽。“塵兒……沒有逃避!塵兒不懂,不懂呀!”
空氣中,隱隱飄浮著歎息聲。是為他的單純而歎息?
風冷邪放開了他,他擦擦濕潤的眼,欲走,迎面卻撲來一陣冷風,風冷邪閃電似地拉住他,將他拉入懷中,縱身一躍,飄至房內,“當當當——”門口的地板上嵌了一排暗器。
風塵兒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待弄清楚時,人已被風冷邪緊緊護在懷中,他一驚,房中彌漫著一股蕭殺之氣。
“嗖嗖嗖——”,幾條黑影閃進房內,執著白森森的刀劍,襲向風冷邪。
風冷邪冷冷一笑,眼眸中迸射出陰冷之光,一手攬著風塵兒,一手見招拆招,如光似電的穿梭於數名刺客之間。
刺客發狠,招招致命,不約而同地擊向他懷中的人。
風塵兒緊緊抓著風冷邪的衣服,面露痛苦之色。
風冷邪從袖中彈出一條如蛇般靈活的白綾帶,將他與風塵兒護得密不透風,那白綾看似無傷殺之力,但與刺客的刀劍相觸時,竟發出金屬相撞的“叮鐺”聲?
白綾一閃,劃過一名刺客的咽喉,那刺客驚叫一聲,脖子處噴出殷紅的血,瞬間倒地不起。風冷邪冷哼一聲,氣一展,原本只有三寸寬的白綾突地舒展,擴至半米寬,薄如蟬忌,似透非透,隱隱泛著寒光。
刺客們心一寒,停滯數秒,蟬羽般的白綾刷過,又有三名倒在血泊之中!
剩下最後一名刺客,那刺客全身傷口,握刀的手滿是鮮血,吞吞口水,他驚恐的如瞪死神般的瞪著一身寒氣的風冷邪。
風冷邪瞟他一眼,手一震,白綾帶瞬間收縮,?那間縮短變細,“琤”的一聲,那白綾帶竟變成了一把彈性極佳的三尺七長的銀劍?!
“飄雨劍?!”刺客驚心動魄,恐怖異常。
飄雨飛花逐明月,封喉見血驚修羅!
“飄雨劍”千變萬化,千姿百態,隨主人的內力深厚展現不同形態,它可如天邊一道銀鏈,可如指尖一根針,可如懸樑一白綾……它的神奇,無人能預側。而近來,江湖傳言,“飄雨劍”被“禦風山莊”的莊主風冷邪所得?!
風冷邪以劍勝名於江湖,手中握有“飄雨劍”,簡直是如虎添翼!
刺客冷汗直冒,死白了一雙鼠眼,瞪著那泛著嗜血之光的長劍。
“說——”風冷邪長劍一指,逼問,“何人指使爾等?”
刺客駭然,驚懼地向他擲刀,風冷邪一閃,躲過。刺客飛身要逃,卻被門外閃進的四條人影所制。
風冷邪長袖一甩,“飄雨劍”如煙般地消失在他的袖裏。風雷電火四人鐵青著臉,制住了刺客後,一齊下跪。“屬下等救駕來遲。”
風冷邪抱著風塵兒,坐於紫檀嵌玉寶座上,冷颼颼地下令。“拖下去——”
無法動彈的刺客只感到地獄之門已為他開啟了。
四人領旨,正欲帶刺客去地牢嚴打拷問時,風塵兒“哇”地痛嚎一聲,噴出一口暗紅色的血,染紅了風冷邪的衣服。
眾人一驚,動作一滯。
風冷邪的臉上佈滿寒霜,一把按住風塵兒的脈門,臉色大變,厲聲喊道:“叫醫者!”
風立即施展絕佳輕功,閃身尋人去了。
風塵兒痛苦地皺了五官,口中不斷嘔血,風冷邪手掌按在他的胸口,運功護住他的心脈。
少主人——中毒了?!
其他幾人震撼。
雷迅速地在刺客身上搜了一遍,但一無所獲!火和電在死去的刺客身上搜索,不一會兒,他們白著臉,無言地搖搖頭。
被風冷邪嚴密保護著的風塵兒,怎會中毒?
醫者——“禦風山莊”的大夫很快地趕來了,三十開外,一臉嚴肅,炯炯有神的眼,沒有看其他人,手腳俐落地來到風冷邪身前,按上風塵兒的脈門,須臾,他皺了一雙劍眉,臉色更嚴肅了。
從藥箱中翻出一粒藥丹,快速地送入風塵兒的口中,風塵兒五腑六髒雖疼痛難忍,但神智仍是清醒的,鬆開咬緊的牙關,將腥臭的藥丸吞了下去。
醫者又拿針灸,在他的幾大要穴紮了幾針,他似乎沒那麼痛苦了,精神無法支持太久,昏睡過去了。
“如何?”風冷邪問。
醫者瞥了他一眼。“暫時保住性命。但——若拿不到解藥,兩個月內毒發便無藥可救了。”
風冷邪寒徹。“你也無法解毒?”
“無法。”醫者搖搖頭。其他人立即一臉凝重。風冷邪以袖擦淨了風塵兒嘴邊的血漬,墨黑的眼更深沉了。
醫者環視了一番房間,掃到案桌上的茶具,他走了過去,審視了許久,道:“茶杯上,有毒!此毒無色無味,但人的唇只要一沾上,便會中毒,同時,杯口上會泛黃。”
風冷邪眼中寒光一閃。
白、霜!?

第六章

“禦風山莊”的少主人中毒了?!
而下毒之人是——貼身侍女白霜?!
白霜是兩年前總管安排在少主身邊的。當一直照顧少主的嬤嬤去世後,少主的起居生活便由白霜照應了。白霜雖只有十七八歲,但本事卻不小。莊主常年不在山莊裏,他與少主所住的“孤劍院”,讓白霜打理得井然有序。白霜對少主忠心不二,照顧有加,更是把少主當弟弟一樣疼愛。如此一個沒有心機的普通侍女,為何要毒害少主?
跪於冷硬的地板上,白霜慘白著臉,她,否認。“奴婢——沒有毒害少主!”
天,灰蒙,沒有一絲光亮。屋內,燭火通明。風冷邪坐在紫檀寶座上,懷中是昏睡的風塵兒。他的白衣上,暈染的是風塵兒嘔出的鮮血,他,從亥時到子時,未曾變換過姿勢。抱著風塵兒,如擁至寶。
房間,另外有六人。立於風冷邪身兩側的四大護衛,站在一旁的總管,以及跪於地上全身冰冷得發抖的白霜。
男人們嚴竣的表情,在聽到白霜的辯白後,更寒厲了。
白霜無力地辯詞,顯得極為蒼白,雖然如此,她仍是將心中的話道出,她的聲音在抖,卻不是害怕,而是擔心。“奴婢服侍少主兩年了……少主美好不失純真,他如無價之寶,奴婢衷心的珍惜著他。我雖卑微,但愛主之心天地可鑒!亥時之前,奴婢未曾離開過少主的房間,大貓兒爺一直壓著奴婢,調皮的不許奴婢出房門一步。當事發後,奴婢仍被壓制著。少主命大貓兒爺不許奴婢阻止他找莊主,大貓兒爺素來聽少主的話。請……莊主明查……”
總管皺了皺眉。的確,當少主中毒之後,莊主下令尋找白霜時,護衛發現她正被大貓壓制在少主的房中,無法動彈。
可,又有誰能證明白霜的言詞屬實?少主昏迷無法對證,白霜侍奉少主兩年了,與大貓小貓混得極熟,或許她在送完茶後,回房,與大貓戲玩?
她的動機是什麼?她……會是仇家所安排的棋子?
風冷邪全身散發出寒徹之氣,冷眸如兩道利劍,刺向跪於地上的少女。少女目光袒白,並不懼怕地迎上那鋒銳的利劍。
一抹冷笑,悄然爬上風冷邪冰寒的臉,他開口,其他人屏息凝聽。
“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
一句鏗鏘有力,卻冷酷無情的話,判了白霜的死刑!
慢慢地,白霜垂下了眼,她磕頭,顫聲。“奴婢……沒有怨言!只求……莊主能揪出……真正的兇手!還奴婢……一個清白……”
總管搖了搖頭,木然的臉上看不出什麼。四護衛一身寒氣,無一絲憐憫之心。
風冷邪揮了揮手,門口等待命令的護衛立即進門,拖起了白霜。
“……”
一絲微弱的呻吟聲在凝凍的空氣中劃出波痕。
風冷邪立即低頭。
風塵兒滿頭大汗,無力的小手顫抖地揪著父親的衣襟,虛弱地張著口:“不……不要……殺……霜……姐姐……”
聲音雖低,但在場功力深厚的男人們都清楚地聽到了。
風冷邪凝視著他,不言不語。
護衛押著白霜,等候主人重新發落。
含著淚水,風塵兒張開眼,模糊地直視前方,他剛剛雖閉著眼,但神智已漸清醒,房內人的話,他聽得清楚,卻無力插上一句。當聽到父親無情的下令時,他著急地強迫自己發出聲音阻止。
白霜淚滾滾而下,嘶啞地哭了。
少主!可憐的少主,心善的少主啊……
風冷邪握住了風塵兒冰涼的小手,風塵兒咳了幾聲,祈求地望著男子不再冰冷,但也談不上溫和的臉,他道:“霜姐姐……所言屬實!我那時……的確要大貓……壓著她……”
風冷邪瞟了眼垂淚中的白霜。
“我想找爹爹……問些話……可霜姐姐……不讓去,所以……才叫大貓壓著她……爹爹定是奇怪,被壓制的霜姐姐……何以能……為我們端茶?”
是的,若事實如白霜所言,那麼端茶進門的白霜又是何人?
有些支持不住,風塵兒合上眼,微弱地喃喃。“那個人……不是霜姐姐!當時……怕她生氣……塵兒……沒有注意,霜姐姐……右手有疤……那個人……沒有……沒有……當時……沒有細想……”
他喃喃著再次昏睡過去,但終於揭了謎底!
有人易容成白霜的模樣!
混江湖的,誰不知易容術?!然而,再高明的易容術也會有疏漏的時候。白霜右手上有疤,若不是親近的人是很難察覺的。風塵兒與她朝夕相處,自是知道。當假白霜遞茶給他喝時,他雖疑惑,但一心怕白霜生氣,故爾忽略了。再則,他對江湖完全陌生,自是不知有易容術這種技能!他只能提出疑問,卻想不透。
風冷邪等人,老江湖了,一聽他的話,便一清二楚了。
白霜——算是撿了條命!
但死罪可饒,活罪難免!在未水落石出之前,她暫且關進地牢。
白霜拖下去了,房內,又是一片寂然。
風冷邪輕輕地摩挲著風塵兒無血色的頰。
今晚的刺客,只不過是一個警告!若敵方真想至他們於死地,會派更厲害的殺手來,而不是幾隻三腳貓!至於毒害風塵兒……
凝重的臉一僵,劍眉不禁一鎖。
總管望著風冷邪一身的血,不禁道:“莊主……先換件衣裳吧。”
風冷邪恍若未聞,盯著懷中的孩子,一動不動。
總管隱隱一歎,立在一旁,默然。
風雷等人關注著主人,主人未發話,他們只有靜候。
淩晨,總是涼意的。
火進內室,取了一條毛毯,遞給主人,風冷邪無言地接過來,包住懷中的少年。
一刻,兩刻,直到寅時,房門被打開了,進來醫者滿是露水的身影。
“靈山‘幾度慈心’白漣君現居於華山。”他花了數個時辰,終於查清了江湖上聞名遐邇的神醫蹤跡。
風冷邪精神一振,快速下令:“發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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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幾度,斷腸片片飛紅,慈心誰憐?
幾度慈心,慈心幾度?白漣君雖有妙手回春的本事,但他的無情不下於風冷邪!常言道,行醫者慈悲為懷,遇傷則治,遇病則醫。然而,白漣君卻完全背道而馳!他雖有一身絕學,但診治的病人卻聊聊無幾。這聊聊無幾中的皆是那即將跨入地獄之門時,恰巧遇上了白漣君心情欠佳,隨手從鬼門關拉回來的!
不錯!白漣君只有心情不好時,才會救人!但,他心情欠佳的時候實在太少太少!通常,他是心情愉快的!用不完的金錢,數不清的紅粉知己,一生風流,美酒在手,美人在懷,如此一個放蕩不羈的人,豈有不快之時?
風塵兒身上的毒,醫者只能拖無法治。毒之厲害,唯有白漣君可解?
而白漣君,一個只有幾度慈心的無情之人,會為他醫治?
一切,唯有相見之後而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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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輪“?轆”,官道上,平穩而飛快地急馳著一輛高檔的馬車。
從馬車的造型外觀可看出,此馬車非常人所能有,它渾身紫紅,漆色均勻高貴深沉,由四匹馬相並而拉,快而平穩。馬車前後,分別有兩騎。行在前面的兩名青年衣著一青一紫,後面的兩名一紅一藍,一行車馬,行在大道上,揚起無數塵埃,快速地向西行。
寬大的車廂內,橫臥了兩隻成年白虎,兩隻巨虎僅占了車廂的三分之一,充足的空間,擺有固定的茶几,暗格,絲被,在白虎的左側,柔軟的絲絨鋪上,睡臥著一臉色蒼白但極為秀美的羸弱少年。少年的身上蓋著柔軟的翠色毛毯,包裹在毛毯下的身體形態優美。少年的身旁,坐著一名渾身淡漠的俊美男子。他輕撥著小火爐,使車廂內更暖和,如冰魄般的眼不時地瞟向昏睡中的少年。
安靜的車廂內,慵懶的白虎打著呵欠,其中一隻將巨頭轉向昏睡中的少年,伸舌憐惜地舔舔他雪白的頰。
一記利眼掃射過來,靈敏的白虎豎了毛,抬眼對上男子如冰似劍的利眼,它打了個顫,不甘不願地收了舌頭,縮回頭。
男子從暗格裏抽出絲巾,在少年濕漉的頰上擦了擦,少年因他的動作動了動緊蹙的秀眉,男人的手頓了頓。
嚀嚶一聲,少年悠悠轉醒,茫然的眼,緩慢地眨著,清澈的眼珠子,天真而純淨地環視著四周。
當看到兩隻白虎時,他泛出一抹清蓮般的笑,白虎瞪著虎目,輕吼幾聲。
少年慢慢地轉頭,看到凝視他的男人,他從毛毯中伸出手,男人立即握住他冰涼的小手。
“爹爹……”風塵兒輕喚男人。
風冷邪輕柔地將他抱入懷中,讓他舒服地靠在懷中。“餓了?”
風塵兒搖搖頭。“我們……在哪裡?”
“馬車上。”
馬車?風塵兒好奇地轉眼再次打量諾大的車廂。他從未坐過馬車呢!在書上看過不少圖形,但從不知馬車內竟寬敞得如一個小房間,車駛得很平衡,並不會感到顛簸。
“少主醒了?”聲音從不遠處的簾子後傳來,同時,簾子被一隻寬大修長的手掀開,出現一名面目肅清的男子。透過簾縫,可窺視到簾後亦是一個車間,有小爐子,上面正熬著藥,簾子一掀開,藥香立即貫進來。
原來,這寬大的馬車是分了前後兩車廂的。前面的可容納兩人坐臥,後面的如一華麗的小房間,容納十人不成問題。
風塵兒窩在風冷邪的懷中,突然出現的人全然陌生。
那個瞥了一眼,放下簾子,之後傳來倒水的聲音,片刻,簾子又被掀開了。
“藥——”他將碗遞了進去,風冷邪穩穩接過後,他又放下了簾子。
剛熬的藥,火燙,但風冷邪似毫無知覺般,穩當地端在手裏。
聞到濃濃的藥味,風塵兒皺了皺鼻子。
將藥吹涼了之後,風冷邪盛了一勺藥,遞到風塵兒的嘴邊,儘管怕死了苦澀的藥汁,在父親緊迫的盯視下,仍是一小口一皺眉地喝下去了。
辛苦地喝完藥後,他吐著小舌,趨趕著苦味。
風冷邪將藥碗擱在有磁性的小桌上後,從抽屜裏取了一粒軟糖,塞進他的小口內。
“唔——”貪嘴地含著甜絲絲的糖,他感激地望著父親。
風冷邪的臉依舊冰冷冷的,但眼中似乎多了些什麼。手指似有若無地摩挲著他的手心。
手心傳來一陣陣熱氣,風塵兒不可能無動於衷,他悄然地合攏手,將男人的手指包容住,男人抬了一下眼,沒有抽離,任他握著。
心,開始迷亂。
風塵兒呻吟一聲,將臉埋進男人的懷中,在他的胸膛上磨蹭了幾下。
風冷邪垂下眼,攬他的手臂緊了緊,低頭輕吻他的發絲。
“我們……去哪裡?”悶在男人的懷中,他小聲地問。
“華山。”
“華山?”風塵兒露出半張小臉。“五嶽中的那個華山嗎?”
“嗯。”男人將視線落在少年憧憬的小臉上。
風塵兒輕歎一聲。真好,他從未出過遠門呢。十五年來,他活動的範圍唯有“禦風山莊”,父親不允許他出山莊一步,他雖不清楚為何,但仍是聽話的呆在山莊裏。每每夫子談及中原大地的山山水水時,他總是特別嚮往。夫子一見到他嚮往的神色,便會隱隱一歎,巧妙地轉了話題。
“華山——美嗎?”他問著常年在外的父親。
風冷邪略怔了下,扯扯嘴角。“——不知道。”
“咦?”風塵兒不可思議地睜大眼。
風冷邪面無表情側過臉。風塵兒眨眨清澈如水的大眼,盯著男人完美無瑕的側臉,男人斜眼,冰魄般的眼對上他的,風塵兒輕揚嘴角,悶笑著埋進男人的懷中,男人皺了劍眉。
“咳咳——”一時的舒適,忘了身中劇毒,而在放鬆的時候,身體不客氣地抽痛起來。
“唔——”風塵兒手一緊,抓著父親的手不放,看來藥起了作用,與毒抗衡,令身體不適。
風冷邪的劍眉擰得更攏了,靜臥在一旁的白虎不禁湊上前。
緩過氣後,風塵兒感到大貓小貓的接近,便轉頭,沖它們一笑。“放心……我沒事……”
大貓嗚咽幾聲。風塵兒柔和了眼,眼中有淚光。想起大貓和小貓的母親於三年前去世。當初那只被他誤認為巨貓的白虎,是父親從小便相隨的夥伴,但虎命且短,時間到了,便走了。它死的時候,小貓大貓虎嘯了很久。他看了,忍不住淚潸潸。生命何其匆匆?嬤嬤伴了他十幾載,終是被神召喚了去。如今自己……
他幽幽地望向父親。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男人冷著臉,生硬地道:“你不會有事。”
風塵兒禁不住,淚竄了出來,蠕動唇角。“我……我想呆在你身邊……一直……”
風冷邪幽暗了眼,將風塵兒的手放在唇邊摩挲。“你想呆,就活下去。”
“爹爹……”淚似乎更多了。
溫熱的唇倏地落在他的眼上,男人吻去了他的淚,他忘了掉淚,怔怔地望著近在咫尺的俊臉。
望著,望著,困意襲來,他緩緩地閉上眼,只感到唇上有輕絮撫過,不舍的含了一下,便失去意識了。
外間,醫者靠坐著,一直注視著簾縫的眼閃了閃,嚴肅的臉上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車外,青山綠水,春色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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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山山腳下,臨溪小榭。
“幾度慈心”白漣君非常的不開心!
一個月!足足一個月,他的心情如那雷電交加的天氣,極度的惡劣。
過去的二十五載中,從未有如今這般,心情惡劣到恨不得將所有瀕臨死亡的病人全救活!
原本,他有著揮霍不完的金錢,喝不完的美酒,多如過江之鯽的美女——但近來不知為何,頻頻丟錢!錢丟了,上館子便喝不到美酒!心悶之餘,想找個美人解解悶時,美人卻總被別的尋歡客所包!
沒錢,沒酒,沒美人,這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手中拿著一張紫紅色的帖子,反復地看了看,白衣男子隨手將之往桌上一丟,修長的身體往窗邊的躺椅上一靠,伴著窗外的浪漫春花,清朗地聲音驟起:
“池塘水綠風微暖,記得玉真初見面。重頭歌韻響琤琮,入破舞腰紅亂旋。
玉鉤欄下香階畔,醉後不知斜日晚。當時共我賞花人,點檢如今無一半!”
屋外,馬蹄聲,馬車輪轉聲,陸續傳來。
屋內,躺在椅上的人掀了掀眼皮,繼續假寐。
近了,再近了,馬蹄聲,車輪聲,盡在小榭前消失。一干人馬停在溪邊小榭前。
為首的兩名男子一齊跳下馬,對著緊閉的竹門,朗聲道:“江南‘禦風山莊’前來拜見‘幾度慈心’。”
話落,屋內悄然無聲,沒有任何回應。
兩名男子對望一眼。
馬車內下來另一男子,一臉肅然。
對著緊閉的門扉瞟了兩眼,醫者翻手運氣,便將那門給轟倒了。
“砰——”
好大的一聲響,同時,屋內跳出一條白影來。
“何方狂徒,竟敢毀白某人的屋門!”
醫者冷冷一笑。
雷和火退後一步,同時,跟在後面的風與電下了馬,上前。
白漣君氣急敗壞地瞪著一干子的人。當看到醫者那皮笑肉不笑的肅穆之臉時,他挑了挑眉,刻薄地斜眼。“哎呀!我道是何人呢,原來是我那不成材的大師兄呀!呵呵呵,不成器的大師兄,你我幾年沒相見了,今日見來越發生疏了。”
醫者氣定神凝,毫不被他諷刺的言語所刺傷。雙手抱拳,他道:“吾等‘禦風山莊’,請‘幾度慈心’救救幼主。”
白漣君雙臂抱胸,眼珠子上翻。“呵呵,我的大師兄,想不到不成材的你竟在是‘禦風山莊’的大夫?哈哈,不知你那淺薄的醫術有沒有醫死人呢?”
他完全不理對方言詞,一個勁地在那裏諷刺,惹得雷電等人怒目相向。
蕭殺之氣騰起,縱是吊兒郎當的白漣君不得不收了頑劣。
馬車的門被推開,竄出兩頭巨虎,白漣君著實被它們勾去了魂。
多美啊!那黑白相間的皮毛,無價之寶呀!
白虎跳下馬車後,一股寒冰之氣透出,同時,一身寒氣的俊美男子懷抱著一少年,步出馬車。
君臨天下般地掃視白漣君,凜凜地眼倨傲地瞥了一下。
白漣君完全收了嬉笑,看著男人走至跟前。
“風冷邪!”他呵呵笑了兩聲。“什麼風,將‘禦風山莊’的莊主給吹來了?”
風冷邪只一句話。“救他。”
白漣君往他裏看去。“嘖嘖,面色灰白,氣虛如絲,如此病美人,看著真叫人心疼。”
風冷邪擋了擋,冷睨他的色相。
摸摸下巴,白漣君瞟了眼醫者,再看看風冷邪懷中的病美人,歎口氣,道:“好吧!好吧!算你們走運,來得真是時候,正逢白某人心情惡劣之時!呵呵,何況,白某人素來偏愛美人……”
沒有再為難,請了一干人進屋。
看了一眼寒酸得只有一層薄被的床,風冷邪擇了一旁的椅子,讓風塵兒躺在他懷中。
白漣君不悅地道:“讓病人躺到床上去。”
風冷邪理都有沒有理他。
白漣君瞪眼。“怎麼,嫌我的床不好?”
醫者咳了一聲,轉身出去,不一會,抱著絲絨被進屋,近床的火接了過來,鋪在白漣君寒酸的床上,鋪好後,退至一旁,風冷邪這才將昏睡中的風塵兒輕輕地放在床上。
白漣君張了張嘴,狐疑地盯著神色淡漠的風冷邪。沒有搞錯吧?人稱江湖第一無情劍的風冷邪真的是眼前這個珍惜美人的男人麼?儘管他一身漠然,但他的動作中無不隱含著一絲溫柔。
嘖嘖,到底是何方神聖,竟叫無情劍轉了性?
迫不急待地坐在床邊,在風冷邪冰冷地注視下,大膽地拿起床上美人的纖纖玉手,搭上微弱的脈。
風冷邪雙目綻射寒光,袖裏的手握成拳。其他人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似乎感覺到詭異的氣氛,大貓和小貓煩躁地來回走動。
無視一室的詭異,白漣君望著床上的美人兒有臉,嘖嘖有詞:“美,美,實在是美!可惜,可惜……”
“如何?”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的話。
抬頭看了一眼風冷邪,白漣君搖搖頭,問:“他是你什麼人?”
風冷邪冷哼一聲,不欲理睬。
“你不說,我也不要說!”嘟嚷一聲,手還抓著風塵兒的腕不放。
雷電風火四人不約而同地摸上腰側的劍柄,風冷邪長袖一卷,?那間,風塵兒捲進了他的懷中。
白漣君咽了咽口水。“小氣!”
“說——”風冷邪幾乎是命令的口氣。
“呵。”白漣君不怕死地伸了個懶腰,走向一臉嚴肅的醫者,搭上他的肩,靠著他,道:“別人怕你風冷邪的劍,白某人可不怕!大師兄,你應該知道,師弟我是最不怕死的那個吧?”
他捏捏醫者的肩,醫者不得不開口。“不錯,你最不怕死!師父在世時,試毒藥人,你搶第一!有新草藥發現,你第一個嘗試。你甚至愛養毒蟲而不怕反噬!”
“哎呀!大師兄,想不到你還記得人家的豐功偉績?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他扭捏地捶了一下醫者的背。
醫者的臉皮動了動,身僵如石。
風冷邪冷硬地開口:“他——是吾兒。”
仍在扭捏中的白漣君一聽,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猛咳數聲,他不敢置信地大叫:“騙人吧?你……你……風冷邪,你騙別人也不能騙白某!瞧你對他的珍惜模樣,我還以為他是你的情人呢?哈哈,可惜是個男的!”
如寒劍般的眼神射向他,白漣君脊背發寒的摸摸鼻子,在風冷邪與風塵兒的臉上打轉了好一會兒,他方恍然大悟。“哎呀呀!果真是父子呢!那眉,那唇,那鼻,嘖嘖,像極了你!剛剛怎麼完全沒有發現呢?唉唉唉——”
“你說是不說?”
白漣君忙道:“說,說,風莊主都說了,白某人豈敢不告知?”
轉到茶几旁,倒了杯茶,潤潤嗓子,這才掀掀眼皮,慢條斯理地開口:“答案是——無解!”
“你——”
其他人全身一震,死死地盯著他。
白漣君攤攤雙手,無辜地道:“何必如此看在下?呵呵,白某人雖被江湖人尊稱為神醫,但我是人,不是神,總會遇到治不了醫不好的時候。”
醫者吞下怒氣,生硬地問:“若我沒記錯,此毒——莫忘君,是你十八歲研製的!”
白漣君誇張地擊掌,深情地望著醫者,驚道:“大師兄——原來……原來你還記得?”
風冷邪擰了擰雙眉,醫者歎氣,知了莊主心中不快。
“毒是你制的,解藥……你定有。”他望著白漣君的嬉皮笑臉。
“呵呵,按理是該如此。”白漣君傻笑。“可惜……如今的我解不了此毒呀!不瞞你說,當初我制了毒的同時也制瞭解藥,但是……”
“怎樣?”
“前不久,有人用重金向我買了去。呵呵,你知道,我愛金子銀子嘛。”
“……何人買去?”
白漣君聳聳肩。“不知道。”
“你——”醫者瞪他,白漣君卻瞇瞇眼,打呵欠。
“你無法再制解藥?”醫者再問。
“無法。”白漣君不耐煩地揮揮手。“解藥中有一味藥只有在深秋才能找到,如今是春天,無從可尋!再則,這少年最多只能拖一個月了。”
醫者怔愣了。
風冷邪抱緊了懷中的人兒,咬破了唇角,閉了閉眼,閃身飛出,瞬間沒了蹤影。
在白漣君的詫異下,風雷火電四人與兩隻白虎同時竄了出去。
醫者望了一眼身旁的人,轉身離開。白漣君好一會兒回神,沖著他的背影喊:“大師兄,有空再來玩呀!對了,解藥在一個女人手裏!最美的那個就是啦——”
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聽到,白漣君搔搔頭,轉身走向床鋪。
摸摸柔軟的絲絨被,心情莫名的好轉。
“紅顏薄命呀!君莫忘,莫忘君……英雄難過美人關呀!

第七章

月光銀華照如水,卷輕紗,幕色沉沉。窗外酸風射眸子。立多時,看夜下燈火市。
月橋花院裏,聽細水潺潺流遠。不戀單衾再三起。有誰知,東風韻愁淒涼?
撫摸少年的臉頰,手在顫抖。
他,風冷邪,行走江湖十幾載,總是勝券在握,瀟灑愜意。在江湖上,行事乾淨俐落,從不拖泥帶水。他的劍,快、冷、狠,無情地揮斷過數不清的情絲。他的人如他的劍,孤傲聖潔,冷情至寒!
然,縱使如此,面對風塵兒身上的劇毒,他卻無能為力。
燭火昏黃,床上的人蒼白憔悴。
仿佛睡了許久,風塵兒幽幽轉醒,睜眼看到的第一人總是如冰雕般的男人。
身體很虛弱,幾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人,但看到男人深沉如潭的眸子時,總是泛出一抹柔和的微笑。
男人盯著他的笑,深邃地眼似乎會吞噬人,閃著一絲侵略性的危險。
男人的注視,總叫他莫名的心慌,他躲了躲,可又不舍,重新對上。
被看得深了,蒼白的頰飛上兩彤紅雲,有了絲血氣。
男人低下頭,伏在他身上,屬於男人獨特的氣息撲鼻而來,他多吸了幾口,熏熏然了。
他轉過頭,終是躲開了逼來的壓迫。
眼睛在陌生的房間裏打轉,想來,應是客棧吧。這一路上,他睡多醒少,往往睜開眼,看到陌生的擺設,多來幾回,便知是客棧了。
男人的臉,埋在他的頸間,他愣了愣,發現今天的父親特別怪異。
“爹爹……”他輕聲呼喚。
男人沒有回應,臉依舊埋在他的頸間,有力的雙手將他緊緊扣住,似乎在確定他的存在。
被男人壓著,風塵兒突然心中一動,雙眼發酸。自中毒以來,有一個多月了吧,這一個多月中,父親一直就近照顧他。原本是一個冷漠冰寒的孤傲之人呢,卻因為他身上的毒,關懷備至。
以前一直覺得,自己在父親的眼裏可有可無。十歲那時,走出了那個小院落,生活發生了許些變化,不再啃冷饅頭,不再睡硬板床,不再穿舊衣裳,錦衣玉食的生活總令他幻患得患失,儘管如此,父親與他這間的距離從未似如今這般——親近過。
這……便是血緣的微妙麼?
似乎過了許久,男人抬起頭,貼著他,就近看他。
他轉動水晶般的眼珠子,柔和地回視著。
男人伸指,輕輕撫摸他蒼白的臉,他眨了眨眼,很輕易便能吸進父親呼出的氣。極小的距離,造就了一個小空間,他吸進的氣仿佛是父親給予的。父親的氣被他吸進體內,遊走周身,再返回,氣在兩人的身體內輪回……
溫軟的觸感,微妙的在唇瓣上擴散,輕絮撫弄,舒服異常,好一會兒,他方驚詫地發現,多次昏睡前所感到的輕絮竟是——男人溫軟的唇?!
平日常常抿成一條線,甚至看似冰冷的唇,竟然……會如此柔軟溫熱?像他每每喝完藥,父親塞進他口內的甜蜜軟糖?!
男人的唇,輕忽地,溫柔地,細啄著他的唇,他的手,悄悄地伸出被窩,輕輕地揪男人的衣角。
兩唇親昵地相貼,他感到無比的舒暢,微瞇著眼,享受著,從眼縫裏,他看到男人冰冷的臉軟化成不可思議地溫柔,非常地陌生呀!
他動了動唇,雙唇微啟,男人的氣,從唇縫裏貫了進來,還未多作細想,男人濕熱強硬的舌,竄了進來!?他“啊”了一聲,那闖進口內的舌放肆地侵略著。
呼吸,開始急促,甚至忘了該用鼻子吸氣?
他不知該做何反應,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張著口,由著男人的舌對他為所欲為。
闖進口內的舌,並沒有蠻橫傷害他,一反竄進來的強硬,它溫柔地撫過他口中的每個角落,當勾起他的舌時,他“唔”了一聲,再害怕地回應著。
男人似乎輕歎了一聲,微離開他,帶著銀絲的舌,從他口中抽離。喘著氣,風塵兒不舍地盯著男人抽離的舌,在男人將舌縮回口中時,他不知哪裡來的力量,抬頭湊了上去,張口含住了男人的舌,貪婪地吸吮。
男人微微一震,抱他的力道更重了,稍一使力,便將他從床上抱起扯進懷中,手掌扣住他的後腦勺,使兩唇更貼近。
激烈地渴切著,吸吮著,輕啃著,兩舌在彼此的口中,相纏相戲玩。燭火,忽明忽暗,房中細微的輕響,驚不動相擁相親的兩人。
晶瑩剔透的兩唇,分開又合上,合上又分開,仿佛永不滿足般,舌尖相觸,酥酥麻麻,風塵兒眼濕濕的,呼吸很急,但仍沉浸在兩舌兩唇戲玩中,無法自拔。
男人盯著他又腫又紅的唇,略為不舍地用自己的唇細磨著,懷中的人兒發出滿足的歎息聲。
輕輕地吻著少年的眼,眉心,鼻,頰,唇,男人終於從親密中清醒過來。
一抬頭,瞥到門口冰凍如柱的四人,微愕,但更快地,他斂了神色,摟著懷中的人兒,撫摸著他的發絲,冷淡如水。
立在門口的風、雷、火、電,目光發直,怔怔地望著床上相擁的……父子……
感到父親的身體略為僵直,風塵兒好奇的將臉從他懷中探出,不經意地看到門口的四人,怯怯地躲了回去,更往父親的懷裏縮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面紅耳赤,但心就是莫名的慌亂,似有一點明白父親為何僵硬了。
風冷邪漸冰寒冷酷的眼神,使門口的四人緩緩地垂下眼,不敢再探究。
不知是誰先動腳,四人無聲無息地邁進房中,目不斜視地盯著地板上的花紋。
靜寂了許久,一身青衣的風打破了沉默。“屬下等……已查到毒害……少主的兇手!”
風冷邪撫摸著風塵兒發絲的手頓了頓。
一身藍衣的電介面道:“下毒之人與派刺客的是同一個!落花宮宮主——水無盈!”
風冷邪目光犀利如寒劍。
水無盈,江湖第一美人,當初在“飄雨論劍”大會上,她是獎品之一!誰在“飄雨論劍”上奪魁,不僅可得到“飄雨劍”還能娶到江湖第一美人水無盈!然而,他,風冷邪,只取劍棄美人!引得江湖人對此事側目不斷,水無盈氣不過,帶著侍女一路追到“禦風山莊”,但無情如劍的風冷邪拒她於門外。水無盈的第一侍女氣急敗壞,大聲辱?,招來風冷邪的殺心——那時,風塵兒騎著白虎翩然而至,救得她們一命!
然而,女人的心,深不可測!江湖人的嘲弄,風冷邪的無情,“禦風山莊”門口的侮辱,再美的女人都負荷不了自尊心的摧殘!
水無盈,她雖為江湖第一美人,但她的心,跟世上其他的女人一樣,有著不可輕視的驕傲!
特別是……當她看到如仙童般純淨的風塵兒翩然而至,風冷邪的眼裏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甚至,紆尊降貴地屈膝為風塵兒穿鞋……
一身紅衣的火將細節道出:“水無盈早在‘飄雨論劍’之後因莊主對她不理不睬便起了不甘之心,向‘幾度慈心’買得‘莫忘君’,只是那時她還未下定決心,但在‘禦風山莊’門口莊主一再拒絕後,她終於不甘心要……報復莊主! ”
而風塵兒,是她報復的最好手段!
雖然她對風塵兒驚鴻一瞥,但任何一個人看到風冷邪為他穿鞋時,皆可看出,風塵兒對風冷邪的來說,是無價之寶!沒有一個男人會卑微地為另一個人屈膝穿鞋!何況風冷邪號稱江湖第一無情劍,他的無情,冷傲是有目共睹的,但,這樣的一個男人,竟會為一名少年——屈膝穿鞋!
屈辱,嫉妒,不甘,化成一支毒箭,射向了純潔無垢的風塵兒!
風冷邪靜靜地聽完,他的眼,逐漸迸射出嗜血的寒光。
風塵兒抖了一下,不安地揪著他的衣服。
風冷邪低下頭,無法控制的殺氣沖向懷中的孩子,風塵兒駭然地望著他。
奇跡般地,風塵兒的駭然,令風冷邪的眼神漸漸柔和了起來。
然,一身紫衣的雷最後的話,令風冷邪漸柔和的眼神倏地轉成陰狠。
“水無盈並不否認她做的一切!她同意將解藥交出,但,她要求莊主親自去‘落花宮’去取。她要莊主與她——一夜夫妻,了她心願!”
風塵兒呻吟一聲,汗涔涔,揪著驟然縮緊的胸口,埋在風冷邪的懷中,顫抖。
風冷邪面露凶光,周身劍氣一發,自床前一米處向外撲去。立在不遠處的四人只感到周身一痛,嗅到血腥味,衣袍發絲飛揚,耳聽桌椅解體的巨響。
頃刻,整個房間,除卻床附近完好無缺外,其他地方面目全非,而風、雷、火、電四人身上多處劍傷,若不是後來他們立即真氣護體,只怕此時的他們已是一具具死屍了!
冷汗,佈滿四人的額際。
劍氣漸消,房間恢復寂然。
緩過氣來的風塵兒虛弱地抬頭,望著父親臉部冷硬的輪廓,他動了動乾澀的唇:“……不要……”
風冷邪震了震,緩緩低下頭。
咳出一口血,風塵兒淚流不止。“不要去……塵兒……塵兒不願……爹爹……不要……”
觸目驚心的血,令風冷邪痛恨的閉了閉眼,倏地放開風塵兒,起身下床。
風塵兒倒在被褥上,捂著疼痛的胸口,嗚咽。
一身寒氣,風冷邪穿過四人,絕然地出了門。
四人一愣,面面相覷,直到醫者一臉凝重地進門,四人才一齊看向早已昏迷的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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暈暈沉沉的醒來,不知是什麼時候,輕咳著捂胸口,忍著噁心吞下了沖到喉嚨的腥血。
喘著氣,冷汗直下地坐起身,撩開紗帳。
破損的傢俱,全部換新,空曠的房裏,燃著一盞微弱的蓮花燈。
他揉揉酸痛的眼,努力不讓淚水湧瀉而出。
咬了咬無血的唇,他淒苦地蹙眉,手無意識地揪著帳簾,顫抖著,從床上放下無力的雙腿。
赤裸的腳踏到的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毛絨絨的溫暖,他定睛一看,只見大貓和小貓蜷在床邊。被他一踩,兩隻白虎立即醒來,先是睡眼惺忪地打著呵欠,待看清主人後,便精神抖擻了。
站起來的白虎,與床鋪齊高,風塵兒傷神地伸手撫摸它們的頭,大貓小貓享受地磨蹭著。
“只有……你們……陪我……”他低低地苦笑。“爹爹他……”
控制不住的糾痛,他嘔了一口血,血灑在雪白的紗帳上,兩隻白虎不安地低吼。
“噓——”含著血,風塵兒要它們禁聲。用手背抹去了嘴角的血,輕聲道:“我……要把爹爹找回來。”
大貓小貓不解地仰著頭。
垂下眼,他捂著胸口。“爹爹他……極不願,可為了我身上的毒,他卻……”
愁著臉,悶了很久,他又道:“我寧可不要解藥!我……只要爹爹……”
強烈的佔有欲令他心頭一驚,他忡怔地望著大貓和小貓。
爹爹外表看起來雖然冷漠,但他的懷抱很溫暖,他的神情一貫冰冷,但……他的唇很柔軟……
輕歎一聲,理不清自己對父親的感情,他抱住自己,想著偎在父親懷中的感覺。
發冷地身體,緩緩回暖,他呻吟了一聲:“爹爹……”
睜開眼,蒙了愁雲的眼清亮了起來,他拍拍大貓的頭,歡喜地說:“我要把爹爹找回來!”
大貓眨了眨眼,小貓前肢搭上床,將頭埋進風塵兒的懷中。風塵兒撫撫它。“我身體……不要緊……”
見主人心意已決,大貓小貓雖不贊同,但仍是聽從主人的話。
風塵兒柔和地笑。“謝謝你們……”
摸了一下零亂的發絲,他皺眉。“可不能這麼見爹爹……”
小貓跳下床,跑向梳粧檯,銜了一把梳子給他,他高興地接過來,慢慢地將青絲梳順,沒有發帶,但至少柔順了。大貓見他赤著腳,便從床底下拖出一雙鞋子,給他,風塵兒咯咯一笑。“大貓愛藏我的鞋,今天卻不作怪,真難得呢。”
大貓轉過臉,似乎在害臊。
彎腰穿了鞋,他憐愛的拍拍大貓的頭。
單薄的衣服,終耐不住寒,他輕輕地打了個噴嚏,小貓跳上跳下,將掛在衣服架上的貂皮襖子拉扯了下來,風塵兒感激地接過,披上。
穿著暖和了之後,他下床,才站著要跨一步,無力的雙腿一軟,整個人軟坐在了地上。
他咬牙,氣惱地捶了下沒用的雙腿。
大貓伸舌舔舔他奪眶而出的淚珠,他吸吸鼻子,抹了把臉。
“對不起……我太沒用了……”
這樣的身體,連房門都出不去!
大貓趴下身子,吼了幾聲,風塵兒猶豫了一下,在小貓的推頂下,他辛苦地爬上了大貓的背。
大貓緩緩站起,風塵兒雙腿無力,無法夾住它的身體,坐在上頭很容易失去平衡,小貓跳著一拍他的背,他整個人向前傾,趴在了大貓的背上。
無奈地瞪了瞪小貓,雙臂緊緊圈住大貓的脖子,大貓這才邁開貓步,悄然無聲地走至門口。
小貓頂開了門,兩隻白虎趁著灰蒙的天,帶著風塵兒悄悄地溜出了客棧。
睡在隔壁,一有風吹草動便會警覺醒來的幾人無聲無息地跟隨在其後。
雖然疑惑,但他們一致默然,沒有驚動前面的白虎。
東方魚肚微白,清晨露水重,空氣濕冷。
風塵兒縮了縮,趴在大貓背上,好奇的看著空蕩蕩的大街。大貓和小貓相並而行,走得不快不慢。
天剛亮,城門還未開。
大貓和小貓機靈地躲在城門旁的一個空鋪子後,待看城門的士兵慢悠悠地過來。
三三兩兩的士兵懶散地交談幾句,邊打呵欠,邊打開沉重的城門。
大貓看準時機,大門一開,便背著風塵兒如流星般地竄了出去,看門的幾個士兵揉了揉眼,還未細量,又一道白光閃了出去。
待他們從迷霧中回神時,眼前什麼都沒有。
“喂,你有看到什和嗎?”甲兵問乙兵。
乙兵搖搖頭。“沒啊,你眼花了吧?”
“可是……好像有什麼竄過去呀!”丙兵拍拍後腦。
“行了,管那麼多幹什麼。你們先看一下,我去打個盹。”丁兵不在乎的伸個懶腰,困極的想縮在一角睡個回籠覺。
“那怎麼行?”其他人馬上反對。
隱身於暗處的幾條人影,互相點了下頭,在士兵們的反對聲中,如風般地一刮而過。
四個士兵猛地一抖,縮了脖子。
“媽呀!今天早上還真冷!都春天了,風還這麼涼!”
急奔中的白虎竄進林子後,速度漸緩。
風塵兒雙手發酸,為了不使自己掉下來,他咬牙支撐著,之前那閃電似的飛馳速度,太折騰他了。
血氣一陣翻滾,他強忍著。小貓在前頭嗅著氣味,辨別方向。他虛弱地望著前方,前途茫茫然,不知父親去向何方了?他武功蓋世,輕功一流,行走速度定如風馳電掣。
真恨自己身體過於虛弱,無法習武,沒有武功,永遠都無法跟上父親的腳步。
行了半天的路,又餓又難受,身體無力地趴著,搖搖欲墜,大貓在一棵巨樹下停下,更快地,風塵兒從他的背上滑了下來,摔倒在濕漉的草地上。
小貓轉回來,來到他身邊,兩隻白虎擔心地蹭著他。
風塵兒艱難地撐起身,想擠出一抹笑,無奈身體狀況太糟,趴在地上不斷嘔血,嘔得厲害了,幾乎連心都要嘔出來了。
白虎淒悲地吼叫,驚得林子中的動動飛竄。
風塵兒血淚交織,揪著草地,縮成一團。
隱藏在暗處的幾人快速地出現,虎嘯聲驟停,風塵兒疑惑地抬頭。
醫者,以及雷和火,三人屈膝跪地。
雷動了動嘴唇,懇求他:“請……少主莫再折騰自己了。”
風塵兒聞言,錯愕,低下頭,不語。
火上前,扶起他。“請少主跟吾等回去。”
風塵兒倔強地掙扎。“不要——”
“少主——”
他咬咬唇,哀求:“我要……找爹爹……”
醫者板了臉,冷聲道:“少主,請莫再與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風塵兒縮了肩,偎向大貓,偏過頭不語。
身體如火焚燒般難受,可心如刀絞般疼痛。小貓撞開了火,挨到風塵兒身邊,護著他。三個見主子被兩隻白虎護著,一臉無奈。
趴在大貓的背上,嘴角的血沾紅了大貓的毛。大貓伸舌,舔他的頰。
他氣惱地瞪著諾大的林了,眼淚默默地淌下。
見著他的淚,三個人都無聲了,跪在地上,靜靜地注視著他。
過了許久,風塵兒沙啞地開口:“……夫妻間……會做什麼……”
三人一愣,皆無法預料少主會如此一問。
醫者皺了皺深鎖的劍眉,許久,他回答:“夫妻間……行周公之禮,肌膚相親……”
風塵兒一聽“周公之禮”四字,立即捂耳。
他知道!他知道何為周公之禮!他不是懵懂小兒,知道男根女陰……可,可親耳聽到解說,痛苦得不能自己。
醫者沒有再說下去,憐憫地望著那個在痛苦中掙扎的少年。
雷和火別過頭,不忍心見到他悲傷的模樣。
他雖是莊主的親生兒子,但,他與莊主之間……
說不清,理不了的感情糾葛,然而,他們只是下屬,無權過問主子的感情問題……
“不要!不要……討厭那樣……嗚……”痛哭到無法抑制,風塵兒猛嘔出一大口血,暈死了過去。

***** ****** ****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攲枕釵橫鬢亂。
落花宮宮主水無盈,確有當江湖第一美人的資格。身若無骨,面若桃花,秋波盈盈,纖指素手,優雅地倚在美人榻上,青瀑般的發絲披瀉至波斯地毯上,蜿蜿蜒蜒,如那山澗上流瀉而下的小溪。
她美,美得妖豔,妖豔而不俗,優雅而不失風騷,一舉一動,皆成一幅風景,即便是柳下惠見了,亦會神魂顛倒。
美人如斯,凡夫俗子對其趨之若鶩,偏性情冷硬如冰的無情劍對她的美視若無睹。
水無盈幽幽一歎,斂著美人蛾,柔若無骨的坐直身子,雙眸水光粼粼,蹙蹙然地一垂眼,細柔地開口:“風公子——”
柔軟的聲音酥麻人心。
“風公子,妾身多有得罪了,還望公子能雅量。”
坐於她對面,雙目始終盯著地面的風冷邪一動不動,恍若未聞。
見他沒有任何反應,一旁的侍女嬌叱一聲:“風冷邪,我們宮主和你說話,你莫要當個啞巴!”
水無盈不贊同地輕斥。“小蘭,休得無禮!”
“宮主……”喚為小蘭的侍女忿忿不平。
水無盈揮揮手。“你們暫且下去。”
小蘭跺跺腳,跟著一干侍女,退出了寢宮。
水無盈這才優雅地下了美人榻,嫋嫋然地走向風冷邪。
“公子無意於妾身,妾身只歎自己無福份。但妾身愛公子孤俊冷傲,只盼能得到公子一時青睞,無奈……”她倒了一杯酒,倚在風冷邪的身邊,輕吐幽蘭。“公子鐵石心腸,妾身滿腔愛意無處可傾,看在妾身癡心一片的份上,還請公子能飲下這杯酒。”
風冷邪慢慢地抬起頭,冰雕似的臉對上水無盈桃紅般的美豔臉龐。
那如黑琉璃般看似美麗卻冰冷異常的眼睛,使水無盈心鹿直跳,她紅了兩腮,略為羞澀地遞上杯子。
風冷邪接過了杯子,杯中的酒散發出散功丹的香氣,他冷冷地扯出一抹笑,一飲而盡。
水無盈笑如春花,水袖如蝶瓣舞過,柳腰一擺,翩翩然地舞動,若隱若現的胴體在薄如蟬羽的紗衣下,蠱惑人心。
風冷邪握緊拳頭,心魂被勾了幾分,晃晃頭,他厲聲道:“解藥?”
水無盈邊舞邊誘惑他,從腰際拿出一小瓷瓶,晃了晃。風冷邪站起身,因散了功,而略搖晃。
水無盈一個旋轉,來到了芙蓉紗帳,妖媚地一斜躺,將小瓷瓶往抹胸一扔,小瓶立刻消失在她的衣內。
風冷邪雙眼冒火,但仍是一步步地走向床。
水無盈笑吟吟地望著他。“公子,妾身求得不多,只願與公子一夜夫妻……”
風冷邪壓上了她。
水無盈嬌喘一聲,身體如蛇般地纏了上去。
紗帳飄揚,被翻紅浪,美人相伴,消魂幾許?

第八章

衣裳件件剝落,連同那小瓷瓶,一齊扔至床頭一角,光滑的肌膚相貼,情欲高漲。
男人強壯的身體,令女人癡迷。男人雖褪了上半身的衣物,但已叫女人酥軟了全身。
纖指劃過男人堅硬的胸膛,女人湊上唇,貪婪地啃咬著,男人冷冷地不做任何反應。
女人氣喘吁吁,饑渴地一路吻至男人的腰際,當女人的手探向男人的腿之間時,男人伸手扣住了女人的下顎,女人媚笑,撫上男人的手,撫摸了許久,她問:“公子,你的‘飄雨劍’藏於何處呢?”
“飄雨劍”柔軟如綾,可以輕易地纏在手臂上,但風冷邪的雙手上沒有什麼“白綾”?!
男人陰陰一笑。
女人暗暗詫異,冰涼的觸感自脖子上傳來。
她驚愕地轉頭。
芙蓉紗帳外,立著一冰寒男子!男子手執一柄寸餘寬一尺長的銀白短劍,抵著床上女人的咽喉處。
女人瞪大了眼。
男人的臉——
她望望床上的風冷邪,再看看床邊執劍的男人。
“風、冷、邪——”她咬牙切齒。
床上的“風冷邪”從女人懷中退出,快速地穿好衣物,拾起女人衣服堆內的小瓷瓶,道:“莊主,解藥在此。”
女人臉色慘白如紙。
執劍男子出手極快,?那間點了女人周身穴位。
收了劍,他接過小瓷瓶,轉身扔給身後的人,冷問:“是解藥否?”
莫名其妙被抓來看了場好戲的白漣君打開瓶子,嗅了嗅,眉眼一展,扔還給執劍男子。“是解藥,錯不了。”
水無盈慘白著臉,不得動彈地坐在床上,赤裸的身體暴露在四名男子的眼下,然,沒有一個男人正眼看她。
風扯下臉上易容的臉皮,冷睨她一眼。
水無盈身體一顫。
電向風冷邪一揖。“莊主,屬下已放了迷魂彈,落花宮中的女人全部昏迷了。”
風冷邪冷酷一笑,甩袖便瀟灑離去。
水無盈怒吼。“風、冷、邪——”
白漣君同情地望望她。“雖然是個美人,呵呵,但是太不知好歹了些。不是你的就不要強求,哎——”
打著呵欠,他搔搔頭。“好困——”
“你們——混蛋!混蛋!”美人淚滾如珠。
白漣君回首,揮揮手。“哎呀,你還不夠陰狠,吃了虧也別怨!做人——特別是做一個蛇蠍美人,心,要更狠毒一些!”
水無盈驚懼地望著白漣君離去時那可怕的眼神。
“幾度慈心”,人若銀蓮純然,心若蛇蠍陰毒!?

**** **** ****

風塵兒木然地躺在床上。
大貓小貓趴上床,舔他的時候,他不理不睬,空洞的眼瞪著床帳頂,毫無生氣。
父親離開他不過五六日,但短短的五六日,他卻度日如年。以往常常昏睡,這幾日,卻是醒多睡少。
醫者見了他的模樣,搖搖頭,守在一旁。
以為要再等下去時,風冷邪回來了。
雷火二人向他報告了風塵兒的近況,他寒徹了神色,劍氣一發,傷了二人的手臂。
“護主不力!”拋下一句話,他來到床邊,將兩隻礙事的白虎趕開。畏懼於風冷邪周身的寒氣,大貓小貓垂頭喪氣地出去了。
風塵兒轉動眼珠,望向風冷邪。
風冷邪伸要碰他,他激烈地躲開。
蜷縮著身體,呼吸急促,但倔強地不想父親碰觸。
風冷邪臉一沉,一把抓過他,將他扯進懷中。
風塵兒惱了,掄拳捶打父親的胸膛,風冷邪不躲不閃,由他發洩。捶得累了,他偎在父親的懷中,淌淚。
風冷邪拿出解藥,要喂他,他卻偏過頭。
“塵兒——”父親嚴厲了聲音。
風塵兒低下頭,十指交纏。
他……他不要吃!寧可毒發身亡也不父親那樣換來的解藥……
下巴一痛,風冷邪緊捏著他的下顎,迫使他抬頭,他倔強地抿著嘴,氣惱地紅了眼。
風冷邪擰了雙眉。
房中其他人見床上兩人的對峙,不禁暗歎。
少主平日雖溫潤如玉,他若倔強起來,任何人都無法使他低頭。
他雖安靜,感情亦有激烈的一面。
風冷邪放開了他的下巴,鬆開了抱他的手,風塵兒斜倒在床上,他籲口氣,但沒一會兒,頭被扭轉,父親的唇覆上了他的。
他睜大了眼,驚愕之時,張了口,男人的舌帶著一粒藥丸,輕易地推送了進來。
“唔——”他拒絕,晃著頭,伸手扯父親的頭髮。
伏在他身上的男人毫不所動,強迫他咽下藥丸。
他掙扎得厲害,對壓在身上的男人拳打腳踢,可他的力道地男人來說微不足道。
激烈過後,他漸歇下來,含著淚,吞下了和著男人唾液的藥丸。
房中,其他人別過頭,不看不聞。
終於,風冷邪鬆開了風塵兒紅腫的唇,邊咳邊喘氣的風塵兒轉過頭,又氣又惱。
風冷邪將臉貼在他心口,他微蹙眉,伸手去推,風冷邪卻抓住他的手,將他的手指含在口中一一輕啃。他抖了一下,要抽回手,卻動彈不得。
蒼白的臉,慢慢有了紅暈,他以自由的右手捂臉。
吻著風塵兒的手心,風冷邪低沉地道:“我沒有與她親近。”
似乎是一句解釋的話,風塵兒緊窒的心奇跡般地放寬了,僵硬的身體漸柔軟。
父親貼在他的心口,定是將他由急轉緩又由緩轉急的心跳聲聽得一清二楚。他不禁有些埋怨,父親真是太狡猾了。
心裏,甜滋滋了,如吃了蜜糖,他低歎一聲,也不知自己這心理該屬何種情感。
男人有一下沒一下的啄著他的手心,他合了掌,又被唇齒啃著強迫展開,如此無聲勝有聲,安逸的氣氛嫋然。
本以為一切歸為平靜了,卻不料——
心猛地一糾,他痛呼一聲,整個人抽搐了起來。
風冷邪抬頭,驚恐地看到風塵兒七孔流血了。
“不——”他大吼一聲。
醫者聞聲,飛快奔至床邊,看到風塵兒的模樣,同樣駭然。搭脈一探,發現他氣血亂了一套,皺眉,低罵:“該死!我們上當了!解藥是假的!”
風冷邪大驚失色。他,素來是泰山崩於前而能面不改色,但今次,冰寒的面孔徹底崩潰了。
無法置信!
他,風冷邪,江湖第一無情劍,竟被“幾度慈心”白漣君擺了一道!
顫抖著將風塵兒抱入懷中,他咬牙切齒。“白、漣、君——”

***** **** *****

夜風從窗口襲進,躺在床上的白漣君機靈的打了個寒顫,搓搓鼻子,他咕噥地拉了拉絲絨被。
月色不錯,可惜,一會兒將會被烏雲遮住。
又一陣夜風襲來,他打了個噴嚏。不行,今夜風實在是太大,不能開窗睡了。懶洋洋地下了床,搖搖晃晃地去關窗。
手才碰到窗口,利器聲破空而來,他敏捷地一跳,躲過一擊,同時,他家那剛修好沒多久的門,再次被蠻力轟然而倒。
他無奈地搖搖頭,負手踱至門口,果然看到門外殺氣騰騰的一行人。
風冷邪手抱風塵兒,一身劍氣,咄咄逼人,身後是四大護衛,每人手執寒劍,蓄勢待發,醫者立在他們身前,手成掌,還未收回去,看來那門又是他轟倒的。
白漣君打打呵欠,揉揉眼,不滿地咕噥。“這麼晚了你們不睡覺,跑來我這兒吹夜風幹什麼?”
醫者上前一步,厲聲喝道:“白漣君——交出將真正的解藥!”
白漣君莫名其妙。“什麼解藥?你們不是才從水無盈那拿了嗎?”
“那是假的!”醫者寒光乍現。“是你——戲弄了我們?”
“大師兄,此言差矣!”白漣君嘟嘴。“我的為人,你不是最清楚嗎?”
醫者定定地看著他,突然,他睜大了眼,白漣君卻笑若白蓮。
月光流泄,半灑在他身上,他白衣飄然,黑髮飛揚,如那月光下的蓮君子!
“‘幾度慈心’人若銀蓮純然,心若蛇蠍陰毒!”
白漣君笑盈盈地倚在門口,向他眨眨眼,道:“大師兄,不錯嘛,還記得江湖人私下對師弟的謬贊,呵呵。”
“你——是何居心?”風冷邪生硬地問。
白漣君站直身子,笑容一斂,陰沉了神情。“風冷邪,你莫是忘了自己做了什麼好事?”
風冷邪面無表情。
白漣君恨恨地吐了口唾液,呸了一聲。“別告訴我,那些事不是你‘禦風山莊’的人做的!世人皆知我白漣君唯有心情惡劣時才會救人,你為了自己的目的,派人打擾白某一個月的美好生活!”
風冷邪哼一聲,沒有否認。
白漣君陰鬱。“不過,風冷邪,你卻不知道,白某人心情若極度惡劣時,最想幹的事,不是救人,是——害人!”
風冷邪寒眸一凝,殺氣驟起。
一時之間,溪邊小榭殺氣彌漫,嚇走了夜間的飛禽。
一聲輕咳,發自風冷邪懷中的少年,風冷邪低下頭,滿臉複雜。
醫者忍著氣,望向白漣君。白漣君斜睨他,他冷硬地道:“想不到……師弟你這些年來變得如此之多……”
白漣君不怒反笑。“大師兄,變的人何止我一個呢?你又何嘗不變得陌生了?”
“要怎樣——你才會救少主?”醫者低問。
白漣君掠了一下耳際的發絲,笑語:“這個簡單,白某人愛美人,若風莊主肯將他的寶貝兒子下嫁於白某人——”
他話未完,頰上一陣刺痛,粘稠的血淌下,冷了神色,他瞅著怒火中燒的風冷邪等人。
“風莊主的武功果然不容小覷。劍氣收發自如,傷人於人形之中。呵呵,白某人確是怕了幾分……”
晃了晃及腰的長髮,他冷颼颼地一笑。“可惜——白某人不是省油的燈!豈容爾等欺淩!”
嗅到空氣中一股甜膩的氣味,醫者大駭。“莊主,快退——”
說是遲,那時快,無數飛蟲自黑暗裏飛了出來,如一團團黑雲,飛撲向風冷邪等人。
“真氣護體——”醫者大喝一聲。“蟲有毒——”
風冷邪周身劍氣,毒蟲不得近身,但蟲子數太多,多到將人團團籠罩!其他人真氣護體,不讓毒蟲有隙可鑽。
冷眼望著幾人被毒蟲所所圍,白漣君凜凜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白漣君素來是有恩必還,有仇必報!呵呵,怪只怪風冷邪你太自以為是了!”
蟲子多,多不勝數,他們雖能發真氣殺近身的蟲,但最多只能撐一兩個時辰。
醫者深吸一口氣,道:“莊主,速離!這些蟲只聞香氣而來!白漣君散發的香氣只至百里,出了百里,便無礙了。”
風冷邪咬牙,抱著昏迷的風塵兒,不得不飛奔。

**** *** ***

劍,寒,無情!
但劍有心有魂,劍的心魂一向不現於形,它們隱藏得很深,不到悲鳴,它們絕不隱現!
風冷邪,是一柄千年寒鐵所築的劍!
他無情,冷酷,他孤傲,聖潔,他的劍心隱藏得比真正的劍還要深!
然,一個少年,一個如美玉溫潤,如月光靈秀,如春花浪漫的純粹少年,將他深埋的心和魂誘了出來!
這柄劍,有了一絲溫柔。
有了心,有了魂,懂得溫柔的劍容易受到傷害!
風冷邪的心,在痛!他的魂,在悲鳴!
他心魂所歸依之人,將要……離他而去了!
懷中的少年緩緩張開眼,清亮如水眸子靜靜地盯著他。
他低頭,散亂的發絲垂泄,少年伸手掬了一把他的青絲,他握住了少年的手,少年微紅了腮,使蒼白的臉多了幾分朝氣。
他的生命,或許只有十天,或許還有一個月,醫者無法確定。他空有一身醫術,但對少主身上的毒,無能為力!“幾度慈心”,心狠手辣,自是不可能交出真正的解藥!何況,少主誤食了假解藥,體內多了一種毒,兩毒相融,毒上加毒。
或許是生命走到盡頭,這幾日,風塵兒的精神很好。不似往常嘔血,也不像以前嗜睡,撇去他身上的毒,他如痊癒了一般,但大家都清楚,那毒已攻心入髓了。
風冷邪一貫淡漠的眼裏摻了絲絲悲痛,他幾乎是天天抱著風塵兒,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懷中的孩子。
四大護衛見了,消沉無比,不忍之餘留他們獨處,大貓小貓異常安靜,偶爾會嗚咽。
如此一個靈秀的少年,真會如曇花一現般消逝?
不,他們無法相信!
見著了父親眼裏流露出來的悲傷,風塵兒眨眨眼,不讓淚水湧出,輕柔地安慰父親。“爹爹……不要難過。”
風冷邪不語。
他漾著淚水,含笑。“塵兒……過得很幸福。小的時候,只有和嬤嬤生活在一個小院子裏,常聽嬤嬤嘮叨著爹爹的不是,呵,那時候,我對爹娘的概念很模糊。從我一出生,相陪的人就是嬤嬤,她疼我,憐我,愛我,我已滿足了。後來……見著了爹爹……”
風冷邪垂下眼,握他手的力道加重。
“爹爹待塵兒……很好……”他小聲地說。對父親那千絲萬縷般的感情埋在了心底。他理不清,便藏了吧。唉——
風冷邪卻不悅了。低頭便覆上他的唇,風塵兒呆了呆,被迫回應他。許久,男人放開了他的唇,他通紅了臉。
靜了一會,他咕噥。“別的父子……可會如此……親昵……”
風冷邪揚了揚嘴角,篤定地道:“不會!”
塵兒怔怔,著迷地望著父親一閃而逝的笑容。
風冷邪平日雖會笑,但通常是冷笑,狠笑,殘笑!那種笑,是可怕的,令人心驚膽顫的!可此時,他的笑,是發自內心的,純粹的,或許還帶了一絲促狹!
這樣的笑,風塵兒第一次見到,不禁迷失在其中了。
“不會!”男人說。“普通的父親,不會吻兒子的唇,”
“咦?”吻?風塵兒驚呼一聲,震驚地掩了小口,晶亮璀璨的大眼盛滿了疑惑。
他知道,吻是發生在男女情人之間的呀!
可……他與父親親吻……
“喜歡嗎?”男人低沉地問。
風塵兒懊惱地望著與平日不一樣的男人,可誠實的心露了他的情。
“喜……喜歡……”他全身快要著火了。天啊!他……他是父親的孩子呢!但……但……
躲眼,又抬眼,偷覷男人俊美的臉,心撲撲的跳,他回想起,父親曾過他,可知“春心蕩漾”的意思。
他……他怎會如那思春的少年般,對自己的父親有了……
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偶爾會泛紅,風冷邪看在眼裏,卻不點破。
這孩子純粹,自是無法衝破那道禁忌。
像水晶一樣剔透,如水一般清柔,如月光一般靈秀,少年純潔得捨不得去傷害他。
男人抬頭,望著窗外的遠山,深邃的黑眸飄渺。
少年望著男人,莫名的哀傷了。
他……將要逝去了!
灰暗了臉,他寂然。
他不怕死,死後,他不會寂寞,因為有嬤嬤相伴,或許,還可以見到早逝的……母親,然而,父親他……會很孤單吧?
以前,父親在山莊的時候,他常常偷看到父親孤獨一人立在樹下靜思。聽莊裏的人說,父親的劍法大多是自創,他愛靜,經常一個人執劍獨思。他躲在一角,偷偷看著他孤獨的身影,但更快的,父親馬上覺察,冷冷地向他瞥來,他又驚又怕,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心慌地跑掉。下一次,他又會尋找父親孤單的身影。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跟父親親近了,卻……
男人低下頭,他急忙收了傷感,勉強泛出一抹笑,男人皺了皺眉,沒說什麼。
“爹爹……我想看看華山。”他舔舔乾燥的唇。
男人挑眉。
他憧憬地說:“夫子說五嶽之中,華山有‘奇險第一山’之稱,塵兒很想親眼看看。”
男人憐愛地摸摸他的頭。
這個世界,對於風塵兒來說,是陌生的!
隱隱一歎,風冷邪點頭。
他……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
因為……他從來沒有當他是兒子看……

**** *** ***

華山,峰戀疊翠,陡峭險峻,狀若花朵而得名,又名太華山。
風冷邪抱著風塵兒,只帶了兩隻白虎上山上去了。
目送主子,四護衛和醫者默默注視他們的背影。
風冷邪的輕功已是爐火純青之境,抱著風塵兒,健步如飛,飄然絕塵,輕輕鬆松地便上了奇險的山,兩隻白虎自幼便訓練有素,加上風冷邪對它們是半放養的,常常將它們丟到山裏自生,比起真正的野生老虎,它們毫不遜色,更機靈!
風塵兒窩在風冷邪的懷中,看了百尺峽,猢猻愁,蒼龍嶺,擦耳崖……一路上風光無限,令他大開眼界。
從早上遊玩到下午,帶來的點心盡數入了腹,水也喝完了。
坐在一不知名的風景處,風塵兒舔舔舌,口有些幹。
風冷邪命兩隻白虎守著他,自己拿著皮囊袋取水去了。
風塵兒籲口氣,身體懶洋洋地偎在大貓的身上,另一手撫摸小貓柔軟的皮毛。
眺望遠處的奇峰異石,他滿足的歎息。
自然風光如此美好,天神鬼斧神工,造就了如此一座奇險而壯美的山體。
無奈,他生命匆匆,無法欣賞更多。
天大地大,天地之廣,無從預計,坐在山頭,熏著暖風,自身是如此渺小。
“……休休,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則難留。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惟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望著不遠處的一叢美麗山花,他不禁幽幽念詞。
打了個呵欠,揉去了眼中的淚,有些累,暖風熏人,山花搖曳,日偏西,晚霞繚繞,他著迷的望著夕陽下的花兒。
“真美。”讚歎一聲,他直起身。
小貓和大貓疑惑地抬頭,他拍拍它們,安撫。“我去采朵花……”
小貓起身,要遞他去咬一支來,他搖頭拒絕。“我……我要親自采!送給爹爹呢!”
紅了紅臉,他阻下了白虎,踩著虛步,向那一叢花兒走去。花繁且密,一大簇接著一大簇,挨著山崖生長,他小心翼翼地接近,湊過去挑選一朵最美的。
挑了許久,發現頗遠處的那一朵最鮮豔,便伸手去摘。白虎不放心,跟在他後頭,見他伸手求遠,皆露出擔心的神色。
他花了些力氣,摘下了那花,歡喜的放在鼻間,嗅著,一陣勁風刮過,他失了平衡,身體竟如飛絮般地傾出山崖。
白虎大吼,沖上前咬住他的衣服,虎牙銳,絲帛破裂,風塵兒驚恐地傾身下墜——
風冷邪匆匆趕回,看到的便是這驚心動魄的一幕,不假思索,扔了手中的皮囊袋,閃身飛向懸崖,追隨風塵兒一起墜入崖下——
虎嘯聲悲淒,震驚了整座華山!

第九章

風塵兒在掉下山崖的一?那,看到了跟著跳下來的父親,他駭然地伸出手,風冷邪袖子一甩,“飄雨劍”化為白綾,竄出纏上了風塵兒的腰,一扯,風塵兒被扯進了他的懷裏。
全身發顫地抱著男人,耳邊風聲呼呼,下墜速度很快。
風冷邪鎮定地攬著他,收了“飄雨劍”,真氣貫滿周身,衣服膨脹,下墜的速度明顯緩下。
利眼一掃陡峭的山崖,看到數棵長在崖壁上的松柏,甩出“飄雨劍”,繞上了一棵最強壯的松樹,下墜停遏,但身體向崖壁撞去,他雙腿一蹬,免去了衝撞的下場。
風塵兒驚魂未定,死命地抓著父親,害怕直哆嗦。
風冷邪面色寒冰,似乎正壓抑著什麼。
他們所處的位置,十分驚險。向上距崖頂有十幾丈,向下,深不見底,懸在半空,不上不下,生死未定!
風塵兒閉著眼,不敢往下看,他雖不怕死,但怕從高空下墜的無助!
風冷邪看向崖壁,放眼四處打量,許是他眼睛銳利,發現向上一丈處有一洞穴。
他比了比距離,若以他的輕功,可以輕易飛上去。
“抓好。”他對懷中的人道。
風塵兒張了張眼,牢牢抱住父親。
風冷邪深吸一口氣,腳下真氣一騰,借著“飄雨劍”,向上彈起,“飄雨劍”一縮,化成一柄長劍,劍尖頂著樹幹再一彈,借點使力,只見風冷邪如煙般地向洞穴飄去。
洞穴大而深,洞口生有奇怪的果子,這樣的洞穴,通常潛有毒蛇怪蟲,但眼下沒有太多思索的時間,帶著風塵兒,閃進了黑漆漆的洞內。
衝力極大,他護著懷中的人,在洞中翻滾數圈。天旋地轉,風塵兒強忍著要嘔吐的衝動,虛軟地趴在風冷邪的身上。
風冷邪銳利如劍的眼掃視黑乎乎的洞穴。
黑暗中,有兩點綠光閃動,他一震,“飄雨劍”揮出,同時,風塵兒痛呼一聲。
“嘶——”
血腥味傳來。
風冷邪匆忙坐起身,審視蜷在懷中的風塵兒。
只見他的腳腕咬了半條蛇!之所以是半條蛇,是因為蛇頭蛇尾被一分為二,蛇頭張口咬在風塵兒的腳上,蛇尾卻淌著血,在地上蠕動。
風冷邪迅速地將蛇頭自風塵兒的腳上弄開,風塵兒抖著身子,痛苦萬分。
風冷邪捉著蛇,審視了許久,當看清蛇的模樣後,竟睜大了眼。
他並沒有急著為風塵兒吸毒,只是複雜的望著他。
身體抽搐了一會後,風塵兒覺得沒有那麼疼痛了,也有力氣說話了。他扣著腳腕,習慣了黑暗後,逐漸看清貼近的父親。
“爹爹,是什麼……咬了我?”
“……蛇。”男人的聲音有點僵。
“蛇?”風塵兒一縮,更擠進男人的懷中。“有毒嗎?”
才問完,他不禁笑了。他中毒已深,不怕再被毒侵一次!毒蛇咬不咬他,都沒有區別。
“沒有毒。”男人扔了手中的斷蛇,將之丟至角落。
“哦。”風塵兒偎著男人,打了個呵欠,有點困,這一折騰下來,他已無法負荷太多了。
“困了?”男人低問。
“嗯。”他揉揉眼,小臉在男人的懷中磨蹭。
風冷邪低歎一聲,調好姿勢,讓他睡得更舒服。
風塵兒很快地便酣睡了,男人望著他無邪的睡臉,低頭不斷地親吻他有頰。
洞外,夕陽血紅,沒多久,夕陽隱沒,銀月更替。
黑暗中,男人一直抱著少年,雙目如星,微微發著光。
少年睡得酣甜,天真無邪的睡臉純潔無垢,男人伸指,細細地磨著他的頰,均勻的呼吸聲,慢慢地變得急促了。少年不安地扭了摶身子,男人的手指頓了頓,少年呻吟一聲,越來越安靜不下來了,他的身體忽然滾燙,原本抓男人衣服的手,煩躁地揪自己的領口。
“嗯——唔——”風塵兒幽幽轉醒,全身燥熱,不知所措地扯著衣物。
風冷邪靜靜地看著他。
“好熱……”他埋怨,將領口拉開得大大的,但這一點都解決不了問題,他皺起了小臉,喘著氣,邊扯衣帶邊抽泣。
男人將他平放在長滿青苔的地上,帶著濕意的青苔令風塵兒舒服了一陣,但由體內深處升起的燥熱仍無法釋解,他急躁地扯掉了衣帶,褪了外衣。
男人伸出了手,搭在了他的腰際,風塵兒疑惑了一下,男人解了他的腰帶,助他將悶熱的衣物一件件褪去。
風塵兒輕歎一聲,舒暢地撫摸自己光潔的手臂,此時的他,完全沒發現自己是一絲不掛地躺在男人的身下。
男人褪了自身的衣物,同樣赤裸裸的,風塵兒清涼了一會兒,下腹猛地一緊,他“啊”了一聲,弓了弓腰,全身似乎更熱了,他難受地伸手攬男人,抽泣:“爹爹……”
男人壓了下來,赤裸的肌膚相貼,令彼此都一顫。
肌膚相貼的舒暢,令風塵兒忘了一切,他貪婪地磨蹭著男人的身體,特別是下腹兩腿間的腫脹,似乎磨著男人的身體會舒解。
他無意識地動作,卻令男人全身繃緊,大汗淋漓。
男人壓抑著強烈的欲望,將少年推離一些,但少年哭著貼回來,張開纖長的雙腿,緊緊纏繞上男人的腰,男人低咒一聲,翻了下身體,讓少年趴在他上面。
少年憑著身體的本能,扭著腰,急欲尋找發洩的出口。
男人皺了皺劍眉,將少年的身體扶直,少年貼在他的胸膛上,張了小口,含住了他胸口的茱萸。
男人悶哼了一聲,由著他,少年像小娃娃般,貪婪地吮吸著,吮了一邊,換別一邊,吮吸了許久,小唇又滑到別處,男人煩躁地捏住他的下顎,低頭,封住了他的小口。
“唔——”少年熱情地回應,張開的腿,不斷地磨著男人的欲望。男人的鐵臂纏在他纖細的腰上,緊緊一收,少年的下腹狠狠地撞貼在他的身上,頸項向後傾,頭高仰,小嘴與男人的交纏。
交織了許久,少年的神智似乎回來一點點,他喘著氣,驚訝於當前的姿勢,不懂自己為何會如此……親昵地貼在父親的懷中,慌張地扭動,吞吞吐吐地問:“爹爹……我……我怎麼了……”
風冷邪稍推開他,握住了他稚嫩的分身,他輕呼一聲,腰都快要酥了。
“你被——媒蛇咬了。”他淡淡地回答。
“媒蛇?”風塵兒不解,但下腹一陣抽痛,他淚潸潸,不知該如何是好。
風冷邪沒有解釋,推倒他,將他纏在腰上的雙腿拿下,而他自己則分開腿,跨在風塵兒的身兩側,風塵兒呻吟著扭腰,風冷邪握著他的小堅挺,風塵兒疑惑地抬頭,驚訝地看到,父親竟——
“啊……”他舒暢地輕歎一聲,腫脹的分身被如絲般溫暖包容住了!
他含著淚,感覺自己的分身一寸寸地擠進一個溫熱緊窒的小穴內!
風冷邪汗揮如雨,腰一挺,重重坐下,同時,風塵兒驚叫一聲,弓了腰,風冷邪悶哼一聲,攬著風塵兒的細腰,風塵兒急促地吸氣。
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兩腿間的欲望深深地埋進男人的體內,他抖著,不敢動僵直的身體,口中直喚著父親:“爹爹,爹爹……”
男人扣著他的腰,低頭封住了的小嘴,同時,他扭動腰,慢慢地動作了起來。風塵兒只覺全身一顫,深埋在男人體內的東西活了一般,男人松一他的小口,他張嘴,吸著氣。
男人由慢變快,他跟著撞向男人,兩具赤裸的身體不斷撞擊,發出淫糜的聲音。
“啊——啊——”風塵兒忘情地低叫著,纖細的他,被男人整個地包容在懷中,男人強壯而有力,吸附著他的小穴更將他帶進了極樂世界,他張口,咬上男人的肩,男人低吼著,收縮秘穴,風塵兒感到自己整個人都被吸進去了,他激昂地大叫一聲,猛地一道白光閃過,深埋在男人體內的分身不斷抽動,最後,噴射了濃稠的體液。
“啊,爹爹,爹爹……”他撒嬌似地埋在男人的懷裏,不斷細喃,疲憊的身體終於動不了了。
男人並沒有達到高潮,他攬著懷中的孩子,壓在地上,抬高腰,讓少年的分身自他體內抽出,同時,濃稠的液體自他股間溢出,他輕歎一聲,分開了少年的雙腿。
風塵兒慢慢地清醒過來,身體沒有任何力氣,發洩過的身體仍很燥熱。
風冷邪伏下身,吻他泛紅的身體,黑暗中,他發亮的雙眼透著絲絲危險。
風塵兒無力阻止他,擺著頭,哼一兩聲,當男人輕啃他胸前的紅果時,他“咦”了一聲。
噢,他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為何他與父親更加……親密了?
“爹爹……”他喃喃著。
男人的唇來到他的耳邊,低沉地道:“叫我邪……”
“啊?”風塵兒不解。父親的名,身為兒子怎能……隨意喚?
男人咬了一下他的耳垂,他縮了縮,卻無論如何都喚不出父親的名字。
風冷邪倏地握住了他軟下的分身,他扭動了一下,風冷邪低笑了兩聲,風塵兒擺著頭,這樣的父親好陌生呀!
一根手指,滑進了他的兩股間,他抖了一下,修長的,帶了一絲涼意的手指開始入侵他臀間粉嫩的小幽谷。他害怕地想合攏雙腿,但男人抬高了他的雙腿,甚至分別壓向他胸膛,他張嘴,口水從嘴角流出,手成拳,放在嘴裏啃咬。
男人低下頭號,舌頭輕輕舔著他粉嫩細緻的小菊門。
“唔——”
靈活的舌尖在中心挑逗,他舒服地悶哼。
“那裏……不要……”他哭著哀求。
男人卻毫不理會,柔軟的舌頭竟也能堅硬,擠進了他緊閉的小穴,他抖著腰,軟化的分身,慢慢地抬頭了。
被舌齒疼愛過的小穴十分柔軟,男人伸了一根手指進去,小穴貪婪地含住,但風塵兒仍是感到疼痛。
不敢出大氣,瞪著黑暗,手指抓著青苔,感受那手指一寸寸地深入。
“喜歡嗎?”男人問。
他垂淚,不答。
手指完全沒入,然後慢慢地抽動,風塵兒叫了一聲,男人輕笑,風塵兒羞赦地搖頭。“討厭……討厭……”
男人壞心地頂了頂,他彈了一下腰,男人附在他耳邊問:“真的討厭?”
“嗯……唔……”
手指抽離了,他空虛地收縮著小穴。
雙腿彎曲著貼在胸前,股間的私處完全暴露在男人的眼下,沒有滿足的身體,饑渴著,饑渴著……
風冷邪右手上的“飄雨劍”化成絲,在他的手反映上劃出一道血痕,血破皮而出,他閃了閃眼,將濃稠的血滴入風塵兒的秘穴內。
風塵兒感到股間一陣溫熱,同時,有什麼進入到體內?
血源源不斷,風冷邪手指,撐開了風塵兒的菊門,那血便汩汩地流進小穴內,有了血的滋潤,那小穴似乎更誘人了,吐著血,邀請著——
有了足夠的血當潤滑,風冷邪探進了兩根指頭,風塵兒低啞地叫著,他不知父親弄了什麼進他的體內,但……他的身體好溫熱啊!
兩根手指很容易的在他體內肆虐,他低低哭泣,當男人巨大且灼熱的分身取代兩根手指時,他忘了哭泣。
被極度撐開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男人巨大的欲望,他瞪大了眼,咬牙,男人緩慢地擠進來,他疼痛得發抖。
“不……不要……”他哭喊。
好痛!真的好痛!身體快要被撕裂了。
風冷邪無視他的哀求,強硬地撐開他的身體,一寸一寸地插入。這具稚嫩的身體,他已渴望很久,很久了……
“啊……爹爹……不要……”風塵兒沙啞地哭喊。
風冷邪冷笑一聲,擠進一半的欲望停頓了一下,身下的少年哭得很淒慘,那孩子美麗的臉上佈滿了淚珠,像一朵易折的花兒,然而,這樣的少年,更讓他渴切了!
將少年的雙腿分開到極限,埋了一半的巨大肉棒抽離一寸,深吸一口氣,如利劍般,迅速插了進去,直到完全沒入,同時,少年尖銳地大叫。
男人無法控制自己的欲望了,他已忍得太久太久,當少年在他體內達到高潮時,男人並沒有得到釋放,一深入少年緊窒溫熱柔軟的體內,他無法抑制,低吼一聲,扣住少年的腰,狠狠地一撞。
“啊啊——”風塵兒痛到冷汗直冒,深入體內的肉棒鋒銳如劍,粗長地插入到他體內的最深處,他害怕極了。
風冷邪吼了一聲,停頓了一下,看到風塵兒害怕的神色,他儘量要自己溫柔以待,但欲望早已勃發,勢如破竹,心一狠,他趨從了自身排山倒海般的欲望。
風塵兒痛得扭曲了五官,他伸手,扯父親的發絲,父親卻蠻橫地在他體內飛快地抽插著。
“啊啊——”身體要被撕裂了,他哭喊,壓在身上的男人毫不憐惜他,用更粗暴的方式搗弄著他柔嫩的小穴,直腸幾乎要被磨破了!他嗚咽著:“爹爹,救我……救塵兒……嗚,爹爹……”
風冷邪壓抑著更深更沉的欲望,身下孩子的求救聲不是沒有聽到,但身為行兇者的他,無法控制一切,只能一遍一遍地吻著他的眉心。
男人溫柔地吻和粗暴地撞擊,成了鮮明的對比,風塵兒喘氣聲,哭喊聲,一陣急過一陣。
第一次,完全沒有快感,只有疼痛的結合,在男人粗暴中結束,當男人的蜜液射進他身體深處時,他的身體不斷震動,男人低吼數聲,抱著他,猛烈地撞擊數下後,方停歇下來。
喘氣,不斷喘氣,風塵兒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了。男人抱起他,讓他坐在他的懷中,便粗壯的欲望仍深埋在風塵兒的體內。
驟然改變了姿勢,坐在男人的懷中,覺得體內的東西更深入了,他含淚,偎在父親的懷中。
風冷邪撫摸著他的發絲,風塵兒哭得很淒慘,哭得累了,便不動了,身體在抽痛,他沙啞地哀求:“爹爹……出來好不好?塵兒好痛……”
風冷邪只憐惜地吻他眉心的朱砂痣,清冷的聲音裏混著濃濃的欲望。“不喜歡嗎?”
“好痛……”風塵兒不敢動彈。
“塵兒……你喜歡我嗎?”男人問。
風塵兒皺著眉心。
“……喜歡……”他小聲地回。“你是塵兒的爹爹呢。”
風冷邪咬了一下他的唇,他呻吟一聲,體內的東西在慢慢地變化,他痛呼,那東西變硬變粗,他冷汗直冒,急叫:“爹爹……不要……”
“叫我邪。”男人說。
風塵兒濕著眼望他,不懂男人的強硬,是不是叫他“邪”,他就入過他?蠕了蠕唇,他輕輕地,沙啞地喚了一聲:“邪——”
風冷邪閉了閉眼,抱緊懷中的孩子。
“再叫一次。”男的聲音幾乎是從喉嚨深處發出的。
“……邪……”怯怯地再喚了一次。
他以為男人會放過他,卻不料,男人猛地抱著他,坐著頂撞了起來。
“——啊——”他失聲尖叫。
下體傳來尖銳的鈍痛,幾欲令他昏厥,手指成爪,掐著男人背上的肉。
為什麼?他已叫他邪了……嗚……
“爹爹,爹爹……”他哭著。“放過塵兒……放過塵兒……”
“你是我的!”男人激烈地要著他。
“嗚嗚——”疼痛中,隱隱夾雜著一絲異樣,風塵兒開始嗚咽,好像刺痛成了一種致命的快感,哭喊聲漸漸變成了呻吟聲。
“好孩子。”風冷邪吻著他的唇,這次的抽插要溫柔許多,但仍教懷中的孩子吃不消。
“啊……”身體一被撞擊,某處異樣的快感便蓋過疼痛,嘗到甜頭的少年開始配合男人的動作了。
伸出舌頭,與男人的舌相纏,滿是淚水的臉泛出桃紅,身體好像不知疲憊地下沉,扭動,他歎息,仿佛愛上了與男人的糾纏。
“邪——”他無意識地喚著父樣的名字。
風冷邪滿足地要著他,翻個身,壓著他,深深地插入,附在少年的耳邊,輕喃著:“塵兒……塵兒……”
“嗯,邪……”迷蒙的眼望著黑暗,身體已經無法承受更多了,他雙腿緊緊纏住男人的腰。
啊——
如果在此時此刻逝去,多麼美好?他想在男人的疼愛中……逝去……
好不甘心哪……
他無聲地喃喃:“喜歡……好喜歡……”
在攀上欲望的高峰時,他嘶啞地叫著,與男人一同到達最終點,在男人的深吻中,他昏迷了過去……

***** ***** ******

風塵兒是在疼痛中驚醒的。當他睜開眼的時候,天已亮了,光射進來,照亮了半個洞。
他躺在一堆衣物上,身體仍是赤裸的,身上披了一件外衣,下體的抽痛令他呻吟不斷。
他以為自己會逝去,卻不料,仍能活著。
下體的疼痛,提醒著他昨夜所做的一切。他全身通紅,不知該如何是好,昨夜的他與自己的親生父親……
肌膚相貼,唇齒相纏,身體交合……
雙手掩面,羞赦極了。
一團黑影罩了過來,他放開手,抬眼看到男人披頭散髮,赤裸著身體蹲在他身邊,他的眼睛很輕易地便能看到男人兩腿音質巨大,那折磨得他疼痛不已的粗壯,仍有著血漬呢。
他羞紅了臉,夾了一絲懼意,移開眼。
男人低頭,吻他顫抖的眼。
“爹爹……”他輕語。
男人扶起他,讓他靠在懷中,抬起他的下巴問:“餓麼?”
他點點頭,卻又皺了眉,身體一動,每塊肌肉,每塊骨頭,每根神經都在抽痛!
風冷邪俊美的臉很柔和,手裏多了一粒珠子般的紅果,放入自己的口中,風塵兒疑惑,下一刻,他的父親將唇貼上他的,把口中的紅果吐哺到他口中。
他含著紅果,緊張地咬了吞下。
“好吃嗎?”風冷邪撫他的發絲問。
入口即化的紅果,很香很甜,他點點頭。
風冷邪卻壞壞一笑,在風塵兒驚詫的注視下,又扔了一粒果子進自己的口裏。“想吃,就自己來要。”
“啊?”風塵兒一時呆愣,此時的父親換了個人似的,不像以前冰冷冷的,他俊美的臉,線條柔和,更加有魅力了。
“不要麼?”父親又扔了一粒入口。
風塵兒看到父親身旁的衣服上積了許多小紅果,他伸手要取,卻被風冷邪所阻,風冷邪揚高下顎,瞇眼,傲然地道:“只能用你的小嘴兒。”
“咦?”難道……難道要從他的口裏搶嗎?
風塵兒舔舔乾燥的唇,見父親又含了數粒紅果,而他實在餓了,只好放下矜持,湊上唇,從父親的口中得到食物。
男人很壞心,有時會吐哺給他,有時不讓他吃到一粒,卻含著他的小舌,不讓他縮回去。
兩唇分分合合,許久之後,風塵兒軟倒在男人的懷中,滿臉通紅,氣喘吁吁。
果子吃了大半,風冷邪撚了一粒,審視著。
風塵兒躺在他懷裏,雙腿微分開,男人發現他身上的吻痕竟淡到幾乎看不到了,略詫異,問:“塵兒,還痛嗎?”
“啊?”閉眼中的風塵兒不解地睜開。
風冷邪分開他的雙腿,他輕呼一聲,仍是痛,但似乎沒之前痛了?
突然,他看到父親竟將一粒紅果塞進他股間的小穴內,他驚呼:“不——別——”
但男人的手指一意孤行,將紅果頂了進去,他一痛,縮了一下,那紅果很快地破裂成汁,充斥在內壁。
風塵兒眼一紅,不知所措。但奇怪的是,身體好像沒有之前那麼痛了?他的表情說明了一切,風冷邪很快地又塞了數粒進去,風塵兒掩面,嬌叱:“討厭——”
那是吃的,他卻……塞到那裏……
小穴一收縮,紅果一一破裂,許多汁流了出來,風冷邪插了一根手指進去,低問:“難受嗎?”
風塵兒喘了幾聲,過了一會,才答:“好像……不難受……”
風冷邪挑了挑眉,抽出手指,又往他那裏塞果子,風塵兒見了,輕叫:“爹爹,不要了……”
親了親他微嘟的唇,風冷邪啞聲道:“這果子,似乎有愈治傷口的用處。”
風塵兒眨眨眼,會嗎?
後穴一收縮,那果子變連皮一起化成汁,有些粘稠,流過體內,非常舒服,很清涼,而體內深處漸漸的不疼了。
不禁地,他瞇眼哼了兩聲,一臉舒暢。
風冷邪的眼變得幽暗了,他又塞了不少果子後,分開他的雙腿,將自己早已勃發的欲望埋了進去。
仍在享受中的風塵兒猛地一繃身體,小穴已經含住了男人的欲望,這次的結合完全沒有疼痛,他弓著身子,輕呼。
男人借著過多的果汁,在他體內肆虐,完全由快感支配的交合,令風塵兒愉悅地叫著。
“啊,爹爹……快……啊,不……”他語無倫次地擺著臀。
男人加快速度,微喘氣道:“叫我邪……”
“嗯,邪……啊……”好舒服,從不知男人能帶給他如此舒服的感覺。
男人附在他耳邊,輕聲呢喃。“我,風冷邪,從未將你,風塵兒,當兒子看待……”
風塵兒瞪大了眼。
“你是我的!”男人咬他的耳垂。
風塵兒一顫,淚湧了出來,他無法理解男人的話。父親不把他當兒子看,那他們……他們是什麼關係呢?
“不要……”他抱住男人,邊喘連哭。
男人卻毫不留情地打擊他脆弱的心。“可知我們在做什麼?”
風塵兒搖晃著頭。
男人殘忍地道:“我們在——行周公之禮!”
“啊——”全身劇烈地震動,後穴不斷收縮,前面的分身在男人的掌中一泄如注,他在驚恐中達到高潮。
當風和雷借著繩索,來到洞口時,看到男人壓著少年做著古老的旋律,皆一驚。
雙眼呆滯地看著少年在男人身下達到高潮,耳聽到少年發出的愉悅叫聲,而男人的強硬擄奪,幾乎在將少年吞噬了!
當兩人停下來後,男人如冰的眼神射向他們,他們如夢初醒般地轉過身,手心全是汗。
昨天,兩隻白虎急躁地跑回來,卻不見莊主與少主,他們一行人跟著白虎上了山,來到事發之地,看到裝水的皮囊袋與少主衣服撕下的絲帛,便測到莊主與少主定是掉下山崖了。但他們相信莊主武功蓋世,定能安全上來。等了一夜,沒有動靜,他們這才覺得不對勁,直到早上,看到山崖下放出的狼煙,他們才松了口氣,立即找繩索,下去了兩人。果然發現了崖壁上的洞,卻不料,看到了這驚世駭俗的一幕?!

第十章

醫者的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
他的手中,捏著一粒珠子般大小,通體泛紅,在陽光下晶瑩剔透的小果子。這小果子長得實在討喜,但這不是引起醫者震驚的原因,他震驚的是此時此刻,這果子竟會在他的手中!
燃著薰香的小廳裏,坐著幾個男人。
首座上,一俊美男子一身雪白,一臉冰寒,眉宇間凝著一股傲然之氣,如黑琉璃般的眸子毫無溫度,冰雕般的身姿,完美無瑕。
廳兩側,分別坐著兩名男子,四名青年神色一致,目不斜視,坐如鐘。廳中間,立著一名肅然的中年男子,他的手中捏著一粒果子,低頭審視著。
“若屬下沒有猜錯,此果乃‘雨露果’,生長在媒蛇洞口。”醫者略一沉吟。“媒蛇極少見,何況是這‘雨露果’。”
媒蛇,無毒,但任何人被之一咬,便會發春!
風冷邪閃了閃眼,冷淡地道:“不錯。那洞中確有媒蛇。”
“咦?”醫者忽然想起莊主與少主回來時,他為少主診病所發現的一些蛛絲馬跡。若他沒有猜錯,少主定是被媒蛇咬過。手心驀地積了汗,眼角瞟到風和雷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雨露果’可解百毒,治百病,它的汁若抹在傷口上,片刻便能使傷口癒合——行醫者,稱它為聖果。但它生得偏,世間罕見,一般人是可遇而不可求。”頓了頓,他道。“少主身上的毒,已全部清除了。”
風冷邪扯了一抹高深莫測的笑,黑琉璃中閃爍著點點流光。醫者眨了眨眼,驚奇地發現,莊主似乎有點不一樣了。可哪裡不一樣,又說不上來。
風冷邪起身,進內室之前,命四護衛下崖去將“雨露果”移植出來,帶回山莊,四人領命,匆匆趕去。
內室,紗帳裏,風塵兒臉色紅潤的酣睡著,風冷邪坐在床沿,凝視著他純潔的睡臉。
許久,床上的人揉揉眼,慢慢地醒來,睡眼惺忪地望著床邊的男人。
風冷邪低頭,吻他的唇。
“爹爹……唔……”風寺兒腦中仍一片空白,迷迷糊糊地。
風冷邪在他耳邊細語。“你的命,會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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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故五行無常勝,四時無常位,日有長短,月有死生。”
唐夫子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卷著書,負在背後,來回走了兩趟,無奈的看向他那個完全走神的學生。
半個月前,莊主帶著少主回來了,少主無恙,莊裏的人皆松了口氣,舉杯歡慶了一宿。
據莊裏的大夫所言,少主和莊主因禍得福,遇到了世間罕見的聖果。有了聖果少主虛弱的體質完全可以改變。這是好事,但不知為何,他觀大夫和四大護衛的臉色時,總覺察到一絲絲的不自然,偶爾,他們會困擾地皺眉。
更奇怪的,或者說,教整個山莊的人詫異的是,莊主竟要在一個月後娶妻了?!
那個冷若冰霜,傲然如劍,人稱江湖第一無情劍的風冷邪要娶妻了!?二十九歲的他,年輕俊美,雖一身寒氣,但多少江湖兒女為他癡迷為他愁?如今他要娶妻了,多少女子碎了心?然,奇怪的是,莊主夫人是誰,竟無人知曉?打點婚禮的總管歡喜之余,問及夫人是哪位千金時,莊主竟只微微一笑冷傲地轉身離開,留下總管一頭霧水。
“禦風山莊”的莊主要成婚了,有點交情的或者與風冷邪交過手的江湖人皆送禮來道賀了!平日清靜的山莊,近些日子熱鬧的得像集市。
唐逸頭痛地又踱了幾步。
少主自回來後,特別的安靜。總是沉靜在自己的思緒中,眉心緊蹙,偶爾咬唇,似乎在思索著什麼重大的心事。問他有何煩惱,他忽地通紅了臉,慌慌張張地東看西看,就是不敢對上詢問者的臉。若莊主一出現,他便惶然,常常手忙腳亂地跑開,而莊主的臉色會很難看很難看!覆了寒霜的眼帶了一股噬人的味兒,緊盯著遠去的背影。旁人見了,總是心驚膽顫,不禁為少主擔憂了起來。可少主與莊主同住一個院落,晚上總會碰面。原本侍候少主的白霜,自從還了清白之後,恢復了原來的職務。近半個月,一到夜晚,她總被趕出了院?那少女的眉心竟也緊擰著,常常做事做著便發呆,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唐逸甩甩頭,弄不清楚這是怎麼了?只不過發生了一些事,就近侍候莊主與少主的侍從們都陰陽怪氣了!特別是風和雷,當兩人一聽莊主要成婚時,臉色慘白慘白的。看到他時,總是欲言又止,叫他一聲“夫子”後,便沒了下文,生硬地閃身走人。
唐夫子覺得自己的頭很痛。
那靜坐的少年幽幽地歎了數聲後,突地開口了:“夫子……”
唐逸心中一喜,少主終於肯將他心中的煩惱吐出來了?身為師者,他鎮定自若,打算洗耳恭聽了。
可那少年叫了一聲“夫子”後,又沒了音,自個兒在那裏又煩惱了起來。唐逸揉揉額穴,坐了下來,為自己倒了杯茶。
等他喝完一杯茶後,他的學生終於又開口了。“……周公之禮……”
“咦?”唐逸手提著茶壺倒茶,茶水快要溢出時,忙收了神。
“周公之禮……是否……只發生在夫妻間?”那少年終於將困擾了他半月之久的問題拋了出來。
斟酌了片刻,唐逸道:“不儘然。”
少年聞言,抬起一雙清亮的大眼,突地問:“兩個男人……會行周公之禮嗎?”
唐逸被茶水嗆到了!他咳得很厲害,風塵兒擔心地看他,他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好一會兒,他緩過氣,秉著為師者要敬業的職責,清了清喉嚨,道:“嗯,古有斷袖之愛,分桃之親,龍陽之好,今有小官伶人孌童……兩個男人確有情愛,至於行……周公之禮,肌膚相親,同榻而眠……不無奇怪。“
儘量解釋得體,偷覷到純潔少年面紅耳赤,略惱自己解釋得過於直白。
風塵兒的心撲撲地跳,袖裏的手指不斷絞著,咬咬唇,他深吸口氣,再問:“那……父與子……行周公之禮……“
唐夫子“啊”了一聲,打翻了茶壺,水流了一桌,在少年臉色煞白之時,脫口而出:“那是亂倫……”
少年抖了抖身子,不是無知小童的他自是聽得懂為何“亂倫”,他淚狂湧而出,啞聲哭了起來。
唐逸驚詫過後,慢慢冷卻。憐憫地看少看哭得淒慘,心中一陣惡寒,似乎明白了一些事!
腦中閃過幾張不自然的臉孔,終於明白了那是為什麼。
少年哭得雙眼紅腫,哭了許久,他失聲道:“可我喜歡他,喜歡他呀……”
唐逸不知該如何回答。縱使他知識淵博,滿腹經綸,但面對少年的無助,他無能為力。
這樣的事……這樣的事……世俗難容!
他終於知道,莊主要娶的人是誰了!終於知道了莊主為何用那種眼神看少主了……
行事作風亦正亦邪的風冷邪,驚世駭俗的事,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無奈地一歎,他沉默了。
風冷邪來了,當看到風塵兒哭得似淚人兒,他快步地來到他身邊,伸手便抱起了哭泣中的少年。
風塵兒淚眼婆娑地看清來人後,激烈地掙扎了起來,風冷邪寒了臉,輕易地制下了他的掙扎,將他的頭壓進他懷裏。風塵兒掙不過,最後只能揪著父親的衣襟,抽泣。
風冷邪憐愛地安撫他聳動的肩,但望向唐逸的眼神異常寒冷,唐逸哆嗦了一下,低下了頭。
莊主那眼神,兇狠得嗜血!
如此一個可怕的人物,誰敢說他的不是?什麼中庸之道,什麼世俗倫常,在他眼裏,全是狗屁?!
輕咳了一聲,他戰戰兢兢地向風冷邪一揖手,匆匆告退,腳底抹油便溜出了書房。
立在走廊上,他仰天長歎。
白霜向他走來,看到他一臉古怪,不禁問:“夫子,少主上完課了?”
唐逸苦笑。“今天……不必上課了。”
“咦?”白霜不解。
唐逸搖搖頭,拉了白霜遠離書房。“走罷,別多問什麼。”

**** *** ***

“爹爹……我們……不可以在一起!夫子說……父與子……那樣是亂倫……”埋在男人懷中的少年抽泣著,斷斷續續地誤碼著:“塵兒是邪的孩子……嗚嗚……為什麼塵兒是爹爹的孩子……”
風冷邪垂下眼,抱著少年坐在椅上,懷中的人兒哭得淒慘,他無言地吻著他的發。
“塵兒若……不是爹爹的孩子……就好了……”
風冷邪凝視著他,哭泣中的風塵兒被看得停了淚,濕漉漉地雙眼回視他,男人的眼似兩潭深水,會吸人心魂,他全身燥熱,忘了傷心。
“你——不是我的孩子。”風冷邪淡淡地道。
“咦?”
“即使你源自於我,但我從未將你當成我的孩子。”
風塵兒揉揉濕濕的眼,不解。“可塵兒身上流的是父親的血呀。”
“那又如何?”風冷邪冷笑一聲,完全漠視血緣。
“……那樣不對。”風塵兒皺了秀氣的眉。眉心的朱砂痣與風冷邪額間的那一顆如出一轍,他人一看,便知他們是父子。何況,他的相貌大多傳自父親,只是細微的地方融有母親的秀美,故爾,他看起來,要比父親更加美麗。
風冷邪低頭吻了一下他的唇,問:“喜歡麼?”
“喜歡……”他訥訥。
風冷邪又輕啃他潔白的頸,問:“喜歡麼?”
“喜歡……”他呻吟一聲。
風冷邪的手,探進他的衣襟內,溫柔地愛撫他衣服內光滑細緻的肌膚。
“這樣呢?”
風塵兒舒服地閉眼,輕喘:“……喜……喜歡……”
男人高舉他的腰,要他分開雙腿坐在他的懷裏,分開的大腿內側敏銳地感受到男人腹下的變化,他不安地挪了挪。
男人扯了他的腰帶,他要阻止,與男人拉扯著,男人像在戲玩般,輕輕鬆松地將他的腰帶扯了下來,他紅了腮。
“不要這樣——”他又羞又惱。
“不要怎樣?”風冷邪淡笑著,拉下他的褲子,?時,衣服下擺空蕩蕩赤裸裸了,風塵兒驚呼一聲,不敢動彈。
男人撫弄著他姣好的玉脛,他發顫,雙手緊爪著男人的肩,腰無力。
“喜歡嗎?”男人邊撫弄邊吻他。
“嗯……喜歡……”口好幹。
撫弄他玉脛的手指突然來到他的股間,沿著勾壑,來到他的幽洞入口。
“嗯……”他收縮著粉紅的小穴,低聲細語:“這樣……不對……”
“如何不對?”風冷邪用手指沾了由“雨露果”製成的膏藥,抹在風塵兒秘穴的入口,乳白的膏藥遇體溫很快地化成粘稠潤滑的液體。
修長的手指借著“雨露膏”,輕易地滑入風塵兒的體內。
“呀——”小穴一收縮,緊緊吸附住男人的手指,風塵兒輕歎一聲,喃喃:“喜……喜歡……”
風冷邪輕輕抽送著,坐在他懷中的少年面露欲望之色,腿彎曲著張開,那含著手指的幽洞貪婪地吞吐著。
回山莊半月之久,白天雖常躲著父親,但一入夜,他便被父親壓在床上糾纏一番。借著“雨露果”,他的身體每每疼痛過後,便在第二天痊癒,連身上的吻痕都消失無蹤。被男人貫穿過許多次的股間小穴,依舊如處子般的生嫩緊窒。
風塵兒眼角滲出淚水,身體完全沉浸在欲望之洋裏,男人抽出手指,以自己高昂熾熱的欲望頂著他的小穴。風塵兒低頭一看,不禁駭然。雖然每次傷口都能癒合,但最初進入的疼痛刻骨銘心。
他膽怯,男人不動,只抬高他的腰,要他自己坐下來,風塵兒害怕地閉眼。“不要……”
“不想要?”男人低沉地問。
沾著淚珠的眼兒掀了掀,收縮的後穴,急切要東西來填滿,他動了動紅腫的粉唇,可憐兮兮地說:“要……”
“那就自己來。”男人扯了扯嘴角,不打算?明他。
風塵兒委屈地用雙手捧握著男人粗長的分身,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將之納入自己的體內。
“好痛!”邊哭著邊沉下腰,一小口一小寸地含下了男人的粗壯,當吞下一半後,他再也不敢坐下去了,入口已有血絲滲出。
“爹爹……”他哀求。
男人卻顯得極冷酷,他只看著他的無助,手指沾了他流出來的血,放在嘴邊舔舐。
得不到幫助,風塵兒只有靠自己了,他咬著牙,強迫自己坐下去,一寸,又一寸,他喘著氣,淌著淚,用嗔怨的眼神瞪男人。
內壁被撐到極限,但還有許多沒有插入,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悶哼一聲,重重坐下,終於,父親的欲望完全沒進他的體內。
男人輕歎一聲,臉部線條柔化。
已經完全插入了,風塵兒坐在男人的腰上,不斷抽泣。
風冷邪撫著他的背,瞇眼,清冷的聲音懶洋洋地響起:“自己動。”
“啊?”垂淚中的少年忘了掉淚,他已很辛苦地含下了男人的欲望,男人竟還無情的要他……自己動?
“不要——”他瞅著結合的地方,搖頭。
已經很痛,很痛,痛到沒力氣了。
“那就這樣吧。”男人也不勉強,就著插入的姿勢,抱著他。
風塵兒差點氣竭。爹爹……怎麼可以如此壞心!
被撐大的地方,不斷蠕動,張合著,雖然很痛,但不滿足,他難受地嗚咽。
風冷邪埋在他的頸窩間,呼吸聲也很急促,風塵兒強忍著疼痛扭了一下腰,大叫一聲,又不敢動了。風冷邪在他耳邊吹氣,低低地笑。風塵兒一惱,張口咬他的脖子,他像小獸般,不斷地在男人的脖子上磨牙,風冷邪仿佛很享受。
“塵兒……嫁我為妻好麼?”父親問兒子。
“啊?”磨牙中的小獸張了嘴。
“做我的妻子。”風冷邪突地頂了一下他。
風塵兒嗚了一聲,不知該如何回答。
“做我的妻子。”男人扣著他的腰,開始律動,由緩轉快,風塵兒一時難以承受更多,搖擺著沉浮。
“嗚,爹爹……”他甜膩地叫著。
“叫邪。”男人糾正他。
“啊,邪……邪……”
“答應我!”
風塵兒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好……”
一聲“好”,將他帶進了狂風暴雨之中,他尖叫連連,男人擁著他,幾乎要將他納入體內了!
許久許久之後,風塵兒無力地才明白,自己被男人給拐了!
儘管,儘管,他是父親的兒子,但霸道的父親並沒有放過他!
雖然,被深深插入的時候很疼,便他知道自己喜歡這樣!
他……喜歡生他的男人!

***** **** ****

當披上了嫁衣,風塵兒依然不敢相信,他答應了男人什麼?!
“禦風山莊”喜氣洋洋,前來祝賀的賓客絡繹不絕,山莊前門庭若市,熱鬧非凡。然而,前來參加喜宴的賓客都感到山莊裏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來往忙碌的僕人,似乎都又驚又憂。奇怪他們莊主成婚,僕人們怎敢露出如此古怪的神色。不過,道喜的人只為一睹“禦風山莊”的風采,順便來討杯喜酒喝喝,自是不會大驚小怪的。
廂房裏,風塵兒身穿紅色嫁衣,披散著一頭青瀑如水的發絲,坐在梳粧檯前,他的身後是手執玉梳的白霜。
白霜失神地望著鏡中有些羞澀的“新娘”,不自覺的顰了眉,玉梳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
“霜姐姐——”風塵兒十指在袖中糾纏,細長的睫毛掀了掀。紅著腮問,“這……會不會很奇怪?”
白霜怔了怔,收了心神,惱人地盯著手中的一綹綹涼如絲的纖纖長髮,不知該如為少主梳個什麼樣的髮髻。
“少主若是自願的……便也沒什麼奇怪了。”
風塵兒沉默了幾許,道:“我喜歡他。”
白霜放下梳子,歎氣道:“那就沒什麼好顧慮了。”
“霜姐姐不反對?”
“……奴婢為何要反對?”她語氣平板,風塵兒聽了酸楚。
見映在鏡中的人淚光閃閃,白霜柔了聲音。“少主……世俗眼光難耐,您……您不怕嗎?”
風塵兒揉揉眼。“我不知道。我涉世未深,沒想那麼多。而且……邪也沒有給我太多時間想。”
白霜驚訝地發現,她的少主竟不再稱自己的父親為爹爹了?他喚莊主為……邪……這是極親密的叫法呀!從哪一天起的呢?似乎是從她與唐夫子在書房前遇到的那天起吧?
才想著,門被打開,進來一條紅色冷豔的身影。正是風冷邪。風冷邪平日愛穿黑、白兩色衣服,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換了一身紅,顯得不似以往那麼寒霜冰寒,但他天生的寒氣配上紅豔的衣服,竟是如火似冰。
見白霜依舊在梳風塵兒的頭髮,他走了過去,取過她手上的玉梳。
風塵兒仰起頭,男人低頭在他眉心吻了一記。他急急低下頭,偷覷一旁白霜的神色。見她似乎沒什麼反應,他暗松了口氣。
風冷邪梳了梳他的發絲,略一思索,便將他及腰的發盤上了頭,以數支玉簪固定住。
“取鳳冠。”他對白霜道。
白霜領會,將擺在桌上的華美鳳冠捧來,風冷邪輕輕地將之戴在風塵兒的頭上。
風塵兒眨了眨眼,覺得頭重腳輕,摸摸頭上的鳳冠,他皺了皺秀眉。“呃,可以不戴它嗎?好重!”
白霜不禁抿嘴笑。“哪有新娘子不戴鳳冠的?”
風冷邪揚了揚眉。
風塵兒窘地紅了臉。“但我是男的呀!”
白霜一愣,止了笑。
風冷邪不動聲色。風塵兒鼓了鼓腮。似乎自古以來,沒有男人與男人成婚的,所以也不知兩個男子中的一方,該不該戴鳳冠。
見他困惑,白霜道:“少主這樣很好看。”
這鳳冠只能由少主來戴,若是換了莊主……她瞅了眼莊主高大修長的身材,不禁惡寒一把。實在不妥!
“真的嗎?”風塵兒抬頭問風冷邪。
風冷邪勾著他的小下巴,低頭一吻。“很美。”
風塵兒臉熱呼呼的。近段時間,父親總愛在人前對他親昵,教他又羞又惱,卻無可奈何。
門外鞭炮聲不斷,拜堂的時辰快到了,幾個嬤嬤與喜娘來催了。風冷邪勾起紅蓋頭往風塵兒頭上一遮,便真個撲朔迷離了!
看著莊主與少主遠去的背影,白霜輕輕一歎。
禮堂上,來了數百名的賓客,有些是江湖名門正派,有些是孤獨遊俠,也有邪教魔尊。雖然正邪兩派的人一對上,互不相讓,但在無情劍的婚禮上,他們暫且按兵不動,和平共處。
其實,風冷邪倒沒發什麼喜帖,許多人是不請自來,圖個熱鬧。畢竟,千年寒劍一把的風冷邪會成婚,磕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禮炮一響,新郎新娘出來了,滿堂的賓客鬧哄哄地,爭著找個好視角觀看。
風冷邪,一身紅豔,如火似冰的引著蓋紅蓋頭的纖長新娘出來,賓客中有不少女客,見了風冷邪俊美的模樣,莫不癡迷的,無奈如意郎君將娶妻子。
不知新娘是哪家千金,在場的賓客皆在猜測。
無數道妒忌的眼神射向新娘。
風塵兒只覺兩耳嗡嗡,頭蓋紅巾,看不到四周的場景,身邊有什麼人,他一概不知。心很慌,緊張地撲撲跳,幸好父親拉著他的手,令他心安了不少。
新郎新娘出場後,立即拜天地了。
在眾人的賀喜聲中,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皇,夫妻互拜。
風塵兒暈頭轉向地由喜娘扶著拜了一氣後,最後要進入洞房時,他絆了一腳,身體失去了平衡。
風冷邪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他撞進父親的懷中,好一會兒,方籲了口氣,倒是聽到堂裏發出一陣陣訕笑。
風冷邪摟著他,不避諱地要抱他進洞房。他不好意思地拒絕,正在這時,突然一道驚天動地地怒吼聲在層層賓客身後傳來。
“風——冷——邪——”
威力不亞於少林獅子吼,驚得賓客紛紛掩耳,風塵兒更駭然地埋進風冷邪的懷中。
風冷邪當下冷下臉,寒光一閃,已是冷劍一柄。他的身後無聲無息地出現了風雷電火四人。
總管上前,朗聲問:“不知尊駕所為何來?”
看好戲的賓客紛紛讓路,只見一行五人怒氣騰騰地走來。
為首的是一五十餘歲的美婦人,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風霜,她的身後是兩名青年,貌似美婦,應是美婦的血親,再後面是兩名勁裝打扮的幹練丫環。
風冷邪漠然地瞥向一行人。
美婦傲慢地揚眉,一反剛剛震人耳膜的巨吼,以平淡的聲音問道:“風冷邪,還我女兒來!”
眾人一聽她的話,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落在風冷邪懷中的新娘身上。
風冷邪凜凜一瞟,不欲理睬。
總管聽了,心中略有數,他問:“不知您如何稱呼?”
美婦冷哼一聲。“風冷邪莫不啞巴?為何不回答?”
風冷邪扯了扯嘴角,道:“‘禦風山莊’不容他人放肆。”
美婦人沉沉一笑。“好!好你個狂妄的風冷邪!你道老生是何人?江北‘消神堡’也不是好惹的!”
什麼?!
眾人一聽“消神堡”,莫不咋舌。
江北“消神堡”素來神秘,立足於江湖百年之久,江湖人對之是又敬又怕,從不敢輕易得罪它。若有人敢冒犯“消神堡”,那麼,將有無數的殺手追在其後,直到殺光那人的親朋好友才甘休!如此一個可怕的江湖門派,誰敢惹?
而觀這婦人雖有老態,但神采奕奕,精神抖擻,可見其功力不可小覷。她身後的兩名青年,一樣氣色紅潤,太陽穴微凸,定是身懷奇功。再看那兩名十五六歲的小丫頭,目中精光乍現,身手必也奇佳。
一行五人敢冒然闖時“禦風山莊”,不是自信十足,便是有備而來。
總管上下打量美婦,不禁問道:“夫人莫不是‘煙波斷魂’古羅?古夫人?”
美婦人哼了一聲,沒有否認。
其他人一聽,又是轟然。
“煙波斷魂”古羅?,三十幾前曾在江湖上掀起一陣轟動。古羅?不僅美豔絕倫,武功更是超然絕塵,後嫁入“消神堡”,沒多久,她便只手掌權,成為“消神堡”不可缺少的支柱,如今已三十多年了,風采不減當年!
而她身後的兩名男子定是她的親生兒子。一個是有“素手觀音”之稱的梅凝雪,面若如雪,手纖細長,人若謫仙,那立在古羅?左側的白衣男子定是他了!而立在右側的青衫男子定是“暗香疏影”梅倚影。兩人十五歲出道,至今十年,闖出不少名氣。
三個在江湖上聞名遐邇的人物為何會出現在風冷邪的婚禮上?古羅?為何向風冷邪要女兒?江湖人並不知道古羅?有一女兒呀?
“素手觀音”梅凝雪清雅地抱拳揖手,甚是有禮。“風莊主,吾等冒然前來,多有得罪。只是,區區今日是來尋找我那失蹤十五載的親姐姐。”
風冷邪一動,面無表情。懷中的風塵兒緊緊揪著他的衣,滿是擔心。風冷邪擁緊了他。
“此處無爾等要尋的人。”風冷邪冷淡地回答。
“風莊主,莫要粉飾太平!”“暗香疏影”梅倚影垂眼斂眉,高深莫測地道,“問問你的兒子,便知有沒有——‘梅落塵’這個人了?!”
風塵兒一震,不禁仰頭,但紅蓋頭遮了視線。
梅落塵,不沾雪,風骨傲立,迎冬寒。
那是……母親呀!
嬤嬤在世時,總是如此讚歎他的母親!而他名字中的那個“塵”,便是取之於母親的名字!
那麼,來人與父親的關係是……
風冷邪摟緊他,冰雕般的臉覆了一層寒霜。
“‘禦風山莊’裏,沒有這號人物!”
總管捋了捋鬍子,上前抱拳。“三位海涵,我們山莊確實沒有你們要尋找的人。”
古羅?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紙,一抖,陰笑。“風冷邪,你莫不忘了十五年前娶得一妻?那女子的名字是否叫梅落塵?”
“禦風山莊”中知情的人皆一震。
“那又如何?”風冷邪冷颼颼地問,語中已暗藏殺機。
“不如何!”古羅?一哼。“若不是何嬤嬤的信,只怕我古羅?被你小子一輩子蒙在骨裏了!”
何嬤嬤的信?那個逝世兩年的人?
風塵兒驚地猛地掀了蓋頭,瞬間,滿堂的人詫異不已。“禦風山莊”的人不禁暗叫不妙。唯有風冷邪鎮定自若,在風塵兒掀了蓋頭時,略一皺眉。
“嬤嬤已去逝兩年了,這位婆婆,您是如何收到她的信?”風塵兒清澈的聲音如水一般。
古羅?著他的相貌大吃一驚,不僅是她,她身後的四人皆吃了一驚,而其他賓客在端詳他片刻後,都震驚了。頃刻,大堂裏,眾人議論紛紛。
古羅?以古怪的眼神審視他。“不錯,何嬤嬤去世兩年了,但此信卻是老生近日收到的!信的日期是兩年前,此信是她的絕筆,在外周轉了兩年方到我手中。”
“為什麼?嬤嬤的信要如此之久才能到您手裏?”風塵兒天真地問。
古羅?一歎。其他江湖人自是知道,她是何方人物,普通人哪能輕易聯繫上她?
見她不答,風塵兒又問:“嬤嬤她在信裏寫了什麼?”
古羅?冷冷一笑。“她將我女兒梅落塵的事皆寫進信裏!可歎,為何她遲了這麼久才聯絡我?”
當年,她的女兒無故失蹤,之後十五年無一音訊,她傷心了整整十五年!
風塵兒默然。他抬頭望望風冷邪。五年前,他與嬤嬤生活在一個偏僻的小院落中,長年不得出去,嬤嬤自是無法聯絡外界。後來出去了,才有了機會?
風冷邪與他對視,那黑如潭的眼中平靜無波。
古羅?看了看二人相擁地姿勢,厲聲問風塵兒:“小姑娘,你是我女兒的什麼人?”
風塵兒“咦”了一聲,轉過頭,大眼閃了閃,細聲道:“梅落塵是……我的母親……塵兒是男的。”
“什麼?”又是令眾人一陣震驚。竊竊私語的聲音更多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風冷邪他……他究竟娶何人為妻?他懷中的人兒,秀美驚天人,本以為是個美嬌娘,卻不料,竟是男兒身,而且……而且他竟有幾分神似……風冷邪!?
古羅?等人顯然也是一驚。
“什麼?你便是塵兒?”
古羅?驚叫一聲,上前欲抓風塵兒的手,風冷邪一擋,不讓她近身分毫。古羅?瞪了瞪他。
“你是風冷邪和我女兒所生的孩子——風塵兒?”
她一句疑問的話,似平地一聲驚雷,當下滿堂賓客鴉雀無聲,無數雙眼睛射向一對“新人”。有鄙夷,有驚愕,有不贊同,也有看好戲,有佩服同情的!
面對眾人駭人的眼神,風塵兒躲進風冷邪的懷中,風冷邪以袖擋去了眾人探究風塵兒的眼神。
見他沒有否認,古羅?大喝。“荒唐!荒唐!”
風冷邪卻露出嗜血的冷笑。
梅凝雪輕歎一聲,清柔地道:“塵兒,你是梅家人,跟我們回‘消神堡’吧。”
子嫁父?如此驚世駭俗的事,怎能容於世俗?
風塵兒探出頭,緊偎著父親,沙啞地道:“我姓風,我是邪的孩子,我要和邪在一起。”
梅倚影皺了一雙劍眉,沉聲喝道:“你既知自己是風冷邪的孩子,怎能……怎能嫁於他?!簡直是——丟梅家人的臉!”
風塵兒咬唇,不讓淚滾落,帶了哭音,他問:“我喜歡邪,難道不可以和他在一起?”
“這是亂倫!”有人高喊。
風冷邪陰狠的眼一掃,那人縮了頭,不敢再說話。
風塵兒的淚終於掉了下來,看得“禦風山莊”裏的人心中不忍。站在人群中的醫者和唐逸不禁長歎一聲。白霜更是鐵青了臉,恨極了那些來作亂的人。
風冷邪低頭,輕柔地拭去了懷中人的淚,他低頭的?那,冰雪融化,春回大地,一縷清風撫過,溫柔似水。眾人以為自己眼花了!江湖第一無情劍怎會有融化的一天?
當風冷邪一抬頭,那抹一閃而逝的溫柔已被寒冰取代!眉宇間煞氣一起,周身寒氣,頓時叫人屏息。
“與——爾等何干?”他慢慢地掃視過到場的每一個江湖人,而那些被他掃過的人,莫不心驚膽顫。
“是呀!這與我與大家何干?”突然,人群中有人懶洋洋地道。其他人一看,開口的竟是一文弱書生,二十出頭,相貌平平,但氣質飄然。
古羅?怒目一瞪,看向那書生,倏地她道:“你——‘鬼煞宮’宮主燕淡消?”
其他江湖南呼吸一滯,臉色大變,近身於文弱書身的人紛紛避走,如避瘟疫般,?時,書生周邊空無一人,唯獨他端坐於椅上,優雅地品茶。
放下茶杯,書生微微一笑,平凡的相貌忽地不一般了。
“正是本宮,古夫人好眼力。”
他話一落,許些江湖人又後退數米,有的都退出大堂了。
“鬼煞宮”,這個在江湖上盛名兩百餘年的可怕組織,其宮中的人皆是魔鬼的化身,殺人不眨眼,他們能醫能毒,為害武林已許久許久了!
前幾年,“鬼煞宮”的“火?殿”殿主杜幽吟因貪“紫薇門”小弟子默璕玉的美色,弄得江湖人心惶惶,而今天,他們竟看到了“鬼煞宮”的宮主燕淡消!?
風冷邪只淡瞟了他一眼,覺得這大堂實在沒呆下去的必要,便摟著風塵兒要走。
古羅?見了,立即阻止。“風冷邪,你休要躲避!”
風冷邪陰陰地望她。風塵兒探出頭,臉上淚痕未幹,袒然地望向古羅?,他清雅地道:“婆婆,對不起。塵兒不會離開邪!我已與邪拜了天地,便是邪相伴一生的人了!我喜歡他!我……我愛他!所以,請婆婆不要再為難邪了,好麼?”
“荒唐!這簡直荒謬!”古羅?一方的人臉色鐵青。
“有何荒唐的?”燕淡消懶洋泣的聲音再起。“這少年郎真個純良,看著真討喜!他與風莊主天作之合,天配姻緣,你們又何必要相阻?呵呵,只不過他恰巧是風莊主的兒子罷了!今日他若是女子,與風莊主亦無血緣關係,那麼諸位還有何世俗看法?”
“你——”古羅?氣竭,礙於他的身份,頗有顧慮,其他江湖人卻你看我,我看你,又驚又駭。
風塵兒籲了口氣,突然覺得世人太難溝通,轉回頭,只注視著自己的父親。
風冷邪淡笑,對他說:“早該不必理。”
“咦?”風塵兒眨眨眼。
自始自終,邪不大言語,原來是全然不把世人放在眼裏!?他們反對也好,議論也罷,皆是世人的事。
幹卿何事?!
啊,啊,原來——如此!
他純然一笑,美麗之至。
風冷邪低頭親了親他的眉心,他羞澀地埋進他的懷裏。
世人看他們毫不避諱地濃情蜜意,不禁傻了眼,燕淡消朗聲大笑:“風冷邪果然是風冷邪!”
風冷邪只是淡淡地揚起嘴角,抱起風塵兒,在眾人的詫異下,瀟灑的——進洞房去了。
一堂的江湖人,議論不已。
總管咳了數聲,向眾人抱拳:“莊裏已擺下酒席,諸位,請自便。”
許多人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呆愣在原地。古羅?等人煞白了臉,離去時,放下狠話:“風冷邪,老生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但這都是後話了!
大多數人雖不贊同這始無前例的驚奇婚禮,但都不敢太明顯的表露嫌惡之意。
畢竟,風冷邪乃江湖第一無情劍!得罪他的下場不容小覷!單看一個多月前,“幾度慈心”擺了他一道,目前仍被“禦風山莊”的人追殺!聽說,他安逸的生活被打擾得生不如死。如今,逃到皇宮裏去了……
還有那“落花宮”宮主……提起她,江湖人莫不搖頭。江湖第一美人,呵呵,已無臉見人了!至於是何原因,眾人都避而不談了……
風塵兒幸福地窩在風冷邪的懷裏,一路上被他換著走,雖羞澀,但心裏甜滋滋的。
路上花香不斷,他滿足地大吸了一口。
風冷邪忽地湊上前,咬了他的小唇兒,他躲了躲,在風冷邪退開之際,追著覆了上去,吻上他的唇。
吻了許久,他埋在風冷邪地頸間,輕聲道:“我不後悔!一點也不後悔和邪在一起!”
風冷邪柔和了眼,廝磨著他。在他耳邊輕吐三個字。
風塵兒一震,淚浮於眶,緊緊抱住了男人。
“我亦然……”他呢喃。
庭院裏,春花浪漫,洞房中,春色無邊。

***** **** ****

江湖上,對無情劍的非議頗多。道貌岸然的人之多,對父娶子的事,自是大大抨擊。然而,世人議論再多,都無關無情劍一分一毫,有道是:
劍似無劍若有情,不揭紅塵,人在深深處。蒼穹枝長伸幾許?淺越雷池驚天人。
鸞弦撥亂香一縷,飄雨飛花,惱破春情緒。江湖莫驚龍鳳飛,笑闖邪塵戲一回。

番外

“大貓,咱們與爹爹走散了,該如何是好?”
杭州城,繁華大街上,一弱冠少年與一巨大白虎立於路中央,驚得普通百姓紛紛避走,但又好奇地回頭看那少年。
那少年體形纖長,一身仙骨,發若蟬絲,眼如水波,俊美的五官中透著月光般的靈秀,一襲月牙色紗衣,迎風飄飛,走起路來,飄飄欲飛,疑似天仙下凡?!
他身邊的白虎高及他腰側,虎尾一擺,威風凜凜。那少年輕拍白虎的頭,白虎竟如貓般地乖巧。
少年幽幽一歎,正煩惱著。
虎嘯了幾聲,少年雙眼一亮。“你餓了?唔,我也餓了呢!罷,咱們找家酒樓祭祭五臟。”
說著,便帶著白虎,輕快地向就近的一家酒樓走去。
酒樓中的人一見白虎,莫不大驚失色。少年拍拍虎頭,安撫眾人。“大貓很乖,你們莫怕。我和大貓用完餐即走。”
店小二戰戰兢兢,不敢說話,連掌櫃的也躲躲閃閃。
“公子……求求您,移駕別處吧。”
少年正欲說時,白虎吼了幾聲,似在警告他們別不知好歹,未待眾人反應,大搖大擺地上了二樓的雅座。
少年哭笑不得,他歉意地向掌櫃和店小二行禮。“對不住,大貓有時就愛調皮。這裏有十兩銀子,請上幾盤平常小菜,再來二十斤生肉。多謝了。”
把銀子往掌櫃的手裏一塞,便追著白虎上樓,以防它再頑皮。
才上二樓,果然看到白虎弄得人心惶惶。白虎卻悠哉地找了個臨窗的雅座,跳上椅,趴在桌面上。
少年搖搖頭,走過去,輕拍白虎的頭。“你又不乖了。”
白虎抬抬眼,沒什麼反應。
少年無奈地坐下,歉意地向鄰桌的一對青年笑笑。
那一桌的青年人,一個生得極美,但隱約閃著一絲妖媚之氣,另一個俊逸非凡,看著十分清爽。
那有著妖媚之氣的青年美目流轉,盯著少年秀美的臉,笑盈盈地接近他。“公子相貌不凡,這白虎更是世間罕見。”
白虎見有陌生人接近,極為警戒。少年安撫下它,向妖媚男子有禮一笑。
妖媚男子卻自顧自地在他桌前坐下,細長的丹鳳眼流轉著詭異之光。“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少年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稍避了避。“在下風塵兒,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那妖媚男子一挑戰者眉,笑道:“杜幽吟,我的名字。”
他報出姓名後,鄰桌的那清爽男子卻冷哼一聲,妖媚男子不自然地咳了咳,向風塵兒揖手。“抱歉,在下有個老毛病,呵呵……”
他也不說清楚,匆忙地回座,挨著清爽男子細語幾句,清爽男子偏過頭,理都沒有理他。妖媚男子面露苦色,哀怨地瞪著對方的側臉。
風塵兒看得霧煞煞,不明所以。
剛好,店小二戰戰兢兢的上菜了,他收了心神,先填飽肚子再說。白虎也沖著自己的食物——生肉,口水直流了。
才吃了幾口飯,街上似乎有什麼騷動,他好奇地向窗外看去。
只見大街上,又出現一隻巨大白虎,而白虎的身側立了一名全身泛寒氣的男子。
風塵兒心一喜,身邊的大貓早他一步大吼。街上的男子立即側目過來,看到酒樓視窗邊的人,他身一閃,如煙般地飄了進來。
百姓皆以為自己白天見了鬼了!鬧哄哄一片。
男子飄進窗內的第一件,便是抱住風塵兒,風塵兒歡喜地回擁他,親昵地貼在他懷中。
“太好了!幸好看到你了,要不,咱們真要失散了。”
“不會。”男人淡淡地說。他在風塵兒身上下了暗香,唯有他能千里追蹤。故爾,此次失散才半個時辰,他便找到他了。
風塵兒眨眨眼,似乎不大明白,男子淡笑。
這時,樓下竄上一隻巨虎,正是剛剛與男子在一起的那只。
“小貓——”風塵兒招招手,小貓立即過來撒嬌。風塵兒拍拍它,轉身對男子道:“邪,咱們先用餐吧。下午再去西湖。”
“嗯。”男子應了一聲,便坐下了。風塵兒喚來小二,添了筷子與飯菜。
近幾年,男子伴他大江南北的遊玩,使他大開眼界,今次重遊西湖,卻意外的差點失散。
他們愉快地用著飯,其他客人都在嘖嘖稱奇。
鄰桌的杜幽吟終於將身邊的男子安撫了,看了眼風塵兒俊美靈秀的臉,他低聲問身邊的男子:“靈,你覺得這少年與你的小師弟比起來,哪個更美?”
“啪——”那男子重重地放下筷子,氣呼呼地轉向即走。
杜幽吟驚地連忙追上去。“靈,你……你別這麼小氣嘛……”
風塵兒抬了抬頭,看著兩人消失在樓梯口,不解地斜眼。
“那兩人煞是奇怪呢。”
他身邊的男子伸指將他唇邊的米粒拭去,他舔舔唇,男子將手指放在唇邊磨了幾下,風塵兒當下通紅了臉,男子看他的眼神竟多了絲笑意。
風塵兒被他看得窘了,埋頭吃了起來。
男子卻雲淡風輕地附在他耳邊,咬了一下他的耳垂,他差點嗆到,嗔怒地瞪了男子一眼。
正在撕扯生肉的兩隻白虎好奇地抬頭,不解地望向主人。
“邪——”
風塵兒輕呼一聲,抓下男子撫他大腿的狼爪。
男子淡淡地笑,如春風撫面。
窗外,天闊雲疏,春意正濃,綠風細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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